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翎目光沉沉地盯着他,心底窜起一股暗火,披了件衣服,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汐桃张了张嘴,到底没有阻止他,只是派人将九翎的东西都送去了新居所。
一夜辗转翻侧,翌日,侍卫禀报,说昨夜又死了一名护卫。
汐桃微微愕然,询问过后,发现那名侍卫也是宋舟的人,这次九翎没有在折辱他,而是一刀毙命。
第二天、第三天皆是如此,白天九翎一切如常,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是夜里,跟宋舟狼狈为奸的那些人死了一个又一个。
汐桃掰着手指算了算,再这么下去,他这天宸门里的护卫就要被杀光了。
汐桃郁闷,徒弟每天晚上忙着杀人,有时间睡觉么?
夜里,汐桃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了想起身,去了九翎的房间。
汐桃对九翎的新寝居很用心,这间房里摆放的古玩玉器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床榻绵软,被褥锦锻丝滑,丝毫不比他的寝室差。
屋里很安静,九翎不在屋内,汐桃仔细看过去,屋里的东西都没有动过,就连衾被也是之前的样子,好像根本就没有人在上面躺过。
汐桃皱眉,看着崭新的被褥忍不住担心,徒弟是□□凡胎,再这样不睡觉下去,不用黑化就已经病倒了。
他坐在桌子前等了许久,将近凌晨,九翎才一身血污的走了进来。
汐桃:“……”你杀了人,难道不应该遮掩一下么?
这让为师训斥你好,还是不训斥你好。
汐桃想了想,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伸手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他努力无视九翎身上的血腥气,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地给他倒了一杯水。
九翎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神色冰冷道:“师尊深夜至此有何事?”
汐桃看着他眼底的青黑,软了声音,“翎儿,你需要睡觉。”
九翎体内的深海之力即将觉醒,他担心九翎再这么下去,身体会支撑不住。
“我不困。”九翎神色依旧冷硬。
汐桃无奈地低咳了一声道:“翎儿,为师觉得你住得有些远,你不如搬回为师的院子里住,就算不住在同一间屋子,也可以住得近一些,正好为师院子里有几间空房,为师已经令人打扫干净了。”
他还是舍己为人,把徒弟放在身边看着好了,再这么下去,徒弟就在黑化的路上回不来了。
看来拯救徒弟黑化的计划,实在是任重而道远。
九翎弯起嘴角,露出这些天唯一一个笑容,声音幽幽问:“师尊不是说觉得我已经长大了吗?”
他本来也没指望师尊能同意他回去住,能搬回一个院子住,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汐桃违心道:“你最近未睡在为师身边,为师睡得不甚安稳,你虽然长大不需要为师了,但是为师需要你。”
九翎俊美无俦的面容微微松动,明知道师尊是在哄骗自己,还是忍不住轻笑了一下,“既然师尊如此需要我,我只好搬回去了。”
汐桃叹气,别人家的熊孩子闹脾气的时候,要的是糖,他家熊孩子闹脾气的时候,要的是命。
九翎眼里终于浮现了些许笑意,“不过我要住师尊隔壁。”
他太贪图师尊给他的温暖,只有一次一次证明自己在师尊心里的地位,他才能获得片刻的安慰,除此以外,别无他法。
汐桃点头答应下来,眼睛转了转,“可以是可以,那……”
九翎笑了笑,“师尊,我不会再杀那些护卫了,我这几日解决的那几名护卫都是那日在场的人,他们在暗中调查黑衣人,如果这样继续下去,他们就会发现我们的秘密,此事万一泄露出去,会给整个天宸门带来麻烦,所以我才将他们解决了。”
汐桃:“……”所以是故意吓为师?
九翎轻轻笑了笑,“前几日徒儿有些事没想明白,难免心情不好,还请师尊见谅。”
“现在想好了吗?”
九翎摇了摇头,垂眸道:“徒儿只是想明白了,有些事,终其一生也难释然,无解。”
既然想不通,也无法释然,不如便不想了,安心地等待着命运推着他们向前,也许有一日,他能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汐桃伸手摸了摸九翎的发顶,情窦初开的少年总是多愁善感的,他这个师尊会努力帮徒弟的。
九翎在汐桃手心轻轻蹭了一下,汐桃笑了笑,带着终于恢复乖顺的徒弟回去休息了。
翌日一早,汐桃惊喜地发现他的灵力已经恢复到五成了!
果然,徒弟还是要顺毛捋呀。
第35章 鲛人泪
汐桃站在廊下, 百无聊赖地看着漫天霜雪,心里有些为九翎体内深海之力觉醒的事发愁。
他立于霜雪当中尚且感觉这样寒冷,玄星鹤君说深海之力觉醒时九翎会觉得如置冰窟, 他想象不出那该是怎样的严寒。
他伸手接下飘落的雪花,轻轻拧眉, 他的徒弟是小人鱼,平时最怕冷了, 每每到了冬日, 睡觉的时候都喜欢黏在他的身上,如果置身于那样的寒冷当中也不知受不受得了。
九翎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 拿着件软白狐毛斗篷披在他的身上, “师尊, 在想什么?”
汐桃敛下思绪,轻轻摇了摇头,回眸看着他问:“昨晚睡得还好吗?”
九翎皱眉,语气里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 “如果我说睡得不好, 师尊会让我回去吗?”
“如果睡得不好, 为师就让人给你点些安神香。”
九翎‘啧’了一声,双手抱胸不肯说话。
汐桃浅笑了一下。
他看着漫天的雪花问:“昨晚你过来给我盖被子了?”
他今天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现被子好好的盖在身上,就知道定然是九翎昨晚来过。
九翎看着他冻得红彤彤的耳尖, 笑道:“师尊也知道自己睡后不老实, 容易踢被子呀?”
汐桃微窘, 这些年他和九翎住在一起, 看似是他在照顾九翎,实则一直是九翎在照顾他,就连夜里起来盖被子这件事都是九翎一直在做, 不然他早将被子踢到地上去了。
九翎勾了勾唇,“日后,我若不在师尊身边,师尊可怎么办呀。”
汐桃微微茫然,有一瞬间的失神,他竟然真的想象不出没有九翎的日子该怎么过。
天上五百年匆匆而过,跟九翎在一起的八年,却让他觉得刻骨铭心,这八年的他仿似才有血有肉,渐渐变得鲜活。
不知不觉,九翎于他原来已这般重要,他心中微微错愕。
九翎伸手摸了摸他冻得冰凉的耳朵,“师尊想什么呢?”
汐桃回过神来,垂眸浅笑,“没想什么。”
九翎站到他身后,伸手捂住他冷冰冰的耳朵,跟他一起看着天上的雪花,唇边隐隐带笑,“春天快来了,这可能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
汐桃仰头看着天空下簌簌而下的落雪,轻轻点了点头。
“明年冬天我还要跟师尊一起看雪。”
……
鱼七七手里拿着食盒,迈步走过月门,抬头看着依偎在一起的两个人,脚步微微顿住。
她隔着雪幕看着九翎和汐桃,若有所思地看了许久,没有打扰他们,静静地转身离开。
汐桃心里焦急地等了几日,玄星鹤君终于查到了关于深海之力的事,再次来找他。
玄星鹤君在席居上坐下,开门见山道:“本君在天庭上查了卷宗,原来历代鲛人之主身上都有一块灵石,那块灵石世代传承,能帮鲛人之主平安度过深海之力的觉醒,虽然无法减轻痛楚,但至少能保证鲛人之主不会抗不过去变成泡沫,这块灵石代代相传,护着历代鲛人之主的平安。”
汐桃听到有解决的办法,忍不住精神一震,听到这块灵石世代相传,却微微蹙眉,“翎儿身上没有什么灵石。”
这些年他都跟九翎生活在一起,很确定九翎身上没有这块灵石。
这块灵石既然是鲛人之主世代相传,那么它之前很有可能是在水倾城的身上,水倾城死前应该没来得及将这块灵石交给九翎,说不定已经被南宫震天抢了去。
他看着玄星鹤君,沉吟道:“你可能算出这块灵石现在在哪里?”
玄星鹤君轻轻摇头,“这块灵石属于鲛人族,只有鲛人之主才能感应到这块灵石的存在,我无法探知它现在在何方。”
汐桃不免失望,眉心轻蹙,“那我只能想想其他办法了。”
门口响起敲门声,九翎走了进来,他看到玄星鹤君坐在屋子里,微微愣了一下。
汐桃见玄星鹤君暴露也没有太惊慌,自从他用真身见过九翎,发现九翎没有半点怀疑之后,就彻底放下心来,现在就算九翎见到了玄星鹤君,他也没有太紧张。
他淡定介绍道:“翎儿,这位是为师的朋友,你唤他鹤君即可。”
九翎敛下眼中的情绪,礼数周全地拱了拱手,眉眼却有些冷淡,“见过鹤君。”
其实他早就已经见过这个人出入师尊的房间,只是没有正式打过招呼,他也一直当做不知此事,没想到这次却正好撞上了。
汐桃不知道自己早就已经露馅了,还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连他们早就见过都不知道。
玄星鹤君也很有默契地从未跟汐桃说过这件事,现在自然也不会说。
九翎走上前去,给他们二人各倒了一杯茶,浅笑道:“师尊与鹤君是旧识?”
“嗯,认识很多年了。”
从汐桃有记忆以来,他就认识玄星鹤君了,还记得他飞升的那一日,是玄星鹤君在天庭迎接他。
他想起那日玄星鹤君一脸沉重的表情,忍不住粲然一笑,玄星鹤君那天的表情不像是他才飞升,仿佛是他已经死过一糟了一样。
他想起往事不由莞尔,晃着身上的银川铃道:“这个银川铃就是鹤君送给我的。”
九翎看着汐桃手里的银川铃,神色暗了暗,不自觉抬眸冰冷地看了玄星鹤君一眼。
师尊从来了之后就一直将这个铃铛戴在身上,从未有片刻离身,他没想到竟然是玄星鹤君给师尊的。
这些年来,他几次撞见玄星鹤君来跟师尊见面,可见他们二人关系亲密。
他的一颗心不由自主地往下沉了沉,玄星鹤君与师尊有着他不曾参与过的过去,还会有他无法触及的将来,这一认知让他忍不住黯然。
他甚至连师尊来自哪里都不敢问出口,而玄星鹤君很有可能跟师尊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阴暗情绪在他的心里疯狂肆虐,张牙舞爪地想要冲破牢笼。
汐桃没有察觉九翎的情绪变化,还在自顾自的晃着银川铃玩。
九翎猛地闭上眼睛,努力压抑心中翻涌的情绪,他知道,他之前杀宋舟的事已经惹怒了师尊,绝对不能再做其他事情惹怒师尊了。
玄星鹤君看了一眼九翎绷紧的嘴角,又看了一眼汐桃没心没肺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只有汐桃能将一头狼崽子当忠犬养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汐桃在防止徒弟黑化的路上,还要走很远很远。
玄星鹤君同情地看了汐桃一眼,站了起来道:“我先回去了。”
他没让九翎和汐桃送,自己走了出去。
九翎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俊美无俦的面庞冷若冰霜,他看着玄星鹤君走出去后,一个旋身,在原地消失不见。
他背在身后的拳头微微握紧,一双墨瞳幽深岑寂。
“翎儿,你在看什么?”
九翎抿了下唇,回眸对汐桃笑了笑,“没什么。”
他见汐桃还将银川铃握在手里,伸出手道:“师尊,你的银川铃有些脏了,我给你清洗一下吧?”
汐桃将银川铃拿起来看了看,“还好,不用清洗。”
他将银川铃挂回腰间,不以为意地拍了拍,银川铃是仙器,根本就不会脏污,一定是九翎眼花了。
九翎神色黯了一瞬,他微微垂眸看了一眼碍眼的银川铃,将手臂放了下去。
春暖花开,转眼就快到九翎的生辰了,九翎今年的生辰,也是九翎二十岁的行冠礼,自然要比往常更重要一些。
汐桃坐在桌旁算了算日子,看着吃早点的九翎笑眯眯问:“翎儿,你想好要让谁给你取字了吗?”
当初他给九翎取名的时候说过,等九翎行冠礼的时候,让九翎找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给他取字。
九翎抬眸看他,弯唇道:“徒儿想请师尊给我取字。”
汐桃嘴角忍不住扬了扬,故作沉吟道:“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我已经给你取过‘九翎’这个名字了,我们当初说好的,要让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给你取字的。”
九翎温柔轻笑,“我早就想好了,师尊就是我最重要的人,我只想让师尊给我取字。”
这天地之间,无疑只有汐桃对他来说是最重要的人。
“那好吧。”汐桃嘴角压不住地上扬,站起来道:“我去书房看看。”
他快步走出去,直奔书房,想看看有什么好字可以给徒弟做名字。
九翎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笑,垂眸看到地上晶光一闪,银川铃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汐桃刚才离开得太匆忙,没有看到。
九翎目光沉沉地盯着银川铃看了一会儿,离开的时候,脚踢在银川铃上,银川铃滚进了旁边的柜子底,隐在暗处。
九翎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
暖春刚至,南宫震天便广发邀请函,鸣羲大会如期举行。
汐桃换上精致的锦衣,这几年他的衣服几乎都出自鱼七七之手,由鲛丝织成,千年不坏,通体顺滑,冬暖夏凉,还可以防水火。
临行前,汐桃发现身上的银川铃不见了,在天宸门里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因为急着出门,只能暂时搁置此事,等回来的时候再找。
汐桃为了促进九翎和鱼七七的感情,便带着鱼七七一起去鸣羲大会凑热闹。
鱼七七难得参加这样的盛会,一路都非常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九翎话不多,偶尔回答几句,汐桃为了不打扰他们,一直半阖着眼睛装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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