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一下,继续道:“我和我娘本来居住在岭南,但这一年冬末,很冷,我娘说她要看着姜潮云死掉,所以带着我来到了淮州。”
姜耀宗说完,目光落到了女人身上,无悲无喜道:“寒冰蛊母蛊催动子蛊的首要条件,便是母蛊宿主对子蛊的厌恶,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姜潮云每次都是在姜左岭去探望他之后发病,若是时间有差,或许是因为屋里太暖和,寒冰蛊发动总要些时间,但总归差不了太久。”
女人发出“嗬嗬”的声音,看向姜耀宗的眼神格外阴狠。
这幅模样看起来比起姜耀宗这个儿子,她其实更想看到姜左岭家破人亡。
寒江穆的表情不辨悲喜,“说完了?”
姜耀宗朝寒江穆跪倒,“求你放过她罢,若是想泄愤,请杀了我,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然而他话音刚落,眼前就飞起了一颗黑色的东西,径直砸到他怀里。
周围响起一阵惊呼,姜耀宗耳朵轰鸣,他的眼里,赫然印着一颗面容扭曲的脸。
寒江穆冷漠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姜耀宗呆呆地抱着那颗头颅,过了一会儿,才哑声道:“我娘会解蛊。”
寒江穆却没理他,只是一挥剑柄,将长剑上的血迹甩到了地面上,而后长剑归鞘,转身进了门。
他浑身的气势实在骇人,连林瑞都情不自禁地为他让了路。
待走到妹妹身边,林瑞小声询问:“他是谁?”
姜林氏眼里难掩惊恐,“……他只是我们府上的一个护院。”
林瑞摇头,那样的杀伐决断,绝对不可能只是一个护院。
他心里有些猜测,但只是刚冒头,就飞快地被他按了下去。
寒江穆一进门,就问马文锋:“若是杀了母蛊宿主,子蛊宿主就会无恙?”
马文锋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想人还都在这儿呢,但面上也不敢不答:“理论上,是可行的。”
姜左岭察觉到什么,马上回过神来,“你想干什么!你搞清楚!你只是一个护院!”
他终于害怕了,“而、而且杀人是犯法的!天子脚下,岂能容你们如此目无王法!”
寒江穆听了,颔首,“老爷说的是,是我疏忽。”
姜左岭刚要松一口气,就见寒江穆再次抽剑,凛冽剑光一闪,姜左岭的长发齐根断裂,乌泱泱地落在了地上。
寒江穆说:“写放妻书,不然下次落地的就是你的脑袋。”
姜左岭:“……”
比起林瑞,不知为何,姜左岭更害怕这个护院,明明……明明只是护院!
然而姜左岭不敢说什么,刚刚寒江穆在所有人面前直接砍掉了一个女人的脑袋!没有一个人阻止他,他甚至也一点都不害怕!
这个人是恶鬼,绝对是恶鬼!
姜左岭害怕得不行,连连答应去写放妻书。
林世言及时地将笔墨递上来,姜左岭手都在发抖,但寒江穆盯着他,竟也没敢发作。
寒江穆说:“要赔偿姜林氏六十万两白银。”
姜左岭手一抖,将此项加入,林林总总,竟也好好地写完了。
老夫人和一干婢女小厮都不敢说话,跟鹌鹑一样站在旁边缩着脑袋,到这会儿,老夫人竟连坐都不敢坐了。
她上了年纪,不禁吓,这会儿身上都有些尿湿的骚臭味,但身边的人也没敢扶她离开。
这场闹剧,姜林氏一开始想的本来只是敲打敲打姜左岭而已,而老夫人也以为只是普通的纠纷,谁都没想到会闹到如今这一个地步。
但现在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姜林氏也是一脸茫然无措地看着寒江穆逼着姜左岭写下了放妻书。
和离不是休妻,对她总是有那么几分体面,又带回了所有嫁妆和六十万两白银,就算是回林家,也不会有人看不起她。
但是潮云怎会是中蛊而不是生病呢?
姜林氏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无法全部消化,因而显现出了和往日精明严肃模样完全不符的呆滞来。
寒江穆盯着姜左岭写完,又催姜林氏和姜左岭两人在上面按了手印,放妻书正式生效,他们两个人再也不是夫妻关系了。
姜左岭望着姜林氏试图想说什么,寒江穆一个眼风扫过来,所有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不知为何,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个普普通通的护院,恐怕真的会要了他的命。
姜左岭心生恐惧,不得不说他的确有几分运道,就像这个时候,他的直觉迫使他非常安静,再也不敢说话。
寒江穆的注意力也重新落到了姜潮云身上,他问马文锋:“现在少爷情况如何?”
马文锋低声道:“平日里给他用的阳性药物是作用的,这种寒性的蛊虫不会喜欢温暖的血肉,所以这次发作的时间很短,少爷没有受到什么痛苦。”
寒江穆垂眸看着被平放在长椅上的姜潮云,伸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他的脸,说:“我带他回屋,剩下的你们自己处理。”
说完,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弯腰将姜潮云拦腰抱起,大步地走了出去。
姜林氏和林瑞面面相觑,竟谁都没敢拦他。
第24章 想跟我一起走吗
寒江穆这座煞神走了,在座的不少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再看林瑞,反而还觉得有几分安全感————
毕竟谁都不会像那个护院一样一言不合就砍头的!
虽然他们都没出去看那个女人最后的下场,但院子里的小厮可都目睹了这个惨状,惊恐的声音时不时地传到大堂,叫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女人依旧被那个护院砍下了脑袋!!
寒江穆还在的时候,连林瑞的锋芒都会被其压制,一旦他离开,所有人冻结的血液才开始缓缓流动,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一般。
姜左岭这时候也终于敢说话了,或许是因为寒江穆震慑的余威,他对姜林氏的态度十分低声下气,“月娘,你要信我,我真的没有背叛你,滴血认亲血也没有相融,你总该相信我的……”
他话还没说完,姜耀宗走了进来,说:“滴血认亲没有成功,是因为你和我都中了蛊,蛊性相斥,你是姜潮云的亲父,但若是你们俩也进行滴血认亲,血也不会相融。”
姜左岭:“……”
他看向姜耀宗的表情很阴沉,“我根本就不认识你娘,你到现在还要诬陷我?”
姜耀宗说:“是你睡过的良家女子数不胜数,压根就记不起来一个诸多方面都很平凡的女人?还是你真的没见过这个女人?”
姜左岭脸色涨红了,“你别胡说八道!”
姜耀宗垂眸,伸手擦拭他沾染了大片鲜红血液的青色棉衣,说:“虽然不纳妾,不去逛花楼,但碰过的女人也不少,夫人若有心想查,总该查到的,她不查,只能说明她早就对你失望了。”
姜林氏擦擦红肿的眼睛,默默地看他,这个孩子撇去了那讥讽的笑容,那面容眼神倒是比姜左岭要清正了许多。
但这孩子就算是个好的,就凭他那该千刀万剐的娘,她都不会放过他的。
姜耀宗仿佛也知道她的心思似的,对姜林氏跪下,道:“夫人,我娘已经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至于我,要杀要刮,我都悉听尊便,夫人若要杀我,我也绝无二话。”
姜林氏掩了掩脸,没有说话。
林瑞却冷笑一声,狠狠地踢了他胸膛一脚,“别给我卖乖,就算她不收拾你,我也要收拾你。”
倒是林世言问他:“你会不会解蛊?”
林瑞力气大,对姜耀宗也丝毫不客气,这一脚让姜耀宗吐出一口鲜血来,但他脸上倒也没有怨恨的神色,反而又跪直了些,回答了林世言的问题:“我不会,只有我娘会。”
怕林世言不信,姜耀宗继续道:“虽然她是我娘,却也防着我,不会教我这些本事。甚至她也在我身上下了蛊。”
林瑞冷笑道:“在你身上下蛊?你在开什么玩笑?”
姜耀宗说:“她给我下了钻心蛊,每个月初一和十五都会承受万蚁噬心之痛,我不会解这个蛊。”
姜林氏突然出声问:“你当时为何要笑?”
姜耀宗看了她一眼,低声说:“我怕夫人会放我们走。”
姜林氏听了,不知道说什么了。
姜左岭问:“月娘,我们真的再无可能了吗?”
姜林氏看向姜左岭,再一次觉得他那张俊美皮相之下藏着这样的厚颜无耻,她还未说话,林瑞又走过去扇了他一个大耳刮子,“还有可能?你说句话的时候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本来姜左岭也就那张脸长得很不错,这下被林瑞好几个大耳刮子刮过去,脸都肿得大了一圈,完全没了之前的俊美模样。
但他现在也是敢怒不敢言,更何况放妻书也签了,和离也是成了定局,再看姜林氏,也全然没有动摇之心。
这个女人果然铁石心肠,姜左岭不无埋怨地想。
然而他也不敢再说什么话了,他的脸已经火辣辣疼得不行了,牙齿都被打得松动起来,用舌头顶一顶,仿佛都会掉下来一般。
身上也因为被林瑞那莽夫踢了好几脚疼得让他直忍不住抽气。
这一天的都是些什么事啊,姜左岭心里很有几分绝望。
*
姜潮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他竟然睡过了整整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
但醒来后,他的精神居然还可以,没有之前犯病后的精疲力尽之感,再看衣服,也被换过了。
他轻声叫了一声碧心,碧心飞快地端起早就备好的铜盆过来伺候。
姜潮云却慢慢想起来了昨天的事情,便问起了碧心。
碧心说:“老爷和夫人已经签了放妻书了,他们和离了!林大人说等少爷好些就带少爷一起回林家。”
姜潮云迟疑了一下,“我也要回林家?”
碧心惊讶地问:“难道少爷要留在姜家?”
姜潮云微微皱眉,留姜家他也不情愿,若姜林氏不在,他在姜家也没什么意思。
他在碧心的伺候下洗漱完毕,下了床用了早膳。
也就是这个时候,寒江穆过来了。
姜潮云明显察觉到碧心在看见寒江穆的时候,表情都变得很僵硬,眼里有些惊恐,仿佛很惧怕寒江穆的样子。
寒江穆看他眼神一直停留在碧心身上,伸出手来敲了敲桌子,让他回了神,“少爷。”
姜潮云收回了目光,落到了他身上,“干嘛?”
寒江穆看了碧心一眼,“你出去。”
碧心现在终于知道这个护院为什么能对她颐指气使了,这人压根就是个大魔头啊!
不怪碧心对寒江穆态度大变,昨天的事情虽然夫人有心不让传出去,但只要稍微一打探,还是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的。
比如寒护院就在院子里将一个老爷的外室给枭首了!
碧心有心想将这事儿跟姜潮云说,但又不敢,她怕姜潮云吓到。
毕竟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刽子手啊!
现在寒江穆让她出去,碧心就很犹豫,虽然昨天是寒江穆将姜潮云给送回来的,但要是他兽性大发,对少爷做出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来怎么办?
碧心一想到这里,就瑟瑟发抖着说:“我要在这里看着少爷!”
姜潮云看见她肩膀都在抖,不由得有些迷惑,“碧心,你很冷吗?”
碧心说:“不、不不,少爷我不冷。”
姜潮云说:“那你抖什么?”
碧心刚要说话,目光一撇,就看见了寒江穆冲她露出了一个冷冷的笑,她一下子腿就软了,直接跪到了毯子上。
姜潮云:“?碧心你跪我干什么?”
碧心哆哆嗦嗦地想爬起来,结果因为脚软,差点没爬起来,还是姜潮云伸手拉了她一把,才将她拉起来。
碧心站起身来,对姜潮云欲言又止,然而顶着寒江穆的眼神,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嗫嚅着说:“少爷你有事就叫我,我就在门口。”
说完,就拖着两条软绵绵的腿出去了。
姜潮云说:“碧心今天好奇怪,是生病了吗?”
寒江穆说:“嗯,生了软骨头病。”
姜潮云蹙眉,瞪了他一眼,“你骂她干什么?”
寒江穆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姜潮云说:“你过来找我又不说话,你又变哑巴了。”
寒江穆开口道:“少爷,你身体怎么样?”
姜潮云哼了一声,说:“挺好的。”
说完,见寒江穆没反应,只好悄悄地放下身段,将别扭掩藏在心里,“那个,昨天我爹和我娘怎么样了?”
寒江穆道:“少爷,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姜潮云见他一脸严肃,也不禁危襟正坐起来,“……你说。”
寒江穆垂下眸,伸手握住一只瓷白的茶杯,手指轻轻摩挲着细腻的杯口,“我若说,少爷的病有痊愈的可能,但需要付出一定的代价,少爷会愿意吗?”
姜潮云不觉得他的病能痊愈,但这个时候也顺着他的话畅想了下去,“当然愿意,谁会喜欢这样一副病恹恹的身体呢。”
寒江穆问:“少爷不问是什么代价?”
姜潮云说:“不就是钱吗?我有很多钱,什么药材都能买到。”
寒江穆听了,唇角微微翘起,倒也不说话了。
姜潮云看他又不说话,几乎是有些愤愤了,“你上辈子是不是一个哑巴?!算了,我不和你说话了!”
他这样的声线即使提高了音量,也是毫无力道,颇为绵软的,加之他说完还要轻轻地“哼”一声,那股小鼻音也是软软的,反倒让人生出想蹂、躏他的念头来。
寒江穆倒是稳如泰山,只是他看着姜潮云的眸光很有几分晦暗,他敛去了眼里的神情,对姜潮云道:“少爷今日好好休息,后天夫人会带你前往南华林家,以后你便在南华林家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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