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又吐出一口烟,显得无奈又倔强。
抽完一根儿,根本不尽兴,该憋在胸口里的烦躁半分不少,他也没抽第二根,身上要是味儿重了,贺文会生气。
使劲儿拍拍T恤裤子,确定没有烟味儿,裴贺阳拽起书包挂在肩膀上,目光无神地走进住院部大楼。走到贺文住的楼层,他一抬头就看见他亲爸在门口打电话,两父子一对上眼神,小的眉头紧皱,老的惊讶不已。
离家出走差不多一个月了。
“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裴四海一上来就扯着嗓门问,旁边护士站的护士立刻提醒,他才稍微收敛一些。
裴贺阳冷眼看过去,没有理会的意思,一声不吭就要进病房。
裴四海一把扯过他手臂,力道之大,不知道的以为是打起来了,“反了你了,还当不当老子是你亲爹?啊?你也跟你那个妈一样,都往姓邱的身上靠!”
裴贺阳眼睛喷了火,烧得像是能立刻燃尽周遭一切事物,他两只手攥紧拳头,脖子上的青筋因为忍耐过度明显凸出。
“怎么?还他妈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我?”裴四海看他这个样子,瞬间瞪大眼睛,梗着脖子喊,“行啊,老子就站在这儿,你要是有种你就打,亲爹你他妈的都敢打,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啪’地一声,贺莹猛地一下打开病房门,重重地在他脸上甩个巴掌,“裴四海,你给我滚蛋!”
裴四海像疯了似的,挺着啤酒肚往前拱,要不是裴贺阳冲过去挡在中间,他那几道重拳就会打在贺莹脸上。
但也正因为这样,裴贺阳后背挨了好几下,疼得他牙都要咬碎了。
“欸欸欸,这男的怎么这样啊,快去叫保安,真是够呛,打女人和孩子。”旁边有别的病房的家属听见楼道里的吵闹声,出来看情况,隔着一小段距离议论起来。
“就是,这什么男人,是不是喝酒了,看他脸那么红。”
“还真没准,这俩人是他老婆孩子吗?太可怜了。”
“遇上这样的男人,倒霉到家了。”
裴四海听到这些话,气得不行,胸口剧烈起伏,他冲着那帮数落他的人吼道,“你们都他妈的知道个屁,这女人,给我戴绿帽子,我这儿子也他妈的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种!”
这种胡诌的话伤人于无形,比开了刃的刀剑都锋利百倍,周围人立刻一片惊叹,贺莹没撑住,顺着门框往下滑。
幸好裴贺阳反应快,立刻扶住她,紧紧抱在怀里。
保安从电梯口冲过来,赶紧拉开仍在骂骂咧咧的裴四海。
裴贺阳双眼猩红,愤怒全印在脸上,他护着贺莹,又恨不能冲过去狠狠揍那个男人一顿,但与此同时,贺莹缓过神,又双手牢牢扯住他的腰。
母子俩,是一副活生生的相依为命。
裴四海被保安拉走,走廊里才恢复平静,他那一嘴骂骂咧咧的炉灰渣子,染脏了所有人的耳朵。
进屋之后,贺莹松开裴贺阳,跑到洗手间反锁上门,没多久,里头传来低低的呜咽声。
贺文躺在床上,怔怔看着裴贺阳,突然撅起嘴委屈得要哭,“妈妈,妈妈,哭哭,你,走,你,坏。”
裴贺阳嗓子堵成死团,咽不下气,他颤抖的手覆在贺文头上,轻声安慰,“文文乖,妈妈眼睛进沙子了,没事的。”
贺文眨眨眼睛,抽泣着问,“你,你...坏...坏。”
裴贺阳别过脸,再也说不出话。
贺莹从卫生间里出来,眼眶通红,但整个人卸掉了刚才的一身晦气,她走到病床边,拍拍贺文的腿,“文文,哥哥不是坏人,哥哥一直在照顾你,他像妈妈一样,很爱很爱你。”
贺文抿着嘴,嘴角拉得很低,张手找贺莹要抱抱。
裴贺阳刚起身要让出个位置,贺莹的手臂就搭在他肩上,“儿子,妈让你受苦了。”
裴贺阳鼻子一算,眼眶红得不像样。
“阳阳和文文都是妈妈的好孩子!”贺莹拥着两个儿子,心窝里徜起翻江倒海的疼。
将近凌晨,裴贺阳躺在陪护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他点开池越微信,翻看两人的聊天记录。池越发的每个字儿都像是能牵动他神经线的工具,看一句笑一下。
温习完聊天记录,他又翻看起池越的朋友圈,总共不过五条,其中三条都是过年时的祝福,配图是一张家里吃团圆饭的照片。看着看着,他眼角有点儿湿,退出朋友圈点开点了下发消息那条框。
‘睡了吗?’
打完这三个字儿,裴贺阳又怕打扰他休息,一个一个删掉。过了一会儿,心里还是不好受,又打出几个字儿,‘没睡的话能跟我聊聊天吗?’
“真他妈的矫情。”裴贺阳低声骂了自己一句。
终于,手机左上角的时间变成零点,他没忍住,刚想打‘池越,我睡不着。’
对方发来了视频邀请。
裴贺阳跳起来冲进厕所,点下绿色按钮。屏幕上瞬间闪出池越的脸。
他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眼睛半眯着,看起来是挺困的。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裴贺阳强装镇定,可上下滑动的喉结道出了这一刻的情绪。
池越稍稍拧眉,嗓子里发出慵懒的声音,“你一直在输入什么?”
☆、第 24 章
裴贺阳强忍着没说骚话,问:“我就是想问问...你英语复习的怎么样了。”
视频那边的人笑笑,“老子能及格!”
“这么厉害。”裴贺阳看着屏幕上那张脸,脑子里乱成一团麻,他舔下嘴唇,压下心里那团火,“那我就放心了。”
池越困得不行,眼皮快要阖上了,“你也加油。”
裴贺阳说:“好,你睡吧。”
“那我...”池越慢慢闭上眼睛,“先睡了。”
忘了什么时候,屏幕上的脸变成了天花板,但那均匀的呼吸声成了助眠神器,裴贺阳带着耳机,很快睡着。
转天一早,池越睁开眼,照常去枕头底下摸手机,可拿在手里按半天,屏幕还是黑的。他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忍住浑身的不情愿,掀开被子下床去拿充电器。
接上电源,他就去厕所刷牙洗澡,吹了个帅气的头型后,腰上裹条浴巾出来。
今天起的不算晚,可鞋柜边儿摆着的深蓝色塑料拖鞋却让池越误以为此刻是中午,他抬头看看墙上的表,九点一刻没错。
池建国这么早就出门了?
字条也没留一张。
池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走进屋里拿手机拨电话。
‘嘟’了大概十好几声都没人接,他不死心,又播一遍,很快就通了。
池建国声音有点儿哑,“怎么了儿子,我今天上批发市场这边儿看看有没有好牛肉,出来的早。”
池越松了口气,“吓我一跳,我以为面馆儿有什么事儿,我没事,就是问问您在哪。”
“面馆儿能有什么事儿啊,傻孩子,你自己做点儿早餐,我待会儿得直接回面馆儿,你快考试了吧,这两天都别过来,好好在家复习功课。”池建国嘱咐几句,旁边有人跟他说话,他就赶紧告诉池越,“儿子,我这还儿有点事,先挂了啊。”
“好,您挂吧。”池越说。
挂掉电话后,池越翻起聊天记录,看着置顶的裴贺阳,他想起来昨晚临睡前两个人视频来着,点进去一看,注意到通话时长的时候,他吓一跳。
原来手机是这么弄没电的。
心里蹦蹦直跳,池越放下手机,去冰箱找吃的。
魏女士一不在,家里的余粮都少了,以前多多少少还能剩点儿烧饼火腿什么的,现在冰箱里空一大半。池越刚想拿手机随便点个外卖,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
他走过去打开里边的门问一声,“谁啊?”
外头响起裴贺阳的声音,“是我,快开门。”
池越连想都没想,直接打开防盗门,一脸诧异,“你怎么来了?”
裴贺阳举起两个纸袋子,得意洋洋地说:“给你送早餐啊!”
走进来后,他脚下突然顿住,目光不偏不倚落在池越下半身,围着的浴巾上。
池越后知后觉,一把推开他的脸,“别看。”
然后冲进卧室,重重带上门。
过了好一会儿,裴贺阳才呼出一口气,舌尖在嘴里扫一圈儿,身上那股邪火怎么都没有降下去的苗头,他反复深呼吸几次,还是不行,干脆把纸袋放到桌上,推门离开。
池越换好衣服刚要出来,就听见防盗门‘啪’的一声被关上,他打开卧室门,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好端端摆在桌上的早餐袋子。
这种事儿,太尴尬,最好的办法就是两个人谁都不提,自然过渡。
于是,池越坐下来,打开纸袋子,从里面拿出汉堡、油条和粥,当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安安静静地吃早餐。
半个小时后,裴贺阳又来敲门。进到屋里,他指着桌上的早餐袋子问,“怎么样,好吃吧?”
池越看了一眼那袋子,点点头,说:“好吃,谢谢。”
“别客气。”裴贺阳有点儿不习惯他这种语气,拉了把椅子坐下,拿过剩下的那个袋子,“你...吃饱了吗?”
池越有点儿走神,反应两秒后回道,“嗯,吃饱了,你吃吧。”
“哦。”裴贺阳清了清嗓子,“那我吃了。”
池越搓搓自己大腿,站起来说:“你吃吧,我去烧壶热水。”
“好。”裴贺阳说完,都不敢看他,低下头翻出袋子里的吃的。
池越一直在厨房待到水烧开,泡好茶,撇去茶表面的浮沫,才端着茶杯出来。
裴贺阳抬头看过去,立刻拉开旁边的椅子,让他坐。
本来想去茶几喝茶的池越,只好在餐桌旁坐下。
两人之间,尴尬沉默。
“你身材...还挺好啊,平时健身?”裴贺阳实在憋不住,试图用闲聊将这个话题解决掉。
因为他发现,再怎么憋着,也不如用玩笑话把刚才那一幕带过来得对劲儿,于是,扯了个听起来挺正常的问题。
池越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白,端起茶杯抿一口,实话实说:“不健,也很久没打球了。”
为了避免他又接着问下去,池越干脆把跟运动有关的话题都给掐死。
“这样啊......”裴贺阳点点头,紧接着又补了一刀,“那你真是天生丽质,腰上一点儿赘肉都没有。”
池越没忍住,白他一眼,“不会聊天可以闭嘴,裴贺阳同学。”
裴贺阳立刻作证,盯着池越不停喝茶的动作,终于憋不住笑,“不是,你说咱俩至于的吗?不就是光这个膀子吗?谁还没看过啊,以前打完球咱不都这样吗?”
池越冷眼扫过去,“那是你。”
这话一出,裴贺阳竟然真的仔细回忆起来,末了,他咽了咽喉咙,笑着说:“好像还真是。”
池越轻嗤一声,偏过头去,“傻逼。”
“行行行,不提了,这事儿就当翻篇了,咱们尽兴下一个话题。”裴贺阳凑到他眼前,问,“周三考完试,你想吃什么?”
池越愣了下,“你这试还没考,就想着吃什么?心够宽啊!”
“欸,不是你说的考完试要庆祝吗?不管分数。”裴贺阳有点儿急,“这二十四小时还没过,怎么就忘了?”
池越放下茶杯,“没忘。”
裴贺阳笑了,“没忘就行。你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吃什么呗。”池越说道。
“行,那我待会儿好好想想做点儿什么。”裴贺阳已经开始琢磨着菜式。
池越怕他分心,想了想,又说:“干脆就樱和日料688那个大套餐得了,省事儿。”
裴贺阳挑眉说:“这个可以有。”
聊着聊着,他手机响了,掏出来一瞧,是个陌生号码,“喂,哪位?”
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他脸立刻沉下来,像冻在冰箱里的冰块一样冷,“滚你丫的!”
池越问,“怎么了?”
裴贺阳摇头,“没事儿,傻逼推销员。”
他刚说完,手机又亮了,顶进来一条短信,还是刚才那个号码。本想着直接拉黑,可看完内容之后,裴贺阳眼神瞬间慌张,他抬头问池越,“前几天有人去店里找麻烦吗?”
池越想了想,答,“没有,怎么回事?”
“裴四海小媳妇儿......”裴贺阳眉间拧成一团,意识到说出的名字,又解释,“裴四海就是我生父,他新娶那小媳妇带个儿子,总闲得蛋疼,找抽。”
池越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几天前一群小孩儿付钱那档子事儿,问道,“你有他照片吗?”
裴贺阳摇头,随后又说:“我记得他微博名字,我看看那上边儿有没有照片。”
他打开app,输入几个字后,还真找到了想看的那个微博,这人相册里也存着几张自拍照,“又丑又傻逼。”
池越歪着身子看,照片里那个看起来年纪不大,干干净净的人就是昨天想付现金,但差五块钱的男生,“他前几天来过店里。”
裴贺阳眼神充满质疑,“他怎么你了?”
“他这小身子板,能怎么着我?”池越不解,但还是将昨天那件事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末了,又加一句,“但他最后问我为什么要救那个男生时,我没听懂。”
裴贺阳抬起眼皮,“什么意思?”
“我记得当时救的是个长头发的.....”池越说到这儿,眼前突然一亮,“难不成是个带假发的男生?”
“这事儿不对。”裴贺阳慢慢摇头,说,“一年多这傻逼都挺老实的,怎么最近又开始找事儿,还跑到你家面馆儿?肯定有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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