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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雨(近代现代)——余酲

时间:2021-06-13 13:20:54  作者:余酲
  傅宣燎被安置在码头边等着,他看见时濛与岸边的一个老头说了些什么,指了指停靠岸边的一艘小渔船,并递给老头一套看上去价值不菲的纪念币。
  老头过来帮忙松开系船柱上的缆绳后,时濛返回身对傅宣燎说:“上去吧。”
  傅宣燎没听时濛提过会开船,但还是上去了。
  他想对时濛说“不用绑我不会跑”,可看见时濛频繁盯视过来的目光,又作了罢。
  针锋相对许多年,他从未顺着他,这次不如就听他的话。
  时濛伤势较重,登船的木板走不稳,傅宣燎抬起被捆的两条胳膊给他当扶手,他也没推拒。
  只是上了船,他便不再理会傅宣燎,走到发动机前,按下启动电钮。
  仪表盘上的油、水压力读数发生变化,船在轰隆声中动了起来。
  透过前视窗,时濛看向无垠的海面,被闪烁的波光刺得眯起双眸。
  他手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嘴唇全无血色,迎着晨曦,皮肤苍白到近乎透明。他应该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而不是坐在这条破旧的渔船里。
  可他不打算回头。
  因为船上载着他此生最无上珍贵的宝物,他们正晃晃悠悠离开码头,前往大海深处。
  去做最后的告别。
 
 
第35章 (上)
  时濛并未选择其他渔船走的航线,也许这条船本来就没有固定方向。
  他们飘到一片无人的海域时,太阳已经高高升起,将驾驶室里照得通透明亮。
  傅宣燎这才瞧清楚船舱内的陈设,桌板,椅子,雷达,对讲机……都是常见设施,不过这艘船上没有太多生活痕迹,喝水的口杯都不见一只。
  再环视一圈,他赫然发现这船上甚至没有饮用水。
  傅宣燎推测这船有段时间没出海了,极有可能被人出租金包下,所以一直停靠在码头边。
  而租船的人正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持握着方向盘,身体除了随着船身摇晃几乎岿然不动,仿佛睡着了。
  傅宣燎挪了下位置发出声响,他又“醒”了,偏头看过来,眼神没有温度,对待战利品一般。
  “身体怎么样?”比起为什么离开医院,傅宣燎更担心时濛的伤,“还疼吗?”
  听到“疼”字,时濛短暂地怔住,然后左手松开方向盘抚上胸口,不说话。
  傅宣燎被绑了手,行动却是自由的。他试探着往前挪了两步,在时濛面前弯下腰:“让我看看伤口。”
  唯恐时濛在消失的半天里出什么状况,他伤在肋骨,本就该卧床静养。
  傅宣燎伸着手腕被缚的两只手去碰时濛紧扣的衣襟,想查看伤口是否开裂,却被时濛扭身躲开了。
  时濛不让碰也不让看,半晌才背对着他道:“没了。”
  什么没了?
  傅宣燎本想追问,看见时濛仍固执地按着胸口,忽然想到那个火焰形状的文身便是在此处,掌心之下胸肋之上。
  现在那个文身已经没有了,时濛断掉的肋骨就在这个位置,它被连同皮肤一起踢烂了,再被手术刀划开,就算愈合也只会留下一道难看的疤。
  原来是火焰没了。
  来不及为听懂时濛的话高兴,傅宣燎看着他瘦削的身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仓皇感在心中升起。
  比看到他浑身是血毫无生气的样子还要仓皇。
  傅宣燎好像明白了时濛把他弄来这里的目的。
  “我们回去吧。”傅宣燎说,“现在离岸边不远,返航很容易。”
  时濛目视前方,不予理会。
  “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还是不答。
  “你的狂犬疫苗还没打完。”傅宣燎找其他理由,试图说动他,“如果不打完的话……”
  时濛冷不丁接话:“会死,对吗?”
  傅宣燎愣在那里,看着时濛雕像般波澜不惊的侧脸,淡色的唇翕张,说着他最害怕听到的话。
  “死就死了。”时濛再度扭头看他,“你不是希望我死吗?”
  这回,时濛并没有将生死当做筹码。
  他是真的不在意了。曾经以为得不到傅宣燎的爱就会死,结果他非但没死,还苟延残喘地活到了现在。
  可见口头的诅咒并没有什么效果,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将对方震慑住,多试几次便如同狼来了的故事,成为一场笑话。
  因此时濛说这话并非想伤害谁,他只是陈述事实,傅宣燎被他心死神灭般的语气吓到也是偶然的收获。
  “我没有……”
  傅宣燎只起了个头,就放弃了辩解。如今的局面下,他已没有立场为自己开脱。
  他以为时濛因为电话里那句话伤了心,他怕时濛钻牛角尖,绞尽脑汁想其他理由唤醒时濛对于生的欲望。
  “警方已经在调查了,你不想早点抓到伤害你的人吗?”
  时濛转回头去,对此毫无兴趣。
  “那你知道……被调换的事吗?”傅宣燎有些犹豫,却不得不说,“其实你才是李姨的儿子,李姨是你的亲生母亲,你不是没有人——”
  他想说,你不是没有人爱,那个姓杨的女人不喜欢你也不是因为你不好,还有以后会有很多人对你好,包括我。
  然而话被打断了,时濛的声音很淡,却力道十足:“我知道。”
  那天躺在雨里,时濛抓住最后一缕模糊的意识静静地思考,将所有奇怪的细节都串联起来,它们都指向同一个结果,便是傅宣燎告诉他的结果。
  可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时间能退回二十五年前吗?就算能,谁能保证这回还是不出错?
  就算万幸没出错,人生就一定能按照预设的轨迹前行?那么多障碍和变数,统统都可以无视掉吗?
  时濛甚至不知道爱应该是什么模样。
  他都没有感受过爱,怎么知道爱到底好不好?
  所以就算得不到也没关系,他不想要了。
  船在海上飘飘荡荡,傅宣燎的心也随之浮浮沉沉。
  而时濛像一根烛芯浸了水的蜡烛,怎么也点不着。
  如果说在上船之前,傅宣燎还抱了点希望,觉得时濛从医院里跑出去后又回来找他,是因为念及旧情,是因为还想继续这段关系。
  他甚至天真地以为,把时濛找回来之后,他们可以重新认识,重新开始。可他忘了他们错位的关系经年累积根深蒂固,他们的起初就与美好二字背道而驰,不可能因为身份和观念的转变,或者误会的解开,就能将已经溃烂的伤口治愈得毫无痕迹。
  如今他来不及思考不想时濛放弃的原因,只着眼于当下,希望时濛先打起精神活下去。
  时至今日,傅宣燎才终于肯承认,当时看到时濛坐在窗台上摇摇欲坠,他更担心的是时濛的安危,而非那幅画。
  然而他想不出其他能吸引时濛的东西。从前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光是待在那里,时濛就一个劲贴上来,以至他从来没有想过时濛究竟喜欢什么。
  傅宣燎看见时濛从桌板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叠纸,还有一支削得很短的铅笔。
  时濛想用右手拿笔,举起来才想起受了伤不能动。他沉着脸看起来有些生气,到底还是想画,改用左手执笔,在纸上不甚熟练地勾勒线条。
  对了,他喜欢画画!
  傅宣燎忙道:“我还知道,那些画是你送我的,简笔画,塞到我的课桌里。”说着他上前一步,“你的手受了伤,现在回去治疗,还有机会恢复到从前的状态。”
  笔尖一顿,时濛的眼中流露一丝疑惑,似在思考他是怎么知道的。
  旋即又恢复近乎冷漠的平静。
  “可是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时濛说着,扭头看向船舱外,“比如我的《焰》,就在这艘船上。”
  傅宣燎的眼皮跳了一下。
  同时震颤的,还有他的心脏。
  那股仓皇终究扩散开了,他握不住,也收不回来。
  时濛连他从何得知当年的事都不再好奇,还将《焰》的所在如此轻而易举地告诉他,明明不久前时濛还将这幅画作为筹码,视为威胁他的利器。
  当时时濛说画被藏在了安全的地方,还说“你找不到”,原来竟是藏在了这里。
  思及之前对《焰》的真实作者产生的怀疑,一种不合时宜的念头伴随着隆隆的心跳,于此刻浮现在傅宣燎的脑海中。
  更不合时宜的,傅宣燎想起时濛行事虽霸道,却只要本该属于他的东西,比如那条蓝宝石项链,自己随口说不是给他的,他便不要了,连一眼都不多看。
  而时濛曾对傅宣燎宣布,你是“我的”。
  猛然抓住有价值的信息,顾不上先求证,傅宣燎即刻道:“我也在这艘船上,我也是你的。”
  他说出这番话时未经犹豫,全凭本能,因而听在时濛耳朵里单薄又无力。
  “你不是。”时濛低头看向桌面的纸,“你一直都不是我的。”
  只有这样告诉自己,才可以不那么难过。
  所以连傅宣燎,他也不想要了。
  最后的可能性宣告无效,一股莫大的被遗弃感笼罩而上,傅宣燎很长一段时间呆立原地。
  可天色渐暗,外面风浪渐起,涨潮在即。傅宣燎只得草草收拾心情,另谋出路,趁时濛不注意从桌上摸走了弹簧刀,背过身去,试图用并在一起的两手将它掰开。
  寄希望于时濛帮他解开是不可能了,如今来到海上,他已无处可跑,时濛绑着他,只是不让他操纵渔船。
  可傅宣燎怕时濛做傻事,必须占据主动权。
  虽然时濛暂时还没有做傻事的迹象,他在很认真地画画。
  傅宣燎陷入沉默,时濛反而来了说话的兴致,许是因为傅宣燎没有凑过来偷看他画画,让他心情大好。
  他用闲聊般的语气问:“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要跑?”
  像是知道答案残酷,傅宣燎闭口不言。
  时濛又问:“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把《焰》藏在这里吗?”
  傅宣燎更是无法作答。
  时濛也没指望能听到他的回答,自顾自接了话。
  “不过那不重要。”时濛在纸上画出一条弯曲弧线,唇角跟着微微翘起,“反正,它很快就不在这里了。”
 
 
第35章 (下)
  兴许怕真的伤到他,时濛买来的刀还没开刃,并不锋利。
  光是将麻绳的其中一股磨开,就费了傅宣燎好大功夫,前胸后背都出了汗。
  刚要通过手臂的力量挣开松脱的缠绕,忽然,一张纸被举到眼前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傅宣燎忙将刀刃握回手心,忍着疼看过去——是一副黑白简笔画,由于出自不常用的左手,线条边缘坑洼不够平滑,却仍能看出背景是操场,有个身穿短袖的少年在跑道上奔跑。
  心跳频率骤然飙高,一下一下重重地敲在耳膜上,傅宣燎慢慢地睁大眼睛,确认上面的每一根线条,都与他高二在医务室收到那幅画上的近乎重合,连视角都一模一样。
  他永远记得那只手抚摸他额头时的触感,记得那份被心疼珍视的温柔。
  他一直以为那是时沐。
  脑袋里炸开了锅,恍惚听到时濛问“好看吗”,傅宣燎将视线移到时濛身上,难以消化地深喘几口气,才开口:“……是你吗?”
  以问句的形式,傅宣燎却在心中缓慢地、逐一地肯定——
  医务室来探望我的是你,午休时间来教室找我的是你,每年生日把画塞在我桌肚里的是你,那个被我认作互通心意的圣诞夜,也是你。
  时濛没回答,面无表情地收了画,然后仰头看了一眼天幕,起身往驾驶室外走去。
  傅宣燎跟了出去。
  手上的绳索松开,被他三下五除二解了扔在甲板上。时濛回头看见的时候,非但不觉得惊讶,还意料之中般地笑了一下。
  渔船的甲板四周未设护栏,时濛走到最边缘,身体随着船身晃荡,傅宣燎怕他落水欲上前拉他,他背朝大海,命令道:“不准过来!”
  傅宣燎进退两难,只好先站在原地,安抚住时濛。
  他又气又急,忍不住在两三米开外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在我对记忆产生怀疑、向你确认的时候,你为什么都不说?
  自五年前起,傅宣燎便先入为主地认为时濛对他是偏执的占有,时沐有什么他就要抢什么。就算后来意识到时濛对他并非全然是独占欲,也只当时濛习惯成自然,把依赖误当做喜欢。
  他怕这份本不该萌生的喜欢扰乱他的思绪,影响他的判断,于是狠下心抽身撤离。现在却毫无预兆地告诉他——你猜错了,实际并非如此,时濛对你的喜欢是出自真心。
  各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每一个都足以让傅宣燎陷入自我怀疑。
  而现实并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时濛站在船头,与皮肤形成对比,瞳色是洞悉一切的墨黑。
  他说:“我告诉你,你就会信吗?”
  命运给他指了条最糟糕的路,每个岔路口他都走向了最坏的选择。他背负了太多莫须有的罪名,腹背受敌的状况下,取得任何人的信任都是奢望。
  傅宣燎忙说:“我会的,我会相信。”
  时濛一怔,转而又提起唇角笑:“相信我,那你不相信时沐了吗?”
  这回轮到傅宣燎愣住。
  是了,当时他提出质疑的时候,并非希望时濛给出肯定的回答,而是希望时濛否认,好让他告诉自己那确实是时沐,告诉自己没有记错,用以维护他岌岌可危的承诺和信念。
  他答应过不会忘记时沐,先是把这个承诺当成了丈量道德的一杆尺,又把它变成了困住自己的一座牢。他不敢走出去一步,怕被人指责不守承诺,怕哪怕半个脚掌的偏离,都成了背叛的证据。
  怕坚守的信念被颠覆,更怕时濛的闯入扰乱他的心。
  所以他竖起防御,用口不择言的话语抵挡每一个真相的靠近,看似英勇无比,实则懦弱不堪。
  初次直面自己的内心,犹如放下全部戒备,撕开保护脆弱内里的表皮。傅宣燎受到冲击思绪一时飘忽,嘴唇嗫嚅几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时濛说:“给你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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