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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渣味儿(近代现代)——四月一日/雷锋老师

时间:2021-06-18 10:18:53  作者:四月一日/雷锋老师
  他只是眼睛一弯,笑眯眯地问他的发小:“等多久了啊?怎么也不给我打电话?就这么关心我啊?”
  张鹤本来想老老实实地回答,结果他还没开口,就从紧贴着纪峣后背的胸膛处,感觉到了对方胸膛处传来的闷闷的,抑制不住的震动。
  这货在偷笑!
  张鹤气结,手被占着,就忍不住用头撞了一下纪峣的后脑。纪峣一个趔趄,身体晃了晃,一下子单膝跪地——好玄还记得扶了扶张鹤,否则非得把对方摔出去不可。
  张鹤也被吓着了,瘸着腿费力绕到纪峣面前,弯下腰,伸手去掰纪峣垂下去的脑袋:“你怎么了?”
  纪峣没说话,仍然低垂着头。
  张鹤急了,伸手去钳纪峣的下巴:“你怎么了!”
  “——哇!!!!”
  纪峣忽然抬头,十指张开,冲发小做了一个张牙舞爪的鬼脸,“惊不惊喜?刺不刺激?意不意外?”
  张鹤:“………………”
  他心累地叹了口气,抑制住了把这智障按在地上暴揍一顿的冲动,拄着拐,自己率先一步步地往前走。
  纪峣撇嘴:“你他妈也不等等我?”
  你他妈还要我一瘸子等?
  张鹤压根没理他的无理取闹,瘫着脸道:“今晚我陪你睡。”
  纪峣哈哈一笑:“你他妈可是有妇之夫啊,说这么油腻是要徐叶叶打你么?”
  张鹤冷哼:“那你滚?”
  纪峣举起双手,讨好地笑。
  张鹤瞅了眼,有点奇怪:“你提着的那包东西呢?”
  “刚才路过一个垃圾桶,扔了。”
  “你个败家子。”
  “哈哈哈哈……”
  纪峣笑盈盈地和张鹤有说有笑,在他以为这种心知肚明的假象会维持到他们回家时,张鹤忽然冷不丁问:“他们没给你委屈受吧。”
  纪峣脚步一顿,整颗心被这个猝不及防的问题弄得又酸又涩,软得一塌糊涂。
  张鹤拖着条打了石膏的腿,千里迢迢跑过来,风尘仆仆的,因为怕上厕所,连水都没喝一口,就这么守在于思远楼下等他出来,为的,不过是这么一句。
  ——你受委屈了么?
  停顿也只是一瞬。他唇角一勾,又脚步轻快地继续往前走,得意又嚣张地笑道:“我怎么可能受委屈,倒是他们俩委屈惨了。”
  张鹤低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长臂一伸,将人粗鲁地按在自己肩头,言简意赅道:“哭吧。”
  纪峣被他摁进浸满汗臭的怀里,愣了一下。
  张鹤低头瞧着纪峣的发旋,忽然难得露出了一个,如昙花般的笑容。
  一对酒窝在他唇边绽开,又甜又深。
  他抬起因常年打球而起了厚茧的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轻声道:“我很骄傲。”
  纪峣闭了闭眼,放弃抵抗似的放松了紧绷的身体,伸出手指,悄悄勾住了他的衣角。
  他们后面,远远缀着两个肩并肩的身影。
  于思远自嘲一笑:“可他娘的真扎眼……咱们换条路走吧。”
  蒋秋桐伸手,在他肩膀上按了按——这是蒋式性冷淡风格的安慰:“行。”
  他们又去了往常惯去的那家酒馆,跟上次一样,袅袅白雾蒸腾起来,隔开了两人的面庞。
  于思远给表哥夹了一筷子牛肉:“晚上那顿饭肯定吃得胃疼吧,现在补补。”
  蒋秋桐没什么可说的,往于思远杯子里倒满了酒,言简意赅道:“喝吧。”
  两人吃完夜宵喝完酒,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于思远喝得大醉,走出门时路都走不直了,歪歪斜斜走了几步,差点没撞树上。
  蒋秋桐还清醒着,不远不近跟在他后头,见状眼明手快地一拉,好歹把人扶住了。
  于思远根本站不直了,顺着力道软绵绵地蹲在了地上。半晌后,抱着头,忽然发出一声极悲极恸,如野兽濒死般的哀嚎。
  “呜——啊啊啊啊啊——!!!”
  这个压抑了一晚上的男人,这时终于借着酒劲,放肆地失声痛哭起来。
  他哭得那么狼狈,那么惨,毫无形象和尊严,仿佛又回到了许多年前,变成那个因为大哥不肯买糖,所以当街哭着打滚的小毛孩。
  蒋秋桐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静静等了很久,等到哭声停歇,才不紧不慢地走过去。他垂眸看这堆充其量比烂泥好一点的东西,语气没什么起伏地问:“还走得动么?”
  男人一身酒气,脸埋在双手中,大半天以后,才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哥。”
  蒋秋桐略一点头,神色依旧平静冷淡,好似这件事对他毫无影响。他弯腰,像是以往每次那样,向于思远伸出手:“起来,哥带你回家。”
  于思远眼眶更红,他伸手握住那只手,颤抖着嘴唇,笑了一下,眼中泪光隐隐闪动:“嗯。”
 
 
第61章 Chap.64
  于思远打开家门,开了灯,入目的便是满地狼藉的地板,以及一下子仿佛少了许多人气,显得格外空荡的客厅。
  他扶着墙,慢吞吞地沿着屋子的布局,走到餐厅,像是彻底失了力气,跌坐在椅子上。
  这把椅子坐上去的触感好像有点不对,于思远愣怔了会儿,才想起来去摸多了什么东西。然后,他就从屁股底下,扯出了个亚麻抱枕来。
  哦……对了。这是有次纪峣在网上看到好看买的,买了两个,给他寄了一个过来。
  纪峣坐像很没规矩,总是喜欢歪着靠着,斜着扭着,不过他最喜欢的姿势,还是干脆盘着腿坐在凳子上,怀里抱着一个抱枕,脊梁勾成一张放松的弓,下巴也搭在抱枕上,只伸出两条胳膊,玩游戏玩得不亦乐乎。
  这个东西,纪峣忘记带走了。
  于思远迟钝地想。
  于思远从小有个毛病,他喜欢闻亲近的人的味道,他爸他妈的,蒋春水的,蒋秋桐的,纪峣的。他像只焦虑的狗,守财奴一般守着他们,确定他们还在,确定能让自己安心。
  纪峣不止一次笑过他这习惯变态,他一笑而过。他没有告诉纪峣,对方的生活痕迹逐渐侵占他的地盘,是一件多么令他安心,又满心欢快的事。
  可是现在纪峣走了,还带走所有属于他的东西,只留下了这个。
  在这夜半无人时,他终于可以放任自己的不舍。他将抱枕抱进怀里,脸紧贴着,眷恋地蹭了又蹭,泪水泊泊涌出,不一会,干净的枕面,就湿透了。
  蒋秋桐将人送回家,却并没有进去,只帮于思远把门关上,就准备回自己那。
  他没喝多少酒,现在还很清醒。然而在经过楼道间的垃圾桶时,却顿住了脚步。
  刚才纪峣走时,准备把所有东西打包扔掉,蒋秋桐就算站在阳台上,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去A大任教那会,在附近租了一个房子暂时落脚。纪峣自从跟他好了以后,也没少去。
  然而纪峣避讳在他那留宿,更不会轻易留下个人物品。那里对于他是个暂时栖息的地方,对纪峣来说,更是酒店一样的存在。
  连一只牙刷,一块毛巾,一件衣服,他都没有留下。
  这么想着,蒋秋桐脑子里不知是转了什么念头,僵立片刻,竟掀开了垃圾桶的盖子。
  里头什么都没有。
  “…………”
  蒋秋桐低头看自己的双手,自嘲一笑。
  而难得被发小温柔对待的纪峣,到底没有在张鹤怀里哭出来。
  他嬉皮笑脸地给张鹤当拐棍,让对方搭着自己的肩膀,出了小区以后直接打的去了最近的酒店。
  开房的时候,张鹤纠结了一下,然后自暴自弃地选择了大床房——纪峣今晚肯定是要跟他睡的。他木着脸任由前台小姐姐隐晦打量,然后向对方借了一个轮椅。
  纪峣嘲道:“哟,轮椅,上次当着徐叶叶我都没好意思说——你坐轮椅的样子太他妈狗了,她推着你,简直是黑道大佬老夫少妻禁断爱。”
  张鹤鬓角已经沁出了一层薄汗——他这么折腾一路,还是有点托大了:“闭嘴。”
  纪峣立马闭嘴,老老实实推着轮椅进了房间。
  看到大床房的时候,纪峣的身体快过意识,很自然地吹了个口哨:“好浪漫好性感。”
  张鹤:“……”
  他忍无可忍,一巴掌把将这个越难受就越作妖的蛇精病糊到了床上:“赶紧睡!”
  纪峣麻溜从床上翻起来蹿进浴室,从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尿急不?不尿急我就先洗个澡,你先睡吧。”
  张鹤摆手让他快滚,然后把自己扔到床上,总算是缓过了劲来——刚才有一阵子,他还以为自己会撑不下去了来着。
  浴室里稀里哗啦的水声就没停过,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货要干嘛——纪峣肯定会把水打开,然后借着水声悄不声儿的偷哭。
  ——头疼。
  他揉揉额角,摊上这么个货,真是要了老命了。
  果然,纪峣这个澡洗了很久,久到张鹤几乎已经睡着了。他半梦半醒间,感到床铺一重,一个带着湿润水汽的人小心翼翼地掀开,钻了进来。
  皮肤冰凉。
  张鹤有点睡迷糊了,他闭着眼探了下对方的体温,咕哝一句:“干什么洗凉水澡。”然后将人往怀里一捞,拍了拍对方的背,“哥给你暖暖。”
  说完,呼吸再度变得轻缓,他实在是太累,转瞬就又睡着了。
  纪峣只觉得冰凉的身体被投入熨帖的热水中,从骨缝透出来的丝丝缕缕寒意被尽数驱散。他小心翼翼地挪了挪,避开了张鹤的伤脚,然后伸出手臂揽住对方,小奶狗似的、充满依恋地蹭了蹭对方的肩膀,也安心地睡着了。
  第二天两人回了家,下了飞机一上的士,纪峣就让司机师傅带他们去了医院。
  张鹤眼皮一跳:“去医院干嘛?”
  纪峣垂眸看着他打的石膏:“你说呢。”
  张鹤莫名有点怵,哑了。
  事实证明纪峣真他妈明智——张鹤昨天做了个大死,自己一个人一路蹦哒几千里,刚刚有愈合迹象的骨头又裂了。
  纪峣看着照出来的片子心疼得直抽抽:“卧槽幸好只是骨裂——疼不疼?”
  张鹤刚想脱口而出一句“你说呢”,一抬眼瞧见纪峣已经开始发红的眼圈,心一软,把话咽了下去,只伸手狠狠在对方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那以后就少去作死……还得劳累我一八十老父拖着残躯大老远跑去给你收尸……”
  这话不是玩笑,昨天纪峣给他打电话时那架势,听对方描述那阵仗,张鹤的心当时差点停跳,缓了半天才想起来急急忙忙订机票赶过去。
  他是真怕那两个男人不管不顾,把纪峣揍成个残废。
  一个体格健硕的成年男人,在愤怒下的力道有多大,瞧瞧之前被纪峣揍进医院,现在还没出来的那位仁兄,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更何况那是两个,纪峣又理亏,还无依无靠,肯定任由他们发泄怒火。万一没轻没重被打死打残了……或者打断了鼻梁骨什么的……
  还好……算这家伙命大,看起来似乎只是心里难受了点,好歹全须全尾地出来了。
  医生给张鹤重新上了石膏,纪峣就坐在一旁垂着头,安静乖巧地等着。那模样让张鹤浑身不得劲,不由弹了下对方的额头:“神游什么呢。”
  纪峣蹙眉:“张鹤,这次你真不该去找我,你看我什么事都没有,倒是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鹤轻轻推了下后脑勺。纪峣收了声,一扭头,就见他发小睨他一眼:“重新上个石膏,换你如果被欺负了能帮把手,我觉得挺值。”
  纪峣没再说话。
  两人各回各家,张鹤草草擦洗一下倒头就睡。他累坏了,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醒来以后就听到厨房里传来响动。他下楼一看,见是他家常常聘用的钟点工阿姨。
  纪、张两家常年没什么人,也不爱房子里有外人,所以不用保姆,倒是经常请钟点工。这个阿姨姓秦,和他们家打交道了好多年,所以张鹤挺熟。
  他愣了一下:“秦阿姨怎么在这?”
  对方说是纪峣担心没人照顾他,特地打电话叫她过来的。
  张鹤颇为无语。他按了按额角,问对方人在哪。秦阿姨忍不住笑:“他趁你睡觉,跑去拉斯维加斯了——还特意让我转告,这下你逮不到他了。”
  张鹤额角突突直跳,他立马给纪峣打了个电话,手机关机,肯定已经在飞机上了。他们这没有直达拉斯维加斯的航班,所以要么他先转机去北京之类的城市,要么他先去这里能通的纽约或者洛杉矶。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他腿瘸着,不可能追出国,更重要的是,他去美国的签证已经过期了。
  这他妈可真是一段说走就走的旅行!
  张鹤忍不住暴了句粗口。
  想了想,他拨通了温霖的电话:“温霖,方便么?”
  温霖似乎没课:“挺方便的,怎么了?”
  “你之前是不是跟纪峣一起办的签证?”
  对面愣了一下,反应迅速:“他一个人跑去美国了?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张鹤头疼得不行,简单把那点狗屁倒灶的屁事儿说了,“你方不方便去一趟?他心里揣着事,我怕他把自己玩坏——拉斯维加斯那个地方,我不太放心。”
  温霖垂眸,注视着阳光打在桌子上的金色光斑,然后微笑了一下:“张鹤,你是他爹么?”
  张鹤一愣,没听清:“……什么?”
  温霖很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是说——你不觉得自己管的,有点太宽了么?纪峣毕竟是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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