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风焱凑过来,“快上台了,你不再看看台词啊。”
“我才几句词儿啊,”赵无眠说,“早就背熟了。”
许风焱想着笑了笑,“等这出戏演完,我估计你在我们学校的人气又要涨一大截。”
赵无眠正想礼貌谦虚,周达非突然冒了出来,“那有什么用?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赵无眠:“...”
周达非说完就准备走,赵无眠一把拖住他,“喂。”
周达非:“干嘛?我还检查道具呢。”
“你都检查四遍了,”赵无眠无奈道,“离上台也没多久了,咱俩聊会儿吧。”
许风焱识趣地走开。
周达非:“你要说啥,该不会这会儿突然想贿赂导演给你加戏吧。”
赵无眠压根儿不理他的胡说八道,叹了口气,“周达非,你是我上大学以来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到目前为止在艺术上最好的合作伙伴。”
周达非翻个白眼没说话。
“你应该知道我很喜欢江一则,”赵无眠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你说的那些,他跟我不是一类人他不是很完美,这些我都知道。”
周达非没好气,“你知道个毛线。”
“其实你为什么生气我也多少能理解一点,”赵无眠安静了一会儿,“你觉得我不该喜欢这样一个人,好像违背了我所有的价值判断和审美取向。”
“但是也许有一天你会明白,爱并不一定是去选择那个审判标准之下最好的人,有时候它发生了我也没有办法,只能选择拥抱那个并不完美的他——就像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一样,然后尽力过好这一生。”
周达非沉默良久,眉目深沉,“众生平等,但江一则确实配不上你。”
“今天晚上演出结束后我就会找他表白,”赵无眠看着周达非,“希望你现在可以祝我下次见面时不是单身,好吗。”
周达非没有说话。
道具全部摆好,演员开始陆续就位。
直到赵无眠准备上台前,周达非才喊住他,“行吧,我答应你。”
赵无眠回头狡黠一笑,眼眸带光。
“但你好好演啊,”周达非说,“这次我有一种感觉,我们或许真的能够做出,我们想要的艺术。”
大幕徐徐拉上,台下的掌声欢呼渐渐平息,演出开始了。
开场的是混不吝儿子和他的官员父亲,一个明摆着不要脸,一个死要面子不要脸。
两位演员都有功底,尤其许风焱非常专业,很快就把一个除了长相一无是处的人设立住了。
紧接着是官员的母亲和人面兽心的理发店老板,他俩借烫头偷偷调情,却明显是一个认真一个骗人。
江一则看到这里已经基本明白了这是个什么家庭配置,但他什么没波动。
无非是自私自利互不关心,把人性的恶翻出来放大,状似夸张实则常态。
他就出生于这样一个家庭。
他爸他妈甚至他自己,好像都差不多。
眼下他更关心的是,赵无眠到底演的是个什么。
目前台上人物的交谈里提及却尚未出现的生物还有官员的哑巴妻子,和街口的一条哈士奇。
江一则很困惑,赵无眠要演一条哈士奇吗?
难怪他那么不愿意。
江一则用他不算丰富的想象力脑补了一下,感觉还…怪可爱的。
不太想让别人看到。
几场戏后,混乱一家人的格局基本定住,赵无眠终于要开始他的表演了。
为了迎接混不吝儿子归来,警察官员难得回家吃顿晚饭。
他开车带着儿子,顺路捎上烫头的老妈,三人都不拿钥匙,站在家门口按铃。
叮咚一声,赵无眠打开了门。
“她”长发挽起,几缕青丝飘在耳侧,上身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衫,下身是一条及膝的裙子,腰上系着淡粉色格子围裙;“她”眉目沉静,笑容温婉,举止低顺,像农耕文明的每一个神话故事里都有的田螺姑娘。
“她”不能说话,安静地垂下头,侧过身。
“她”的丈夫熟视无睹,“她”的婆婆颐指气使,“她”的继子心怀不轨——台上的一切有条不紊地继续。
而在第四面墙之外,场内凝固片刻。
台上这女的真好看。
咦怎么有点眼熟?
我好像见过。
但是又不认识。
嗯???
啊!!!!!!!!!!
三秒后。
观众席爆炸了。
作者有话说: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出自元代高明《琵琶记》,本文引用含义可能会与原文意思存在部分出入。
第32章 我人没了
一般来说,在剧场里保持安静,是每个人都具备的基本常识。
但人非圣贤,总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台下一片爆炸中,林听风的反应比较能够代表大多数人。
“他他他他他,”林听风激动万分语无伦次,“哇那是!我的天啊我要不是认识他我都看不出来他不是女的!”
可他旁边的两个人,江一则向来擅长掩盖情绪,邵屿除了“离谱”没有别的想法,乍一看都格外淡定。
“真的,”林听风捂着心脏感慨道,“我真的第一次发现,赵无眠竟然这么好看。”
他话音刚落,江一则和邵屿不约而同地看了他一眼。
“...”
听着四周越来越疯狂的尖叫,江一则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还不如让别人看到他演哈士奇呢。
而台上一切继续。
赵无眠仍在一出家庭闹剧中扮演一个装出来的温顺哑巴。
这个家里除“她”以外的每个人都令人窒息,只有“她”像一只听话的小绵羊。
故事的转折很快到来。
混不吝儿子被小妈的美貌吸引,洞察了她与丈夫的貌合神离,打算在某个晚宴上趁她落单偷偷下手。
他知道自己的官员父亲出去鬼混,此刻的度假小院里只有柔弱可欺的小妈一人。
许风焱成功地把一张帅脸演到除了油腻猥琐一无所有,打算偷偷上楼撬开卧室的门,却在小院打转时意外看见后妈从屋里走向了阳台。
于是,迎来了全剧最赤鸡的一场戏。
舞台上,漆黑是这个夜晚唯一的底色,阁楼里一丁点暖黄的星火摇摇欲灭。
木质的小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看起来一分醉意两分风流三分厌世十分撩人的女子掀着裙摆走了出来。
“她”一袭墨绿色的曳地长裙,孤身立于一片无尽的乌墨之中。
晚风吹起“她”的裙边,撩乱“她”的头发,“她”侧身间隐约可见直露到腰际的婀娜后背,在勾人的夜色里白得发光。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双手抱住自己倮出在外的肩臂,双唇凌厉鲜红,眼神晦暗不明,带着一种放荡的古典美,绝无半点温柔。
观众:“....................”
台上赵无眠恃美行凶杀人不眨眼。
台下观众席血流成河阿伟火葬场。
横批:我人没了。
我、人、没、了。
人、没、了。
没、了。
了。
众人的狂欢尖叫中隐约有一个嗓音粗粗的男生尖叫道,“赵无眠你不讲武德!!!!”
“……”
二次爆破中,江一则眼睛直直的,呆愣了几秒。
他看起来还算是镇定,只是呼吸重了几分,可心里却已是惊涛骇浪。
当其他观众都在慨叹赵无眠的反差美貌时,江一则脑子里的想法是:
这是可以给别人看的东西吗?
不行。
绝对不行。
他有一点生气。
他想报警了。
可台上的“赵无眠”犹嫌不足。
“她”瞥见了墙角偷窥的“许风焱”,按照计划好的掀起唇角冲他一笑,又勾勾手,眸子在眨眼间染上了妖冶的气息,像一个盛情的邀请。
“许风焱”震撼之下竟不敢上前,“赵无眠”轻蔑地冲他一挑眉,转身进了房间。
只留下那美到犯罪的后背令人难以忘怀。
这部戏接下来演了什么江一则都没什么印象了。
他只记得快到结尾的时候好像又来了一次全场尖叫的高潮,赵无眠穿回了他应有的男装,还说了几句台词。
谢幕的时候,江一则也没怎么听。
因为大部分时候,都是他最最最最讨厌的周达非在说话。
赵无眠也说了不少,就是总会被台下疯狂的表白和强行送上台的花束打断。
五月的夜晚,开着空调的大礼堂里赵无眠浑身发热,连谢幕的时候都激动得手指打颤。
这的确是他到目前最大胆也最成功的艺术尝试,所有人一起牵手向观众鞠躬的时候他甚至有点想哭。
台上赵无眠的戏演完了,台下邵屿的戏开始了。
邵屿虽然不会演戏,但他有个天赋异禀的技能:面瘫。
他对江一则说,“你知道后台怎么去吗?”
江一则:“你俩还要去后台?”
林听风也上场了,“之前说好的,我给他们这部剧写了一点BGM,赵无眠说有些地方可以去参观的,就是五楼练习大厅。”
其实林听风演得不是很好,但江一则一晚上色令智昏,此刻脑子也不是很清醒,敏锐度大幅下滑。
“行吧,”江一则点点头,“那稍微等一会儿,等人少了我带你们从后门过去。”
演员们下台后开始卸妆换衣服,商量着晚上的聚餐活动。
赵无眠却格外精神,“那什么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许风焱:“你不去聚餐了?”
“今天就不去了,”赵无眠略有遗憾,“真的有事,下次我请大家吃饭。”
赵无眠此刻脸上的妆已经换过,不是最浓的那一套了。
他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给自己涂了点口红,他的五官本就精致深邃无可挑剔,此番效果正好。
妆发女同学很震惊,“无眠哥你都会涂口红了?你这是要干嘛啊?”
赵无眠对着镜子抿了一下嘴唇,“是不是有人说口红是女性的战衣?”
妆发女同学点点头,“是有这个说法。”
“这句话太狭隘了,”赵无眠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鬼魅一笑,“对于男性,它也可以是。”
妆发女同学:“???”
赵无眠涂完口红就拎着个大袋子装好礼裙准备开溜,他之前已经自费买下了那一套裙子和高跟鞋,说是为了“留作纪念”。
周达非当时好像看出了什么,但他没戳穿,赵无眠猜他是为了省经费。
五楼平时来的人很少。
当初大楼建设的时候,五层恰位于巨大的穹顶处,走廊上连片的玻璃窗没有墙壁的阻隔。
白天算是半个阳光房,夜晚勉强能Cos观星台。
总归,这是个既适合表白又适合闹鬼的好地方。
赵无眠偷偷挤到五楼一个废弃的小房间里摸黑换好了衣服戴好了发套,正打算穿上那双高跟鞋时,他听见了有人上楼的脚步声。
再仔细一听,还有人说话,应该是林听风。
糟糕,来不及了。
高跟鞋这玩意儿谁穿谁知道,又痛又磨脚,走路慢得像走钢丝,堪称现代社会第18大酷刑。
江一则已经走上了五楼,赵无眠一咬牙一跺脚,光脚拎着高跟鞋跑了出去。
江一则上楼的时候已经感觉到有点不对了。
脱离了剧场的环境,他的理智逐渐清醒,而试图缓和气氛的林听风演技拙劣用力过猛,越说越离谱,怎么看怎么像有阴谋。
果然,上楼一拐弯,江一则刚走到练习大厅的门口,一回头发现那俩人已经不见了。
空旷的走廊里自远处传来回声,江一则微一侧头,只见穹顶玻璃的尽头,赵无眠自夜色深处跑来。
他左右手各拎着一只鞋,骨骼支撑着他修长优美的身体,在墨绿色长裙的包裹下摇曳生姿光影流转,像一个名流汇集的城里从庸俗舞会上逃出的绝世佳人,VR下的每个角度都触目惊心。
他知道自己美,他最会利用美,他不仅只有美。
他在离江一则一两米远的地方停住脚步,“嗨。”
江一则呆在当地,嘴巴是他目前浑身上下最平静的地方。
赵无眠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是个复杂而难于回答的问题。
江一则用目光追逐了他很多年,躲在暗处藏在心里,从来不敢示人,连念出他的名字都是一种奢侈。
这个阶段非常漫长。
在最开始,江一则是为了自己断臂求生;而到后来,他其实是为了赵无眠好。
可眼下赵无眠正一步步地朝他走近,笑容恣意张扬,带着盛世暖阳滑入地狱深渊。
他至死都是彻底浪漫的,而非其他。
“江一则,你想跟我在一起吗。”
作者有话说:
别骂我别骂我。
下章他俩一定能在一起!!!
第33章 自己脱裙子
赵无眠说话时双目明亮眉眼含笑,修长笔直的双臂垂在身侧,拎着两只摇摇晃晃的高跟舞鞋,像十丈软红尘里的逃脱者,义无反顾地孤身奔向爱的囚笼。
要发生什么已经显而易见了。
电光火石间江一则的脑海里闪过许多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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