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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尘意(玄幻灵异)——顾言丶

时间:2021-06-08 08:53:41  作者:顾言丶
  刑应烛面不改色地将罐头瓶重新揣回兜里,又从雨伞下伸出手,就着雨水冲了冲手上的污渍,才慢条斯理地迈开步子,向着盛钊离开的方向走去。
  回到公寓,熊向松果然没乖乖在屋里等消息,而是在一楼大厅徘徊着,时不时向外探头探脑地张望。
  刑应烛脚程快,虽然比盛钊落后一点,但差不多跟他同时进了门。
  熊向松离着老远就看见了盛钊怀里抱着个脏兮兮的小貂,一双眼登时亮了起来,脸上浮现出狂喜的神色。
  他搓了搓手,只等着盛钊刚一刷开楼门,便冲上去一把攥住他的手,连声道谢。
  “谢谢谢谢,老弟,你就是哥的恩人——”
  “什么?”盛钊被他谢得一头雾水,但好歹还没忘了正事儿,连忙问道:“熊哥,你妹妹回来了吗?”
  他话音刚落,刑应烛也后脚跟着进了楼。他轻飘飘地瞥了熊向松一眼,然后伸手从盛钊怀里拎出那只小玩意,上下抖了抖,把盖在小貂身上的睡衣抖落下去,然后顺手把小貂扔进了熊向松怀里。
  “你妹妹的宠物,他给你找回来了。”刑应烛略咬了个重音,说道:“你妹妹回来了吧,告诉她不用出去找了。”
  熊向松微微一愣,紧接着触及到刑应烛的眼神,冷不丁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对对对,刚才就回来了,我忘了通知你们。”熊向松握着盛钊的手又狠狠摇了摇才放开他,说道:“实在是哥对不住。”
  “没事。”盛钊摆摆手,又指了指他怀里不住打颤的小貂,说道:“但是我看它好像受伤了,你们带去宠物医院看看吧。”
  刑应烛在雷雨天的晚上出去转了一圈,本就不大好的脸色更显得苍白了些。他没留下听那两个二货互相客气,而是把手里滴水的雨伞随便往电梯旁一丢,转而自顾自地上了楼。
  电梯门关闭,发出叮的一声轻响,随即指示屏上的数字开始缓缓上升。
  熊向松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电梯门,心有余悸地说:“……大佬没生气吧?”
  “没有吧。”盛钊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他人挺好说话的,你别这么担心。”
  熊向松:“……”
  ——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觉得,熊向松发自内心地祝福着。
  电梯停在七楼,刑应烛缓步走出门,701的大门吱嘎一声,平白无故地自己向里打开了。
  刑应烛一边进屋,一边掏出那只装着蠕虫的玻璃瓶,随手往玄关上一扔,那玻璃瓶骨碌碌地滚到墙边,左右晃了晃,停住不动了。
  瓶里那只蠕虫依旧不肯安生,打着结似地折腾,吱吱呀呀地叫唤着,听得人牙酸头皮麻不说,多看一眼都嫌恶心。
  刑应烛没开灯,他将身上沾了点雨水的风衣脱下来扔到沙发上,自己走到窗边,借着玻璃上的水痕打量着外头的雨。
  他之前确实没想到刁乐语会在家门口的地方被袭击——关键是他还毫无所觉。
  刁乐语虽然年龄不大,但胜在机灵,就算是遇到什么意外,逃跑起码应该不出问题。
  现在这个年头,不比几百年前大街上什么都有。别说是上了年岁的大妖,就是普通的精怪鬼魂都不怎么敢出来吓人了,说句和平年代也不为过。
  何况——
  刑应烛回过头,离着老远盯住了玄关上那只不断晃动的玻璃瓶。
  ——这种恶心东西他已经千八百年没见过了。
  那蠕虫依旧不知疲倦地在罐头瓶子里头挣扎,刑应烛嫌它实在太烦,于是隔空冲它弹了弹手指。
  紧接着,那巴掌大点的玻璃罐子里突兀地产生了奇妙的变化,瓶底如同泉眼般咕咚咚地往外冒着水。那蠕虫在外头的水里如游龙般迅猛,可不知为何,在瓶子里反倒对这水敬而远之,拼命地攀在玻璃瓶壁上往上窜。可惜那水涨的太快,眨眼间便填满了半个瓶子。
  蠕虫半个身子没入水中,几乎是在转瞬间就蹦出了一声近似人声的凄厉尖叫,身子被水面硬生生“切”成了两截。
  那蠕虫如同丑陋的蚯蚓一般,身子断了也还没死成,七扭八拐地痉挛着蠕动挣扎。
  它看起来对刑应烛既忌惮又痛恨,痛苦地在罐子里翻滚着,却再不敢带着瓶子乱晃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外头的雨势似乎比傍晚时分的小了一点。
  不过刑应烛虽然已经确信了这场雨来得反常,但也没准备费心去管,他连打理自己这一亩三分地都嫌麻烦,更别提去管外头的事了。
  可他出门这一趟,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
  因为他忽然发现,盛钊似乎冥冥间跟妖之间有一种别样的联系。
  刑应烛方才在外面时已经确信了这一点,或许盛钊自己没发现,但他确实有一种别样的天赋,否则不可能凭“直觉”找到刁乐语。
  他的本能似乎会受到一些特殊东西的牵引,这种牵引似乎是被动的,什么时候好用,对什么东西好用,可能连盛钊自己也不甚清楚。
  刑应烛也不知道这种“特殊”的原因来自于什么,或许是盛钊的八字问题,或许是他的天赋,也或许是他之前的某一辈子曾是什么人。
  但无论什么原因都好,这种“特殊”倒是让刑应烛忽然想起了一件几乎已经被他遗忘的往事。
  ——八千年前,他曾经丢了一样东西,从此流落人间。
  当年有人跟他说,想要找回这样东西,凭他自己是不成的。他得等着“时机到了”,等到他的“机缘”来,才有可能失而复得。
  当年刑应烛虽然年少轻狂,没怎么把对方这话听进心里,但到底还是多少存了点期待。只可惜后来千八百年过去了,别说“机缘”,他连个机缘的影子都没看见过。
  等到时间长了,刑应烛也咂摸出了味道,心说他这八成是被诳了,什么机缘不机缘,不过是权宜下的托词罢了。于是后来,刑应烛就渐渐地将这件事抛诸脑后,没再想起来过。
  他自己一个人在人间兜兜转转,苦寻多年也还是一无所获。
  然而就在方才,他忽然没来由地想起这事儿来。
  最近怪事多发,盛钊莫名其妙地在这种时候跑到他眼皮子底下来——而且来就算了,还偏偏让刑应烛发现他与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有着非同一般的感应。
  刑应烛失望的次数多了,现在突然遇上一个不同寻常的,便本能地有些怀疑。
  ——这莫不是个陷阱吧,他想。
 
 
第9章 “要不,咱们还是吃干锅?”
  商都市的雨又下了小一周,才断断续续地停了下来。
  电视新闻里的雷暴预警和各类事故集中播报也终于告一段落,盛钊推开窗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要是再不出太阳,他恐怕都要长成一朵蘑菇了。
  大雨方歇,空气里还残留着清凉的水汽味道,盛钊惬意地眯着眼睛在窗台上趴了一会儿,下意识探头往楼上看了看。
  七楼的偏窗也开了半扇,窗边的绿萝叶子长长地顺着窗沿垂下来,时不时落下几滴残存的水珠。
  盛钊盯着最下面那片绿萝叶子看了一会儿,然后伸了个懒腰,缩回屋里,只留下一扇窗用来通风。
  现在是上午十点半,盛钊的理论工作时间。
  之所以说是“理论”时间,是因为大多数情况下,这个时间段内公寓里几乎没有任何人会出没——三楼的白领通常早上七点出门,下午六点才会回来。四楼的胡欢晚上直播会到后半夜,上午大概率不会起床。
  刑应烛在上午时分通常也很安静,只有过了中午才会活跃起来,变相刷刷存在感。
  盛钊晃晃悠悠地摸了一会儿鱼,看完了半集综艺,然后揣着钥匙上楼,走过场似地在每层楼溜达一圈,检查了一下消防栓和安全通道之类的地方,上午的工作就算结束了。
  十一点刚过,熊向松从外头赶回来,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四五个食品袋,里面烧烤炒饭海鲜什么都有,直奔着一楼的办公室而去。
  盛钊正带着耳机看电竞比赛,冷不丁被人从背后一拍,吓得手机差点从桌上掉下去。
  熊向松眼疾手快地帮他捞住手机,顺手把手里的食品袋往盛钊办公桌上一堆。
  “熊哥,你真不用这么客气。”盛钊摘下耳机,无奈道:“就举手之劳而已,用不着这么在乎。”
  “哎,要的要的,你帮了哥个大忙,以后就把我当亲哥,有什么事随便说,不用客气。”熊向松大咧咧地一摆手,说道:“反正咱家自己的店,添双筷子的事儿。”
  盛钊哭笑不得。
  熊向松人老实又憨厚,说话自带东北口音,听上去莫名有种亲切感,每次都是两句话不到就能从“你我”变成“咱俩”。
  他也不等盛钊拒绝,摆了摆手,说了句店里还有事儿就又匆匆离开,只留下盛钊跟这一桌子吃的大眼瞪小眼。
  自从在一周前那个雨夜帮刁乐语找回“宠物”之后,盛钊的待遇就莫名得到了提升。
  这事儿在两天之内传遍了全楼上下,连胡欢都现巴巴下楼来了一趟,塞给盛钊一包薯片,用一种“天啊世间居然有如此心善之人”的敬佩眼神看了他半天,仿佛盛钊不是从外面捡了只宠物回来,是在大街上见义勇为被全市通报一样。
  熊向松就更别说了,他开着个烧烤店,看模样恨不得包办盛钊的一日三餐。
  倒是不知道为什么,盛钊一直没见到刁乐语。她本来白天晚上雷打不动的打卡也取消了,就像是再没从楼里出去过一样。
  盛钊倒是也问过熊向松,熊向松只说刁乐语跟她家那只小貂感情好,这些天都待在家里照顾,在它伤好前不会出门了。
  这倒也没什么,把宠物看得比工作重的人不是没有,盛钊也能理解。
  盛钊抬头看了看时间,然后把桌上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收回抽屉里,将隔壁101的门锁好,拎着那几个食品袋上了楼。
  那天晚上的事儿刑应烛也出了力,于是每次熊向松来“表示表示”的时候,盛钊也会分点给刑应烛送去。
  那天之后,刑应烛对他的态度也微妙地温和了许多,不但没把他连人带烧烤一起轰出去,居然还会留他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甚至到后来,偶尔碰到刑应烛不爱吃的东西,盛钊还得“被迫”下厨,给他再做点别的。
  701的门虚掩着,盛钊意思意思地敲了两下,听到里面传来应声之后,就自己推开了房门,熟门熟路地进了屋。
  “熊哥今天拿的太多了。”盛钊把食品袋往茶几上一放,说道:“我刚才看了一眼,里面还有几只烤生蚝呢。”
  刑应烛从沙发上坐起来,随意拨动了一下袋子,扫视了一圈,似乎是没找到合心意的,又兴致缺缺地靠回了沙发背上。
  “没什么想吃的。”刑应烛说:“冰箱里有新送来的牛蛙,烧个干锅吃好了。”
  刑应烛说得理直气壮,显然是指使人习惯了,一点不觉得这语气有什么不好。
  “我不会弄干锅。”盛钊跟他打着商量:“不然掰半块火锅底料煮着吃?”
  “都行。”刑应烛可有可无地说。
  说来好笑,这事儿可能是一回生二回熟,盛钊最开始还觉得被刑应烛指使来指使去地十分别扭,但做了两回居然也习惯了。
  好在刑应烛也不是白指使,每次也都留他一起吃饭。盛钊心说反正一张嘴也是养两张嘴也是喂,权当搭伙拼饭了,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很公平。
  结果就是他现在进刑应烛厨房的次数比进自己的还多,俨然快从“外卖接收者”晋级成“私人厨子”了。
  次数多了,盛钊也开始慢慢发现,刑应烛看着面相那么冷的一个人,实际上挑食得厉害。他几乎不吃蔬菜,也不吃海鲜,食谱里大多都是各种肉类,只有偶尔嘴馋的时候会点个蛋羹什么的吃一吃。
  “其实说真的,老板,你一天到晚也不出门,都上哪买的菜?”盛钊一边拉开冰箱门一边吐槽道:“也没见有什么外卖跑腿之类的上门。”
  刑应烛大爷似地窝在沙发里,什么活也不干,就着电视里金牌爱情剧场的电视剧背景音划拉手机,闻言敷衍道:“空投。”
  盛钊:“……”
  ——万恶的有钱人!
  盛钊恶狠狠地关上冰箱门,决定贯彻良好的养生意识,不跟刑应烛说话了。
  片刻后,刑应烛退出手机上的天气APP,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盛钊的背影。
  那晚之后,刑应烛自己关起门来琢磨了许久。
  这么些年过去,除了最开始年少时候曾寄托期望的那段时间之外,其余时候他都一直觉得那个“机缘”之说就是个骗局。
  但刑应烛自己清楚,他这种心态未必没有失望过多的原因。这到底是不是个骗局,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法真正确认。是以当他莫名觉得盛钊“特殊”时,心里那点残存的期待残骸还是有一点死灰复燃的意思。
  ——万一这次是真的呢,刑应烛琢磨着,毕竟他自己找了这么多年,连个影子都没找着,就算面前这个人跟“机缘”不搭边,他也不损失什么。
  刑应烛轻而易举地说服了自己,决定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甭管盛钊有没有那个本事,先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牢了再说。
  毕竟在那个雨夜里,刁乐语身上的蠕虫可是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打盛钊的主意的。
  盛钊此时还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刑应烛盯上了,他毫无所觉地从冰箱里拿出食材,脑子里想的还是一会儿应该多放点什么配料。
  刑应烛转头看向了窗台,那天晚上带回来的玻璃罐后来被他放在了阳台一角,罐子里那两节蠕虫软绵绵地浮在水面上,瞧着仿佛已经被太阳晒成了虫子干。
  但刑应烛清楚,那东西还没那么容易死。
  电视里的泡沫剧正演到高潮部分,女主角隔着一条天桥声嘶力竭地质问男主角“你究竟爱不爱我”,两个人咫尺天涯彼此泪眼朦胧,眼瞅紧接着就要来一场梦幻的彼此奔赴。刑应烛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伸手在茶几上的食品袋里翻了半天,勉为其难地翻出一串烤五花肉来,想凑活着先垫垫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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