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小澄说了句切合实际的话:“这里阴森森的,比外面还吓人。”
周围堆满了木架等杂物,中间留着一条蜿蜒的细细的通道,通道很窄,只能容两个人并肩。所以江瀛和叶初阳走在前面,边小澄和法西娅走在后面。
法西娅心情最放松,所以她首先发现了手腕上手表的红色指示灯开始闪烁:“表哥,红灯在闪,我们的时间好像不多了。”
叶初阳:“我们进来多久了?”
法西娅:“两个多小时了。”
叶初阳抬起手腕看着红灯闪烁的手表,疑道:“姜往像是早有准备。”
江瀛:“怎么说?”
叶初阳:“我构建的钟伶的精神舱和宋友海的精神舱都对比较稳固,至少七八个小时内不会塌陷,但是姜往的精神舱在两个小时后就开始不稳定。”
江瀛回头问边小澄:“你对姜往说什么了吗?”
边小澄忙道:“没有啊,我什么都没说。”
江瀛沉思片刻,道:“那是怎么回事?难道姜往的警戒心太强,或是意念太坚固?”
叶初阳道:“不知道,总之他的精神舱已经开始不稳定了,我们最多只能再停留十分钟。”
说话间,他们到了后台,后台有一间宽大的化妆间,当中挂着一排服装,两边一溜全是化妆台,但是服装架子倒了,衣服铺了满地,他们像是被卷入了绫罗绸缎的洪流里。
法西娅扇了扇面前的灰尘,拧着眉说:“好臭啊,这些衣服都发潮发霉了。”
化妆间潮湿的很,两边装着的大灯泡的作用更像是为了把空气烘干,潮湿的陈腐一直随着灯光延伸到狭长的化妆间深处……
叶初阳:“到里面看看。”
他和江瀛绕开满地衣服往前走,边小澄和法西娅跟在他们后面,四个人的脚步声在幽闭死寂的化妆间里沉闷的像是落在鼓面上的鼓槌。
法西娅穿着漂亮的坡跟皮鞋,她走在绫罗绸缎的洪流里,鞋跟时不时就被布料牵绊住,才踢开一件蓝色披帛,就被一件鹅黄色的光绸裙子绊住。
“烦死了。”她把左手扶在边小澄肩上,弯下腰用右手去解缠住脚腕的布料。
边小澄只好杵在原地给她当桩子扶着,还问:“需要帮忙吗?”
法西娅三两下把缠住脚腕的裙子肩带解开,直起腰拍了拍掌心,想把手上的气味拍掉:“不用啦,我自己——”
话没说完,她忽然没声了,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
边小澄往她手上看,也愣了一下,“小娅,你手流血了?”
法西娅懵懵地说:“不是我的血。”说着,她把刚才扔掉的黄色裙子又捡回来,发现裙子上染了几块鲜红的血斑,还往下坠着血滴……
法西娅:“表哥!”
叶初阳和江瀛还没走远,听到法西娅的尖叫,叶初阳立马往回折返:“怎么了?”
法西娅提着一件沾血的裙子,双眼放光:“见鬼了!这件衣服自己会流血!”
叶初阳扶着眼镜仔细一瞧,才发现裙子上那几朵红色的血斑,又低头往地上看:“把衣服移开。”
江瀛蹲下身把衣服扒开,扒着扒着忽然顿了一顿,和叶初阳对视了一眼,然后把剩下的衣服一股脑全扒开。
法西娅:“啊!果然有死人!”
层层衣物之下躺着一具尸体,是个矮胖的男人,身下垫着血泊,脑后已经被砸烂。
边小澄眼睛一翻,即将昏死过去。
叶初阳心里也惴惴的:“人死了吗?”
江瀛摸了摸男人的脖子,道:“死透了,人已经凉了。”
他把尸体翻转成正面朝上,死者的脸被血糊住,尚可看清五官。
叶初阳看着死者的脸,道:“这个人……是不是刚才那个说是要找个有信号的地方报警的人?”
刚才游客消失之后,游乐场里除去他们之外只留下了四个人,一个叫江江的女孩,三个男人,其中一个男人是游乐场员工张嘉文,另两人身份未知。而眼前这位死者,就是身份未知的两人中的一名,那个说是要找个地方打电话报警的身形宽胖的男人。
江瀛也很快确认他的身份:“对,就是他。”
一夜之间死了两个人,杀死姜海义的凶手还随风摇摆着,此时又添了一具尸体,意味着需要他们破解的谜团又多了一重。
叶初阳顿感力乏,往后退了两步靠在梳妆台边沿,摘下眼镜长吁一口气:“我们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江瀛道:“他身上应该有手机和证件,边秘书,来帮忙。”
边小澄强忍着恐惧,学做江瀛的样子蹲在尸体旁侧,翻找死者衣服上的口袋。
手表上的红色信号灯闪烁频率加骤,似乎在催促他们尽快离开。
叶初阳拽下袖口把手表遮住,忽然感受到一股冷气划过后脖颈,像是被刀刃轻轻切过皮肤……他身后是一面化妆镜,他回过头,在镜子看到了钟伶。
镜子里的钟伶也在看着他,脸色灰败,眉眼美丽,眼睛里空洞无神,但是她嘴角泛出一丝幽茫的微笑。
她穿着从珍珠塔顶坠亡时的绿色裙子,像是钟伶的亡魂。
叶初阳和她对视着,因为太过惊讶,反倒怔住了。
钟伶从镜子里朝他伸出手,胳膊和手像是涂了一层水泥,没有肉感的苍白。
叶初阳读懂了她的思想,也朝她伸出手,她就把一样东西放在他手中,道:“我帮你一次,你也要帮我。”
钟伶没有说话,但是叶初阳却能听到她的声音,他同样没有开口,但是他对她说:“你要我帮你什么?”
钟伶:“帮帮我的孩子,救救她。”
镜子里的绿色人影消失了,叶初阳看到了自己落在镜中的茫然的脸。
第105章 我是江瀛的母亲
钟伶交给叶初阳的东西是一张工作牌,一张游乐园内部工作人员的工作牌,和他们在张嘉文宿舍中搜出的那张大致相同,但是工作牌的主人却不相同。
法西娅:“李双斌?这人又是谁?”
夜深了,江瀛要请叶初阳等人吃晚饭,法西娅提议吃火锅,于是江瀛把他们带到本地能吃到最正宗重庆火锅的一家店,位置教偏,但装修的很有山城氛围,摆在楼顶天台的几张桌子左右倚着竹林,头顶是悬得很低的夜空,城市浮躁的风到这里都变得清爽起来,是个桃林一样的僻静之处。
叶初阳向服务员要了纸和笔,趴在大圆桌上把那张工作牌上的内容写了下来。
法西娅把他写了一半的纸抽走,借着身后的灯光念念有词:“怎么和张嘉文一样都是游乐园的工作人员,还都是负责摩天轮的维护专员。”
叶初阳把纸从她手中抽走,伏在桌上走笔如飞:“你别捣乱,一会儿我就全忘了。”
江瀛走远了几步,站在天台边抽烟,看着叶初阳笔下那些模糊的字符,道:“你还记得张嘉文的身份证号吗?”
叶初阳一边写一边说:“身份证号码被打乱了,记住数字也无济于事,但是我记得他们身份证上的住址。”
江瀛往下按了按烟头,磕掉一截烟灰:“你觉得他们真有其人?”
叶初阳:“对,张嘉文和张嘉宁,还有死在剧场李双斌,他们应该都是真实存在的人。”
边小澄摆着碗碟说:“我同意叶博士的看法,我们在钟伶和宋友海的精神舱里见到的人不都是真实存在的么。”
服务员端上了菜品和锅底,因为江瀛不喜欢重油重辣,所以点的是番茄鸳鸯锅。锅底沸了,叶初阳也把存于脑海中的信息全都腾挪在纸上,将纸笔搁在一旁,开始吃饭。他有个旁人不能及的优点;那就是恪守再忙再乱都不能耽误吃饭的生活信条。
他把眼镜取下来,折好了放进衬衫胸前口袋,为了贪凉还把衬衫领口扣子解到了第三颗,平时他都一丝不苟规规矩矩地把扣子系到脖子,领口猛地敞开,露出两截锁骨,又有晚风往里灌,把他本就宽松的衬衫吹得波动起伏,像一片落在海面上的云。
他边往辣锅里放肉片边说:“我明天去找海阳,让他帮忙查查这些人的身份。”
江瀛的视角居高临下,目光顺着风往他衣领下钻,看到他胸前的皮肤被锅子氤氲扑腾的热气熏成了淡红色。
江瀛咬着烟嘴儿,用牙齿把烟嘴儿左右磨了两圈儿,然后把烟掐了,走到叶初阳身边坐下,道:“如果让海阳帮忙,是不是要向他交底?”
叶初阳把江瀛的饮食习惯记得很清楚,点菜之前得知江瀛连动物的五脏六腑和边角余料都不吃,就把一盘牛肉放进了番茄锅里,帮他涮肉片:“你担心我把小票的事告诉海阳?”
江瀛趁机靠近他,凑到他耳边:“你答应过我,我们自己查。”
叶初阳飞快地挑他一眼,道:“我答应你的是帮你进入姜往的精神舱,没答应你别的。”
江瀛:“可是你答应我了,在查出姜往和安东的关系之前,不让警察插手。”
叶初阳转头正视他:“我是答应过你,我会帮你查姜往和安东,但是警察不可能不插手,他们正当执法,我们谁都不能阻碍他们查案。”
江瀛:“我不是想阻碍他们,我是不想让他们阻碍我。”
叶初阳看他两眼,略显忧愁道:“你还是不相信警察。”
江瀛道:“是警察不相信我。”
叶初阳知道江瀛一时半会儿不可能被说服,这番谈话再进行下去就是争吵,所以他说:“先吃饭吧。”
吃完饭已经深夜了,法西娅去饭店附近的饮品店里买冷饮,给叶初阳带回一杯酸甜冰凉的柠檬水,两个人拿着饮料站在路边等车。
法西娅问:“表哥,待会儿你直接回家吗?还是要和江总去约会?”
叶初阳道:“约什么会,回家睡觉。”
法西娅衔着吸管想了一会儿,说:“表哥,你男朋友好像有心事,他刚才都没吃多少东西,不是看手机就是在发呆。”
叶初阳也察觉到了江瀛刚才在饭桌上的心不在焉和心事重重,但他有自己的理解;认为是江瀛对海阳即将插手姜往精神舱中的调查而耿耿于怀。不过江瀛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善于钻牛角尖,这么独断孤行,叶初阳已经习惯了,所以不怎么放在心上,他有自信能扼制住江瀛已经越轨的行径;就像拽着一头倔牛往前走,虽然牛在他身后哼哼唧唧老不情愿,但最终还是跟在他身后。
纵然江瀛是个隐患,但是在他面前,江瀛的隐患没有那么大。
江瀛和边小澄都开车了,一前一后把车停在路边,法西娅为了不打扰到叶初阳和江瀛,很自觉地跑到后面坐在了边小澄车上。
叶初阳上了江瀛的车,坐在副驾驶系上安全带,一上车就收到法西娅发的微信:边秘书送我回家,你和你男朋友去约会吧,他好像很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
叶初阳很纳闷,心道江瀛想和他独处吗?他怎么没看出来。他瞄了江瀛一眼,江瀛正专心开车,神色无异。
江瀛转动方向盘拐过路口,道:“叶博士,你着急回家吗?”
叶初阳静住两秒钟,道:“不着急。”
江瀛:“那我带你去个地方可以吗?”
叶初阳倒在椅背里闭上眼睛:“当然可以了,到了叫我。”
江瀛开车很稳,他又着实困了,所以很快就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被江瀛叫醒,一睁眼看到江瀛把车停在一座小区单元楼下的树影里。
江瀛帮他打开车门,道:“到了,下来吧。”
叶初阳慢吞吞地下了车,戴上眼镜才把面前这栋灯光流烂的高层住宅楼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
江瀛率先走在前面带路,很含糊地说:“九里金庭B13座。”
叶初阳站在原地愣住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江瀛把他带到了新买的房子。
江瀛在公区大堂的旋转门前止步,回头看着叶初阳说:“不进来吗?”
叶初阳觉得江瀛很反常,今天晚上的江瀛似乎总是存在一层心事和顾虑,这很不像江瀛,江瀛向来以超然的冷漠来应对一切使他烦心的事,但是江瀛此时却心怀忧戚。
他想弄清楚江瀛反常的原因,就和江瀛穿过公区大堂,进了电梯。
电梯里,江瀛按下17楼就背靠着轿壁站定,神情严肃又凝重。
叶初阳很莫须有地叹了声气,道:“你好像很为难,如果你不想让我参观你新买的房子,我可以不去。”
江瀛不知在想什么,反应迟钝地转头看着叶初阳,道:“没有,我带你来就是想让你看。”
17楼到了,这种小区里每一层只有两家住户,江瀛买的是1701,门锁已经装好了,江瀛输密码的时候,叶初阳把脸扭开不看他输密码。
江瀛解了锁推开门,道:“叶博士,请进。”
叶初阳一进门,率先闻到乳胶漆未干的味道。
江瀛打开客厅的灯,穿过明亮宽阔的客厅,拉开一排落地窗:“有两面墙重新刷过漆,味道还没散干净。”
叶初阳上下左右环视一圈;这是一栋从设计感到舒适度都无可挑剔的豪宅,主体色调偏冷,但家具的颜色又偏暖,随处可见的小吊灯和小壁灯把空旷的空间装填的很满,又拉伸了视觉延伸度,从每个角度望去都有深景构图的效果。
叶初阳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道:“你的设计师很棒。”
客厅相当大,当中一架楼梯环绕而上,通往二楼。
他在客厅里四处看了看,从沙发家具看到壁灯装饰画,又看到楼梯扶手上的刻银丝雕花……他参观地很专心,没有察觉到江瀛一直紧张又小心地跟在他身后,甚至还有些提心吊胆。
叶初阳:“我能去楼上看看吗?”
江瀛:“哦,好,我带你上去。”
二楼有两个卧室,一间书房,还有一间装修成榻榻米风格的客房,叶初阳看过三个房间,道:“一共四间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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