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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是感叹罗骁小小年纪就心思细腻，情绪敏感，可是大的那只却根本不以为然——“我就是这样过来的，不然怎么是我？”
樊小瑜觉得错倒是没错，可是他总想竭尽全力去做点什么，哪怕能让年幼的罗骁有一段开心的日子也好。
所以他这几天拼命恶补古典文学，企图和这小孩儿多一点共同语言。
樊小瑜一边抱怨罗骁小时候看的书太烦（“你小小年纪看什么《基督山伯爵》嘛！你要向谁复仇啊！”），一边虚心求教，甚至向他要了许多“读后感”来看。不过孩子就是孩子，尽管小罗骁一直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很“大人”，但认识没多久就开始逐渐暴露本性——
比如除了书之外，好吃的零食同样能引起他的兴趣；比如遇到听不懂的事情时，小罗骁也会眨巴着眼睛望着樊小瑜，和平常的高冷孤傲判若两人。
每每这时樊小瑜的心里就万马奔腾：可爱可爱真的好可爱！我老公小时候真特么宇宙一级爆炸可爱！
罗骁很郁闷，不明白这家伙花那么多时间在这个“小屁孩”身上到底要干什么。樊小瑜发誓他绝没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
“我只是想让他提前感受一下被人在乎的感觉嘛，”樊小瑜振振有词道，“哪怕是稍微修复一下受伤的心灵也好啊～”
“我觉得是修补不好的……”
“不要那么悲观嘛，你看他昨天吃杨梅馃的时候多开心啊？——不过那个馃子是挺好吃的哦，我也是第一次吃！”
罗骁笑着摇摇头，离开太久他几乎要忘记这些东西的味道了。所以从那天起樊小瑜不再让他躲着藏着了，尤其是带小罗骁吃东西时，他会把大的也叫出来——结果小孩第一次看清他的脸时就吓了一跳：这是他爸？
小罗骁往樊小瑜身后躲，樊小瑜笑着拍拍他的头：“别怕呀别怕，这就是我的保镖，塞巴斯酱——叫塞哥哥～”
罗骁：这名字是没完没了了么……
成年后的罗骁身高近一米九，在孩子眼中简直是个巨人。他本来就走路带风，气场强大，更别提他和他爸眉宇间有几分相似之处，这让小罗骁一见他就本能地紧张起来……
小罗骁看过他爸的照片，也从旁人口中听说过那是一个脾气暴躁、“品行不端”的男人。他在脑中已经构思过无数次他爸“凶神恶煞”的可怕模样，没想到先在罗骁身上应证了。小孩缩头缩脑地藏在樊小瑜身后，看起来怕得不行……
罗骁不满地“啧”了一声——他怎么不记得自己小时候有那么胆小了？
樊小瑜戳了戳他：“干嘛呀？吓唬小孩子……”
“我哪里吓唬他了？不是他自己胆小吗？”
“这能怪他啊？”樊小瑜嗔怒，“怪他还是怪你啊？”
这话一语双关，小罗骁听不懂，大的可是听懂了。罗骁脸色柔和下来，也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脑袋，可是孩子向后躲了躲，根本不敢直视他。
罗骁放弃，转身走了。
樊小瑜一头汗：这人跟“自己”较个什么劲……
接下来樊小瑜花了很长时间让这一大一小学会和谐共处。大的接受很快，不再黑着个脸了，最多就当作没看到他；可孩子毕竟是孩子，小罗骁总是对这个高大的男人不太有安全感，区区几天之内他对樊小瑜的依赖程度也肉眼可见地上升。
这让大的很不爽。于是三个人吃饭时罗骁会有意无意地给樊小瑜喂口吃的，或是帮他擦掉嘴角的饭粒。小孩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这两个大哥哥为什么举动可以如此亲密。
“你干嘛呀！”事后樊小瑜很是抓狂，“干嘛在一个小孩面前秀恩爱啦！”
“哪有秀恩爱，”罗骁眼神游到了别处，“我们平常不就是这样吗……”
“那也不能教坏小孩子呀！”
“又没做什么过火的事，他不会懂的。”
“呀你这个人真是……幼稚！相当幼稚！”
罗骁心情很好。他将这几天小罗骁的神色消沉理解为失去“战利品”的落败感。这点倒是让他很满意，从小就要懂得“护食”长大后才能在这个狼性社会生存下来。只不过小屁孩护错“食”了，这并不是他能觊觎的东西，早点让他明白这一点也是好的……
樊小瑜在他面前摆了摆手：“你发什么呆啊？……”
他根本想象不到这个二十几岁的大男人正因为打败了个八岁小孩而在自鸣得意中……
樊小瑜确实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同性相斥原理告诉他两个不同时期的“自己”是没有办法和谐共融的。于是他想到了个更离谱的鬼点子——
“我们带他去见见小时候的‘我’怎么样？”他对罗骁说，“带他去我老家，反正也不远，搞辆车就能带他一起过去了！一路上还能顺便游山玩水，是不是很棒！”
“……带他去干嘛？教两个八九岁的孩子谈恋爱吗？”
“不一定要谈恋爱啊，”樊小瑜说，“可以先从好朋友开始做起嘛！”
“可是只能见一面的好朋友有啥用——”
“那就多见几面嘛～在我老家多住几天，让俩孩子熟悉熟悉……而且我也想知道如果我们在小时候就相遇会发生什么啊，你不想知道啊？”
罗骁眉毛动了动，这确实是个很诱人的想法……“所以你就把他俩当你的试验品了？”
“不是试验品，”樊小瑜晃着他的胳膊说，“我们来都来了，就带孩子好好开心开心嘛，好不好嘛？”
罗骁还能说什么，当然是依着媳妇了。他们回去就搞了更多现金过来，还要小心一定得是99年发行的那批纸币。上次拿了张15年发行的百元大钞，“100”这数字都是金色的，搞得店老板以为是假币差点想报警把俩人抓起来……
车买好了，小罗骁也没有反对他们的提议。罗骁说他学校那边管得松，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可是翘了课会不会跟不上啊？”樊小瑜有些担心，“要不路上我们给他补补课？小学二年级的课我应该还是能补的吧……”
“不用了，”罗骁说，“我一直觉得我的一二三年级应该跳过才是，那些加减乘除我早会了，可以直接从写作文开始学起。”
“这么聪明啊，”樊小瑜揉乱了他的头发，说，“那是不是该奖励你一朵小红花呀？”
罗骁：可恶，又被当小朋友了……
所以唯一的阻碍大概就是小罗骁的监护人了。樊小瑜那天换了一身西装来，小孩瞪大眼睛愣了好几秒。樊小瑜说他去搞定他舅舅舅妈，让小罗骁跟着“塞巴斯酱”一起在楼下等他。
“不要吵架哦，”樊小瑜叮嘱一大一小道，“你别怕塞巴斯酱，他不可怕的，而且他会替我保护好你，哈～”
小罗骁略不安地抬头瞅瞅他，不敢吱声。
樊小瑜冲大号罗骁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让他别欺负小孩子。樊小瑜上楼去了，一大一小两个罗骁等在楼梯间，背靠灰扑扑的墙壁，这个熟悉的老式居民楼大概是罗骁最不愿回首的地方。
“你喜欢这个地方吗？”罗骁突然问。
“？”
小罗骁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冷不丁地听他对自己说话，压根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
“我——”
“不喜欢也没关系，你没必要试图让每个人开心。”
小罗骁抬眼看着他：“我没有……”
“我都明白，”罗骁自顾自地说，“没关系的。”
“……”
“你想说什么可以说，”罗骁说，“不用害怕我——他不是这么对你说过吗？”
罗骁扬起下巴指指楼上，小孩明白他说的是樊小瑜。
只是他还是有点搞不明白这个“塞哥哥”的套路，便只好小心翼翼地问出了那个自己一直好奇的问题。
“塞巴斯……酱，哥哥，你……你不是我爸爸吧？”
罗骁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原来这小子这么多天都在纠结这个问题吗？
“不是，”罗骁淡定地说，“你为什么这么问？”
“书店老板说‘天使哥哥’是我爸爸的朋友，”小罗骁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他一定是把你当我爸了吧？”
罗骁又：……
这让他从哪里开始吐槽……“天使哥哥”是什么鬼？小小年纪就什么都猜得到有是什么鬼？
“可能是吧，”罗骁表面上依旧淡定，“他没你那么聪明——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我不是你爸的？”
“就是有种感觉，”小罗骁垂下目光说，“他们都说我爸爸很讨厌我，所以我觉得应该不是你。你虽然看上去不太喜欢我，但应该也不讨厌我……对吧？”
罗骁喉结动了动，抬起了手又慢慢放下：
“我没有讨厌你。”
“嗯。”
“我这人对谁都一样，”罗骁又说，“对谁都不太热情，但这并不代表我就会讨厌你——就和你一样。”
小罗骁眨着眼看他，应该是没明白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还有啊，”罗骁说，“以后遇到喜欢或不喜欢的人，都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地试探，明白吗？”
“我……”
“我没有在责怪你，”罗骁半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因为我曾经和你一样，我知道这样有多辛苦。”
“……”
小孩的眼睛里闪着无辜的光，一眨一眨地看着他。罗骁直起身子，看看外面的景色，春色已经悄然踏上了这个南方小城，沉溺许久的那些生命力正等待着时机蓄势爆发。
“我很喜欢‘天使哥哥’……”小孩沉默了半晌后，轻轻地说，“他是唯一对我好的人……”
“嗯，我明白。”
“你也很喜欢他吧，塞巴斯酱哥哥？”
“那当然了。”
因为我就是你……
一阵清风吹来，光秃秃的梧桐树抖了抖枝桠，好似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罗骁想了想，最终还是抬起手，揉了揉孩子的脑袋。
樊小瑜一蹦一跳地跑下楼，手里把玩着领带，脸上挂着胜利的微笑。
“搞定啦～”他对俩人说，“你舅舅同意我们带你出去玩啦～”
“这么迅速？”罗骁说。
“那是，”樊小瑜冲他眨了眨眼，“有钱能使……咳咳，对吧？”
小罗骁眼睛里也出现一番欣喜之色。
“而且你舅妈快生了，他们说干脆等她生完你再回去，不然家里太多事情没人顾得上你……喏，给你拿了一套换洗衣服，其他的我们路上买吧，旧的就不要了～”
樊小瑜兴高采烈地带俩人去开车。不过他其实有点担心，长大后的罗骁都那么爱安静，那会不会小时候的他也更喜欢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看书，而不是出去玩？
“应该不会吧，”罗骁在后备箱放行李时小声对他说，“小时候的我只是没办法走出去看看这个世界，所以看书本身就成为了探索世界的一种方式。现在的他……”
罗骁看了看后座那个小小的人影。
“不，现在那个‘我’，能有和你一起出行的机会，应该会很开心吧。”
“为什么要强调和我一起啊？”樊小瑜指着自己说道，“你们趁我不在时聊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东西吗？”
“他才八岁，我们能聊什么？”罗骁笑道，“但我不是说过吗？无论在哪个世界里，我都会一样爱你。”
“这话好像是我说的吧……”
“我也表达了这个意思。”
“切～”
樊小瑜朝他皱皱鼻子，罗骁点了点他的鼻头，俩人相视一笑，然后樊小瑜手脚麻利地爬上了车后座。
“好耶！要出去玩了！”樊小瑜高兴得一把搂住小罗骁，“开心吗骁骁？”
“嗯，嗯……”
小罗骁在他怀里脸红了。大的那只坐上驾驶座，从后视镜看了看他们：这也能脸红，没用……
影帝大人你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五）
于是这两大一小的奇妙组合就上路了。看上去是两个年轻的父亲带着孩子，可父亲不像父亲，一个过于开朗，一个过于沉默。孩子倒是懂事得很，这让两个“新手父亲”第一次带娃出行便感觉很省心。
他们从浙江中部横向往西开，开向樊小瑜老家。一路上三人分工明确，罗骁开车，樊小瑜搞气氛，而小的那个负责给他搞的气氛捧场，不然车里就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声音了。
虽然现在大部分时间就是他一个人的声音。
樊小瑜不让小罗骁在车里看书，说对眼睛不好。但他肚子里没多少墨水，不敢轻易跟他聊世界名著啥的，于是他提议他给俩人讲笑话，还挑了一个自认为最好笑的笑话讲给两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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