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和周围邻居聊天,他就自己在旁边踢球骑车,有时候会有小朋友想跟他一块儿玩,可玩着玩着觉得他不爱说话,就没再找他。
直到小学五年级,隋远转来了,池越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爸妈工作也是特别忙,就让他自己回家,后来爷爷知道了,就把他也带上。从那以后,隋远就跟着池越和池爷爷一起,上学放学,吃饭写作业。
再后来,隋远和爸妈去了国外,池越又变回自己一个人,他和周围同学都相处得还算不错,但再也没有那种能一块儿吃饭写作业的朋友。
不过,这对他来说,没什么,有时去拉面馆帮忙看店,闲下来的时间去体育馆打打球,窝在家里的话就打游戏,日子也是一天一天过。
遇见裴贺阳是在高一暑假,池越照常一个人带着球去体育馆,正巧他们那队缺个人,裴贺阳就跑过来问池越要不要一块儿打,一来二去,再碰见的时候两个人就会挺默契的组队玩。
和打手游一样。
但池越知道‘手切羊肉’是裴贺阳的时间,比他要早半年,也是机缘巧合。那会儿他刚出院没多久,有个之前班里的同学拉他组队,无意间提了一嘴,二中的裴贺阳打这个游戏打得也挺好,名字特别逗,叫‘手切羊肉’。
那会儿,池越才逐渐发现,自己对他的感觉,和别人不一样。可是毕竟他们之间没有过多的交集,这种感觉,就像虚无缥缈的云彩,并没有什么定数。
喜欢这两个字儿,顶多就是在打球和打游戏的时候,才会冒出来,其他时间,池越把它们藏得好好的。
最后的最后,就是在胡同里遇见那几个傻缺额时候,裴贺阳的出现,莫名又绝对。
公交车报站声打断了他的回忆,他们六点钟放学,公交开到这儿用了一个小时,从车上下来后,池越看了眼天,已经蒙蒙黑了。
顺着大路往东走,几百米后,他停下脚步,眼前是一条贯穿整个城市的运河支流。
前几年全城开展河流治理工作,这片区域是重点修护对象,河岸边建起一排排观光台阶,河水也比之前清澈许多,但因为地处郊区,工作日没什么人来,可一到了节假日,这片地方就成了家人朋友聚会野餐的热门地点。
池越还记得爷爷刚带他来这钓鱼的时候,远不是眼前这幅场景。
他随便挑了个台阶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素描本和铅笔,照着河对面的大楼画起来。一笔一划,深浅顿挫,白色的纸上慢慢浮现出大致轮廓,可与真实事物不同的是,池越给大楼外观多添了几笔。
正画得尽兴,上衣口袋传出震动感,他将画本放在身边,掏出手机,一看,是魏女士。
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就到家了,今天临时兴起,忘记告诉她一声。
魏女士知道池越想考建筑系,一听他在河边画画,没多说什么,只嘱咐着早点回去。
挂掉电话,池越扫一眼腿边儿的画本,没再继续,从裤兜里掏出烟,捏出一根,夹在指尖。
点着烟,他就抽了一口,然后就让它自己燃着。
他没什么烟瘾,点烟只是因为周围蚊虫多,驱蚊而已,不像裴贺阳,一天里总得跑厕所里抽两口才解乏。
一想到裴贺阳,池越又翻开手机,点开微信聊天对话框,翻开置顶的那一个。两人上次对话还是停留在开学第一天早上,裴贺阳说他起早了,先去学校。
池越回了个‘好’。
看着这些,池越失笑,他觉得幸好没听隋远的馊主意,不然裴贺阳可能会以为他是变态。
关掉手机屏幕,他抬头看向天空,黑夜笼罩下来,却忘记让星星们出门,漆黑的夜空,只有光秃秃的月牙在孤独的享受寂寞。
和他一样。
这日子选得真是不错。
九点一过,半盒烟没了,池越点亮手机,把最后几笔画完,原本单薄的住宅楼瞬间多了几分独特韵味。末班车是九点半,他收好东西往公交车站走,道路两旁矗立的路灯不太亮,但也能照明白方向。
这附近有几所大学,这个时间等车往市区走的学生,大都是要去酒吧ktv玩的,池越穿着一身校服,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可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让周围几个跃跃欲试想要搭讪的女生有点儿不知所措。
倒是有个男生走过去,举着根烟问,“同学,有火吗?借一个。”
池越睨他一眼,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着,就着火光,他看见那男生朝他挑了挑眉毛。
旁边有女生发出一阵‘嘘’声,池越没理会,松开拇指,把打火机往外一扔,正好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
男生皱了下眉,轻嗤一声,然后走开了。
坐这趟车的人还挺多,池越没跟他们挤,最后一个才上去,座位肯定是没有,他随意挑了个位置站,握住扶手。开出几站之后,路口越来越多,这车赶上好几个红灯。
司机可能是个新手,每次起步停车的时候,动静都特别大,池越总会来回晃悠。又过了几站,一辆越野车突然变道,眼看就要追尾,公交司机一个急刹,车停在原地。
但这一车人,因为惯性,虽然抓紧扶手,但身子都往车头冲。池越也一样,但他脚下还没站稳,就发现旁边座位上的一个男的借着机会突然使劲儿拽住他裤子,虽然系了裤绳,但因为那人力气太大,裤腰一侧已经被拽到胯骨处。
倒是不至于露肉,但他那样子看起来就像裤子要掉了,特别狼狈。
池越往后退两步,反应迅速地抓住另一个扶手,伸手把裤子往上提了提。而那个男的也因为他这一躲,顺势躺在地上。
“卧槽,你他妈至于吗?”那男的爬起来就要扬手,要不是中间隔着人,他可能立刻就要扇池越一巴掌。
池越没吱声,看见后面又过来两个男的,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
司机在前面吼一嗓子,“别吵,都站稳咯,开车了!”
摔倒那男的扒拉开旁人,使劲儿揪住池越校服领字,朝司机喊,“你把车门打开,我受伤了,得让这孙子给我看病去。”
司机怕出事,从驾驶位下来劝架,但那三个人是故意找事儿,就嚷嚷着要开门。
周围乘客没一个替池越说话的,他看了眼司机,说:没事,您把门打开吧,我带他去看病。
司机犹豫一下,摔倒的男人又说自己脑袋疼,没办法,车门最终还是开了。
池越先下车,没等那三个人都下来,他把书包往地上一扔,抬手拉开校服上衣拉链,眉间拧出几道痕迹。
看见他这架势,刚才找他借火的男人笑得特别讽刺,“小弟弟,毛都没长齐呢,还学电视里打架?我们可是三个人。”
池越脸色冷得可怕。三个人,上次他一个打十个都没虚一下,虽然最后住院了,但对方老大和老二也都没落着便宜,陪他一块儿在医院住了好几个月。
他打架,有个毛病,认准主谋,往死里打。
“别墨迹”池越把校服上衣丢到书包上,双手交叉转起手腕,“我还得回家写作业。”
找他借火的男人也把外套脱了扔地上,举起拳头冲过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喊着“我草你妈”。
这话敲到池越脊梁骨了,他瞬间抬脚,照着他肚子就踹了出去。
剩下两个人刚要往前冲,突然有人朝他们后背劈了一棍子。
池越看见裴贺阳双睛通红,嘶吼着,“臭傻逼,我让你打!”
☆、第 20 章
要不是官烁和崔震拦着,裴贺阳能把那三个人抡到不省人事。
但这样不行。
池越一点儿没伤着,他冷眼看着趴在地上的‘借火’男和另外两个同伙,始终没往裴贺阳身上瞟过一眼。
官烁朝那几个傻缺吼,“还不快滚!”
那几个人看自己没了优势,连滚带爬地跑走。
周围刚聚集起来想看热闹的人群,也因此散去一大半。闹剧终究是没闹成,但池越心里头烦得慌,回身捡起书包和校服外套,抬头看向官烁,简单说一句,“谢了。”
正眼没瞧旁边的人,但余光多多少少扫到了。
崔震架住裴贺阳手臂,斜着脑袋从他身后朝官烁使了个眼色,官烁也知道怎么回事,立刻跑过去拉住池越,“老裴有话跟你说。”
池越盯着右胳膊上的手,视线上移,客客气气地回答:“我还得回家写作业。”
课间休息的时候,他几乎把能写的作业都写完了,自习课上连英语的课外习题都做了一套,这些,都是在裴贺阳眼皮子底下完成的。现在说这话,也不知道回家是要写哪门子作业。
理由是胡编乱造,但池越是真不想在大马路上跟裴贺阳有任何交流。他肚子里那一堆话已经快要冲破防线,再有人在旁边煽风点火,准会爆出来。
于是,他稍稍侧身,躲开官烁的手,闷着头往前走。走出大概两三百米,身后跟上来一个人,不说话,也没有其余动作。
池越瞥见了他脚上那双新球鞋,终究是没再穿军跑。或许是因为今天要见重要的人,所以才会好好收拾收拾自己的仪表,这么一想,倒是挺合情理。
从这走回家,有点儿远,池越本想打辆车,但这段路莫名其妙堵得死死的,还不如两条腿快,又走了大概一公里,他是真累了,晚饭没吃,水也没怎么喝,外头热成蒸笼,他却觉得有点儿冷。
看见路边有家麻辣烫店,池越推门进去,瞬间被屋里的空调吹得打了个喷嚏。
裴贺阳立刻把他推到座位上,“你吃什么,我去拿。”
池越看他一眼,没说话,撂下书包又站起来往柜台走。
裴贺阳手悬着,对着他的背影喘口大气。
点完吃的,池越坐在自己书包对面的位置上,这是张两人台,他都占了。
裴贺阳也不恼,在旁边桌坐下,侧着身子面朝池越,“能聊聊吗?”
池越翻看手机,眉头紧皱,一声不吭。
裴贺阳干脆走到他对面,把书包抱在怀里坐下,“两个礼拜,我都不知道你生什么气,你判人死刑也总得给个理由吧?”
池越‘啪’一下把手机仍在桌上,反问,“给你理由?”
“你说不去咖啡厅就不去,你说回家要跟朋友视频,那就视频,可......”裴贺阳顿了顿,接着说:“可那天咱俩说好了,吃完午饭一块儿去学习,你也答应了,中途我没看你接到微信或电话,怎么就突然要跟朋友视频了?你如果不想去,直接跟我说,就...咱俩认识这个把月的时间,你一有什么事儿就憋着,然后我总得猜,哪又惹你不高兴了,可有的时候我真猜不着!”
说完,他别过脸,使劲儿抬着眼皮,稳住情绪。
池越刚想说话,老板娘叫道,“150号好了!!”
他站起来去银台旁边端麻辣烫,放完调料再回到座位上时,裴贺阳已经出去了,正站在玻璃门外抽烟。
池越盯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低下头挑起一片香菇默默吃起来。他吃东西很慢,从小养成的习惯,大了也改不过来。裴贺阳抽完两根烟进来时,他那碗跟没动过一样。
“光吃菜能吃饱吗?”裴贺阳坐下来问。
池越‘嗯’一声,“这儿没什么肉能吃。”
听到这句话,裴贺阳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那我去旁边儿给你买份炸鸡。”
池越抬起眼皮看他。
两秒过后,裴贺阳笑得跟个傻子一样,全然没有刚才打架时那副凶狠的模样,“行行行,你等着啊。”
五分钟后,池越放下筷子看向门口,没一会儿,裴贺阳提着个袋子推门进来,“快趁热吃,刚出锅的大鸡排,炸鸡那儿人太多,我怕你等着急了,就没买,你要是喜欢吃,我知道中心花园那儿边有一家店特别火,下次咱俩一块儿去。”
他把盛鸡排的纸袋咧开一些,将袋口卷起来几层,“闻这味儿应该还行,你试试。”
池越接过他递来的竹签,扎一块儿放进嘴里,甜中带酸,酸中还搀着点儿苦,嚼着嚼着又冒出一股辣味,他皱下眉头,还是咽了下去。
裴贺阳两只手搭在桌边儿,满脸期待,“怎么样,好吃吗?”
池越说:“你自己尝尝。”
裴贺阳扒开纸袋外面的塑料袋仔细看看,抬头看他,“就给了一个签子。”
池越把手里那根竹签递过去,然后拿起筷子接着捞碗里的麻辣烫,这味道比鸡排强太多了。
裴贺阳看着竹签,又偷瞄一眼池越,扎起一块儿鸡排往嘴里送,尝到最后,他皱紧眉头,“我说了不要辣,怎么还有辣味儿。”
然后把那一袋鸡排推到一边。
池越瞥他一眼,“浪费粮食。”
“啊?”裴贺阳突然想起来,池越每次吃饭都会把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他还经常把‘不能浪费粮食’这话挂在嘴边儿,于是跟着他的频率,一点一点儿把鸡排吃完。
其实这个味道也还可以,没那么差劲,而且刚才跟官烁他们吃饭心不在焉,也没怎么吃,这会儿倒是把肚子给填满了。
麻辣烫见底,池越举起雪碧喝两口,然后拧好瓶盖放回桌上,他缓口气,问,“裴贺阳,你能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裴贺阳立刻坐直身子点头,眼睛里闪着真挚的光,“你问。”
池越说:“那天在胡同口,你是碰巧路过吗?”
“不是。”裴贺阳几乎脱口而出,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有预谋的要去你们家面馆,但是看见那几个人纯属巧合。”
池越挑下眉毛,问,“为什么有预谋的要去我们家面馆?”
裴贺阳之前装作不知道那面馆是池越家开的,担心说出实情会让对方更烦,可没想到池越竟然越过这一层,问了个别的问题。
这一题,有点儿超纲。
池越坐得不是很直,脸上披着一层倦容,整个人显得有些颓丧,裴贺阳见他这样,突然有些心疼,“我去学校送点材料,出来之后就想到你家面馆在附近,本来是算计着在开学之前找个机会正式认识一下,没想能遇见那帮人。”
“所以,你转到临大附中,是因为我吗?”
“对了,那帮人是你去年打的那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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