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蔚将吉普转了一个弯,余光中看见他单手撑着下巴,似乎在出神,顺口问了一句,“在想什么?”
怀酒心口不一、从善如流地回答,“在想你去顾家干什么。”
白松蔚看出他还在神游太空,随口回道,“我爸和顾家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合作关系,作为合作方的儿子,来拜访一下不过分吧?”
怀酒嗯嗯两声,并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
吉普坐得他有点晕,正好路过一个红绿灯,白松蔚放缓车速暂停在车道上,他趁机按下了身侧的车窗,单向玻璃一点点地褪了下去,鼓进一堆新鲜的空气。
“你晕车?”白松蔚注意到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赶紧从抽屉里取出一小瓶矿泉水,“没事吧?”
“没事。”怀酒摆了摆手,但还是把水瓶接了过来,脸下意识地转向车外,拧开了瓶盖。
在红灯倒数的十几秒中,一辆全黑色的宾利缓缓地驶至他们右身侧,超了他们半个车身。
怀酒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水,草草地用手背擦了擦嘴,一抬脸,目光就正好和宾利后车座上的顾应楼四目相对。
怀酒:“…………”
他面无表情,整个人都懵住了。
偏偏这时候白松蔚还没注意到这点,他从纸巾盒里抽出一张清风,一伸手正好送到了怀酒嘴唇边,“别用手,不卫生,用纸擦吧。”
顾应楼:“…………”
第22章
怀酒这辈子都没遇到这么尴尬的时刻。
华灯初上,灯火通明。黑色的宾利和深绿色的吉普前后错开,他一低头就能和顾应楼四目相对,嘴唇边还是另外一个男人递来的纸巾,鼻子尖嗅得到淡淡的清风香气。
“…………”
怀酒的大脑一片空白,余光中他瞄见远处的红灯像是熟烂了的番茄,猩红色的汁水缓缓漫出,将边缘晕出一圈淡淡的光影。
底下的数字有韵律地闪跳着,6、5、4……
他胸腔的心脏像是节拍器,一声一声地打着拍子,咚、咚、咚。
3、2……1!
“绿灯了绿灯了!!!”他啪地一声拉上车窗,这辈子没有这么快的手速,同时狂吼,“转弯转弯左转弯!!快走啊!快走!!”
“啊???”白松蔚吓得猛地缩回手,正好打到怀酒握着的水瓶,泼出来的水打湿了对方的裤装,液体顺着衣服滴到座位上,弄得哪儿哪儿都是湿漉漉的。
他满脸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拿纸巾擦了擦怀酒的湿裤子,“别动,你裤子都湿了——”
“走啊快走啊!!!”怀酒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方向盘上,吼道,“赶紧走!!!”
吉普笨拙地抖了两下,屁股吐出两团浓烟,憋着一股劲儿似的一口气往前跑了近百米。
“……呼。”怀酒两眼一翻,松了口气,这下是彻底从晕车的状态里走了出来,脑袋头一次这么清醒,像是闻了十盆清凉油。
他也没去管自己弄脏的裤子,软趴趴地就躺在了座椅上。
白松蔚一边看路况一边时不时地扭头看他,“你没事吧?刚才是怎么了?”
“没事,刚才看见了一个傻逼。”
怀酒撑着手重新坐了起来,一抬脸,视线正好对上倒车镜,巴掌大的一块镜子里,一辆黑幽幽的宾利悄无声息地从后面贴上了他们,在滚滚的车流之中,像是一只猫一样,迅疾地超了他们半个车身。
贴了膜的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头茂密浓郁的黑发。
怀酒:“…………”
我、操。
顾应楼目不斜视,他的左手微微抬起,朝车窗外勾了勾手指,同时另一只手拿起手机,贴在了耳边。
不到两秒,熟悉的电话铃声就从隔壁的车厢里传了出来。
怀酒僵硬地按下接听键,握着手机的指尖都在微微发抖,“……”
“吃了么?”清冷的声音从电话里清晰地传来,语气平淡地像是以往随口的问候,“把车窗降下来。”
“……”怀酒无声地抽了口气,默默地降下了车窗,“吃了。”
“哦。”顾应楼挂断了电话,没过半秒,他的声音透过风从隔壁车窗里悠悠传来,“吃了什么?”
怀酒:“…………吃了烧烤。”
白松蔚:“????”
“现在已经九点多了。”顾应楼点点腕上的表,语气淡淡,“你说回来的时候会打电话叫王叔来接。”
他忽然抬起头,扫了一眼前座的王司机,笑容玩味,“……原来是这个接法。”
怀酒:“…………”
“你误会了。”大风从车外猛地灌进来,把怀酒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他一张口冷风就直接钻进喉咙里,嗓音都有些模糊。
他硬着头皮解释,“是……是正巧顺路,我们顺路,就想着不要麻烦王叔叔……”
“这样吗?”顾应楼偏头一笑,“那真是太巧了,我们也顺路。”
怀酒:“……”
白松蔚终于反应过来怀酒应该是在和别人说话,可是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隔壁黑乎乎的车顶,人是半根毛都望不见的。
“怎么了?”他低声问了一句,“你在和谁说话?”
怀酒还没开口,隔壁的顾应楼像是长了顺风耳,闻声回头,“怎么?那位先生是听不见我们聊天吗?需要我的车换个位置么?王叔,下个路口绕一下,转到左边去。”
你大爷!
怀酒顿时被吓得连环卡带,“不不不不不!你你你你你给我坐好,现在已经听听听得很清楚了!”
“真的?”
“真的!!”怀酒怕他真的在主干道胡来,把音量提高了两倍,“我听得很清楚,他也听得很清楚!你千万不要胡来!”
“既然能听得清楚,那我就不得不问一句了。”顾应楼把袖口的纽扣解下,面无表情地问,“夜晚十点,坐驾驶座的那位先生,开车载着我的未婚妻,是想要去报社直接公布你们情深深雨蒙蒙的感动爱情吗?”
怀酒:“…………”
十分钟后,宾利和吉普靠边停下,进行了一番重大的人员变动。
怀酒灰溜溜地钻进后车座里,扒着车窗往外看,顾应楼和白松蔚两人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之中,黑暗把表情藏得干干净净。他们声音很低,听不清到底在谈什么。
“顾先生,久仰。”白松蔚借着路灯的光迅速地扫了顾应楼一眼,然后伸出了手,“我是白松蔚,之前我们在锦都慈善晚宴上远远地碰过面,不过估计您已经忘了。”
顾应楼浅浅地碰了碰他的指尖,就算握过手了。
“是没什么印象。”顾应楼没什么表情,说出来的每句话也都像在棒读,“工作比较忙,见过的人要是长得没点特色,就记不太住。”
“……”白松蔚一笑,“有时候长得有特色,也不算是夸奖。我就当您是在夸我了。”
顾应楼:“哦。”
“说起来,”白松蔚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赶紧换了个话题,“早在那次慈善晚会之前,我就从一个朋友那里经常听到很多您的消息……我这次回来,也是因为他。这个人……您猜猜?”
“有什么好猜的,不是狗仔就是金融日报粉丝。”
“……”
顾应楼没有再和他废话,简单点了个头后直接走向后车厢,车门一拉,长腿一迈,动作标准优雅的像是在拍mv。
“怎么了?”怀酒往外看了一眼,白松蔚在后面待了两三秒,很快也上了吉普。
他收回目光,有些忐忑不安,“你们在聊什么?”
“在聊他是通过一个朋友了解我的,让我猜一猜那个人是谁。”顾应楼掖了掖西装衣襟,发出一个嗤的单音,“这么想说,就给我憋到最后好了。反正我也没什么倾听欲。”
怀酒:“…………”
我去。
好坏啊!!
“倒是你。”顾应楼一扭头,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怀酒,“我在公司因为劈腿事件多加了四个小时的班。好不容易下班,扭头就看见我的未婚妻大半夜和另外一个男人单独坐在一辆吉普上……”
“……”怀酒硬着头皮解释,“这个,我这个是正常的同□□往啊。如果我不是gay,那你看见我这个行为也不会奇怪,对吧?”
顾应楼哼了一声,算是半认可了他的解释。
“对了。”他从身边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个大信封,递给怀酒,“正好你在这里,可以看看这个。”
怀酒捏了捏,信封还挺厚的,“这是什么?”
顾应楼点了点头,回避了他的问题,“看看。”
怀酒只得把信封拆开,从里面摸出一叠厚厚的照片,估计有几十张,一把握住还有些沉甸甸的。
他借着路灯的光随手翻了几张,一张是一辆报废车的车厢内图片,一张是一个车祸现场的描边人形图案,还有许多很细节的照片,拍倒车镜、后备箱、一个老式诺基亚的都有。
怀酒翻了一半就没看了,小心翼翼地瞄了顾应楼一眼,“这个是……”
“是当时车祸现场的调查图片。”
顾应楼叠着腿、十指相交优雅地靠在座椅上。
他转头望着怀酒,嘴角还带着笑意,“今天刚洗出来的,好像有点线索了。你看见倒车镜的那张么?车辆相撞的前一秒,那个司机目光直直地望着我,目标明确,很明显并不是偶然的车祸。具体的还在调查中。不过监控拍到司机在路上有接到一个电话,型号好像是诺基亚。警方正在追踪。”
“估计没多久就能抓住真正的凶手了吧。”他忽然抬手,轻轻在怀酒脑袋上撸了一把,低声问,“你开不开心?”
第23章 【禁盗】
顾应楼微微侧头, 弯了唇角, “估计没多久就能抓住真正的凶手了吧。你开不开心?”
“……嗯。”怀酒的表情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开始抠衣角, “开、开心。话说, 你要是查到了肇事者, 那你会怎么做啊?”
“怎么做?顾应楼微微挑眉, “直接送他吃牢饭吧。”
怀酒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抖了抖, 嘴唇都白了,“……如果对方说有隐情或者说想要和解的话, 你……你会同意吗?”
顾应楼的目光轻轻地落在他的身上,意味深长, “亡羊补牢只是止损而已,已经失去既成事实, 没办法弥补。如果错过了最佳的道歉时间, 那么之后也就不必说了。”
怀酒:“……”
车厢里安静得可怕,两辆汽车缓缓驶进顾家外门, 顺着铺就的水泥大道一路通到了正门。
张姨站在门口,一看他们俩脸上的笑意就开了,赶紧上前去帮两人脱外套,“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饿了吗?厨房里还备着菜呢,饿的话我这就叫人上菜。啊, 小少爷你怎么了, 脸色怎么难看?”
“没什么。”
怀酒摇了摇头,白松蔚已经从后面走了上来, 自觉自我介绍,“您好,我是白松蔚。昨天还跟顾奶奶打了电话说要来拜访的。”
拜……访?
这个时间?
张姨下意识地看了看手表, 白松蔚主动解释道,“本来是约定了白天过来拜访,没想到有事耽误了。晚上正好遇到怀酒,就送了他一段路,顺便冒昧过来拜访一下。”
“这样啊……”
虽然觉得这小子挺冒失的,但是毕竟客人都已经登门,把人赶出去也不像样。
张姨点点头,客气地把他迎了进来,“白先生您好,我是顾太太的管家。她老人家年纪大了睡得早,这会儿实在接待不了您,还请见谅。”
白松蔚连连摆手,“不不不,是我冒昧拜访——”
“张姨,”顾应楼换了鞋,淡淡地打断了白松蔚的话,“去把菜端出来吧,顺便叫人收拾一下书房。”
怀酒赶紧冒头,“张姨,您不用准备我的,我晚上吃得饱想休息一下……”
他到现在手心还在冒汗呢,要是继续和顾应楼待在一起,说不定会露馅的!还是赶紧回房间里去冷静一下吧。
然而他的拖鞋刚往楼梯的方向走了一步,顾应楼忽然抓住了他的胳膊。
怀酒:“?!”
顾应楼沉默了两三秒,忽然换了个不痛不痒的话题,“早点休息。”
“哦……好。”
怀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赶紧顺着大魔王给的台阶嗖嗖嗖回房间里去了。
白松蔚在他们身后,把一切包括怀酒躲闪的眼神都看得清清楚楚,怀酒一走,他的眉头就微微拧了起来,试探地开了句玩笑,“看起来你们小夫妻不是很和谐啊,怀酒还有些怕你呢。”
顾应楼觑了他一眼,“这是夫妻情趣,有些人不懂也很正常。”
白松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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