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宫门口,水泽把牌子递上去,就在后面的小院儿里下了马车。虽然对出嫁公主来说一般无召不回宫,但如今贾赦刚打胜仗,想见父皇还是很容易的。
不过两刻钟,皇帝身边的内侍就过来,让人用辇车把他们二人抬进去。水泽也不推辞,带着贾琏就坐上去。
在奉贤殿门口,水泽正好碰见了刚从里面出来的贾代善。行了半礼给他请安后,把贾琏托付给贾代善,自己在门口等待。
很快,皇帝就让水泽进殿。皇帝和蔼的看着自己这个不常见到的女儿,存了一些补偿的心思,问道:“柔嘉怎么有空到这儿来见父皇呢?”
水泽盈盈下拜,道:“儿臣今日是有事相求。”
皇帝猜测应该与贾赦有关,毕竟夫妻二人是有名的恩爱夫妻,如今水泽来找他想去边关随军也正常。
“贾元帅负伤,已经无法返回西北战场,可如今有将士与粮饷需要运到西北。儿不才,愿为父皇分忧,做个监军。”
皇帝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到水泽的坚定后也有些迟疑。趁着皇帝迟疑时,水泽接着说道:“驸马教导儿臣许多,儿臣亦有一颗效仿平阳昭公主与梁红玉的心,期冀为国分忧,立一番事业。”
第81章 口舌
皇帝并不愿意放权给水泽,人的权力欲都是被不断催生的。万一这个女儿有了别的想法,他不仅会失去一个女儿,还会失去安国公府的忠诚。
水泽跪在地上,眼睛带着泪意看着皇帝。“父皇,多少恩爱夫妻最终都形同陌路,不过就是因为男子一直在向上走,而女子始终只待在内宅毫无见识。
儿与驸马成亲八年有余始终恩爱如初,就是因为儿与驸马常常有话可说。如今驸马在外行军,儿不懂军事,愿做后勤官为父皇监管,将来与驸马亦是有话可谈。”
皇帝听见水泽只是想要与驸马感情稳固,略放下心来。心里不禁想到自己与皇后亦是少年夫妻,当初在府里时也常常有交流。
但等她入主中宫之后,与她谈论些政事却总是推辞,只说后宫不干政。渐渐的他们俩坐在一起也没什么可说的,他也就不过去了。
看着皇后留下的女儿也有些心软,再加上自己已有太子与三个皇子,即使女儿生出什么心思来也无法成事。
水泽敏锐的察觉到皇帝态度松动,再次开口:“驸马是个辅国安民的大英雄,儿不想落后驸马太多,也愿为父皇分忧。”
皇帝停顿了一下,深深的望着水泽。“你可知昔日如吕后、武后之流被人作何评价?女子掌权总是令人诟病的,你如何能挡住这些流言蜚语?”
水泽微笑道:“儿臣是皇家公主,自然不是平常女子能比拟的。况且只要父皇与驸马支持儿臣就好,其他人的意见不必过多考虑。”
“那,你可曾考虑过驸马的想法?他也愿意你在外抛头露面,支持你立一番事业吗?”皇帝看着眼前的奏折询问。
“启禀父皇,驸马胸襟广阔,又有大才,只会惋惜我无法施展抱负。”水泽带着一丝骄傲,面带笑意的回答。
皇帝有些恍惚的看着下面的水泽,似乎看见了多年前的皇后一般。她当初好像也是这般自信明媚的样子,但是...入宫后就渐渐变了。
“好,那朕就封你为正四品征北军监军。贾代善负伤致仕,升任安国公为征北军元帅,日后调回来你们也可以一起回京。”
皇帝还是妥协了,水泽的勇气让他很是欣赏,更是为皇后感到一丝讽刺。“京中贾琏年幼,不如送进宫来在尚书房一起学习?”
水泽面不改色的笑道:“儿臣先前已经为言儿找到当世大儒景平先生教导,再说贾大人还在京中。言儿还小,送进宫里难免冲撞,不如留在府里的好。”
皇帝没有再坚持,他提这一句不过是提醒水泽不要把孩子带走罢了。水泽达成目的后就离开了,留下皇帝面色莫名的看着他的背影。
水泽回府不久后天使就来宣旨,贾代善在前院摆好香案,几人收拾齐整接旨。太监笑眯眯的看着几人,打开圣旨宣读。
贾代善早有预料,此次他负伤凯旋,皇帝必然不会亏待他。却没想到皇帝这么大方,不仅致仕后仍享受原俸,还可享受国公待遇。这可以说是对之前的补偿,也算是对老臣的安抚。
当听到水泽被授予四品官职调到西北战场时,贾代善有些不敢相信的扭头看向水泽。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公主儿媳竟有这样的心思。
他可不是皇帝不怎么与夫妻二人相处,他早就察觉到长子对皇室没有那么敬畏。甚至偶尔做出的一些安排,一看便是极有针对性的。
他原以为是在未雨绸缪,担心皇家对他们下手。现在看来恐怕是他们对皇室有想法。有些悲愤的低下头掩饰表情,面色自然的接过圣旨谢恩。
等太监离开之后,贾代善看也不看水泽一眼,径直离开。水泽也没有解释或是挽留,回到院子里让莺歌为他收拾行囊。
他理解贾代善的悲愤无奈,但要他收手是不可能的。贾代善与父皇君臣相得,即使中间有过猜测怀疑,君臣之家也始终是以礼相待。
更何况,父皇对贾代善还有知遇之恩,如今更是对贾赦有知遇之恩。若非如此,贾家父子二人也不会在三十之前就能身居高位。
贾代善接受了一辈子忠君思想,自然无法释怀。但贾赦是他寄予厚望的长子,他也做不到大义灭亲,只能眼不见为净。
回到院子里看着正在跟着先生识字的贾琏,贾代善拼命安慰自己。实在无法忍受之际,自己到宁府的祠堂去,借着供奉圣旨的机会跪在祠堂里同祖宗说话。
他自然不敢把自己的猜测宣之于口,只是跪在祠堂絮叨一些旁的事情也能稍微排解心情。
不管贾代善是否情愿,在大军开拔之日,水泽还是一身骑装随军离开。
皇上正式下旨后,水泽换上骑装带上护卫就到军营里视察。士兵们皆知这位公主是新任贾元帅的妻子,自然不敢怠慢,只行动间总不那他当回事。
水泽也不多言,新官上任三把火也得看时机,还是得等到他们犯错了再趁机改变现状。
果不其然,在军营待了几天后,水泽在军营观看士兵训练时听到有几个士兵聚堆说话。并没有直接冲出去,水泽静静听着几人谈话的内容。
身后跟着的亲兵听见这几个不要命的同僚竟敢大肆议论公主,浑身冷汗都下来了。只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割掉什么也听不见。
水泽并没有很生气,甚至觉得很无聊。这些人一批判他就喜欢说武韦之乱,那他比武则天、韦皇后,说他“牝鸡司晨”。
这些话他都听倦了,也不曾说些旁的什么话来。要他来说,他并不配与则天皇帝相比,至少现在不行。
就连当初被则天皇帝统治的唐人都没有对她太过批判,也不知道这些后世人哪里来的脸面去肆意评价。
懒懒的甩下腰上缠绕的鞭子,示意亲兵去把军队里主事的李将军找来。此时正是校场训练的时间,他应当还在校场才是。
几个士兵谈兴正浓,丝毫没有意识到周围已经太过寂静了。而亲兵很快就把李将军找来,对方听说是公主召见也不敢拖延。
李将军正要行礼却被水泽示意,李将军不解的看向水泽示意的方向,听到他们说的话后血压直接拉满。
干脆利落的跪在地上大喝:“属下教导无能,请殿下降罪。”
被提醒的四个围成一圈儿的士兵大吃一惊,转过身瞧见水泽站在那里瞬间跪下请罪。浑身冷汗一下就冒出来,心里很是恐惧。
别看他们嘴上批判的起劲儿,他们更清楚贵为公主的水泽根本不是他们能议论的。此时跪在地上恨不得给自己几个嘴巴子,想着怎么让水泽消气才是。
水泽面无表情的看着跪了一地的人,“说吧,训练时间不在校场训练,跑出来围圈儿说话算什么?嫌弃上了战场死的不够快吗?”
底下人一句不敢说话,沉默大半天后一个士兵唯唯诺诺的说:“我们几个喝了点儿酒,心里燥了些,就出来散散。”
李将军听见这话心里恨要死,军中严禁饮酒,尤其还在西北戒严的时候,更加严格些。他们喝了酒,到时候自然要查到他身上,也免不了一个失职之罪。
水泽似笑非笑的瞧了一眼李将军,“哦?在军中饮酒啊。来人,把这四人拉下去各大三十军棍。”
四个人登时面如死灰,他们可是要回西北战场的,此时被打了军棍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到西北。
李将军也有些着急,“殿下,军中虽严禁饮酒,但如今身在京城并未延误军机,请求殿下从轻处理。”
水泽并没有理会,瞧着四人道:“军中饮酒是大忌,你们明知故犯,今天我罚你们可是心服口服?”
四人深拜,“属下等心服口服。”
水泽又问:“刚刚你们聚在一起是在说什么?”
四人不敢说,只跪伏在地上。李将军不敢插话,也跪在地上,只希望水泽不要再借机生事,安安稳稳下去不好吗?
水泽道:“我知道,你们有些人在心里骂我借机生事,牝鸡司晨。本殿是陛下亲封的监军,你们若有不服,我这就带你们进宫面圣。李将军,走吧?”
他不信主事一军的将军会对军中言语毫无所知,不过是瞧不起女子身份,特意瞒着他不让知道。
要奠定权威,打击几个只会背后说人的小人物是没有用的,只有把他们的顶头上司打压下去才能让他们听话。
“怎么现在就没人说话了?嗯?”水泽再次重复问一遍,李将军撑不住了。他可不敢当着皇帝的面质疑公主,那可是金枝玉叶。
“殿下,是卑职有失察之罪,万望殿下宽宥。”李将军知道水泽指的是什么,心里更是有些绝望。
水泽笑了一下,“不要紧张。既然本殿是监军,自然有监督你们的职责。本殿也没有随意对你们指手画脚,你们又何必视我为猛虎?”
停顿一下,水泽吩咐下去,“李将军认下失察之罪,就罚十军棍。这四个人记下名字,各打三十军棍,等到西北之后一并处罚。”
水泽一鞭子打在四人身前,破空声把四人吓得半死也不敢反抗。待睁开眼睛后,就见身前的土地上一道深深的裂痕,不由得比划一下位置,心里更是惶恐。
“这次的三十军棍就算是个教训,若是再被我发现军中饮酒作乐,打六十军棍。本殿的武艺是你们贾元帅亲自教导的,若是有想要比划的自行讨教。”
水泽丢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剩下劫后余生的四人和李将军。李将军狠狠瞪了几人一眼,哼了一声也离开了。
此次不过是先把李将军打压下去,若是真要想得到他们的臣服,还是得在战场上有所建树才行。
这几个嘴里不干不净的人很是让人恶心,但真要拿着个罚他们反而落人口舌。倒不如先装作不知,等到了西北自然有法子收拾他们。
第82章 抵达
经过一个半月的奔波,这支回京的军队总算到达西北。他们正巧赶上化雪天,天气寒冷不说,路也不好走。
贾赦提前接到消息,率领军中重要的主将一起等在门口接旨。正式接到接任元帅的圣旨后,贾赦再管理军队就名正言顺了。
待一系列流程下来后,贾赦带着水泽一起到在边关禹城买下的府邸休息。因为此次是跟军队一起出发,水泽只带了莺歌和之前被留在府里的来兴来福。
贾赦拉着水泽的手一起到正院,莺歌已经摆设的差不多了。贾赦吩咐莺歌去厨房传饭,等下就摆在屋子里。
水泽瞧着眼下房间里大多物品都是自己带来的,有些心疼的看着贾赦道:“寻常在府里亏不了你什么,可在这儿竟然也没个人好好照料你。”
贾赦无奈的抱住水泽,“我是觉得没必要享受这些,我皮糙肉厚的也察觉不出什么好坏,只紧着你就好。”
水泽翻了个白眼,“还不快放开,□□的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贾赦抱得更紧些,“不妨,我都好久没见你了,让我抱抱。”
水泽察觉到贾赦的情绪似乎很是紧绷,手环上贾赦的脖子,无声的安慰他。
深吸一口气,贾赦把脸埋在水泽的脖颈间,“怪道说‘慈不掌兵’,眼睁睁看着他们就这么...真难受。”
在末世时,他们与异能者属于合作关系,所有的决定都是由他们自己做出。但在这里,作为将军,他做下的每一个决定都关乎这些士兵的命运。
即使明知道那是死路,但为了大局还是要派遣他们过去。就像是他亲手把他们送上死路,这种感觉是那样的痛苦与煎熬。
他并不感到后悔,牺牲少数人的利益来保证大多数人的利益是他这个将军必须要做的。但这并不妨碍他为此感到愧疚。
水泽知道贾赦的心结在哪里,但这是个无解的难题,他能做到的也仅仅是陪伴在贾赦身边给予安慰。
过了一会儿贾赦好了许多,一把将水泽抱起来坐到炕上。随手叉了一块儿桌子上切好的水果喂给水泽,水泽微红着脸吃下去。
“你在这儿待久了就知道,这边天气干燥的很,早晚温差也大。一会儿你去试试我新做的大氅,是用狼皮做的。”
水泽比贾赦矮半个头,也比贾赦瘦弱些。此时窝在贾赦怀里也显得小鸟依人些,自有一番甜蜜恩爱。
听着贾赦在耳边说话,水泽虽觉得有些啰嗦,却也很是幸福。贾赦在外人面前一向寡言少语,也只有面对自己才这么事无巨细的叮嘱。
“知道了,你瞧瞧你的...”水泽正要说贾赦瘦了,却发现贾赦除了皮肤稍微黑一点外没什么别的改变。有些尴尬的转移话题,“你瞧瞧你啰嗦的。”
看着贾赦只是瞧着他笑,水泽也住嘴不再说话,安稳的躺在贾赦怀里。
莺歌在外面回话说:“老爷太太,厨房把饭送来了,可是要摆在里间?”
水泽扬声说道:“摆在外间就好,记得摆上屏风挡一挡风沙。”
他一踏进这地界儿就发现了,这边天气尤其干燥,吹来的风里还夹杂着沙土。要是摆在外间吃饭不立个屏风,恐怕还要吃些沙子。
两人稍微整整衣服就出去用饭,他们用了饭要抓紧时间休息下,下午还要去大营点卯。水泽作为新上任的监军也要把营中大小将领认个全,否则也不好开展工作。
到未时初,两人就一起收拾好骑着马到了军营,此时大小将军们都已经等在主帐里了。贾赦走在前面,进了主帐就在首座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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