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激动的跪伏在地,“求大人为小人做主啊!天杀的拍花子拐走我家孩子,合该千刀万剐!”
女子看着自己孩子趴在衙役的肩上,一个箭步过去把孩子搂在怀里“心肝儿肉”的喊了一通,把孩子弄醒了看着孩子哭着喊娘才放下心,哀哀戚戚不成语调。
堂上的人看着夫妻两个,有些犹豫要不要直接把拍花子带上来。看这夫妻俩的样子,怕是要直接把人贩子打死了事。
“咳咳。”上首的县太爷假咳两声吸引了注意力,“赵氏,赵林氏,孩子找回来了。赵氏留下听审,赵林氏带着孩子下去找你公婆。”
妻子带着孩子跪下给县太爷磕了头才退出去。等着赵林氏走远了,县太爷才让衙役们都上堂来分列两旁,陈捕头亲自压着拍花子头儿上来。
一拍惊堂木,县太爷沉着声音问罪:“罪人哪地哪年人,报上名来。”
堂上一片沉默,四个拍花子没人敢说话。那个女的和老人刚被抓时还敢嚷嚷自己不是拍花子,这会儿也有些怕了。他们多是在周边县镇做拍花子,极少到这里来,没想到一来就被发现了。他们在清泉村里很是有些人手,那里的村长和百姓早就被他们或是威胁、或是收买,并不敢到官府去报案。
他们的户籍也多是造假,花了大笔银子给村长办下来,就以流民的名义给收留的。这并不经查,早在被抓时他就瞥见清泉村的几个村民凑在一起嘀嘀咕咕,怕是现下已到了那边把人都给抓了。
“现下你们已经被捕了,最好从实招来,不然...来人,把这三个人先拖到刑房里。这个头头,就留在这里给本官上刑!”
拍花子头头被留在堂上,看着衙役拿来竹签、夹指板有些恐惧。他不敢承认自己是拍花子,但即使不承认县太爷也不会放过他的。
一旁的师爷略一沉吟,张口说道:“《国律》云:诸略人、略卖人为奴隶者,绞;为部曲者,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徙三年①。若略卖孩童三人以上,主、从犯皆凌迟,即刻执行。”看着县太爷拱手,“若这拍花子肯把之前略卖孩童到何处去说出来,不妨给个痛快。”
县太爷听见有些不愉快,但仔细想了还是觉得有理。毕竟这拍花子的手法也听陈捕头描述了,怕是拐过不少孩子。这些年他治下并没有什么失踪案,但听临县的同僚说他们那边到时有不少,但孩子被拍走了也是自认倒霉,追查好几年都没什么成效。
因此大声呵斥:“按律应当凌迟处死,但若是你从实招来也免得受皮肉之苦。只要把孩子找回来,本官可做主给你一个痛快!”看着堂下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拍花子,县太爷有些气不打一处来。目光阴沉,暗道就不该给这起子泯灭人性的玩意儿脸。
在府衙外围观的百姓也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气氛越发紧绷起来。扔下一根令签,两个高大威猛的衙役就上前去,一个死死的压着他,另一个拿起竹签就往人手上扎。竹签头削得尖尖的,扎进去就是血流如注。
就那么一下,男子就差点受不了厥过去,被衙役浇了盐水痛醒过来......
整个刑讯过程极其残忍,但百姓们都极为亢奋,如果不是不好污了府衙,怕是要直接把臭鸡蛋烂菜叶子扔进来。水泽本在椅子上安稳坐着,等刑讯越发激烈后脸色有些发白,无措的看着贾赦。发现贾赦与陈捕头悄声吩咐了几句,陈捕头请示了太爷后就到刑房去审问别的犯人去。
看着贾赦镇定自若的样子,水泽有些失神。实在是无法忍受这样的场面,起身就想要离开。贾赦追着他出去,发现他躲在树下干呕。“受不了的话就先到县衙的院子里歇一会吧,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到你。”
水泽勉强平复了自己的呼吸,“所有的犯人都会被这样严刑拷打吗?”
“不是。地方官也是注意自己名声的,怎么会随意殴打犯人。这是因为拍花子罪大恶极,对付这样的人好言相劝是不管用。百姓们也更认可对待拍花子严刑拷打。”
“那如果没有被抓到的拍花子,为了躲避这一阵的的严苛风声把孩子们都...都杀死了怎么办?这样的严厉刑罚...”
“这不是过家家,对待拍花子再怎么严厉也不为过。但量刑过轻会使得拍花子更加嚣张,量刑过重却有可能对孩子造成伤害,无法两全的。”
“对不起,我是不是太软弱了。我不想的...”
看着水泽扶着树干哭泣,贾赦有些心疼的走上前去,拿起手帕把脸上的泪水拭去。“那我们等会儿再进去吧,等刑讯完了再去。”
过了约有两刻钟,陈捕头过来找他,说是犯人招了。
前堂有些血腥,因此二人还是站在树下听陈捕头说完过程。原来,两人出去后不久,那个男子就受不住刑把事情交代了。据他说,他们本是山西省的流民,后来一群流民聚集成团伙一起做了拍花子的买卖,专门拐了孩子送到楼子小馆店里去。
他们这四个人只是负责拐孩子的,村子里还有十来个青壮负责把孩子带到外地去,还有专门联系买家的中人。这么些年来,村子里的人都有所猜测,但都是上有老下有下,自然不敢做出头鸟揭发。
而镇子和当地县里,虽对几个外地人有防备,但有清泉村人担保,再加上这四个人时时时都见着的没时间去卖孩子,自然就不了了之。谁能想到这几个人竟就是在眼皮子底下干出了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刑房里的那几个在贾赦的手段下,也是把知道的都说出来了。几人一对口供,发现一一照应。便由此当堂定下四人凌迟之罪。那些清泉村的村民,念在是被胁迫便统一打五十大板,村长作为从犯判绞刑。
至于那些个留在村子里的拍花子,有一个算一个的全部上了刑,死罪处理。这样重的罪刑很是少见,皆因带头儿去清泉村的人在地窖里发现了不少孩子的尸骨,男孩儿女孩儿皆有。粗略一拼,竟然有十多具尸骨,还没有算上被卖出去的孩子。
当地镇上和县里的百姓几乎是要将清泉村人给扒了皮,一路押送过来更是被招呼了不少臭鸡蛋。而整个清泉村,更是在官差走后就被丢孩子的人家合伙拆了。房子都给砸了、家禽都被抓走、家具都给弄烂了扔出去......
县太爷和京城也是有点儿联系的,自然猜到这面嫩的公子就是公主,整个人战战兢兢的。出了这样的事儿,贾赦和水泽自然不会在这里过多停留。第二天早上就乘着船离开了这里,画舫也早早交足了银钱退回去了。
等两人离开后,才有隐隐绰绰的流言说那位识破拍花子的是当今柔嘉长公主,那位协助衙门办案的则是驸马荣国公世子......
第39章 到金陵
隋炀帝劳民伤财开凿的大运河,在当初被作为祸端,但在如今水国却作为连通南北两地的交通要道。南起杭州北至京城,途经山东山西江西浙江等省份,而其沟通的海河、黄河、长江等五大水系更是四通八达。
在如此便捷的水上交通的影响下,沿途所经城市均有成熟的码头,商队络绎不绝。在这样天然的条件下,虽然有重农抑商的国策在也催生出不少商人世家。金陵的薛家更是作为皇商年年向皇宫上供,是商人里的头一份儿。
如今薛家当家做主的是薛家长子薛靖,自从一年前老家主身体不好后就开始慢慢把重心转移给儿子。金陵城人人都知道,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当初一起跟随先皇帝打天下,圣眷浓厚不说,四大家族更是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也因此,薛家背靠其余三个家族将生意做到天南海北,薛家商队消息最为灵通,没有他们不去的地方。薛靖提前收到贾赦传来的消息,知道他和公主即将一同前来金陵就开始打算起如何招待二人。
夫夫二人在山东停留了将近一月,期间特意去“三孔”、泰山、台儿庄等名胜之地游览风光。他们在孔庙一起祭奠祷告、在泰山一同观赏日出之景、在台儿庄这样的宋朝古城感受历史的遗韵。
水泽以前在书本上总能看到描绘日出壮美的诗句,当初他也曾守在自己的宫殿门口眼巴巴的等待传说中的日出,但却大失所望。如今与贾赦一起登上泰山顶,亲眼看着一轮大日从地平线跃升,世界从黑暗突然变得光明,心中的感动不知不觉就溢满出来。
登到泰山顶上本就感到心胸开阔,再无一丝昔日被困深宫的幽怨寂寥。太阳一出现,更是把那些若有若无的怨怼与对世界的排斥清除干净。他第一次认识到世界之大,不只有皇宫,不只有京城,不只有荣国府。水泽突然萌生一个想法,如果自己和贾赦永远远离京城,是否就能一直这样快活的生活下去?
把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收回去,他们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向着自己的未知探索。
第一次踏上金陵的水泽被码头的繁荣镇住了。打眼看去,不远处的货船码头,不停有货船停下卸货、装货,穿着短打的百姓背着货物在码头与船上来往。相比之下,这里的船虽然也多,却和京城的相差不大。
贾赦带着水泽朝前走,他们明显是富贵出身,身边还带着小厮丫鬟。那些等在码头处的轿夫们有些按捺不住,想要上前去询问贵人是否有需要。正在他们犹豫时,却发现不远处近日来等着好几天的薛家马车有了动静。
薛木在是薛家大管家的孩子,生来就机灵稳重。因此薛家老爷就将他放在薛靖身边预备着日后接他父亲的职务。薛木是日常跟在薛靖身边的,因此对贾赦极为熟悉。为了迎接贾赦夫妻二人,薛靖就命薛木每日带了人在码头处守着,生怕错过了。
此次出行并未告知老宅,只等在薛家做时命来福拿着自己的手信去吧老宅收拾了便好。薛木远远看着似乎是荣世子,不敢错过便快步迎过去。一见真是贾赦就笑开了,“贾大爷安好,我们家大爷日日盼着您过来呢,见了您肯定高兴!”
因着不认识水泽,只是行了礼,并未贸然开口。“这是我的朋友,与你们家大爷说过的。”贾赦解释了一句,薛木明白不是自己该知道的,就安静下来领着人到薛家的马车处。贾赦扶这水泽上了前头的马车,来福来兴不好与莺歌同坐后面的马车,因此都坐在车门处挤着。
金陵素有“东贵西富”之说,薛家老宅就在金陵城西边儿,那里住着的都是金陵数一数二的富商人家。码头也正是在城西,因此两地相隔并不遥远。并没有走很久,马车转了两条街就到了薛家。
薛木在见到贾赦后就差使小厮麻利的回府报信,说是接到贾大爷和他的朋友,也好给大爷和大奶奶一些准备的时间。虽按身份来说贾赦为贵,但此次来只以私交身份前来做,自然不会让好友父亲亲自接待。
马车上,水泽掀开窗帘往外看了一眼,当真是无愧“西富”之名。各种商铺林立,也能见到货郎穿梭在人群里。看得仔细些,甚至还能看到不少脂粉铺子、首饰楼里都是一些女子。这也足以可见金陵的开放,虽然女子们大多带着帷帽不漏身体,却也有很大的自由。
不便多看以免有失体统,水泽放下窗帘轻声和贾赦说起。
“恩候,书里不都说好女子合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即使出来也当有父亲兄弟陪同,这里怎么这样开放?”
“金陵一向繁华,他们也更看重经济一些。这里的女子做活儿的也多,经常有出入绣房、胭脂铺子做买卖的。久而久之这里也较别处对女子更宽容些,不计较女子在外的。”
贾赦有些怜惜的握住水泽的手,“书上写的并不一定是真的,也不一定有道理。很是有些胡扯的不必理会,只挑着你觉得好的读些便罢了。你瞧着朱大家把女子改嫁说成不贞洁,民间多有夫死改嫁的,甚至到了边关偏远地方多的是兄弟共妻。”
“这...夫死改嫁好说,这兄弟共妻是什么?”
“边远地区女子本就少,再加上战乱,有兄弟多的钱也只能娶一个媳妇。到时候生了孩子一起养大就是,同一血脉也没人计较是不是自己的。那些文人也有唾弃的,但也不敢说什么一女侍二夫伤风败俗,不然百姓就要活撕了他们。”
贾赦有些意味深长的说:“你瞧瞧,这教条可是什么好东西?都是要因地制宜的,不然照着搬过来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水泽若有所思,心里掀起滔天巨浪。有心想要反驳,却始终无话可说。这才明白了那些什么满口“圣人言”的玩意儿为什么遭人恨。只学了个表面儿就迫不及待想显摆,没看明白里头的精髓,逞着嘴上威风。
谈话间,薛家已到了。两人下了马车就瞧见大门前站着薛靖,见了贾赦就迫不及待迎上来,拉着两人就进府里去。
薛靖是对水泽身份有猜测的,因此与他保持着距离,只亲热的拉着贾赦的胳膊一起。
第40章 薛靖
水泽装作不经意的看了眼贾赦与薛靖,心里虽然知道两人并没有任何超出友谊之外感情,但心里还是为两人的亲密吃味。薛靖敏锐的察觉到水泽的视线,心里也泛起古怪的感觉。虽说南风盛行,但也不至于这般揣度敏感。
心下更确定水泽的身份,便顺势放开贾赦的胳膊。因着水泽男装打扮,薛靖也不好提出让水泽到后院去,便让人通知了自己的夫人过来一起待。不然一屋子男人公主怕是会不适,到头来又埋怨薛家不会待。
薛家豪富,虽然碍于商人身份许多物品无法使用,却也能找到一些不僭越的奢华物件儿做摆设。十步一景,端得是富贵景象。北方有北方的大气,南方亦有南方的婉约清丽,这样不同的美景各自都有吸引人的特点。
贾赦边走边为双方介绍,“这位是我的好友,称呼一声张公子即可。这是我的知己好友,薛家的大公子薛靖。”说罢,还期待的看着两人,像是在鼓励双方一起交流一样。水泽和薛靖对视一眼,均有些无奈与贾赦的迟钝。
两人颇有些“王不见王”的意思,一个收获了爱情,另一边则是深厚的友谊。别管这两个感情是否掺杂,一旦想到有别人与自己分享自己所重视的人的感情,总会令人不爽。尤其以水泽更为紧张,他被当做女子教养长大,更是明白其中的差别。
这社会的普遍看法为“兄弟如手足,女人为衣裳”,若是知己好友就更不得了了,轻轻松松压过“相敬如宾”的妻子一头。水泽本就看中与贾赦的感情,却本能的紧张这样的感情会被陌生人分走,尤其在这样好友会面的情况下,更是容易被忽视。
贾赦此时看着自己的爱人和好友,这才察觉出不对劲来。两人脸上的职业假笑......虽说生人见面不至于一见如故,但自己作桥梁怎么也不会如此冷场啊!微微一想就明白过来,前世他也多见这样的事儿,只是一时没与这次联系起来罢了。
“你们两个是有多幼稚,这一见面儿就快掐起来了。要是我天天夹在你们二人中间岂不是受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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