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师瞪眼道:“你,你别骗我,圆通说过你的病很重的!”他说着下意识看向姜蕴,见他皱起眉头,心头就是一慌,忙补救道:“我师父给我留下一只替命蛊,是我手上最好的蛊虫,只要他还有一口气都能救活!”
姜蕴看着他没说话。
蛊师只好着急地自己接上,“那蛊虫绝对能让他好起来的!”
萧涵闻言不免上了心,这替命蛊名字虽然不好听,可听蛊师言之凿凿,毕竟是蛊仙留下来的蛊虫。
姜蕴也有些心动。
但是没有人说话,蛊师惊疑不定,目光看向三人中最为镇定的黎秩身上,“你不想好起来吗?你看,我现在中了你的毒针,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拿到解药,我也不可能害死你吧?”
蛊师话是这么说,心里却想,哄骗这三人拿到解药后一定要报仇,也是眼底这一缕凶光让他暴露了。
“哦。”黎秩没兴趣听下去了,他跟姜蕴说:“人交给你了,随你处理,最好不要让他走出这座楼。倘若长源找来,就说我留蛊师住几天,他刚在蛊师手下吃过亏,不会帮他的。”
姜蕴闻言回头看来,他很不明白,黎秩为什么会不在意。
“我们要去歇息了,隔壁还有房间,你自己挑一间住。”
黎秩明显不喜欢这个话题,也不想看姜蕴的反应,拉上萧涵的手就出门,不管萧涵频频回头,也不管姜蕴由惊变怒瞪着他们后背的眼神。
一走出房门,黎秩就松开了萧涵,他也不挑,直接推开隔壁房门,打算今夜就在这个房间凑合一下,反正他最多只会在这里逗留三天罢了。
萧涵自打出来后就心不在焉,屡屡回头看向隔壁房间,黎秩看了他好几眼,他好像都没有发现。黎秩挑了挑眉,走进房间就要关门,所幸萧涵还留了点心神,见状趁着门没关上,急忙上前拦住,“我还没进来呢!”
黎秩按着门板不放,站在门缝里跟萧涵说:“楼上还有房间。”
萧涵急道:“我就睡这里!”
黎秩皱了皱眉,松开手转身进了房间,萧涵喜滋滋地跟着进来,刚踏进门槛就利索地关上了房门。
黎秩听见声响,面上略过几分不适,头也没回脱了外袍。
换了平时,萧涵定是要想入非非,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蛊师。他对把姜蕴跟蛊师放在一起很不放心,思索了下,决定跟黎秩吹一下枕边风。
“枝枝,姜老头一个人看着蛊师,会不会看不住?要不我过去看看,你看他刚才还咳得那么厉害。”
黎秩一顿,回过头匪夷所思看着萧涵,“你叫他什么?”
萧涵没觉得哪里不对,但看黎秩的样子好像对这个称呼很在意,于是他迟疑了一下,带着几分试探,又很是理直气壮地说:“姜老头子?”
黎秩抿唇不语。
萧涵心下猜疑,黎秩是不是不喜欢他这样称呼姜蕴?正当萧涵打算压下对姜蕴不喜,勉为其难地准备改口时,却见黎秩嘴角一扬,倏然笑了。
“没事了。”
萧涵被黎秩漂亮的笑容晃得愣了一下,晕了半晌,末了看着黎秩的笑容恍然道:“你故意吓我呢!”
黎秩嘴角扬起浅淡一笑,没有回答萧涵的话,只是与他说:“你不用管他的,我不会再听他的话。”
事实上,从十岁那年出事至今,黎秩与姜蕴只见过两次,即便是小时候的黎秩也未必会听姜蕴的话,何况他失踪了那么久?黎秩敛去笑意,在床沿坐下,垂眸道:“他走了那么多年,我不认识他了,他也管不着我了。”
黎秩微眯起双眼,抿紧嘴角,像是掩饰什么,他背过身去,抬手在后脑发髻上摸索了下,忽然抽去木簪,失去支撑,一头柔顺的乌发缓缓散落肩头,黎秩随手顺了一把,就将那支简朴的木簪扔到桌上,再回过头时眸光凌厉,神色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也许是烛光太过昏沉,或是长发修饰了眉目间的英气,他脸上覆着一层柔色,平添了几分秀美,本就漂亮到不像凡人的容颜惊艳至极。
萧涵目不斜视看着,再一次的,心神不由自主地为之动摇。
“你若不想睡,就出门去。”昏暗的烛光下,黎秩斜睨萧涵,朝门外轻扬起精致的下巴,抿出一线薄红的苍白唇瓣微微开合,“把门带上。”
黎秩心情不好了。
萧涵当即回神,似乎是在蛊师说起能治他的病后,黎秩就有些不高兴,不……萧涵想着很快摇头。
他认为,黎秩会不高兴,蛊师的冒犯是其一,最重要的是因为姜蕴,证据在黎秩方才低语的那一句话——姜蕴既然已经失踪了那么多年,为何不继续躲着?为何要在黎秩危险时追来岛上找人?他是否真的关心黎秩?
萧涵猜测黎秩会这么想,不过这只是他的想法。黎秩不想提这事,萧涵便不再问。他见黎秩果真上床躺下,闭上眼睛一句话都没再说,心下暗叹一声,也不管那蛊师的死活了。
黎秩并没有马上睡过去,他感觉到身边躺下了一个人,紧接着就被人抱住,熟悉的温暖气息将他笼罩着,渐渐抚平了他心底的焦躁不安。
“你不想治病吗?”
萧涵到底没忍住问出这个问题,他看见黎秩眼睫颤了下,而后眉头紧皱,清冷的黑眸随之睁开。
黎秩看了眼萧涵,眸光闪烁了下,侧身面向萧涵,“你相信蛊师的话?你相信镇南王会让我好起来?”
萧涵陷入沉默。
黎秩的话如一盆冷水当头泼下,让萧涵激动的内心徒然恢复冷静,是了,镇南王那个老狐狸,不可能会让黎秩真正好起来,他只会想方设法拿捏住黎秩,他要的不仅仅是黎秩手里的藏宝图,还要把握住黎秩这颗棋子。
蛊师的话水分很大,他也许能帮黎秩续命,但他绝对不会让黎秩彻底好起来,他的主子也不允许。
刚燃起的希望在瞬间破灭,所幸萧涵天性乐观,他道:“至少我们知道了蛊师与蛊仙有关。枝枝,我们可以通过他找到蛊仙的下落,白沐说过,世上没有比蛊仙更懂蛊虫的人。”
黎秩皱了皱眉,见萧涵神色凝重,便没有再扫他的兴。
萧涵没错过他的小眼神,一手轻轻搭在黎秩细瘦的腰身上,好奇道:“枝枝在想什么,有心事?”
黎秩迟疑了下,拉住萧涵的衣袖,小声而纳闷地与他说道:“你怎么碰到姜蕴的,他为何来找我?”
黎秩对这个问题非常执着,他也很不明白,“他这个人太奇怪了,我的病已不是一日两日,他那么多年都没出现,偏偏这时才出来帮我。”
萧涵看出他的不解与求助,却是一愣,“……我也不知,他是伪装成谢大哥的手下混到我这里的。”
黎秩泄气道:“他到底要做什么?”
萧涵想了想,握住黎秩的手,轻声安抚道:“不管他要做什么,枝枝,我们都不搭理他,他让你离开我的话,你就当自己什么也听不见。”
黎秩本来还有些烦躁,见萧涵又这样不安,忍不住低声笑了笑,无奈又耐心地扣住萧涵的修长手指。
“我都说了不用管他的。”
萧涵点头,将黎秩细白漂亮的五指揉进手心里,止不住抱怨道:“这个老头子坏的很,竟然要棒打鸳鸯,分开你我,他比圆通还要可恶!”
黎秩失笑不已,也没让萧涵改口,反而觉得特别有趣。
大抵是因为在对待姜蕴这件事,他跟萧涵是一个立场的。
夜色渐深。
黎秩与萧涵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依靠在一起睡去。
而在隔壁房间,姜蕴站在门口,幽幽凝望着边上紧闭的房门,听见没了声响,他眸子一暗,转身回了房中,重又抽出匕首,向蛊师走去。
……
天光熹微,霜露深重。
黎秩是最先醒来的,一睁开眼,就见到萧涵的睡颜,他先是一愣,清冷眼底不自觉涌上几分笑意,动作极轻缓地挣开萧涵缠绕在他身上的长手长脚,扶着床头起身,小心翼翼地从萧涵脚边越过,下个床竟跟做贼似的。
岛上四处都是长源的眼线,做什么事都不方便,昨夜二人其实只是相拥而眠,分明什么都没有做,黎秩却觉得比以往同床还要温馨甜蜜。
险些让黎秩忘了这是在仇人的地盘,忘了隔壁失踪多年的老父。
所幸黎秩还记得他们昨夜将蛊师绑起来了,他没有叫醒萧涵,轻手轻脚地开门去了隔壁。昨夜蛊师的话,他不是没有任何想法,还有姜蕴,昨夜太过安静,可是姜蕴做了什么?
黎秩走进隔壁房间时,一眼见到绑在柱子上的蛊师,蛊师果然是被堵住嘴巴,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黎秩看了一眼就放心了,目光在房间里来回,很快便找到了姜蕴——他正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
黎秩尚且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姜蕴,本想悄然退出房间,余光瞥见姜蕴脚边地板上一滩猩红血色时一顿,地上有很多血水,已然是干透了。
这是谁的血……
黎秩回头望向蛊师。
显然,蛊师并没有受太严重的伤,再看姜蕴,他垂落桌沿的苍白指缝间赫然有着一道血红色的印子。
黎秩愣住了,身体竟然不受控制地快步上前,直到走到姜蕴身后,他才发现姜蕴的脸色白得像金纸,不见一点血色,呼吸微弱到几乎没有。
黎秩心头一震,只觉手脚冰凉,呆在原地竟一动也不敢动。
就在这时,门前响起脚步声,萧涵打着哈欠走了进来,见到黎秩神色怪异,他带着一脸疑惑走过来,很快便见到姜蕴的异状,“他怎么了!”
绕是再不喜欢姜蕴,萧涵也没想要弄死他,他下意识看向黎秩,心中有直觉认为黎秩不可能动手。
黎秩定定看着姜蕴苍白的脸色,有些慌乱地快速摇头。
“我,我不知道……”
不得不承认,黎秩心中很是不安,还有些害怕,他一手猛地按在萧涵手臂上,止不住轻轻颤抖。
“他,他不会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后台一直发不出去,再发一遍
第159章
蛊师是被冷水泼醒的, 他被冻得浑身哆嗦,睁眼时正一脸迷糊,一股大力猛地扯着他的衣领拽着他往前走, 没一会儿就他丢到了床边。
“不想死就医好他!”
说话间,萧涵抽出一柄短剑抵在蛊师后颈。蛊师感觉到后颈一凉, 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便见到躺在床上脸色发青的姜蕴,他心下惊喜, 就在这时余光瞥见一抹青色衣角, 他笑容一僵, 缓慢回头。
黎秩站在一旁, 苍白的脸上如覆霜雪,正冷冷凝视着蛊师。
萧涵留意到蛊师的神色变化, 握住七寸短剑的手加重了力道,顿时在蛊师后颈划出一道血痕。
“不听话的人,我们不会留。”
空气中晕开一丝淡淡的血气, 蛊师眼珠子转了转, 忙指着床上的姜蕴说:“不是我干的!我一直被他绑着!他这样跟我无关, 我说过可以给他治病, 是他不要, 还堵住我嘴巴不让我说话,可不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
听他这么推卸责任,恐怕是早就知道姜蕴会吐血昏迷了。
黎秩脸色又白了几分。
萧涵见之同样面色一沉, 冷声问:“那他是怎么回事?”
蛊师道:“昨夜你们走后,他就咳血了,不,在他非要拦下我,跟我交手时他就已经不大好了。你们走后,我也好心劝说过他,可是他不听,还嫌我说话声音大,吵到你们睡觉,把我嘴巴给堵上了,可不是我不救他。”
蛊师这一番话就差直接告诉二人,姜蕴会这样就是咎由自取。
黎秩越看他那副暗爽的表情心情就越差,尤其是在听到他说姜蕴怪他吵到自己睡觉时,他心头突然一顿,而后冷冷拽起蛊师衣襟,“我再说一遍,治好他,否则,你非但拿不到毒针的解药,我还会将你千刀万剐!”
蛊师被他要杀人似的的眼神吓得瑟缩了下,没敢出声。
在黎秩扔开蛊师后,他僵持了一下,到底是爬到床头,在萧涵与黎秩二人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给姜蕴把脉,这是他头一回在二人面前展示他的医术,不过很快,他就目光闪烁地收回手,他似乎有些为难,踌躇须臾,才低声说道:“他的病,我治不好……”
赶在二人反应过来之前,蛊师有些急切地为自己辩解起来,“他身上有很严重的内伤,伤在多处,已有多年,就是换了神仙来也没法治好他!他这个伤,只能养着,用最好的药温养着,没准还能多活几年,舒坦一些。”
黎秩闻言一愣,“多活几年?”
萧涵听见他的声音竟然在颤抖,眼里不免有几分担忧。
蛊师犹疑了下,“他这伤,是积年陈伤,应该当年受伤时没有养好,年纪大了便渐多病痛,在不久之前,他应该还有过不轻的新伤,所以才引发了旧疾,所幸他身体底子不错,坚持十年八年不成问题,就是这伤得静养。”
黎秩一时迷茫极了,不知道自己该给出个什么样的反应。
还有十年八年,这并非坏事,可是蛊师说,姜蕴最近受过重伤。
既然病成这样,为何还来找他?
蛊师发觉这几人中还是黎秩说话管用,年轻俊俏的那个哄着他,那个年纪大的也哄着他,他还得求解药,就只能忍着心中对黎秩的不喜和怨恨暂时向他低头,等着黎秩发话。
可等了半晌,也没见黎秩开口。
萧涵见他眼珠乱转,便道:“不管如何,你先让他好起来。”
蛊师撇嘴笑了一声。
萧涵挑眉,“你不肯?”
不怪萧涵误会,蛊师的笑声实在有些奇怪,蛊师见他冷下脸,却是坦坦荡荡地摊手说:“我会养蛊虫,会下毒,独独不会医人。我只能看出他的症状所在,我手里头也没有能救人的药,要他醒过来,那得上好的药。”
不料萧涵的脸色是越来越冰冷,他看着蛊师,一字一句地重复道:“你会养蛊虫,会下毒,独独不会医人?那镇南王到底让你来作甚?”
蛊师心知自己暴露了镇南王的目的,垂下头没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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