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被压在房子下了,快去救人。”薛妄柳懒得同他废话,自己脚下一点也跳上了白鹅的后背,摸了摸丁红的脖子道:“走吧,去城里最高的地方。”
丁红伸长脖颈叫了一声,振翅而起,薛妄柳看着沉沉的夜色,心里已经开始骂娘。
这么大的动静,附近若是有华寒宗的人肯定要被引过来,那个剑修又叫了辛夫人过来帮忙,自己得赶在他们过来之前把这里解决,要不然随便来一个自己都很难脱身。
早知道会出这种事,那天自己就不应该心软。
薛妄柳的面色越来越阴沉,徐吉庆揽着念殊坐在旁边看着心越来越慌,咽了口口水问:“前辈,这个阵法是用来干什么的?”
薛妄柳顿了顿:“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阵法,有血气死气交织,让我感觉很不舒服。如果不快点解决,肯定要死很多人。”
“这种小城怎么会有这种厉害的阵法?”徐吉庆懵了,他看着薛妄柳的背影,试探着问:“那我们能解决吗?”
薛妄柳转头看他:“是我,不是我们。”他笑了一声,轻声说:“不用担心,有我在。”
在华寒宗顶天立地撑场子几百年,薛妄柳见多了这种需要他力挽狂澜的场面,安抚人心的话说得轻车熟路。
一直沉默着的念殊却在这个时候开口道:“师尊,你可不可以不要去了,好像很危险。”
“如果我不去,那这座城里就没有人可以解决这个问题了。”薛妄柳道。
念殊沉默了一会,继续问:“那让大家都躲到安全的地方呢?”
“城里这么多人,又去哪里躲呢?”薛妄柳温声说,“如若是躲起来,又要躲多久才能安全呢?”
他伸手摸了摸念殊的头发:“不必担心,我去去就回,你的师尊很厉害。”
念殊没说话,倒是徐吉庆问:“真的吗?”
“真的。”薛妄柳无语,“反正肯定比你师父厉害。”
原以为徐吉庆会生气,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眼含泪光,捂着胸口道:“那真是太好了。”
薛妄柳:……
不孝徒,你师父收你不如收块叉烧。
丁红这时伸着脖子长长叫了一声,薛妄柳看着现在已经无人的观景高台,拍了拍丁红的脖子叫它下去。
这里的观景高台本是为了看江景建造,现在站在观景阳台上,天上的圆月倒影在缓缓流动的江水鳞光上,江边还有渔船的点点火光。
薛妄柳叫念殊和徐吉庆好好待在这里,丁红护着他们,如果情况不对就带着他们在空中飞,等自己找过来。
正待他伸手要布下结界的一瞬间,丁红突然张口咬住了他的衣服,眼睛盯着他。
“不好意思,这一次不能带你去。”薛妄柳摸摸他的脖子,“你是我身上最值钱的老宝贝,可不能出事。”
丁红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声音,但是最后还是松开了嘴,只是催促薛妄柳快去快回。
“师尊小心。”念殊摸索着走到薛妄柳身边,微微仰着头看他。
薛妄柳拍拍他的肩膀:“不用担心我,我很快就回来。”
城主府位于芙蓉城的最中心的位置,是整座城里最华丽富贵的建筑,站在最高层的房间外,可以俯瞰整个江边的芙蓉城。但白日里的热闹繁华都已经不见了踪迹,冰冷的晚风吹不散人的惨叫和痛哭,那位阮郎君闭上眼什么都不想听,但却没有办法抵抗一丝一毫。
原本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木质的房门发出刺耳的开合声,阮郎君睁眼去看,却见仙人月下踏云而来。
薛妄柳拿着金色的团扇站在这房间的门口,看着面前一团黑红雾气上单露出一个人头,一瞬间摇扇子的手都慢了下来。
靠,这是在干什么?行为艺术吗?
拜托了,虽然大家是邪门歪道,但是能不能在造型上讲究一下美感。就是因为你们不讲究这些,所以新的修士都不跟你们修道,派去修仙气飘飘的正仙道了。
没有谁想奇形怪状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薛妄柳左右动了动脖子,疑惑问:“阮郎君,你还活着吗?”
黑雾上的那个人头冲他露出个疲惫的笑容,哑声说:“薛郎君,你来了。”
“看起来是还活着。”薛妄柳迈步走近这个用鲜血画满了咒文的房间。
不光是地板上还是墙上,都用鲜血画满了咒文,而阮娘子躺在不远的地上,身体冰凉,薛妄柳一眼看去,已经看不到一丝生气。
“谁让你做的,他在这里吗?”薛妄柳站在黑雾前,看着阮乐师那张渐渐开始淌血的脸,好心提醒:“如果不停下这个阵法,你真的会死。”
阮郎君笑了笑:“薛郎君还不知晓我的名字吧,我名叫阮昆芙,家里世世代代都是宫廷里为贵人演奏的乐师,而我娘子是教坊的舞姬。”
“不要拖延时间。”薛妄柳深谙话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不想在这里听情感故事会,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直接问:“这个阵法是用来干什么的?”
阮郎君沉默了一会,才缓缓道:“天地万物有灵,凡人草木皆有灵,每个人的灵力虽然不多,但是积少成多,只要抽出它们身体里的灵力,也可以供为己用。”
“啊?还有这种好事。”薛妄柳反应过来自己说的话不对,立刻改正道:“还有这种混账事情?”
要是找两个工具人不断修炼,到时候从他们身体里抽出灵力,岂不是可以短时间内就能很快积累灵力提升修为?
等一下,这不就是给自己找了个炉鼎吗?那这个阵法就是把这个城里的所有的活物都当做自己的炉鼎,抽干所有的灵力吗?
还真是只要胆子大,一夜飞升不在话下。但这实在是厕所上面撑杆跳,过分了兄弟。
薛妄柳看着地上那些用血写上去的咒文,脚蹭了蹭发现蹭不到,这才又开口问:“你娘子的魂魄呢?”
他看着地上那具已经有腐气飘来的尸体,因为里面的魂已经不在,死亡已久的身体速度腐烂,薛妄柳摇了摇手里的扇子,淡淡道:“她的尸体要烂掉了。”
阮昆芙突然嗤嗤笑了起来:“薛郎君,你是个好人。”他咳出一口血,干声说:“快逃命去吧。”
“逃命?”薛妄柳瘪了瘪嘴,八百年了,他已经八百年没有听见过别人叫自己逃命了。
他冷声道:“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阵法要怎么解除。”
“不知道。”阮乐师吐出一口血,喃喃道,“阮娘,我来陪你了。”
又一声轰鸣响起,阮乐师惨叫一声,黑雾彻底将他的头包裹住,飞溅出的鲜血落在地上,形成新的血色咒文。
薛妄柳直接冲上前去,在阮乐师最后一缕头发被黑雾包裹住之前一把抓住,手中的团扇对着黑雾一扇。
黑红血色的鬼雾尽数散去,只剩一副纯黑的人体骨架,骷髅的头缓缓转向薛妄柳,牙齿磕碰勉强还能发出声音。
“薛……当心……石碑……”
薛妄柳一顿,手中的一缕黑发也从骷髅身上脱落,黑色的骨架砸落在地上变成灰烬,整个房间内的阵法咒文瞬间亮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薛妄柳:怎么别人拿剑,我搞个扇子天天扇,我的定位是铁扇公主吗?
大脑袋:不是,是济公。
薛妄柳:……?
海鶄落,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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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中午清淡点、帽子下的玫瑰花的鱼粮
第20章
这一刻薛妄柳仿佛站在舞台中央像开四面台,房间里咒文红光闪烁,一波又一波的灵力朝外蔓延,震动一次强过一次。
血红的光越来越亮,原本黑雾存在的地方渐渐凝结出一颗米粒大的珠子,散发出纯粹的灵力气息,薛妄柳骂了一句娘,直接蹲下身空手拍向地面。
这座城主府里已经没有了生气,就算是直接拍烂倒也没有关系,薛妄柳见一击无用,立刻直起身,将手里的团扇换成了半人高的大锤。
这是你们逼我的。
薛妄柳舔了舔嘴唇,再次确定这座城主府里没有了活人,握着大锤就准备动手,但是眼睛的余光瞥见了躺在那里的阮娘子。
他一顿,伸手朝着那具尸体一抓,直接将阮娘子的身体收进了储物袋里,就连阮昆芙那堆乌漆嘛黑的骨灰也一起收进去。
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死,但同年同月同日一起入土,也算是为这对夫妻讨个巧,下辈子投胎好连理枝,莫再分离了。
重新握住大锤的把柄,薛妄柳深呼吸一口气,整个人的身形一瞬间变小,祛除了身上的伪装。
握着大锤的手比平日里小了许多,上面伪装出来的老茧也尽数消失,整只手白皙又柔软,腕间一只翠绿贵妃镯泛着荧光晃荡。
灵力一时间从他身上爆发,抵消了部分这些红色咒文不断往外震出的灵力。大锤被提起然后猛地敲向地面,一锤没用那就两锤。
为了营造气氛代入,薛妄柳刚刚还特意在地上用灵力写了个拆字,还在外面画了一个圈。薛妄柳嘴里哼哼哈希,快使用拆迁锤哼哼哈兮。
一锤又一锤都砸在那个拆字之上,乱锤之下安有完卵?
答案是没有,一条裂缝自他的锤子之下开始向外蔓延出蛛网一般的裂缝,整个地板瞬间下沉,薛妄柳站在空中,看着被自己敲碎的地板一层层砸落,最后重重落在最低部,传来闷声。
但是阵法的气息并没有消失,一阵又一阵的灵力波动还是没有停止,看来阵眼不在这里。
薛妄柳啧了一声,抽身向外,站在城主府的屋顶上俯瞰着整个芙蓉城。原本在这个时间,已经是万家灯火俱灭,狗都睡觉的时候,但是现在灯火通明,房屋塌碎,狗叫人哭混作一团,还有地方起了火,映亮了天空。
方才那个姓阮的明明说他不知道这个阵法怎么解开,为什么后面又提醒自己小心注意,还提到了石碑这个词。
难道说是阵眼跟石碑有关系?那为什么他一开始不说?还是说有人在暗处盯着他,或者控制着他,叫他不能说不敢说,只有死前摆脱了控制才能开口?
薛妄柳闭上眼,不再掩饰自己的修为,一瞬间大能威压覆盖了整个城镇,神识遍布各个角落,成千上万个画面和声音一瞬间涌入他的脑袋,一时间黑色的长发无风自动,身边的瓦片尽数崩裂。
是谁喜欢当偷窥狂,给我滚出来!我这野马不识归途,你这小人我必须铲除!
被神识覆盖的一瞬间,藏身在观景台上的徐吉庆和丁红同时一震,丁红伸长脖子叫了一声,呼唤着薛妄柳的名字六六六,希望他能快点过来。
徐吉庆嘴里念着孔子老子庄子随便哪个子一定要保佑学生这次也能渡劫,他壮着胆子走到观景台的阳台上朝下看,想要看清下面的情况。
念殊摸着墙壁站起来,被丁红引着朝外走了几步,出声问:“徐大哥,现在外面怎么样了?”
徐吉庆一时没说话,只是盯着那个搂着小孩在街上跑动的老妇人眼睛瞬间变红,渗出滴滴血泪,尽数滴落在扶栏上,滴滴尽是离人泪。
“徐大哥?”念殊又叫了一声。
徐吉庆终于回神,他擦了擦脸直接爬上扶栏,撕下衣服上的衣摆围在脸上,开口道:“小鹅你看好念殊,我马上就回来。”
念殊一愣:“徐大哥你要去哪里?”
“救个人。”徐吉庆话音刚落直接纵身一跳,往日鸡都不曾杀过的书生,现在身上鬼气丛生,身影也变得透明,借着风直接落到了地上。
张阿婆抱着自己孙女跌跌撞撞跑在路上,家里房子垮了一半,还好孙女及时哭醒,叫自己带着她跑出来,心里庆幸着儿子陪着媳妇回了娘家不在,小女儿过两天才回门这两日不在,只有自己一个老太婆在这里。
但是又害怕这场祸事还没结束,自己死了没关系,但是心头尖尖上这个小孙女又要怎么办?
轰隆一声响,又是一阵震动,左边的围墙突然垮榻,张阿婆大叫一声,伸手捂着孙女的头拼命往前跑。
她闭着眼睛不敢看,砖石砸落的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到头顶的时候,她的腰间突然一紧,风声呼啸从耳边过,怀里的孙女叫了一声。
张阿婆睁开眼,却发现刚刚自己跑过的街道离自己好远变得好小,她怎么飞上天了。
“害怕就闭上眼别看。”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张阿婆抬头,却只看见一张被灰色布蒙住的脸。
徐吉庆抱着张阿婆和她的小孙女直接落在城西他常年住着的枯井边,因为这里的井被说封着鬼,所以附近没有人敢住也没有人敢做生意,也没有房屋,是一块空地。
他松开手将人放下,蹲下身看着那张已经布满皱纹不再年轻的脸,伸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温声问:“受伤了吗?”
张阿婆摇摇头,怀里的孙女突然拍手道:“飞起来了,婆婆,刚刚我们飞起来了!”
徐吉庆看着张阿婆,心中蠢蠢欲动,想要问问她还记不记得自己,却见她猛地低头,拉着身边的小孙女就要给自己磕头。
“多谢仙人,多谢仙人!”张阿婆死里逃生,心中后怕不已。
纵使相逢已不识,徐吉庆一把扶住她,有些恍惚,心想自己一个举人未中,娇娘未娶死不瞑目的野鬼,竟然也被叫作仙人了。
“快点给仙人谢恩。”张阿婆拍了拍小孙女的后背,徐吉庆就听见这个小闺女朝着自己道:“谢谢大哥哥仙人。”
他一笑,轻声说:“你得叫我爷爷才是。”
又是一阵波动传来,井边的柳树晃了晃,树叶拍动的声音像是在催促他离去,徐吉庆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一点离开了。
张阿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是忍不住磕了两个响头,抱着小孙女念念叨叨说着菩萨保佑仙人庇护,庆幸自己死里逃生。
徐吉庆飘在空中,耳边突然响起了薛妄柳的声音。
“徐吉庆,下去。”
徐吉庆一愣,瞬间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落在了地上,站在已经变成废墟的街道上。他环视左右,没有看见薛妄柳的身影,小声问:“前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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