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疑惑地转头看向越爸:“爸,你牙怎么了,怎么说话漏风似的?”
越爸狂汗,低头弯腰躲到一边,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还能有什么事儿?”越妈白了越爸一眼,“昨天偷偷出门找朋友喝酒喝大了,还没敢跟我说,回家的时候走楼梯上把门牙磕了。”
越爸尴尬一笑,笑不露齿。
“叔叔阿姨,咱们先吃饭吧,一会儿菜凉了。”白桦似乎终于意识到越爸越妈不是什么凶神恶煞,镇静了一些,赶紧在旁边解围。
“看在小白的面子上就先放过你,老不正经,就没给孩子做过什么好榜样。“嘴上说着放过,越妈咔咔咔又是一阵数落。
四个人刚刚坐下,白桦又立刻站了起来,分别给几个人递上了筷子。
先拿到筷子的越妈瞪了越野一眼:
“都是闺女,怎么差别就那么大呢,我说大宝,你是不是平时一直都在欺负人家。”
越野伸长脖子,双目迷离地皱起了眉头,好像听到了本世纪最不可思议的吉尼斯世界纪录,最后选择了不说话。
还没刚吃两口,越妈就拿出了各种华丽词藻,把桌上的所有菜都夸了一遍,见白桦为了听她说话一直没动筷子,才总算安静了一会儿,开始细嚼慢咽起来。
白桦像听教授划重点一样认认真真地听完了越妈的长篇大论,才正式开始吃饭。
“小白啊……”越妈刚把一块肉放到碗里,就突然点起了名。
被cue的白桦赶紧又把筷子放下,坐直了身体洗耳恭听。
“别紧张别紧张,我说我的,你吃你的。”越妈被白桦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逗乐了,“在我们跟前想干嘛干嘛,别那么拘束。”
白桦抿住嘴唇,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拿起了筷子,犹犹豫豫了半天,却还是不敢下手夹菜。
越野夹了一块肉放到白桦碗里:
“没事,我妈就是职业病又犯了,见谁采访谁。她要是问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我帮你把她轰出去。”
越妈眉头一沉,带着危险的目光看了过来,白桦在桌子下面狠狠拧了一下越野无处可躲的大腿。
越野脸一绿,闭上嘴巴吃自己的饭。
对面的越爸看了过来,父女俩惺惺相惜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越妈从鼻子里面重重的“哼”了一声,转过头去重新看向白桦:
“小白啊,我来教你怎么治她啊。”
越野睁大双眼,脸色比刚才更绿了。
“你只要……” “ 啊啊啊!”
“你……”“啊!”
“你有完没……” “啊啊啊啊!”
越妈说几个字,越野就啊几个字。
越妈冷笑了一声,猛地提高了嗓门:
“这个洗澡的时候啊,一定记得不要……”
越野脸色惨白地用两只手分别堵住双耳,用仇恨的目光看着越妈。
越妈换了个坐姿朝向白桦,用下巴指了指越野的方向:
“ 喏,看到了没,随口编一句鬼故事开头,立刻乖乖听话。”
越妈若无其事地低下头继续夹菜:
“大宝小时候,越老头子懒得哄她睡觉,每次轮到他讲故事,他就用鬼故事吓唬大宝,一吓唬大宝就只缠着我了,后来就给她听出这么个后遗症,你只要说一句,她那边自己就能把故事给自己续下去。”
越野抬头怒视越爸,越爸讪讪地收回了刚刚还在惺惺相惜的视线。
“不过啊,”越妈颇有深意的扬起嘴角,“都亏后来有了二宝那个小子,听他的鬼故事越听越兴奋,还融会贯通回赠了他一个,越老头子现在有时候下班晚了,都不愿意一个人自己骑自行车回来。”
越爸将头埋得更低了。
好好的一顿饭,愣是被越妈给主持成了一场□□大会,批完老的批小的,批完小的又回头批老的。好不容易等越妈停下来喝水,越野才能辩解两句,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越妈对着水杯闷闷地“嗯”了一声,将水咽了下去后,放下水杯摆了摆手:
“这爷俩我是越看越糟心。走走走,咱娘俩去屋里聊天,让这两个千古罪人干活。”
……什么时候你们就成娘俩了。刚被翻完千古黑历史的越野闷闷不乐地起身,眼看着白桦变得比越妈家的布偶猫还温顺,跟在越妈后面进了卧室。
满怀怨气地一下一下擦着桌子,越野还是支棱起了耳朵,留心听着卧室里的动静。
虽然听不清楚具体内容,但感觉两个人谈话的时候大多是陈述句,越野也就稍稍放了心。
卧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时,白桦是是挽着越妈的胳膊走出来的,脸上还带着微笑,全然不似一开始的不知所措。
越妈一只胳膊被她挽着,另一只胳膊还在画着圈的比划:
“……你看吧,对不对?”
越爸听到老婆大人出来的动静,毕恭毕敬地迎了过来,听候指令。
越妈立刻换上了一脸的不耐烦:“越老头子!”
“哎,什么细?”越爸搓着手等候吩咐,越野感觉他就差跪下请安了。
“咱们撤吧,让人家小白忙这么久。”越妈拍了拍白桦的肩膀,一票否决了越野的所有的劳动成果。
“阿姨,下次我跟越野一起去看您。”白桦连忙说道。
“好好好,下次也尝阿姨的手艺。阿姨做饭虽然没你好吃,但也比某个只会做汤的窝囊废强。”越妈一脸欣慰地看着白桦,好像自己从来就只养大了两个儿子。
谦虚的时候,如果不顺便踩别人一脚就更好了。越野咬牙切齿地想。
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越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妈跟自己的准媳妇上演母女情深。
嘴上说着不打扰了,越妈却恨不得一步三十个回头,跟白桦热乎得好像真的已经成了一家人。
越野光再见就再了个口干舌燥,白桦依旧一一回应着越妈的嘱咐,没有露出丝毫的不耐烦。
总算没让白桦察觉出什么,一直把越爸越妈送到了楼下车子跟前,目送着二老扬长而去,越野才放松了下来。白桦看上去比平时要轻快许多,看样子心情不错。
越野还没来得及问,白桦跟越妈两个人究竟在卧室里窃窃私语了什么,白桦注视着汽车消失的方向,突然搂住了越野的胳膊,将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陪我出去走走?”
第48章 白杨白桦
此时天已经黑了,两人就这样相互依偎着,又走到了白桦家附近的那个公园。
听着不远处广场舞那万年不变的动感节奏,看着身边时不时飞奔而过的几个喧闹的熊孩子,越野忽然觉得她们好像已经结了婚,已经挺过了血淋淋的中年奋斗时期,早就以旁观者的身份退到一边,只是来看看懵懂后辈跌跌撞撞的样子,一起回忆过去的岁月。
“很久没有在晚上出来散步了。”身边的白桦跟越野十指相扣,活动了一下手指,将左手和越野的右手贴合得更紧了些,“以前,都是爸爸每天非要拉着我和妈,到研究所附近的广场饭后散步。”
听到白桦主动提起过去,越野没有贸然插话,只是稍稍侧过脸,看了看白桦的表情。
白桦的脸上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平静地看向前方,前面不远处路灯照在她脸上的柔光,随着两人的慢慢前行逐渐变得明亮。
夏日的虫鸣在周围连成一片,天气有些热,但公园里时不时吹来的晚风带来的气息十分清爽,越野没有感到一丝烦躁。
“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话吧。”白桦冲越野微微一笑。
白桦带着越野走到了一处空旷的小广场,小广场边缘有几个长椅,连成一条长长的虚线。几个男孩子在广场中央借着路灯和月光打着篮球,偶尔发出几声呐喊。
待到两人坐下,白桦将握着越野的手轻轻松开,将双手扶在了身体两侧,双腿向前伸直,抬头看向了天空:
“我的名字,其实是我自己改的。”
不由自主地,越野侧过身,看了看两人后方的绿化白桦树。
越野以前从来没有注意过它们,现在听白桦这么一提起,才细细打量起来。树干很细,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树皮上一块块黑色部分的间隔恰如其分,不密也不疏,像是水墨画中故意留出的白。
“你知道吗?”白桦的声音又将越野的视线拉了回来,“大部分的树,都是共产主义。”
半山腰,一声清脆的童音夹杂在寒风里,使得冬日的大山似乎也没有那么寂寥了。
“爸爸爸爸!”
女孩奋力的直起小小的身体,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怀里所有的树枝,不让它们从空隙中滑落,这才一路小跑着跟上了前面的白玉笙,十分兴奋地喊着:
“你刚刚还没回答我呢,我为什么叫白杨呀?”
白玉笙笑着回头看了看女孩,一挺肩膀,调整了一下肩上树杈的位置,说话时,从嘴中冒出一团白色的雾气:
“因为妈妈姓杨啊。”
女孩很不满意父亲这般敷衍的回答,将抱着树枝的双手紧了紧,又抬头问道:
“但是白杨不也是一种树吗,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白玉笙又是那样朝她温柔地笑了笑,然后看了看前方,一时没有说话。
“你又看不起我!”女孩更加不满了,心中一急,一根小树枝掉了出来,她只得暂时安静了下来,赶紧将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两个胳膊上。
白玉笙和一个穿着工装的男人一起将身后拖着的树杈搬到了卡车上,又低头将女孩手中的树枝接过来扔上了车,转头对工装男人说道:
“老顾啊,剩下的就交给你和老梁了,我带女儿去上面转转。”
“去吧去吧,反正这儿也没剩多少了,”老顾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杨杨都跟你干了一天活了,也不让人家歇歇。没见过养女儿像你这么糙的。”
老顾说完,用双手撑着双膝,对女孩笑了笑:“杨杨记得晚上来我们家吃饭啊,你阿姨这段时间一直一个人在家处理文件,都快想死你了,这回可是做了你最喜欢吃的黄金玉米。”
女孩抬头看了看白玉笙,却发现父亲的脸色有些凝重,在跟她对视上的时候,又迅速掩去了眼里的那丝难过:
“一会儿下山的时候先把你送到顾叔叔家,我回研究所去接妈妈,记得跟阿姨问好。”
女孩对父亲的神情感到有些疑惑,但还是乖巧地答应了下来。
老顾一手撑在了卡车上,另一只手拍了拍白玉笙的肩膀:
“多好的孩子啊,我跟你嫂子这辈子恐怕都是没有这个福气喽。”
白玉笙轻轻叹了口气,拉起女孩的一只手,一时沉默了。
“行了行了,别摆着个臭脸,最看不惯你这个闷声不响的样子,可别把杨杨也教育成了个闷葫芦。杨杨啊,你爸要是再这个德行你就来找我,我替你好好收拾他。”
女孩好像总算找到了撑腰的人,赶紧说道:
“他刚刚就不理我,我一个问题问了好多遍了都不回答。”
“就是,不像话。”老顾压低声音,瞪起了眼睛,“一看就是上学的时候没好好学习,一点都不会当爸爸。”
女孩被老顾的样子逗笑了,白玉笙也总算又露出了笑容:
“那我们就先走了,辛苦你跟老梁了。”
“哎呀小事情小事情,别啰嗦了,回头杨杨等急了。”
话音刚落,老顾没等白玉笙回答,一转身稳健地爬上了卡车,开始整理起车上错综复杂的树杈。
虽然每到这个季节,都能有很多机会跟父亲一起上山工作,但女孩还是对大山充满了向往。
白玉笙每次都会走一条不同的路上山,还像介绍一个个伙伴一样,跟她讲解每棵树的性格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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