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继续劝道:“天君说了,他虽然同意了婚事,但究竟要不要成婚还是要看您的意思,当然,您去到魔域之后,您与魔尊若是想结个什么仙魔契,他也是不反对的,天君说了,只要你们两个安生一点,别再折腾他,你们做什么他都不反对。”
汐桃挑了挑眉,他怎么觉得好像感受到了天君赤裸裸的嫌弃。
他才刚回忆起一切,转头就发现自己已经被卖了,着实是有些无奈。
他轻叹一声,有些发愁,五百年未见,不知道九翎该气成什么样子了。
他听着这一道道雷声,忍不住有些心虚。
三日后成婚……他虽然已经明白了九翎的心意,可他却还未分清楚自己的心意,他不知道自己对九翎的感情究竟是师徒情多一些,还是同情多一些,或者……他难道真的对九翎也抱着同样的心思吗?
第三世的时候,他看到九翎痛不欲生的模样,确实有一瞬间想,如果他还能活过来,就生生世世陪着九翎,可如今事过境迁,他不尽犹豫起来,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做。
“汐桃仙君可是在为婚事发愁?”玄星鹤君见他久久不言,忍不住问。
汐桃抬眸看他,神色多少有些窘迫。
玄星鹤君不懂感情,自然不能给他答案,想了想道:“汐桃仙君,您如果想知道自己究竟是否喜欢魔尊,其实去验情石那里验一验就知道了。”
“验情石?”汐桃一愣。
玄星鹤君点头,解释道:“传说有情人将手放在验情石上,验情石上就会出现那人心里钦慕之人的模样,如果那人心里没有心上人,那么验情石上就不会出现任何人的模样,如此便可知道汐桃仙君是否喜欢魔君。”
汐桃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玄星鹤君道:“三日弹指一挥间,婚期马上就到了,还请汐桃仙君早些做决定。”
他忍着外面吵人的雷声,跟其他仙君一样,暗暗希望汐桃仙君可以早日想通,早点答应下婚事才好,不要再折磨他们这些无辜的小仙了。
玄星鹤君离去之后,汐桃犹豫许久,始终寻找不到答案。
他夜里漫无目的地走去银河,看着漫天星光,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验情石前看一看。
他自己找不到答案,也许验情石能给他一个答案。
他朝着验情石的方向一步步走去,听着一声声雷响,回忆起三生来的往事,他发现自己竟然还记得初见九翎时的模样,也记得九翎第一次叫他师尊有多好听,他一步步往前行着,走了许久,终于走到了验情石面前。
他站在验情石前,看着闪烁着微光的验情石,却久久都没有动。
他沉默地站着,微风吹拂他的衣摆,他闭了闭眼睛,突然开口道:“通知魔尊,婚期如约举行。”
旁边的小仙童神色一喜,连忙跑出去告知天君。
汐桃睁开眼睛,看着验情石苦笑了一下,不用验了,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在来的这一路上,他回忆起了自己与九翎的三生种种,脑海里和心中始终都只有九翎一人,哪里还需要一块石头去验证呢。
其实一切早已不言而喻,他对九翎亦是情根深种,只是他自己毫无察觉,又将自己禁锢在师尊的枷锁牢笼之中,所以只当那脉脉流淌的情谊不存在。
三生以来他一直对九翎的情感视若无睹,如今已过数百年,他与九翎经历生生死死,他哪里还忍心让九翎继续等下去。
汐桃微微一笑,心中释然,终于看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
天界持续了五百年的雷声终于停了,众仙们迫不及待的睡了一个好觉,然后便喜气洋洋的开始筹备汐桃的婚事。
汐桃和九翎成婚这日,风和日丽,凤凰齐鸣,彩鸟仿若拱门,朝霞漫天。
汐桃离开仙界的时候,正好遇到历劫回来的司城,汐桃不由停驻脚步,看向司城的目光有些愧疚。
现在他终于知道司城为何总对他怀有怒气和怨怼,原来司城和九翎同样是他命定的徒弟,可他却只顾着追逐九翎,没顾上司城,是他亏欠了司城。
司城看着他也是一愣,司城刚才回到天庭已经听说了汐桃和九翎的婚事,他历劫归来,很多事也已经想通了,他知道汐桃是为了他才回忆起过去的事,心情复杂难言,分不清是个什么滋味,但过去种种终究是放下了。
他的目光落在汐桃身上的红衣上,微微垂眸,低声道:“我本该也是你的徒弟,可你却三世都没有选择我。”
汐桃张了张嘴,却没有什么可为自己辩解的,虽然事有轻重,但他确实没有选择司城。
司城眼眶微微红了起来,“我曾经问过自己,为什么你永远只护着九翎?因为我不需要,你便不给么。”
汐桃声音愧疚,“对不起……”
司城浅笑了一下,释然道:“其实你虽然没有做我的师尊,却三生都引我走向了正途,算是变相的教导了我,而这次如果不是你,我也不能这么快回到天庭,恐怕还要多受三世轮回之苦,所以你不欠我什么。”
司城灿眉星母,眉眼间的抑郁之气尽散,都是爽朗利落,若是细看,跟九翎还有两分相像,他看着汐桃微笑道:“你我师徒有缘无份,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父之教诲,我得世人偏爱,九翎得你一人偏爱,你予九翎三世爱护,予我免了三世轮回,你本不欠我们,是我们欠了你。”
汐桃轻轻摇头,心绪起伏,声音低低道:“还是欠了的……其实每一世翎儿看起来历尽悲苦,你却富贵无忧,可我却忘了,你其实也在品尝另一种苦。”
司城笑了一下,神色微微释然,他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唇畔含笑,“你觉得你亏欠了我,我也觉得我亏欠了九翎,我与九翎虽为双生,我却占尽了好运气,仿佛把他的好运都抢光了一样,偏爱总是毫无缘由的,既如此,你便替我把我的那份也一起还给九翎吧。”
他笑着笑着垂下眸去,怅然若失地轻声道:“其实我也很想叫你一句师尊。”
汐桃张了张嘴,却只能无言,有些东西,他给不了就是给不了。
司城抬眸笑了笑,“之前我一直不肯认清凌做师尊,心里还存着期盼,却忽略了清凌对我的好,经此磨难,我终于明白什么才是属于我的,以后我会认清凌做师尊,好好听从他的话,绝不让他失望,也不让你失望。”
汐桃轻轻颔首,看着司城明亮干净的眼睛,莞尔一笑,他知道司城是彻底放下了。
司城对他拱手,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含笑从他身侧走了过去。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汐桃蓦然想起当初元风仙君曾说过的话。
“本君听说,是司城在睡梦中不小心说出来的,他好像在梦里喊什么‘师尊,你看看徒儿’之类的浑话,正巧被其他仙君听了去,此事才闹大的,他的师尊还能是谁?不就是清凌仙君么!”
汐桃轻轻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他浅浅笑了笑,大步走出了天庭,姿态潇洒,再没有留恋和犹豫。
司城历劫三世,已放下心中执着,得成大道,战神降世。
九翎镇守魔界,为魔界之王,守一方妖魔鬼怪,还世间太平。
他的两个徒弟胸怀坦荡,各守一方,都是绝世无双的君子。
——
魔君大婚,还是跟他的神仙师尊大婚,此消息一传出去,一时间震惊了三界。
大家对此津津乐道,众说纷纭,唯有天君很淡定。
天君看着云舒气清的天界,轻轻笑了笑,只要三界安好,无风无浪,他耳根子能清静下来,好友闲着没事的时候能回来陪他喝喝茶、下下棋,他才懒得管其他的呢,反正孽缘三生,仙魔之契已成,随他们去吧。
汐桃身穿大红喜袍,被热情的诸位仙友们送至仙魔边界,诸仙看到魔界的影子,不愿意多待,说了一堆吉祥话,将汐桃一个人抛下,一溜烟的跑了。
汐桃出了花轿,看着对面的魔域,忍不住叹气。
天道害他,当初为何独独让他算出他和九翎有一场师徒缘分,却没算出他们还有夫妻缘。
汐桃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魔将们很快就小心翼翼地来催促,天边又打了两声闷闷的雷,像怕惊着谁一样声音不大,但阴云密布透着一股怨气,汐桃低笑,看来是九翎等急了。
汐桃钻回花轿里,被抬去了魔域,他再从花轿里走出来,周围景致变幻,他远远地就看到了熟悉的背影。
汐桃看着九翎,心口止不住一酸,他恍然发现,时光匆匆,他竟已经隔了这么久没有见过九翎了。
九翎背对着他,身上穿着跟他一样的红色喜袍,身姿比以前高挑,肩膀也比以前宽阔,周身的气势透着强势和威压。
可汐桃知道,九翎还是他那个会撒娇、爱吃醋的徒儿。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一步步朝着九翎走过去,在九翎身后站定,尽量语气轻快地开口道:“无渊魔君,好久不见啊。”
“无渊……无缘……”九翎眉目沉沉地回过头,眼眸如鹰隼般盯住汐桃,“从头到尾,你都想跟我无缘罢了。”
汐桃僵住:“……”为师真没有这个意思。
九翎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牙关轻咬,眼中情绪涌动,“你不是已经丢下我飞升,早就把我忘了么?”
汐桃:“……”看来这五百年来九翎确实气得不轻,正在闹脾气呢。
九翎见他久久不言,眼底渐红,不见了刚才的强势,声音里透出一股委屈来,“若我不逼你出来,你是不是要躲在天庭里永远不见我?”
汐桃赶紧磕磕绊绊地哄小徒弟,“不会的,这些年来我的确是把你、把你忘了,但我一想起来,就想来找你了。”
“以什么身份来找我?以师尊的身份吗?”九翎声音满含怨气,“如果我不派花轿前去逼你,等我再得知你消息的时候,说不定你连仙侣都娶了。”
“不会的。”
“你会。”
“真的不会。”
“会。”
“……”汐桃转身就往回走,身上红衣翻飞,端的是玉色无双。
九翎神色慌乱起来,再也不见了刚才那副阴沉冰冷的模样,连忙抓住汐桃的手腕,不让他离去,“你去哪?”
汐桃回眸看他,火上浇油道:“你不是心心念念着师母吗?我这就去给你寻一位师母。”
“你敢!”九翎扣住他的手腕,几乎是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眼眶越来越红。
汐桃确信,他如果敢再提一句‘师母’,魔尊殿下说不定会当场哭出来。
汐桃抬眸,还想继续逗逗这捏酸吃醋的小狼崽,却是心头一跳,小狼崽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双目灼灼,炙热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脸上,他不自觉有些紧张。
小狼崽真的长大了呀。
汐桃的脸颊上不自觉飘上一抹淡红,声音温柔下来,“没有师母,只有翎儿。”
九翎喉结滚动,眼神比刚才还要烫人,汐桃不自觉微微偏开目光,九翎却不允许他闪躲,动作粗鲁地抬起他的下巴,炙热而柔软地吻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跟九翎急切又霸道的动作相比,他的吻一点也不凶,还意外的温柔,带着一丝颤抖,紧紧地扣着汐桃的后脑,不容他离去。
这是汐桃和九翎之间第一个正式的吻,汐桃紧张得差点忘了呼吸,心中悸动,连指尖都带着颤抖,两人身上的红衣交织在一起,是一片绚丽的色彩。
一吻结束,九翎眷恋的贴着汐桃的唇,舍不得放开,他像拥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恨不能将汐桃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辗转百年,他终于能再次将他拥入怀中。
九翎瞳孔颤动,语气紧绷,“师尊,我已入魔,你可会嫌弃我这个徒弟?”
九翎声音里不自觉夹杂着紧张的颤意,他刚才竖起全身的冷刺,就是因为他在害怕,他害怕汐桃不想要他这样一个魔君徒弟。
他的师尊是不染凡尘的神,他却已经堕魔为君。
汐桃看出他的紧张,唇边划过一抹温柔笑意,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莞尔道:“儿不嫌母丑,师不嫌徒笨。”
九翎坚定而执著地望着汐桃,听到他的话,心中的一块大石才算落了地,不由松了一口气,可这五百年来分离的气和痛苦却还没消散。
他抿了抿唇,对这个答案不是特别满意,别别扭扭的哼了句,“说点好听的。”
汐桃浅笑,正了正神色,抬手摸着九翎的面颊,含笑看着他。
汐桃双眸明亮,声音清甜道:“吾徒甚美,吾心悦之。”
做师尊的能怎么样?只能惯着。
九翎忍了忍,还是忍不住扬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绚烂的笑容。
“……”旁边跪在地上的小魔物们虽然不敢抬头,但听到他们的对话,忍不住瑟瑟发抖。
他们没有听错吧,魔君竟然在笑?自从魔君来到魔域之后,他们还从未听他笑过。
但是魔尊刚才的笑声虽然短促,却清晰而明亮,的确是开怀而笑的。
想想魔尊刚才笑的原因,他们忍不住怀疑……魔域有这样幼稚的魔尊和未来魔后,魔域真的不会毁于一旦么?
过了一会儿,魔后不知道又说了一句什么,把魔君哄的心花怒放,又无法抑制地笑了起来。
“……”向来不苟言笑的魔君一遇到魔后怎么就这般幼稚。
小魔物们忍不住偷偷在心里腹诽,这说不定是天君的诡计,天君也许就是想用这种不废一兵一卒的方法彻底摧毁魔域。
可他们能怎么办,魔君遇上魔后显然已经失去理智,眼中和心中都只剩下魔后一人,他们这些小喽啰在魔尊眼中可能连尘埃都不如,他们在心中暗暗打算,以后还是要想办法多多讨好魔后才行,虽然魔后才来一天,但他们已经看出来了,这魔域以后必定是魔后说了算的。
他们不敢再听下去,连忙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留下魔尊和魔后独处。
九翎不知道小魔物们的心思,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紧紧抱着怀中人,喃喃道:“这次师尊终于不会再离开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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