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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竟在我们之间？”
“你小子不要胡说！”
我点头，“当然是自己人，才会查不到。”
“是谁？”
“自然是——”我转个头，快狠准地指向罗平，“罗门前管家罗平！”
罗平当即拍案，“你这厮！在罗门主被杀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你！怎么会找你！”他气势汹汹地指着我对白起风说，“这贼人妄图栽赃，他恨罗门，如今罗门刚刚归我统管，他便污蔑我，这是想害罗门动摇！”
“哦？”白起风示意罗平坐下，这是徐彻悄悄往右移到了罗平右侧，又转身看向我，“凡事得讲证据。”
我摇头，“没有证据。杀害罗威这种事，当然是绝密……你觉得他会留下证据？”
“既是空口无凭，我也不能定他的罪。”
罗平冷冷地接话，“真是一刀剁了他的舌头！死到临头还要四处攀咬！”说着就激动地想拔剑，而身后的徐彻也手疾眼快地按住了他的动作，警告道，“罗门主，我知你心痛。但事情尚未完结前，还是不要随意出手。会审结束，自是会给罗门一个交代。”
我看着白起风，“虽无证据证明其为同谋，但罗平还有一处罪证——他与朝廷勾结。”
“以及，白小姐七夕灯会失踪那次，正是受朝廷的委派。”
一时哗然大响，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罗平被徐彻按住，苦不堪言。他忽然明白白起风命令门人弟子都在外堂等候是什么用意，但他此前的确万万没想到，毕竟江湖正派怎么可能在明面上动手。
白起风还是那副镇静从容的模样，“可有证据？”
“书房的暗室里有书信往来。罗门是朝廷插入江湖的暗桩，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事情是真的。”
白起风似是不悦，“安静，各位安静！兹事体大，证据不足，不要随意揣测！”
“老衲不经意间查到了一些端倪。”
就像一滴水掉进了热油锅，场内爆发出无声的喧嚣。不可思议的神情，难以置信的惊叹，还有事不关己的旁观、看好戏的闲适，都在毒辣辣的、闪着白光的日头下上演。
主持的话我不必听，都是事先安排好的。
我心中松了一口气。一直到昨晚戌时，老和尚还在捻动佛珠不肯给个准信。我威胁道，你若不肯作证，我便将那块石碑的事公之于众，到时候，相比妙因寺的清净也没了。你知道的，武林中人，为了一部武功绝学能疯狂到什么地步。蒋白重搭腔，我要是你，明天一准儿作证。你们先前不得不替罗门办事，甚至对他们囚禁白大小姐也任之不管。你说，如果白堂主知道了，你们会有什么下场？这金陵，还是以被为尊吧？再说了，就凭罗平这弑主夺位的性子，说不定哪天就甩锅给你了。老和尚，你的那群佛门弟子可就惨了，这妙因寺可就毁在你手上了，你就是最大的罪人！
老和尚依旧自顾自念着经。我说，我知道你是受制于人……但你知道的，白起风最忌讳江湖中人和朝廷有勾结。只要明天罗平一死，你就解脱了。寺里的和尚也解脱了。蒋白重接过我的话，老和尚，你可不能因为一己私利害了那么多小和尚啊……
把我思绪拉回来的是一声炮响，罗平放了信号弹，然后在和徐彻奋力厮杀。他原先是罗威的管家，负责处理一些不能露面的事情，武功是属上乘。前面乱了起来，南面的人也乌泱泱动了，不过被白虎堂弟子拦住了。徐彻渐渐不敌，白起风便抄刀迎了上去。我被拉在一旁，想是罗平原准备砍了我，却被人救了下来。罗平看我的眼神是毫不隐藏的恨，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你欠我一条命。
局面闹哄哄的，一时之间没有人轻举妄动。来者也有不少与罗门交好，你说罗门与朝廷勾结，那他们呢？而且，哪些是与罗门交好的，大家也没个数。便有了这些掌门齐齐看着白起风与罗平对战，自己不知所措的场面。我被扔在后面，没有人注意。而南面嘈杂声更响了。
我不知道罗平的杀手什么时候来，希望他们快一点，趁在场的名门正派还没有权衡好之前，趁乱将我带走。
因为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第29章
沈流总是很合时宜地救了我，一直都是。
彼时已经打得不可开交，罗平虽处下风，但下手也越发狠辣刁钻。我知道，他这是穷途末路了。院子里处处响着兵刃交接的声音，白虎堂的弟子都赶过来支援了。我缩在角落里，小心翼翼地贴墙躲避，等蒋白重的人。
但最后是沈流搂着我的腰，趁乱将我带走。他总是来得正好，我想，而后再也坚持不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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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醒来，是在一张拔步大床上。屋内点着蜡烛，我支撑着起身，环视一周，屋内摆放像是某户人家。
是沈流救了我，这是我昏睡前最后的意识。我再次默念，因药力致痛的头顿时轻松了许多。
门突然开了，我看着沈流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心里有点害怕。沈流虽然通常都是面无表情，但这也分心情的。有时是冷漠，更多时候是从容镇定，彷佛无坚不摧因此心无波澜。
但偶尔，是愤怒，平静之下暗流汹涌，就像现在。
我立刻乖顺起来，脸上露出讨好的笑，沈流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
但他什么都没让我保证，只是疲惫地看着我，语气冷硬，“万星之，你又骗我。”
“我累了。”
沈流……累了？这是什么意思？他，要走了？他不会陪我了？是这样？这怎么可以呢？他怎么能走呢？他走了我怎么办？他不能走！沈流不能走！我每一寸脑海顿时翻涌，无不尖啸地呐喊他不能走！留住他！……对，留住他。留住他……我会乖乖的……我会保护好自己……我不会再骗他了！可我本来就不想骗他！我只是知道，沈流知道了我的计划一定会很担心我，如果他出手，他的名声就毁了，说不定还会受伤……！即使最后事情结束，我们隐居某处，我也想让海清剑沈少侠的美名在江湖流传不息。我不想让沈流十几年来的心血付诸东流。纵然他说不在乎，我知道只是想让我安心。十几年的风刀霜剑，怎舍得一夕变成玉生烟？所以我不想让沈流掺和进来，我的牙齿因为激动而上下打颤，我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向半空抓住——是啊，沈流只需要光风霁月地站在一旁就好，我回来找他的。如果我没这个念头，早打算当初一把火和他们一起葬身火海了……沈流和他的剑，绝不能脏。
“不、能……不能！不要！”
突然，一股大力抱住了我。他的胸膛很坚实。
我听见有人焦急地呼喊，“星之！醒醒！星之！星之！……”
我就说嘛，沈流怎么可能对我说出这种话。是梦，一定是梦。抱住我的人才是沈流。只有沈流，才不会丢下我的手。也只有沈流，才能让我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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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第一眼是茫茫的白光，天亮了，沈流靠在床柱上小憩。阳光照在他身上，让我想起了当年。真好，他还在。
我坐起来，拽了拽沈流的衣袖，因为长久没喝水导致嗓子有些干哑，“师兄，你来床上睡。”
沈流警觉地擒住我的手，而后放轻力道。
我看着这样的沈流，委屈地跪起来抱住他，“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很可怕……师兄你快安慰安慰我。”
我感觉沈流的身体很僵硬，像是在强忍着什么，但他很快又妥协了，轻轻摸着我的头，低声询问，“什么梦？”
“我梦见你和我吵架了，然后你要走……”
“……”沈流回复地很慢，一个字一个字不带感情地停顿，“我们为什么吵架？”
“因为我犯错了。”我抬起头看沈流，很诚恳地交代，“我骗了你。但我本意，嗯，绝不想惹你生气。”我仰着头，眼中泪水不断打滚，声音也断断续续，“我、也想保护，你。”
“你不要走，好不好。”
“不想我走？星之，你认识到自己的错了吗？”沈流依旧很严肃，放在平时他早就温声哄我让我了。
“我不该对你有所隐瞒，也不该以身犯险。我答应过你的，都没做到。但我，”我直起身靠在沈流的肩膀上，细细哽咽，“我下次不会了。”
我知道沈流心疼我，而我也心疼他。所以才会这样生气吧。
通到我认错，沈流冷峻的表情这才有所软化，他轻轻给我擦眼泪，“不要哭了。再哭下去，眼睛会肿。”
我胡乱地擦了两下，“师兄，我以后都听你的。你可不可以……”我心里还有一丝不确定，沈流那句“累了”一直在我脑海阴魂不散，累了累了累了累了累了累了累了累了。怎么可以呢？我很容易被囿困于过去，于是带着哀怜祈求，“可不可以不要走？”沈流若是走了，余生我与谁归？
“一开始确实很生气。气的想走。”沈流停顿了一下，然后几乎是无可奈何地承认，“如果我真的走了，那也是师兄去冷静了。我年长于你，怎么能对你发脾气。你做得不对，我让你认识到错误就好。”
“星之，我知道你因为小时候的事情，性子敏感，但对我，”沈流在我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离不开我，我……你就像我的剑。剑不离身，剑在人在。”
沈流的嗓音愈发温柔，像诱人的香风熏的人醉醉的，又似秋日阳光让人心神宁定。我直起身，双手按在沈流肩上，鼻子虽然有点酸，但是砰砰作响的心中充盈勇气。
我听见自己在阳光下掷地有声，“这辈子都不会离开。沈流，这是十年前、你握住我的手那刻就注定的。”
第30章
我把后续计划都告诉了沈流，最后才提带了蒋白重。沈流听后摇头，说道“与虎谋皮”。
确实，蒋白重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疯子。我还记得行动前一夜，他跑到我的房里说金陵的月色真美，然后拊掌哈哈大笑说金陵无非是一场无限的赌博。
金陵虽是旧都，但仍不失为重要的筹码。如今罗门已除，皇帝势必再暗中建立一个门派来渗入金陵城，蒋白重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他早就安排人手，计划趁乱控制金陵的官场和江湖势力。而且蒋白重之所以答应我，无非是因为金丹派、悬刀门和淳风派都在金陵附近，黑风堂则在河南府境内富裕之地。钱财，历来都是争储的垫脚石。
沈流听完我的计划而后牵起我的手，“既是恶人又是仇人，那便放手去做。不过，你把他们引去山崖，还是不妥，我担心你……”
“一定要在那里！”我脑中又浮起我娘跳崖前那抹绝望而凄惨的面容，萦绕的回忆很痛苦，我不由低声说道，“他们就是在那里逼死了我娘，一定要在那里偿命。”
“我爹……据说也是在这里跳下去的。”
沈流单手搂住了我，我知道他这是在安慰我，让我不要怕，便朝他宽慰地笑笑，“这没什么，十年都过来了……很快，这群人就要付出代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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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下，金陵城发生了大事。白虎堂和妙因寺查出罗门竟然与魔教有勾结，但也有小道消息说罗门是朝廷的暗桩……这是在处理赵王藏宝图那天的事，与会门派都同意销毁赵王藏宝图，但是因为罗平突然发难，便不得已另择日子销毁。罗门全体被控制和清算，白虎堂紧接着以清算魔教为由对金陵新晋门派进行了一番调查。那半个月的金陵到处是白虎堂的弟子，期间还与衙门的人起了冲突，百姓们对此议论纷纷。
也就在这时，金陵因近来天气寒冷，发了寒灾，北都派了五皇子前来赈灾，五皇子乘着大运河而来，船上旌幡招摇得很。五皇子陈池仲看上去吊儿郎当，但做事却不含糊。中间虽然闹出了点乱子，但是赈灾一事也算圆满完成。、
陈池仲被欢送离开的那天是四月初二。辰时，笼罩金陵的寒烟已然散去。这是他从政生涯中荡开的一笔，此后笔势或浓或淡都将朝北朝上，笔走龙蛇而朝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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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三月，除了金陵，江湖上也有震荡。各地都有风言风语说着藏宝图其实没有被销毁。在金陵附近，这件事的版本更多。
“老弟，赵王生前可算富可敌国，这藏宝图可是破天富贵。有了这宝藏，那白虎堂可真真就是这个了。”一人食指朝天，旁边的人都了然一笑。
“确实。我也不相信。这藏宝图一开始就是他白虎堂拿走了，中间掉个包，哎，这不是……”一人手心朝上，做握爪样。
“这人啊，能到高位，哪个不是比狐狸还精！估计还真就自己藏起来了！”
“哎不瞒各位兄弟！我这里听到了另一种说法！”
“什么什么？快说！”
“这藏宝图啊，还藏在平丘山！”胖胡子说。
“嘁，这怎么可能！当初金丹派弟子不就是因为身怀藏宝图被杀的，然后一路转手，这才落在了白虎堂手里。”
“兄弟，你这话说的！我这也是听说！当然要是没什么根据，我也不会说！”
“……那你讲讲？”
“你们想啊。这金丹派弟子身怀藏宝图被杀可是在白虎堂和其他各大门派前往平丘山搜寻无果后？”
“正是。”
“这藏宝图是不是都是在各门派弟子身上？我们是根据他们的死讯知道他们曾经有藏宝图的？”
“对。”
“各位想想，这么机密的东西，为何都只是在门派弟子身上？难道每次都是这一派弟子杀了那一派弟子？就这么恰巧？”
“这位兄台请讲！”
“依我之见，藏宝图其实一直都在平丘山！根本就没被找到，或者说，有人找到了但是不打算立即取出来。他要么是想营造一种假象，让我们认为藏宝图已经被毁了，等几年后悄悄去寻，要么就是想等没人能跟他抢了，再……！”胖胡子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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