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痞见闹出人命,捞着裤带慌忙逃走。
少女身披孝衣,只有满脸血泪,呆坐在地。
周越泽到的时候,那少女身穿孝衣,解了麻布腰带,悬梁套头。断气之时正和周越泽眼眸撞上。
周越泽倏忽一愣。
却见那孝衣无风而起,麻布腰带扭扭荡荡,少女被孝衣猛地包裹,不多时血流一地,浸满孝衣。再到孝衣变白之时,少女的尸体也好魂魄也好,全都没有了。
周越泽眼睁睁看孝衣成鬼,心想:除是不除?
他司职无常,不管人间作祟之事。只管勾魂便可。
地府分差分职,各有各事。
像这种事情,有专门的阴兵阴将、城隍……负责。
于是周越泽看了看勾魂册上的密密麻麻的名字,勾魂回地府……
再不久,这鬼孝衣就闹出了大事。
整座寨子,但凡只要家里有一人死,这鬼孝衣便往灵堂前一晃,继而往那房檐下一挂,荡荡悠悠。旋即,顷刻之间,死者家户全死于非命。
而那时周越泽正逢调任到第十八层地狱当差,由此并不知道上边发生的事情。还是后来和同僚闲话,同僚说起此事。只说那当地城隍几次借兵地府,都没能将那鬼孝衣擒拿住。传的沸沸扬扬。
故此拿来闲话,以作谈资、以作消遣。
周越泽听了之后才得知了这件事情。那时整座寨子已经空无一人。
鬼孝衣也从此藏匿。
或兴起杀人,便是满门之祸。继而飘渺无踪。
周越泽说完这件事之后,惆怅的不行,他说道:“那时候我但凡稍微插手,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祸事发生了。”
曾云台笑了起来。“时也命也。合该有此一劫,躲也躲不过的。总有法子,你别焦心。”
周越泽很是苦恼,“我倒是想平心静气,哪里平静的下来。这种东西向来遗祸无穷,我当初其实微微有点恻隐之心。因为那一家子死得过于凄惨,我想她若是只找了那神婆报仇,了却恩怨,继而崩散于世间。那也算恶有恶报了。”
“我没想到它竟然凶性那么强,杀了一村寨的人。”
周越泽仰头喝上两口酒。
“最烦心的是现在竟然没有能够缉拿住它的方法。”
曾云台微微皱眉,道:“的确如此。已经追捕到它好几回了,回回都拦不住它。很是诡异。如果阴间之物不能制住它的话,恐怕只有请天上的那堆神官出个手了。不过……”曾云台笑起来,“就你这神鬼皆憎的名头,只怕是不好相请,回头人家要宰你一笔功德香火。”
周越泽倏忽一愣,随即道:“我恰好有件东西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曾云台嗬哟一声,“你这收藏是越来越丰厚了。什么东西?给我开开眼界。”
周越泽道:“春秋盒。”
曾云台一愣,旋即大笑:“这东西可以一试!”
第34章
春秋盒,织一场永远不愿醒来的梦。
如果能困住的话最好,真要是困不住,那到时候再说吧。周越泽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眼球微微的动。
倘若真的不行,那他就只能用一用这双阴阳眼。
这双眼睛到底不是他自己的,真要用起来的话,到时候肯定要动用一些禁(忌)的力量。他不是很想用,因为一旦用了,又有数不清的麻烦事。他这个人最不耐烦的就是麻烦事。
和曾云台用过早餐。
周越泽道:“真是劳累你了。这十几日里,辛苦你。请你去我家做客,不知道曾大人贵脚愿不愿踏贱地啊?”
曾云台道:“既然你如此恳切的请我去,那我就赏你点面子吧!”
周越泽和他笑闹。
付了早餐的钱,两人从阴界路上过。
这路上既没有引魂灯,也不是黄泉路。是阴界之地。
若非法力高到一定地步,寻常鬼魂走这样的路,很大概率就永远都走不出去了。但是他们一路闲庭漫步一般。
曾云台道:“我闻你在景泰建了鬼市,规模极大。怎么样?数百万的鬼魂日日虔诚信仰,你所获的香火信仰之力,多吧?”
周越泽道:“哼!受了信仰之力就要有庇护之责。阴界开辟出一个鬼市,空间挤压的力量全反馈在我身上。这信仰之力谁爱要谁要去!”
曾云台道:“你这是得了便宜卖乖。寻常人若是有你这样的能耐法力,你看人家要是不要。你不要可以给我嘛,要不咱们打个报告回去,申请调职?你接手瓶平,我接手景泰。”
周越泽呵呵起来,“你肯,谢宜恩肯吗?”
曾云台:“……不要提那狗日的王八!”
周越泽:“何苦骂自己做狗?”
曾云台气到眼睛翻了白,“再说就不做兄弟了!”
周越泽施施然道:“爱做不做。话说回来,你当初被谢宜恩纠缠,脑子是被狗啃了吗?自投罗网说出那样的话来。什么叫做你喜欢男子?”
“修沐的时候,你我一起逛的花楼,难道是我眼瞎了不曾?我记得你明明喜欢女子。”
曾云台道:“他扮作女子那样对我纠缠不休,我又不喜欢他!我自然得想个法子拒绝他啊!谁知道这王八竟然骗我喝酒,还说什么做不成夫妻便做朋友,转眼灌醉我就搂我上榻糟蹋我,春宵一度菊花残烂,打又打不过吧,又不能艹回来,我这心啊,简直烂八瓣了。”
周越泽:“你直言说不喜欢他那样的不就好了?干什么非说自己喜欢男子。正中他下怀!”
曾云台气的不行,深深吸两口气。“他那就一BT知道吧?知道我喜欢逛花楼,就扮作女子来纠缠我。我说我喜欢男的来拒绝他,他便顺势而为干脆利落。此乃卑鄙小人,我们不说他。说说你,单身两千多年,逛花楼也只听曲儿看舞的,你是打算单身到什么时候?”
周越泽笑起来:“你消息不大灵通啊,我有媳妇了。”
曾云台瞬间发懵。“开什么玩笑?是哪位貌比嫦娥的仙子?”
“不是什么仙子。”
“那是妖怪?魔女?莫非是和我们一样的鬼神?”
周越泽笑着道:“是个小道士。不是什么仙子。是位少年。”
说话间走上了一条引魂路,几步间到了周府门前。曾云台闻得此言,步履不稳,踢到台阶径直摔地,被周越泽手疾眼快捞到怀里。
闻见声响许久不见的、只上了一天课就休国庆节的江小智跑来开门。
望见周越泽怀里捞着个人。一时间愣在当场。
不,你听我解释!
周越泽重色轻义,双手一松,曾云台摔得鼻子一歪。
周越泽义正言辞的道:“小智,这是我多年好友,瓶平的城隍。曾云台。”
江小智:“……”
曾云台捂着鼻子抬头看来,和江小智对上视线。
江小智颇为不好意思连忙去扶人。对周越泽道:“我以为你朋友喝醉了,你以为什么?”
周越泽:“……哈哈哈哈哈,我也这样认为的。”
曾云台被扶起来,瞪了几眼周越泽,才笑盈盈的和江小智打招呼。
“在下曾云台,见过嫂嫂!”
江小智:“……哈、哈哈,不必客气不必客气,叫我江小智就好了。”
曾云台:“江嫂嫂。”
江小智:“……”
周越泽强忍着憋笑。江小智无话可说,迎进门去。端茶倒水上点心。
周越泽许久不见江小智,心里惦记得紧,招待曾云台在“长睡不醒”的客厅里坐下,漫步到走廊却是一阵快跑,去到厨房。江小智正开柜门,扒拉他做的一些肉干。
见周越泽进来,笑着道:“怎么过来了?要拿什么?”
周越泽走进来急不可耐的从江小智身后抱住他,狠狠的吸两口江小智身上的味儿。“想死我了!”
江小智笑起来,暂且不拿罐子,转身过来,窝在周越泽怀抱里,抱一抱他,亲一亲他。“我也想你。这两周我几次回来,都没有看到你在家。你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周越泽惆怅叹息,“遇到件棘手的事情,现下还没解决。”
江小智忧心望他。周越泽撇一撇他垂落额边的发丝,在他额角亲上一亲。
“你别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江小智微微点头,推一推他,“你朋友还等着了。别把人家晾着,怠慢了不好。”
周越泽笑一笑。
周越泽便折回去了。到厨房门口还要张望一下江小智。
江小智从柜子里取了纯白的骨瓷盘子,釉面清透,十分的美丽。灯影牛肉干虽然没有摆弄造型,只普普通通的放到盘子里,却也很好看了。
江小智端着盘子过来,放到桌子上。
曾云台一看便道:“这个做起来很费心思的。”
江小智笑着道:“暑假的闲时看视频看到的,想着家里什么厨具都有,便试着做了做。味道和正宗的大厨师做出来的肯定有所区别,不要嫌弃。”
曾云台既然一眼认出来这是什么,自然是吃过的,说不定还是老餮。江小智怕献丑了,先认丑再说。
曾云台笑着道:“嫂嫂说笑了,就是各做各味才有百味,要是人人做出来的是一个味,那就没有新鲜感了。”他说着捏了一片塞在嘴里,嗯……做零食吃尽够了。味道还很不错。
周越泽已经咔嚓咔嚓的吃了好几块了。在他心里,只要是他媳妇做得便一定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他拉着江小智坐下来,握着他的手不肯松手,江小智抽了两下没抽(动)便作罢,由他去。
曾云台看着他两这样的恩爱,心里深深觉得震撼,他对江小智说道:“我与阿泽逛花楼的时候,名伶也好、花魁也罢、芝兰玉树的诸多公子,他没有一个瞧得上眼的。和他一起喝花酒最没味道。也不知道嫂嫂使的什么法子竟然让铁树开了花!若是方便,可否说来教教我,我追一名仙子已经追了十年了,那仙子依旧不肯顾我一眼。”
江小智看着咔嚓咔嚓嚼牛肉片的周越泽,问道:“你逛过花楼?”
周越泽手一顿。
曾云台心顿停。
周越泽哈哈尬笑起来,“有吗?我不太记得。可能时间太过久远了,我是丝毫印象也无。曾云台,你记错了吧?是不是跟的别的同僚?”
曾云台顿时举手一拍脑子,“嗐呀~!对对对,是别人,我记错了,记错了……人老了记性就是不太好。”
江小智并不追根问底,他笑一笑道:“也没什么法子。若是彼此喜欢,那么一切水到渠成。那仙子若是喜欢你,你追十天天她便愿意与你一块儿了。要是不喜欢,你再追她十年她也只会觉得厌烦。我觉得缘分不能强求。”他说完,端起茶来喝上一口。
曾云台的脸已经僵硬了。
江小智又道:“这是我看视频的时候po主说的,感情这种事情我也不懂。毕竟之前也没有喜欢过别人。更没有和别人有过什么。”
此话意有所指,周越泽觉得牛肉片都不香了。
他狠狠的瞪一眼曾云台。哪壶不开提哪壶!
江小智道:“你们慢聊,我去准备些饭菜。中午在家吃饭吧?”
周越泽道:“在家吃的。我想吃肉末蒸蛋。”
江小智点点头。走了出去。
周越泽看着曾云台,“好能耐,我家媳妇第一次吃我醋。”
曾云台懵懂无知,“你一直单身啊,他含沙射影什么?”
周越泽道:“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你不要再在他面前提我过往。我得春秋盒的时候,进了春秋盒织的梦,始知自己曾经心悦那位穷神。我家媳妇也是知道我喜欢过别人的。”
曾云台一时间张大嘴巴,他愣了好一会儿,才讷讷的道:“我就说了……我就说……难怪、难怪你任职黑无常五百年不肯调任,日日往人间跑找什么故人……原来,是爱情啊。”
周越泽道:“不说了。往事已矣,现在说来又能如何呢?错过便是错过了。何况我现在是真心喜欢我家媳妇的。”
曾云台道:“听你说这话好像很有遗憾一样。真放下了?你可是找了他整整五百年了。”
周越泽笑道:“谁家初恋不得稍稍遗憾一下?谁能真正洒脱啊?不过如果现在他和我家媳妇同时出现在我面前,我定然会选我家媳妇了。遗憾归遗憾,就让遗憾随时间远去吧,现在还是需要怜惜眼前人。”
曾云台敬佩不已:“这想法极好。已经错过一个了,可不能再错过一个。”说到这里,他想了想说道:“你翻看过嫂嫂的前世岁月没有?你还记不记得张竹星?”
周越泽面色微微带了些异样,连脸色都有些白了。他皱着眉头说道:“我不看。我不看我也知道我家媳妇儿肯定能和我圆圆满满。”
曾云台诧异至极,随即说道:“你怕了?!周越泽这不像你啊!你心脏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打退堂鼓啊。你要知道张竹星一个活了万年岁月的鬼神啊,以前咱们在他手底下熬资历,多刻薄一人!结果就那么栽了。你还敢步他的后路?就算是嫂嫂他的前世岁月和别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那都是过去式了。你有什么怕的?”
周越泽说道:“我怕什么?我没有在怕。我只是觉得没有必要。那是属于他的过去,他的隐私,我不能因为有这样的能力就去翻阅别人的过去。这样是不道德的。”
曾云台:“……”你还说你不怕!“那就随你吧。张竹星的前车之鉴,望你可以借而避之。”
周越泽心有戚戚。尤其是江小智说他还是兔子精。
妖精……
周越泽初死下地府,就是在张竹星手底下当差。只不过隔了一层一层又一层。就像楼梯最下面一层和最上面一层一样,往常是见都见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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