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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嘉澍在后排点点头，樊小瑜继续说：
“哇我那时可不得了哦，虽然只会弹弹民谣骗骗小姑娘，但你们不知道我班上那些小女孩儿，有多没见过世面——我就弹了一首当年特别火的《情非得已》，她们就叫我‘情歌小王子’了，你们说她们算不算是我第一波粉丝啊？哈哈哈哈！～”
车里其他人也和他一起笑，只有常嘉澍在后面看着他这样肆意洒脱的面容，目光有些苦涩。
“只可惜，她们的情歌小王子后来就再也没回去过了……”他喃喃自语般地说道。
“啊？”郭蕊说，“什么叫作‘没回去过’了？”
樊小瑜也意识到他在说什么，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常嘉澍忙说：“啊，没、没什么，我瞎说的……”
“没事没事，”樊小瑜摆摆手，“又不是什么秘密。郭蕊你们是知道的嘛，就，我后来不就出来卖艺了嘛？然后在路边被星探发现，整得跟电视剧一样……”
“噢，那件事啊……”
只有罗骁不知道“那件事”是什么，便面带疑色地看向他：“哪件事？”
“就是我的出道契机，”樊小瑜佯装无事地笑笑，“在路边弹吉他卖艺被星探发现，然后在个选秀上一炮而红，正式踏入演艺圈……这些百度百科上都有的，算是我的一段传奇呢，哈哈哈哈～”
“你那时候多大？”
“被星探发现的时候吗？具体不记得了，应该就十四五岁吧。”
“那你为什么不在学校里读书，会出来卖艺？逃学吗？”
“额……”樊小瑜挠挠脸，脸上出现了和常嘉澍一模一样的难色，“也、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家里出了点事，所以就不读书了……”
看起来樊小瑜好像对这个话题有些避讳，也许那是一段不怎么好的回忆。罗骁脑子里已经开始编织出各种可能了，但他只是眨眨眼，脸挪向窗外，没有再问。
樊小瑜看他重归沉默，小声对他说：“以后我再讲给你听嘛……”
“嗯。”
午饭前他们就到了常嘉澍的音乐工作室。一幢僻静的独栋小楼，二楼一整层都被打通作了排练室，也可以当作小型的演出场所，房间的一头还有个小小的舞台。
常嘉澍说乐队成员们平常午饭前都不会起，今天是听说有大明星驾到，才一个个精神百倍，准备给他们露两手。
樊小瑜特别开心，甚至比台上的乐手们还要兴奋。
一般摇滚乐队无非是吉他、键盘、电贝斯和架子鼓的组合，而常嘉澍的乐队很奇怪，仿佛古典与流行的结合，乐队里除了常规乐器之外还有把巨大的低音贝斯。
而且他们演奏的音乐以纯音乐为主，没有歌词，却能让听众从旋律中感受到他们强烈的情绪——有的热血，有的愤怒，有的用了大量重金属，呈现出一种略带黑暗色彩的死亡气息出来。
樊小瑜看呆了。他自己常听的除了古典钢琴乐就是流行歌而已，这样风格的曲子他几乎从未涉猎过。
几首原创曲目结束，常嘉澍抬眼向他露出一脸阳光又清爽的笑，简直演奏时判若两人。
“这几首都是我们自己写的，要不再弹一首你喜欢的吧？”
“啊，已经很棒了，真的……”樊小瑜怔怔地看着他们，差点说不出话来。刚才那首曲子波澜壮阔得如同入阵曲一般，明明是现代风格却加入了一点点中国古典音乐元素进去，听完后他的脑海中仿佛有千军万马奔腾而过，正扬旌鸣鼓争战沙场。
他连鼓掌都忘得一干二净，只是忍不住为他们的表现力和创造力啧啧称奇。
“再给你弹一首《Smooth Criminal》吧，当年你可最喜欢这个了～”
常嘉澍这话一说立马让樊小瑜梦回中二时期。当年他确实最喜欢迈克杰克逊了，只是那时候英语都不会讲几句，唱英文歌更是不可能的，只能向常嘉澍学习那些歌的指弹弹法——然而最简单的一首都能让他望而却步。
他发誓真的不是他笨，而是指弹太难太难了……
常嘉澍向身后的低音贝斯手示意了一下，贝斯手点点头，拿出了一把弓。低音贝斯又叫低音提琴，就是比大提琴再大一点的提琴。这种巨大的家伙理论上只会在交响乐团里出现，而原本在曲中一开场就要担当重任的电贝斯手，反倒一脸轻松地坐在一旁喝起了水。
樊小瑜很惊讶，看着常嘉澍放下了电吉他，背上一把木吉他。所以他们要用古典音乐的形式来演奏这首节奏鲜明的现代流行歌？樊小瑜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像只好奇的土拨鼠，伸长了脖子，一动不动地盯着舞台上的这两个人，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曲子一开场就是低音贝斯富有节奏感的跳音。琴弓堪堪擦过琴弦，奏出低沉而又明快的音符，还故意摩擦出一些粗糙的质感，音色完全不输加了效果器的电贝斯。
常嘉澍从第五个小节进来，不仅用扫弦和闷音演奏出与贝斯相附和的低音，还同时用打板技巧花式模拟鼓点，将吉他彻底完成了一个打击乐。
樊小瑜再次看呆了。只见常嘉澍手指上下翻飞，仅用一把琴就做出了好几个声部的效果。而低音贝斯的作用更是在歌曲中期显现出来，那一段bridge旋律中两人一人一个来回，就像两把琴在一唱一和，又好像搭档二人组在凶神恶煞地互相指责，极富戏剧性，再加上密不透风的节奏感和低音压底，极度紧张的犯罪气息被完美无瑕地展现了出来。
樊小瑜眼睛里泛着光，紧紧盯着台上那两个人，仿佛他们也身披光芒，闪耀无比。
罗骁自始至终都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演奏，可是目光却一直在樊小瑜身上。
看着他眼睛里那无可承受、几欲溢出的热切与期盼，罗骁终于明白，他究竟是为什么想来这个地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哎呀怎么突然就开始走正经煽情路线了……
樊小瑜：我本来就是个正经人，呜呜……
作者：宝宝不哭，麻麻疼你～
樊小瑜：你个后妈……
作者：……
第36章
常嘉澍放下琴时看见樊小瑜跳起来为他们鼓掌，不禁羞涩地笑笑：“小瑜哥，不要那么夸张吧？”
“真的，太好了，”樊小瑜一脸深受感动的模样，“你们演奏得——而且这完全是你们自己改编的对吧？真的太棒了，你怎么那么天才——”
樊小瑜说着上去抱了抱他。而常嘉澍忍不住瞟了罗骁几眼，发现这位“皇帝”似乎有些面色不悦，便赶紧放开了樊小瑜。
“你也要来试试吗？”常嘉澍说，“那边有钢琴，我们的键盘手暂时空缺，你要是乐意的话也可以加入啊～”
“加入啊？不行的公司不会同意的……哎！”他突然想到，“你们签了公司没？没有的话我让公司签你们！”
“我们已经有赞助人了，”常嘉澍温和地笑着，“而且还是个神秘的大咖，有空的时候会来客串我们的键盘手——噢，他还是我们的老乡呢，说不定你还认识。”
“谁啊？”
常嘉澍神神秘秘地不肯说，一个劲地让樊小瑜也去钢琴前试试，樊小瑜推脱不掉，只好坐在了琴凳上。
可是没有谱子的时候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想不起要弹什么。常嘉澍想了想，说：“你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合作过一首歌吗？《我为歌狂》的主题曲？”
“哦哦，那首叫什么来着，什么‘叮叮咚咚’的——”
“《有梦好甜蜜》～”常嘉澍笑咪咪地说。
“对对对！”樊小瑜兴高采烈地回过头道，“那动画片当年可火了，全班都在追。不过我已经忘记谱子了，虽然我记得还挺简单的……”
“谱子好办啊～”
常嘉澍话音刚落，一旁叼着棒棒糖的贝斯手已经将一个平板放在了樊小瑜面前，口齿不清地说：“弹唱版谱子和歌词都在这儿了。”
“哇，”他一脸感激地看向贝斯小哥，“谢谢啊！”
常嘉澍给了他个立式话筒，自己走到另一个话筒前，说：“我来弹intro，你的钢琴从主歌第二段进来～”
“好的，”樊小瑜有些紧张地看着谱子，“那你来唱吗？”
“我唱第一段吧，”常嘉澍说，“第二段你来～“
“噢噢……”
刚才的贝斯小哥靠在钢琴上，准备一会儿给他划屏幕翻谱子，另一边的鼓手也假装不经意地转着鼓棒，准备在适当的时候加鼓点进去。
而一直闲着的另一个吉他手此刻坐在一个非洲鼓上，低音贝斯手靠着他巨大的提琴站着，手里却拿了个沙锤。
这些细节樊小瑜都没注意到，却被罗骁看在了眼里。
他觉得这支乐队怎么看都像是有备而来……
正在给琴调音的常嘉澍突然背后一凉，感觉有一道死亡凝视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樊小瑜大概地看了一遍谱子，好在这种流行歌普遍比较简单，哪怕是视奏也能很顺畅地完成。
不然他可就要在影帝面前出丑啦……当时他满脑子想的就只有这个。
樊小瑜悄悄朝罗骁的方向瞥了眼，发现他依旧不动声色地靠在椅背里，看不出脸上有何表情。
樊小瑜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示意常嘉澍可以开始了。
清脆的吉他声响起，干净得一尘不染的音符如大珠小珠，撒落在一汪平静的水面上。常嘉澍的歌喉就如这吉他声一般清亮，像在旷野中驰骋，温暖中透着无形的力量。
可是樊小瑜无暇欣赏，一心盯着五线谱上的那一个个小蝌蚪，第一段主歌，顺利；第二段主歌，顺利；副歌，也没有出错……
这首歌的原伴奏严格意义上来说不是钢琴弹奏出来的，而是一种类似于八音盒的音色。小时候的他们并不知道是什么，只能尽量将音色弹得干净透亮，将这首歌独特的纯粹与无暇之意尽可能地呈现出来。
可是他忘记了，那个时候即便什么都不做，依附在少年身体里的那蓬勃朝气与顽强生命力，都是现在最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他早已不像年少时那样笨拙与青涩了，更不用像当年家庭变故之后那样流落街头风餐露宿。
他已记不清独自站在寒风中胆怯地唱着那些无人问津的歌到底是什么感觉了，他只知道他越来越成功，可是好像他的快乐，越来越难以被满足了。
或者换个说法，他觉得他已经开始失去期待梦想的能力了。
歌曲进入间奏，樊小瑜依旧盯着琴谱循规蹈矩地弹着。冷不丁旁边响起个略有些尖锐的口琴声，原来是那个贝斯小哥，他正煞有介事地吹口琴给樊小瑜伴奏，吹得还相当投入，摇头晃脑的。
而随着歌曲第二段越来越近，常嘉澍离开了话筒，轻轻对他说：“下段你来哟～”
樊小瑜吞咽了一下口水，他不是没在人面前唱过歌，但这不是某影帝在旁边吗，他大概还没有听过自己唱歌吧……
歌曲第二段直接进入副歌，樊小瑜酝酿好情绪，开口的瞬间发现常嘉澍在恰到好处地帮他和着音，这让他不禁信心大增。
他的歌声，即便很久没有开嗓，音色依然如砂糖般绵密而有质感。他身上有着与生俱来的少年气息，可是声音里却有一种与年龄不太相称的厚重之感。就像艰难跋涉于满是黄沙的天地之间，头顶即便艳阳高照，属于脚下的也只是干涸枯萎的一排排沙河，而不是期盼中盈盈四方的绿洲与春天。
罗骁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出了神。他总感觉这个男孩不如他想象中的快乐，那略有些苦涩的声音滑过每一个琴键，叹息之间仿佛装着许多故事。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樊小瑜的另一面，也许是唱歌时才会展现出的最放松的一面。
樊小瑜喜欢唱歌，次换沉浸在音乐中时任意地挥洒自我，将平日里的伪装和面具都一一摘下——这个时候全世界仿佛就只剩自己一人，如果有听众，他会很欢喜，但如果没有，他也愿意只说给自己听。
只一个人享受这片刻的心灵上的独处。
最后一段副歌到来，鼓手帮樊小瑜踩起了底鼓，吉他手也开始敲起非洲鼓，再加上贝斯手里时不时响一下的沙锤，整首歌的情绪一下子被抬高，音色的丰满程度让樊小瑜突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归属感，就好像他本身就属于这个乐队一样。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他眼眶有些湿润，朦朦胧胧地看着那句歌词，【总觉得，有梦好甜蜜】。
是啊，有梦好甜蜜。
只要还有梦想，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音乐淡出，樊小瑜在钢琴前还没回过神来，众人就开始鼓起掌来，包括坐在一旁一直沉默的罗骁。
樊小瑜不好意思地站起身，冲他们点头致谢，然后才反应过来说：“原来你们排过这首歌啊？”
“嗯？没有呀。”
“那怎么第一次就配合得那么棒？”
常嘉澍弯起笑眼，说：“这么简单的歌，我只是昨晚在群里跟他们提了一下，让他们有空找出来听一下——大家试奏能力都很不错，我们也一直很有默契，这种曲子可以随便来～”
樊小瑜又看了看那几个年轻的面孔，虽然他还叫不出每个人的名字，大家看他的时候也略有些拘谨。可是这一刻樊小瑜心里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有些窝心，又有些羡慕。
樊小瑜拍拍常嘉澍的胳膊，由衷地说道：
“真好啊，要好好加油啊！”
“嗯，会的。”
从排练室出来，常嘉澍带他俩去吃饭。本来这种场合肯定是要众人闹哄哄地一起了，但常嘉澍隐约听了樊小瑜的暗示，知道某影帝好像不太喜欢人多的场合，便单独带着他们去吃私房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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