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泉顺着她的话问道:“能说说现在情况如何了吗?”
“唉,其实,你也知道,撞鬼的人不是我,是我那死鬼老公。”
冯悦丝毫没察觉出北泉正在套话,而是把对方当做是知道自己情况的人,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将压在心中的烦恼一股脑儿都倾诉了出来。
“唉,他死之前就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觉,跟我说做了噩梦,自己会被杀什么的。”
“当时我还不相信,只觉得他是工作不顺利借故发脾气而已。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了,在外面受了气就回家摔摔打打的,就知道拿我来泄愤!”
“果然,没过多久那死鬼就出事了——好好的车子竟就在路上抛了锚,他才刚下车,车就把他怼了!嗨,铁条穿胸啊,真是……去认尸的时候,我都不敢拿正眼看他!”
听冯悦的语气,似乎半点都不为她亡夫孟礼常的死感到悲伤,反而更像是积怨多年的抱怨。
“其实我是巴不得那死鬼早点嗝屁才好,他死了我还能轻松点!”
说着,女人烦躁地捋了捋凌乱的刘海。
“可我怕他把霉运留在这间房子里啊!”
冯悦说着,将狭小的客厅环视了一圈:
“别看这里又小又破的,地段可是学位房,值钱得很呢!”
说着,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上个月我请玄虚真人做了三天水陆道场,又请了符回来……虽说暂时没遇到什么怪事吧,但我一个寡妇自己住在这间屋子里,心里总觉得没底儿……”
“哦?”
北泉笑了笑。
“孟先生的霉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直面女人的目光,笑得一脸温柔:
“毕竟,万事皆有因果,如果能找出问题究竟在哪里,您也就不用再担心了。”
北泉话术一流,又长得俊俏,冯悦只觉耳根发热,果然毫不怀疑地就照着对方的提点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我那死鬼老公其实一直都挺倒霉的!”
冯悦将掉到脸颊边的头发拨到耳后,一叠声抱怨道:
“工作总是不顺利,大大小小的篓子捅了一堆,连下班晚归都能撞上火灾,这运气,根本就是衰神附体吧!”
北泉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栗色的瞳孔中微光一闪,“您说他在下班时遇上了火灾?”
“大概是去年秋天的事吧,我也记不太清了。”
提起死掉的孟礼常,冯悦的态度十分不以为然。
“那两天我那死鬼老公的车送去4S店保养去了,他上下班只能坐公交。结果有一天他碰巧加班,半夜才到家,一进门就发了通无名火,跟我大吵一架。后来我问他大半夜的发什么疯呢,他才说自己回家路上碰到火灾了。”
“哦,也确实挺倒霉的。”
北泉追问:“孟先生有没有在火灾里受伤?”
“那倒没有,他只是恰巧路过而已。”
冯悦回答:
“不过他那天回来时显得很烦躁,大喊大叫了老半天,还差点儿要对我动手,所以我才记得特别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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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就是这样。”
从西直门大街西陵胡同23号出来,北泉领着卫复渊就近找了家咖啡店。
这家店开在老城区胡同里,位置偏僻,连同二人在内,只有两桌坐了人,互不干扰,倒是个十分合适说话的地方。
坐定之后,北泉不知给谁打了个电话,语气极其熟稔,简单说了几句便挂断了,“那么就拜托你了。”
卫复渊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这……我们还不回去吗?”
“不急。”
北泉一边翻菜单一边回答,“我们还要去别的地方,不过得等到天黑。”
说着,他伸手招来侍应生,要了一杯雪顶巧克力拿铁,又将餐单推给卫复渊。
卫复渊看也不看,直接要了一杯黑咖啡。
咖啡很快便送来了。
卫少爷浅浅啜了一口,品出了劣质咖啡豆那发酵不成熟的酸涩味儿,立刻皱起眉,嫌弃地将它推到了一旁。
“老板,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趁着等待的功夫,卫复渊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你当真是个居士?还是那什么玄虚真人的入室弟子?”
北泉正在喝咖啡,闻言抬起头。
发泡奶油堆叠而成的雪顶在他的嘴唇上黏了一道半月形的奶胡子。
“怎么可能!”
他的回答依然相当不客气:
“我可是个正经的电台主持人!”
卫复渊:“……”
——请你有些自知之明行吗!?
——你现在硬拉着我干的压根儿不是正经的电台主持人该干的活儿好吗!?
“那你那皈依证和名片又是哪来的?”
北泉没有回答,而是伸手在自己的黑皮箱里掏了一阵,掏出了一大叠各色证-件以及相对应的名片,像扑克牌似的扇形摊开。
“我这儿还有很多种呢。”
说着,他瞥了卫复渊一眼,摸了摸下巴,“看来也得帮你弄一套才行。”
卫复渊:“……”
敢情这还是个批-发假-证的!
“那你以前就认识冯悦?”
卫少爷继续追问:
“不然你怎么知道她信道,还应该假装成玄虚真人的徒弟?”
“小伙子观察力还不太行啊。”
北泉用搅拌勺舀起一团撒了巧克力酱的奶油,送进自己嘴里,眯起眼,露出一脸幸福的表情。
“很简单,因为我看出来了呀。”
卫复渊莫名其妙被怼了一句“观察力不行”,心里十分不爽,忍着没拉下脸来,硬邦邦的顶了句“愿闻其详”。
北泉微笑着回答。
“首先,302室大门两边的桃符是新换的,上面还落了龙泉观的铭记;其次,门上挂了一面八卦镜,表面光洁如新,没有一点锈蚀,显然也是新挂不久之物。所以我猜住在房子里的人一定刚去过龙泉观不久,还在观里求过事。”
他顿了顿,“还有,门楣上贴了张黄符,从笔迹来判断,正是龙泉观玄虚真人亲笔写的镇宅辟邪符。”
北泉的手指抬起,在虚空中轻轻一比划。
“玄虚真人在龙泉观里地位仅次于住持,能劳动他亲自写符的,必然是给过不少供奉的熟客了。”
北泉做了个总结:
“所以,我猜屋主一定对玄虚真人极其信任,只要扮做他的弟子,套起话来就方便得很了。”
卫复渊心中顿时草泥马狂奔。
——忒么的正常人谁会注意到桃符和八卦镜的新旧!?
——更别说从一张鬼画符里辨认出是哪个驴鼻子的字迹了好吗!?
“……”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到了嘴边的吐槽硬给咽了回去,换了个问题:
“那要是跟冯悦相熟的道士不是那什么玄虚真人呢?”
“我这儿还有奉兴城两大道观另外四位道长名下的皈依证呢。”
北泉一摊手,笑得一脸坦然:
“反正总有一张能派上用场,对吧?”
卫复渊:“……”
第8章 囚梦-08 你刚才到底干了什么!?
两人在咖啡馆中坐了个把小时,顺便解决了晚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这时,新的邮件也传到了卫复渊的邮箱里。
卫少爷点开标题,发现还是先前北泉让他联系的地址,这次的附件体积更大,足有整整一个G。
他把附件下载下来,解压后一页页打开,然后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
附件竟然是一宗火灾案的调查资料。
“哎呀,来了。”
北泉将只剩几根洋葱和青椒的餐盘推到一边,招手叫来侍应生收走杯盘,然后挪了挪身体,凑到卫复渊身边。
安全距离一下子被打破,卫复渊愣了一下。
他闻到了北泉身上的香味。
与常见的男士古龙水不同,北泉身上的味道像某种植物的香。
非要卫复渊形容的话,那味道闻起来带着艾草的气息,细细嗅闻又觉得似乎更像桂花一点。
不知怎么的,卫少爷忽然感到有些心浮气躁。
他略略别开头,将自己的手机屏幕往北泉那儿推了推。
两人默不作声地看完了附件里的资料。
“原来如此。”
北泉掏出纸笔,将他们现在已经掌握的线索一条一条归纳整理出来。
去年的9月28日,在距离这里大约一站路的车站旁,有一间老房子翻新的公寓曾经发生过一场严重的火灾。
事后调查,起火时间大约在凌晨一点半左右,起火原因是烟头点燃了住户堆积在一楼楼道里的垃圾。
当时天气干燥,老楼里可燃物又多,火势蔓延迅速,很快就烧到了顶楼。
119出警迅速,却被到处乱停的私家车堵在了路口进不来,所幸着火的公寓楼层不高,而且出事时只住了六户人家,大部分人都成功逃生,唯独顶层四楼有一个年轻女文员被困火场,最后被活活烧成了焦炭。
“被烧死的女孩名叫叶佳,死亡时刚好24岁,大学毕业一年,在一家私企工作。”
卫复渊一边念着资料,一边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照片中,那个名叫叶佳的姑娘面容清秀,头发整整齐齐地束成马尾,十足就是一个认真谨慎的优等生形象。
卫少爷一想到这么一个漂亮秀气的女孩在人生刚起步不久就惨被烧死,只觉十分唏嘘。
“你看,我们这个案子里,三个当事人恰巧都跟这场火灾有关系呢。”
北泉说着,在纸上快速记下了笔记。
“第二个死者刘飞,当时就住在出事的公寓的二楼,还有上个月底摔下栈桥的林雪,就住在被烧死的叶佳的隔壁。”
他的笔尖在纸上轻轻戳了戳。
“至于孟常礼,他老婆说发生火灾时,他正好经过火场……”
北泉扭头朝卫复渊笑了笑:
“你怎么看?”
“这……确实有些诡异……”
卫复渊想了想,还是决定谨慎一点,不要妄下结论:
“那第一个死者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这一系列诡异的意外事故里,第一个倒霉蛋名叫吴清平,他深夜醉酒跑进工地然后被钢筋砸死。
只不过吴清平是个老板,身家过亿,一看就不会住在这种旧城区的胡同串子里,卫少爷实在没想明白他能跟火灾有什么交集。
北泉笑眯眯地提醒:
“你有没有注意过这位吴老板的公司名?”
“原来是这样!”
卫复渊这才恍然大悟:
“在火灾里被烧死的叶佳,她生前就在吴清平的公司上班!”
北泉点了点头,伸手端起水杯,又再重复了一次刚才的问题:
“现在,你怎么看?”
卫复渊皱起眉,凝神思索,片刻之后,忽然用力一拍大腿。
“我知道了!”
他模仿某小学生侦探的经典动作,伸手朝虚空一指:
“凶手一定就是A君!!”
北泉执杯的手一抖,“叩”地敲在了桌面上。
“哦?”
他抬头,“此话怎讲?”
“小说和电影里不是经常有这样的梗吗?”
终于能向北泉解释自己的推理,卫复渊那叫一个眉飞色舞。
“某个人死在某个地方,他的亲人或是恋人觉得有人应该为他的死负责,但又找不到凶手,于是决定将所有可能跟事件有关的人全部杀了!”
卫少爷伸手推了推鼻梁上并不存在的眼镜:
“我想,只有凶手才知道自己选择被害人的标准,所以,声称自己具有‘预知力’的A君一定就是真凶了!”
“嗯,听起来还挺有道理的。”
北泉反问:
“不过,A君是怎么能让四桩谋杀看起来像是意外事故一样呢?”
卫复渊再度被问住。
“这……可能是用了某种陷阱吧。”
他试图让自己逻辑自恰。
“推理小说里有一个专门的题材就叫‘不可能犯罪’,凶手总是会设计一些很精巧的陷阱,把谋杀伪装成意外事故什么的。”
卫复渊忽又灵光一闪:
“比如那个掉进窨井里烫死的倒霉蛋刘飞,我猜他搬起来的那个井盖,其实早被人换成了泡沫或者木板制的假盖子,不然很难解释他一个竹竿身材怎么能抬得动两百斤的东西!”
自认已经破案的卫复渊朝北泉一挑眉,虽然没说出口,但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快夸我”三个字。
“或许吧。”
北泉微微一笑:
“可是A君如何让刘飞的心爱之物准确地掉进窨井里?又怎么避开监控探头偷换井盖,事后再把真正的井盖换回去呢?”
卫复渊回答不出来。
可他又不愿放弃自己的推理。
“或许……A君布置了磁铁一类的机关,还、还篡改了监控记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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