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醉不在月隐边境,打的是内城的主意,我们需要有人回去一趟。”
“我和凤鸢回去,”公子岚道,“小子,你和殿下留在这里,这里交给你们。”
长乐指尖点在了他们桌上铺的地图上,轻微的在中间的位置点了一下。
“这几日,各族神祇后人都给我传了消息,他们应当已经发现了邪咒。过来……应当是以拥护月隐的名义,来探我们是不是同样中了邪咒。”
“邪咒源头尚且没有查明,我们顺水推舟便是,推到邪祟身上。”
“隐患在于他们可能与邪祟已经谈过,过来很有可能会直接动手,到时候我们措手不及。”
中了邪咒,这邪咒又对人族没用,一众神祇后人自然会把主意打在人族身上。
“南疆有晚鸩与淮枳守着,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梦蚀族那边……我听闻他们之前抓了连梧,这次连梧与绮夜罗要一起过来。”
这些人名宋悯欢都没有听闻过,但是隐隐又觉得有些耳熟。若是他还有记忆,便会知晓,这四人原先都是十二夜之门里的成员。
现在君月奴尚且没有来月隐,十二夜之门也还没有成立。
连梧他之前见过,是他在梦蚀族放了的邪祟,之后在氐城,两人还在茶馆又见了一次。
公子岚看向宋悯欢,对他道:“兴许你没有听闻过……我们之前说的,还有两个神祇后人,他们在别处征战,便是晚鸩与淮枳。”
“至于绮夜罗与连梧,他们也同样为神祇后人,他们两人……是凡间供奉的神。”
公子岚:“他们算是明神和邪神之中的存在,在凡间,如今分为两种神。明神便是殿下与我们这般,会庇护人间的正道之神。”
“邪神是邪祟、恶人供奉的无恶不作的神祇,而位于两者之间的……被称为中神。”
神祇后人并不少,能被人供奉的都是实力非凡之辈,哪怕是邪神、中神亦然。
“中神之意,是他们不以世间的眼光去判断善恶,在凡间,弑凶者、抢掠者,盗窃者,这些都是重罪,在他们那里却不一定。他们不讲规矩与道理,只以自己的内心去判断善恶。”
“这般的随心所欲,虽说为许多人不耻,但是凡间很多人信奉他们。”
长乐淡道:“连梧睚眦必报,梦蚀族上次抓了他,他回去肯定不是那么简单。”
“确实如此,”凤鸢在一边笑道,“岚,我觉得这般不太妥当,只要有我们守城,内城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不定他们是想调虎离山,北疆靠近幽冥天,这里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的对,这样,总得有人回去一趟,小子,要不你回去?”
公子岚目光转向蓝琵琶,蓝琵琶一直安安静静听他们说着。
此时话音落向他,少年手中抱着琵琶,面上没什么表情,开口道:“我听凤鸢大人的。”
“蓝儿一个人去?”凤鸢宠蓝琵琶,自然不舍得让他一个人去。
“他一个人去不会有问题,”公子岚懒洋洋道,“你教他那么久,他还没有自己出去历练过,不经风雨摧残怎么能成长起来?”
凤鸢面上为难,她看着一旁的少年,问道:“蓝儿,你觉得自己一个人可以吗?”
听到凤鸢这么问,公子岚似笑非笑,“有什么不可以的,他不过是容貌特别些,想办法遮住便是。”
长乐:“过几日,需要有人去一趟梦蚀。”
公子岚目光转向宋悯欢,“当然是他去,让他们两个去,这两个都还没出过家门,不能一直留着。”
对于蓝琵琶,长乐没什么意见,提起让青年一个人去梦蚀,男人神情之中明显不赞同。
“殿下,”公子岚嗓音轻飘飘的,“他的实力在我之上,你完全不用担心什么。何况他还有通天戟,就算是连梧与绮夜罗,恐怕也动不了他。”
宋悯欢赞同的点头,“我一个人可以。”
受伤了连包扎都包扎不好,整日衣服里面的系带自己解不开,善人与恶人也明显分不清,这般让青年一个人去……他怎么可能放心?
“我跟你一起去。”长乐这般开了口。
宋悯欢扭过头,“殿下,这里不能没有你,我一个人去没有问题。”
长乐不说话了,他做的决定,显然不会轻而易举的改变。
凤鸢明显不赞同:“殿下,善善说的不错,邪祟若是知道了你的行踪,怕是会想尽办法对付你。”
哪怕长乐实力碾压那些邪祟,但是诡计、阴邪之法数不胜数,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公子岚也有些无奈,“殿下不能走,这般,我跟他一起去,殿下与凤鸢留在这里。”
“殿下放心,只要我有一条命在,一定不会让他有事。”
宋悯欢看公子岚一眼,见这人许下承诺,也并没有说什么。
就公子岚大意的性子……未必能比他好到哪去。
这般,长乐没有再说什么了,五人订下来行动计划,各自散了回到营帐中。
之后的几日,宋悯欢在军营之中,他带领着一对士兵操练,闲时便被长乐叫到营帐里。
“邪祟擅用诡计,他们很会迷惑人,我不担心你打不过他,我担心的是你会被他们迷惑。”
宋悯欢在茶几旁坐着,他回道:“我会谨慎一些,不让他们有机可乘。”
“不是这般……”长乐眸光注视着他,“厉害的迷惑人心的阵法,会让你察觉不到你已经在阵中,你会以为你在里面经历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它们能够与你的认知结合在一起,所有你看到的都是假的,哪怕你明知是假的,你还是走不出来。”
宋悯欢认真听着,下意识便问道:“为何?”
“有许多种的可能,里面可能太真实了,导致没办法分的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比如之前你筋脉被人封住……你并不知晓,会以为自己再也不能用灵力,比如有人把你的眼睛蒙住,你并不知晓,会以为自己眼睛再也看不见。”
“有时候会被一叶障目,除此以外,兴许里面有你心中贪、嗔、痴、慢、疑与欲.念,你陷在里面,自然不愿意出来。”
“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心中有沉伤旧疴……你自己不愿意相信,于是你在幻阵之中逃避,不愿意面对自己真正的内心。”
“这般内心千疮百孔之人……通常经历了诸多痛苦。他们命运多舛、阳寿将尽、病痛缠身、信念枯散,他们……所念之人已经亡故。”
“于世间无牵无挂,这般……现实与梦境便没有了差别。”
第163章
宋悯欢听得一时有些怔然,良久,他敛眸笑了一下,“你说的对,若是进了这样的幻阵,确实不容易出来。”
他想起来自己失去了过去的记忆,会不会这里其实是幻阵,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呢?
“那若是陷入了幻阵之中,要如何出来呢?”
长乐:“不要被表象迷惑,对方给你看到的一切,都是希望你永远留在幻阵里。”
“你要仔细想,你眼前出现过的人和物、发生的事,想一想这么下去将会有什么后果,不要让最坏的后果发生。”
“若是已经发生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
宋悯欢听得似懂非懂,长乐又道:“有公子岚在你身边会好很多,但是以防万一……你需要谨记,不要相信任何人。”
“里面所有人都不可信……你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
宋悯欢应了一声,回去之后都在思考长乐说过的话,坐在自己营帐中,在烛光前摩挲那一块红莲玉扣。
红莲玉扣黯淡无光,落在他掌心带着温度,上面沾着他的体温。
茶几旁的檀木盒打开,他拿着那一片护心镜,看了一会之后还是放了回去,总觉得自己的安危也比不上红莲玉扣重要。
红莲玉扣重新戴上,玉扣贴着他的脖颈,这般睡的安稳许多。
出发前一天他醒的很早,没有什么行李需要收拾。去的只有他与公子岚两个人,他只带了一把剑和一张地图。
公子岚带了一壶酒,他们两个人换了便装出发,临走时长乐来送他们。
“殿下不必担心,我们十日之内会赶回来。”
长乐冠冕下的眉眼微垂,手中拿着的是一个盒子,盒子塞进了宋悯欢怀里。
“殿下,这是什么?”
除了盒子,还又给他塞了一张平安符,还有两身不知道什么时候缝好的衣服。
公子岚略微无语,“殿下,他不过是出去几日,你当是再也见不着了?”
这般的宠着,怕是只会宠的得寸进尺。
宋悯欢也有些尴尬,他把东西随手都放进了马车里,对长乐道:“有劳殿下替我操心,我带的东西已经够了,殿下早些回去吧。”
长乐“嗯”了一声,目光落在他身上,温声道:“早些回来,我在这里等你。”
马车晃晃悠悠向前出了兵营,宋悯欢把车帘放下来了。他打开了盒子,里面放的是一些伤药和小点心,旁边的衣服他也拿起来看了,系带的地方都用线缝了好几圈。
他指尖碰上那些线,感觉心底像是被戳了一下,莫名有些难受,指尖摩挲了好一会都没松开。
指尖触碰到剑与冠冕,他摸了摸,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东西,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般想着,他脑海里努力去回忆,怎么想脑海中都是一片空白,耳边像是有人在低语,可他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对方的声音应当很温柔,是个男人的声音,声音很好听。
“你们开始说境外……那是什么意思?”宋悯欢问道。
“境外?那是不属于这里的地方,”公子岚擦着手里的剑,“你问这个做什么。”
公子岚握着剑的动作微顿了些许,如今他们都在有意隐瞒,不想告诉青年,他们猜测青年可能来自境外。
所谓境外,便是三界之外的地方。
若是告诉了,青年说不定会想回去,他们为了殿下更倾向于把人留下。
“没事,只是前几天殿下同我聊了一些幻阵,我突然在想,会不会其实我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想不起来过去,是因为我在幻阵里被蒙蔽了。”
“你瞎想什么呢,”公子岚笑了起来,“如果都是假的,那你经历的一切都是什么,在战场上你可是好几次险些都被邪祟撕了。”
“我只是随意说说,”宋悯欢把手里的衣袍放下来了,主要是最近的许多事都让他觉得违和。
比如长乐给他缝的衣服,他一摸上去便觉得难受,上面剑与冠冕的图案,让他感觉不应当是这个图案……应该是别的什么。
比如对方叫他善善的时候,也有些违和,他想听到的是这个声音,但是似乎又不是这个声音。
还有许多小事,长乐做什么,很容易让他的情绪产生波动,不知为何。
公子岚说有个男人一直缠着他,那人是长乐的转世。他看不见那男人,醉酒时尚且相信,醒了便明白了,公子岚兴许是故意那么说的。
目的是想让他相信他一定会爱上长乐,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我不知自己从何处而来,如今我要随你们一同守护人族,我是常常在想,若是有一日,人族的战乱得以平定,到那时,我应该去哪里呢?”
他想去找梨树下的男人……可他不知道那人的长相,只是醉酒时把长乐当成了那人,长乐想来应当与那人有几分相像,这般让他如何去找?
他仿佛没有归处可去,是无根的浮萍,战乱时尚且需要他,若是战乱平定,他不知自己应该去向何方。
“若真有那么一日,到时候兴许你已经和殿下成亲了。”
公子岚眼里带了些许憧憬,嗓音里发出一声笑。
“我们不在意是男人女人,只要是殿下喜欢的,我们都会接受。我们只希望殿下能够和心悦之人在一起……希望能有人陪在殿下身边,不让殿下那么的孤单。”
“兴许我们会比殿下先陨落……若是能用我们的陨落换殿下常驻人间,倒也值得。”
“你真是忠心,长乐能遇见你,也是幸运。”
宋悯欢由衷的这么觉得,他这么夸了公子岚一句,嗓音很平淡,至于对方说的关于他的那些,他没有分毫感同身受。
有时候把期待加之在别人身上,是一种为难。
好在他如今的性格不会让自己吃亏,公子岚是长乐的下属,他又不是。
他不会为了长乐去成全长乐而委屈自己。
“我也很幸运能够遇见殿下,凤鸢,还有晚鸩淮枳他们。”
“希望我们能够一路同行,有朝一日能够守护人族平定乱世。”
宋悯欢:“会有那一日。”
公子岚笑起来,“那是自然,我有信心,我们一定可以。”
马车晃晃悠悠的出了城,宋悯欢看着窗外的大漠与远处血色天空,他耳边是公子岚絮絮叨叨的同他说他们的旧事。
他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摸着自己的红莲玉扣。出城门时,马车陷进了沙坑里,鹤马在原地没能拉动,发出来了动静。
他与公子岚下去,沙坑里是两具邪祟的白骨,他们两人一同把马车推出来。
两具邪祟的尸骨看上去像是消散没多久,还散发着细微的邪气,宋悯欢多看了一眼,这么走神,指尖传来了疼痛。
“喂,小子,你看什么呢?”
宋悯欢指尖缩了一下,上面被马车壁上的倒钩戳破冒出了血。他眼角扫到地底的邪祟尸骨,白骨似乎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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