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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三餐(近代现代)——赌墨泼茶

时间:2021-06-08 08:56:25  作者:赌墨泼茶
  姜演点头,说:“谢谢。”
  姜淮问他:“想吃什么?”
  姜演说:“随便。”
  姜淮想了想,说:“那就吃肉臊酸辣粉。”
  青春期的小伙子长身体,姜淮给姜演点了三两。
  酸辣粉很快端上来,透明晶亮的细长红薯粉泡在黑红的酸辣汤里,面上点缀着翠绿的香菜叶和泛着油光的肉臊,酸辣的香味刺激着味蕾,肉臊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姜淮拆开两双一次性筷子,磨掉毛边递给姜演。姜演饿得慌,来不及搅拌,夹起满满一筷子的粉丝喂进嘴里。
  姜淮透过他空空荡荡的领口,看见了若隐若现的嶙峋锁骨。
  他问姜演:“没吃晚饭?”
  姜演点点头,用勺子舀了一勺肉臊。
  “为什么不吃?”
  姜演嘴里包着东西,说话含糊:“没钱。”
  姜淮看着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一会,对老板说:“加个煎蛋。”
  姜演不自在地说:“谢谢。”
  姜淮端起碗,小嘬一口。肉臊的油腻被香醋的酸味中和,油泼辣子的辛辣刺激出饥饿感,因为加了白糖和八角,回味是矛盾的甜和醇厚。
  美味在嘴里迸发,姜淮觉得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
  两人吃完酸辣粉,姜淮结账,送姜演回家。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姜演往里走,姜淮叫住他。
  他从包里拿出五百现金和一张银行卡,递给姜演。
  姜演没接,看着姜淮。
  “这五百块,你拿去交资料费。”
  姜演接过现金。
  “这张卡里面有一万块钱,密码是你生日。”
  姜演看着他,没有接。
  “我算了算,应该够你这学期开支,如果不够就打我电话,我给你转账。”
  姜演犹豫再三,接过,说:“谢谢哥。”
  姜淮伸出手,踮起脚尖,生疏地揉了揉姜演的头发。
  少年悄无声息地长得比他还高,他需要踮着脚,才能够到弟弟的头顶。
  少年剃了板寸,摸着扎手,看着多了几分桀骜不羁。
  姜淮笑着说:“长高了不少。”
  姜演微微屈膝,蹲下身体。
  姜淮拍拍他的肩膀,说:“回去早点休息。”
  姜演问他:“哥……不回去吗?”
  姜淮骗他:“我订了酒店。”
  姜演点头,转身走进小区。
  姜淮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转身离开。
  他在小区附近的招待所开了一间客房,洗完澡躺在床上发呆。
  房间封闭窄小,一股潮湿的霉味,姜淮躺在床上,觉得自己被密闭的水汽包裹,湿湿黏黏,一动就是一身汗。
  天花板年久失修,潮湿发霉,斑驳如同中年男人的秃瘢。姜淮把所有的白色坑洼想象成汤圆皮,黑色的霉点想象成芝麻馅,肮脏的天花板变成了汤圆们的聚会。
  招待所隔音差,隔壁在打麻将,叫牌胡牌的声音震天响,全部传进姜淮的耳朵里。
  他睁着眼躺到天亮,起床洗漱,打算下楼去吃红糖小汤圆。
  清晨的早点摊生意火爆,店里座无虚席,老板的锅炉灶全部支出店面。许多人蹲在路边,捧着碗吃。姜淮买了汤圆和油饼,学着他们的样子,坐在马路牙子上,喝一口红糖汤,被烫得嘶嘶抽气。
  姜德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从小区里走出来。姜淮看着他走进旁边的银行,隔了一会,衣服兜装得鼓囊囊地走出来。
  姜淮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油饼和汤圆,顿时没了胃口。
  他把汤圆喝完,油饼封好装进包里,起身去隔壁的菜市场。
  菜贩们才摆好摊,新鲜蔬菜在摊车上摆得满满当当。姜淮买了两根肉排骨,听见隔壁菜贩和别人聊天。
  “他婆娘恨他赌,悄悄泡隔夜木耳给他吃,活生生用毒木耳把他闹死了。”
  “啧啧,真是最毒妇人心。”
  姜淮顺着他们的话,看向菜贩摊位上的木耳干,看了一会,逼着自己收回视线。
  他还买了一个冬瓜,提着菜进小区。小区的保安认识他,跟他打招呼:“姜律师好久没来了。”
  姜淮懒得解释搬家的事,顺着他的话微笑点头:“您工作辛苦。”
  他走进居民楼,等待电梯,按下十八层。
  电梯里满是不孕不育、重金求子和开锁通下水道的小广告,它的年龄比姜淮还大,开门的时候电梯门吱嘎作响,如同暮年的老人疲乏地张着嘴喘气。
  他走出电梯,站定,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开锁声,一个女人打开门,看着他。
  姜淮深吸一口气,开口叫人。
  “妈。”
 
 
第五章 地衣豆腐羹
  王秀苗看见姜淮,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
  她让姜淮进来坐,给他倒了一杯水。姜淮既没进去,也没喝水。
  他把手里的排骨和冬瓜递给王秀苗,说:“我说几句话就走。”
  王秀苗愣了一下,央求他:“吃点饭再走吧,家里昨天才买了米……”
  姜淮拒绝:“我要加班。”
  王秀苗不说话了。
  姜淮开门见山问她:“我给姜演的银行卡,你给谁了?”
  王秀苗眼神躲闪:“在、在我这呢……”
  姜淮不信:“是不是给姜德生了?”
  王秀苗狡辩:“没给,真的在我这呢。”
  姜淮伸出手:“那你拿给我看。”
  王秀苗张了张口,说不出话,也拿不出银行卡。
  姜淮收回手,说:“我今早看见他去银行取钱了。”
  王秀苗低着头,手指紧紧骄住衣摆。
  姜淮越过她的肩头,看向她身后的玻璃窗。那里曾经挂着一个七彩的海豚风铃,是姜淮幼时最纯真的梦。后来姜德生欠下巨额赌注,变卖了家里的一切东西,风铃也不例外。
  他从心底升起一丝无力感。
  他看着王秀苗,说:“你知不知道,那个是我留给姜演读书的钱。”
  王秀苗紧抿着嘴唇,点头。
  姜淮说:“那你为什么要给姜德生?”
  “那些人说,再不还钱,就把你爸的手指砍断……”王秀苗惊恐地抬起头,紧紧抓住姜淮垂在身侧的胳膊,“你爸还得挣钱,他不能没有手指……”
  姜淮说:“我走之前,把他欠的债,全部还干净了。”
  他问王秀苗:“他又开始赌了,是不是?”
  王秀苗咬着嘴唇,迟疑地点点头。
  姜淮怒极反笑:“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这句话勾起了王秀苗的伤心事,她用衣袖捂住脸,抽抽嗒嗒地哭起来。
  姜淮被她哭得没脾气,悄悄叹了口气。
  “妈,”他无奈地说,“别哭了。”
  王秀苗捂着脸,抽泣声越来越大。
  姜淮猜到了答案。他拉过王秀苗皮包骨的手,牵起衣袖,露出胳膊上大片的青紫。
  他叹了口气,说:“妈,离婚吧。”
  王秀苗呜咽着摇头。
  姜淮说:“我帮你辩护,保证他一分钱拿不到。”
  “不能离,”王秀苗哽咽着说,“离了婚,别人会怎么想我?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这辈子只能跟着他……”
  姜淮想了很多反驳的话语,但是看着王秀苗绝望无助的脸,他一句都说不出来。
  他心想,每次的对话都是以这样的形式收尾——他苦口婆心地劝王秀苗离婚,王秀苗告诉他女子应该三从四德。
  如同一个莫比乌斯环,离婚是一切事情的起点,也是一切事情的终点。
  姜淮安慰好王秀苗,走出小区,身心俱疲。
  他拦一辆出租车,坐上去。司机问他:“老板要去哪?”
  姜淮说:“你随便转转,我散散心。”
  司机察言观色,瞄了一眼后视镜里姜淮的神色,说:“老板要不去云霞山散散心?”
  姜淮说:“云霞山?”
  司机说:“云霞山在港南区,平时没什么人去,空气很好,适合散步。”
  他看了眼后视镜里姜淮的无名指,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山上有个水树庵,求子求姻缘都很灵,本地人都喜欢去。”
  姜淮想了想,说:“那就去。”
  云霞山上没有公路,司机把车停在山脚下,姜淮下车沿着山路走。
  山路蜿蜒盘桓,姜淮走上一级一级的青石台阶,近一点是青润润的水杉,远一点是山和塔,秀影倒映在湖面。
  偶然的风景,让人有柳暗花明的感觉。
  他走到水树庵门口,回头看来时的路。
  山水点缀人物,他来时被群山挡住视线,看不见去路,如今登顶,置身事外,反而得以纵观全局。
  他觉得水树庵的位置好,让他莫名心静下来,想通很多事。
  门口有个小道士在扫地,走路跌跌撞撞,人还没有扫把高。
  他看见姜淮,板起脸,奶声奶气地说:“施主好。”
  姜淮蹲下身子,看着他,也说:“道长好。”
  他闻见不远处传来一股香味,鲜美醇和,并不腻人。
  小道士问他:“施主用膳了吗?”
  姜淮被他文绉绉地说法逗笑,学着他的模样说话:“尚未用膳。”
  “庵里有斋饭,施主如果不嫌弃,请随小道来。”
  姜淮笑,站起身,跟在小道士的身后去吃午饭。
  斋堂里不见油腥,供桌上放了两个澄黄的佛手柑,一股清甜的味道。
  姜淮落座,不一会,一个道士捧着一个木色托盘放在他面前。
  托盘上一共三个木钵,每一个都严严实实盖着木盖。姜淮道谢,揭开第一个盖子。
  第一个木钵装着米饭,颜色鲜艳,姜淮认出来,这是五宝饭。他舀一勺喂进嘴里,糯米里包裹着红豆和芸豆。糯米黏而不粘,红豆蒸得烂熟,在嘴里化作绵密的豆沙,芸豆的涩中和红豆的甜,回味清爽醇甘。
  他满意地点点头,揭开第二个盖子。
  第二个木钵装的素鸡,姜淮夹起一块尝了尝。外皮被热油炸得酥脆,搭配白芝麻碎,越嚼越香。内里绵实筋道,吸满了酱汁,软中有韧,味美醇香。
  他又吃了一块,小心翼翼地揭开第三个盖子。
  第三个木钵里装的是汤,姜淮不认识。
  他用勺子搅了搅,黏稠的乳白色汤汁翻滚,中间夹杂着几丝顺滑的晶莹胶体,底部有一些红色的胡萝卜碎。
  他舀起一勺,带着好奇心仔细品尝。
  最先尝到的是豆制品的清香,豆腐被切成丝,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品味,已经滑进他的肚子里。
  紧接着是滑腻的口感,他用牙齿轻轻咬,有些脆,汁水迸发在唇齿之间,鲜美非常。
  最后是胡萝卜碎的甘甜,中和汤底的咸香。
  姜淮的眼睛亮起来。
  他又喝了一口,问站在斋堂门口的一个道士:“道长,冒昧问一下,这是什么汤?”
  道士说:“此乃地衣豆腐羹。”
  原来那个晶莹透明的胶体是炖煮后的地衣。
  姜淮道谢:“多谢道长。”
  道士回礼:“施主喜欢就好。”
  吃饱喝足,姜淮去院子里散步。
  水树庵门口有一棵老榕树,树干粗壮,腰身比四个姜淮还要粗。
  树枝上挂着红色的绸布,姜淮抬头看,无非世俗最普适的祈愿,早生贵子和百年好合。
  还有人写希望世界和平。姜淮觉得这个愿望很大,如果玉皇大帝会讲外语,说不定能实现。
  他看了一会,鬼使神差地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又轻又快地许了一个愿。
  许完愿,姜淮的手机就响了。
  他吓了一跳,心想这棵榕树真灵。
  他拿出手机,来电人是师姐。
  师姐问他:“你在哪?”
  姜淮说:“水树庵。”
  师姐说:“你怎么跑道观去了?”
  姜淮半真半假地说:“我来求姻缘。”
  师姐说:“求到了吗?”
  姜淮想了想自己才许的愿,说:“这得回江城才知道。”
  师姐说:“那你快回来。”
  姜淮警觉:“怎么了?”
  师姐说:“李欣欣出烂摊子了。”
  姜淮叹气:“你老让我周末加班,我去哪找我的姻缘?”
  师姐说:“你可以和工作结婚。”
  姜淮和她同时笑起来,又聊了几句,挂断电话,买机票回江城。
  李欣欣出的烂摊子,不是一般的大。
  姜淮让她带着整理好的信息去客户家,询问是否有庭外和解的可能。她去倒是去了,但是和即将成为客户前夫的男人勾搭上了。
  这种涉及大额财产分配的离婚案,客户都是非富即贵,业内说话很有分量。
  果不其然,律所不仅损失了一个客户,而且风评受损严重,许多潜在客户都纷纷选择其他律所。
  姜淮回到律所的时候,李欣欣坐在工位上哭,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
  她看见姜淮,如同抓住救命稻草,哭得梨花带雨:“那个女人凭什么欺负我,他们都快要离婚了!而且、而且,”李欣欣抽噎着说,“我们是真心相爱的……”
  姜淮心想,这种情况下的一见钟情,无非一个贪图美色,一个贪图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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