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霄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浓重的水汽,他听见唐绫下床的动静,只披了件长袍就进来了。
“……!!”祁霄……怎么可能?!
“看这表情,是根本不想见到我。”
祁霄笑一声,死死盯着唐绫,眼神比刀子更阴冷锋利。
“……”不是的!
唐绫心突然急促得跳起来,像是往油锅里泼了一杯水,激烈得炸开,又像是突然有一双手紧紧拽住了他的一颗心,蛮横得捏住,挣扎的心跳一瞬被死死压住,刹那的窒息让唐绫说不出话来。
他的心悸之症已经有几年没有犯过了,为什么这么突然?!
唐绫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他轻飘无力,重重跪倒下去。
“唐绫?!”祁霄疾步上前将唐绫一把捞进怀里,“唐绫?!”
唐绫脸色苍白、冷汗直下,祁霄是忍不住说了气话,可他没想到唐绫这么禁不住,就这么一句,甚至都算不得一句重话,他居然犯了心悸的旧疾。
现在青岚不在,祁霄哪儿知道要怎么办!
祁霄从没见过唐绫发病,青岚说是旧疾,不过调养得很好,有些年没犯过病了。
怎么会这么突然?!这段日子都发生了什么?!
“唐绫?!”祁霄慌乱无措,将唐绫抱回床上去,“我……我去给你找大夫!你撑一下,很快!”
唐绫心口一阵一阵地抽痛,他说不出话来,听祁霄说要走,他突然伸手拽住了祁霄的衣袍。
唐绫的手没有力气,他却想使劲,整个人都不由得发抖。
祁霄见他这样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好,我不走,我不走。”
“……祁……一会……一会儿,就……就好。”
唐绫艰难地喘息着,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把话说清楚,祁霄能不能听明白。
唐绫精心策划了一场不告而别,祁霄自收到消息开始便是怒火中烧,烧得他一点理智都剩不下,只想将唐绫捆回来、拴上铁链、囚困起来,好好严刑拷他一番,问问清楚,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
但当他得知唐绫被劫走的那一瞬,看见他受伤昏迷的那一瞬,所有的愤怒都被忧虑、担心、焦躁吞噬,他根本就舍不得唐绫受一丁点罪,哪怕是擦破点皮都会千倍万倍得疼在他身上,何况是他肩膀的伤、何况是他心悸的旧疾!
“唐绫……”祁霄小心翼翼地抹去唐绫额上鼻尖脸侧的冷汗,轻轻唤着唐绫的名字,好像声音都在发抖。
过了半刻唐绫的呼吸缓下来,祁霄摸着他的脉,好像也渐渐平稳了些。
“唐绫?好些了吗?我不走,我让宗盛去给你找大夫。”
唐绫还拽着祁霄的衣袍,一直都没松手:“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们在仁凉府,这里是添香院。
把你救出来的时候动静闹得有点大,我们先在这里藏几日。”
大隐隐于市,烟花巷中反而容易隐蔽。
池越上次来齐国都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佔事处在仁凉府的落脚点竟然没挪地方,实在是老天爷都在帮祁霄。
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地方,一个杂货铺子,里面人不多,大部分人身上还带着伤,想来是吃了星罗卫的亏,正好方便祁霄救人。
原本的计划是又池越悄悄潜入,确认了唐绫所在,再将人偷出来就好。
池越入内后发觉佔事处的人都守在后院里,围着一辆马车。
他没办法刺探,便转出来告诉了祁霄。
祁霄当机立断,既然人不多,就直接进去抢,以他们三人的身手根本不惧二十来个佔事处的暗探。
“你,受伤了吗?”那堆沾满血污的衣袍让唐绫不禁担心。
“……没有。”
祁霄是打算救了唐绫就撤出仁凉府,但他看见唐绫的伤就怒不可遏了,索性将杂货铺里的佔事处一干人等都杀了个干净。
唐绫轻轻松了一口气。
“真的不需要给你找大夫?”
唐绫轻轻摇头:“我没事,旧疾罢了,不严重。”
祁霄看着唐绫,暗自压着火气,方才连气都喘不上来,这都不严重?!
祁霄站起来,一步都没能迈不出,唐绫还拽着他的衣袍不放。
“既然不想放手,为什么要走?”祁霄的声音冷冷的,眼神也是冷冷的,毋庸置疑,他很生气。
唐绫知道祁霄指的不是衣袍,可他回答不了。
只能就此松开了手。
祁霄走了几步给唐绫端了杯热茶过来,一手将唐绫扶起来:“手臂还不能用力,小心点。”
唐绫根本没有自己用力的机会,几乎是被祁霄直接抱进怀里的。
茶盏递到唐绫唇边,祁霄又嘱咐说:“小心烫。”
唐绫咬了咬唇,想接下茶盏,祁霄却不放手,一点一点慢慢喂他将一杯水都喝了下去。
“你怎么会来救我?”
唐绫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祁霄这几日的心急如焚。
但他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离开霸山,抛弃了他,就当真不知道他会多伤心多难过?他的悲怒痛苦唐绫是根本不在乎吗?居然问他怎么会来?!唐绫等的是他的父亲荀安侯!他祁霄不过是个自作多情的蠢货!
“咔嚓。”
祁霄手里握着茶盏不自觉地手指一收,用力猛了竟然直接将茶盏捏碎裂了。
祁霄将碎瓷随手搁到床边的矮凳上,手上残留了些水渍。
唐绫心惊,他知道祁霄生气,可为何不冲他发火?反而处处温柔仔细?他受不起啊!他根本不值得!
唐绫离开霸山的时候,根本没想过再见祁霄。
他既然决定了,就让祁霄把他当做一个冷心薄情的人,恨他也好,恨他至少会一直记得他。
恨他……将来在陈、周相对的战场上,至少祁霄不会为难。
唐绫默默低下头,突然被祁霄捏住了下巴,强横地抬起来、掰过来,直视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用这样的方式离开他?!什么样的被逼无奈不能跟他说?!还是从没有爱过他?!
唐绫看着祁霄,看着他眼里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仿佛也能看见一颗被他深深刺伤、血淋淋的真心。
绝情的话唐绫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祁霄,他朝思暮想了这么久的人就在他眼前,可他却高兴不起来,不仅不能高兴,心痛的感觉甚至比心悸旧疾更难熬。
唐绫多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愧疚也好、悲哀也罢,都只是他自己的,不用真的面对,不必让祁霄知道。
“你回答我,为什么?!你答应过我什么?唐绫,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祁霄咬牙切齿,他不是不知道为什么,可他不能接受唐绫因为任何理由弃他而去!最初他向唐绫表白心意的时候,他们两个的身份立场就是相对的,从始至今都未曾变过,为什么当初爱上了他、接受了他、选择了他,现在却要反悔?!
是,唐绫答应过的,不会离开他,不会反悔……
唐绫的眼夺眶而出,终于还是忍不住模糊了双眼。
祁霄得不到唐绫的回答,更是火气难消,他越想压抑就越是控制不住,埋头在他的颈项间狠狠咬下去,像是要将唐绫扒皮抽筋、将他撕咬开来好好看看他是不是没有心肝的!
“啊——!”唐绫忍不住叫了一声,下一刻又死死咬住了唇,将呜咽都压在喉间,可他却止不住自己的眼泪滚落。
祁霄的怀抱是滚烫的,像能把人烧化了,他的手又糙又硬,手中的力道又重又狠,掐在他腿上留下烙印一般的指痕。
“唐绫,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为什么?!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吗?!”
唐绫不停摇头,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是他不该……
“爱你是错吗?!你告诉我啊!”
是……是他的错!明知是错,却抵不住想一直错下去!
为什么不回答?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要哭?!祁霄擒住唐绫的腰,蛮狠地撑开他的腿,粗暴地撞进去。
“呃嗯!!”疼!太疼了!唐绫惊吓地瞪圆了双眼,眼眶里的泪漱漱抖落,他的惊呼也压不住了。
“你哭什么?怕了?后悔了?不情愿了?!”祁霄狠狠地看着身下的人,他黝黑的眼眸,曾经满含深情、痴痴醉醉地望着他,都是假的吗?都是骗他的吗?!
“祁霄……啊——!”
“齐国将覆,陈、周会出现二分天下之势,你要与大陈为敌,已经不需要我了?啊?!回答我!堂堂荀安侯世子,多骄傲的人,竟雌伏在我身下,现在才想起来要逃?不可能!我不会放过你的。”
祁霄掐着他的脖子,好像已经疯了,野蛮粗鲁地冲撞根本停不下来,他分明舍不得唐绫疼,肩膀的伤、心悸旧患都让他心惊胆战,可现在他却又无法自控地想要弄疼他、伤害他,把他也拽进痛苦的深渊里,永远陪着他!
“唐绫,我要你告诉我,为什么?!”
第159章
宗盛听到一些声音,想去看一看,被池越拉住:“别去。”
宗盛站住了,不解地看着池越。
他们在添香院包下了整个西厢,没有吩咐不准人出入,老板娘见了银子什么都答应。
祁霄的房间在另一头,宗盛和池越已经有意避开,但还有声音传过来……让宗盛不大放心。
“殿下的事你就别操心了。
殿下和唐公子阔别数月好不容易再见,你过去就是讨人嫌。”
池越摇摇头,“何况唐公子不辞而别……夜还长,唐公子可得受着。”
宗盛好像明白又好像不大明白,有些懵。
池越见宗盛不太聪明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傻子,怎么还不明白?”
“爷舍不得唐公子。”
宗盛并不是不明白,他只是不信祁霄会真把唐绫怎么样。
池越又笑:“你当殿下跟你一样没脾气?”
祁霄当然有脾气。
他们原本是想救了唐绫就撤的,可祁霄一见唐绫胳膊伤了,立刻就怒不可遏,连带着前几日积压着的火气全撒在佔事处头上了,那二十几个人都不够祁霄杀的。
“人都找回来了,有什么说不开的?”宗盛平日里不怎么言语,可祁霄和唐绫两个人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祁霄对唐绫是千依百顺,而唐绫也是真心爱着祁霄,他想唐绫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必须离开,把话说清楚了,总有办法的。
池越却不以为然:“唐绫不是耍性子,他是蓄谋已久。
我不认为他对殿下的心意是假的,可他还是狠心离开,说明在他心里殿下的分量还不够,至少比不上他在殿下心里的分量。”
“又不是非得称斤论两的来做买卖……不是你说的,若得两心同,夫复无所求。”
池越轻轻挑起眉,看着宗盛:“平时噘嘴葫芦似的,别人说一百句你都不说一句,今天怎么为唐公子诸多辩解了?”
“……我只是希望爷能开心。”
宗盛看着池越,说得很认真。
祁霄有唐绫在身边的时候很幸福,就像池越在他身边,他就会很幸福很满足。
池越愣住了,一时不记得要说什么,他好像突然发觉宗盛根本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傻,才会不懂记恨、轻易原谅了他,才会经不住他撩拨,才会……被他瞒骗。
“……宗盛……如果有一天,是我背叛你,是我不告而别,你会怎么办?”
宗盛难得的露出笑来:“那我就等你回来。
不过,能不能不要让我等十年那么久?”
池越突然哽住了,十年前他走得干脆彻底,那时候他们还不是这样亲密的关系,池越以为只要宗盛没事,他自己就无所谓,就当他是一条恶狗,咬了他一口,宗盛可以恨他、可以忘记他、不必在乎他……
“……你等我了?”
“嗯,”宗盛轻轻叹气,“等你回来给我一个解释。”
可池越没有解释过……
宗盛走过去抱住池越:“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不重要。”
只要池越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当年的事情宗盛虽然不清楚,但发生在池越身上的变化,那些消失的伤疤,中秋那夜他醉酒后的胡言乱语,就足够宗盛明白池越这些年活得多辛苦。
现在他只希望,池越不再受伤、不再疼,希望因为他,池越是快乐的、幸福的。
池越趴在宗盛肩头,突然想哭。
上次他哭、他撒泼,借着酒劲那么肆无忌惮,可这次他却不想让宗盛看见他哭了,他想笑,他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不应该笑吗?
池越捧住宗盛的脸,狠狠吻他!
这几个月他们虽然几乎形影不离,可行军打仗他们不可能有什么机会亲昵,池越和宗盛也都是忍了很久很久了。
宗盛按住池越扯他腰带的手。
“都说了他们不用你操心!”
***
比起另一间屋子里的缠绵缱绻,祁霄房内却像是一场无尽屠戮的战争。
床架吱吱呀呀得响个不停,凌乱交叠的喘息声,在祁霄耳畔混杂的声音扰乱了他的心绪,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想恢复理智,他像野兽一般遵循本能,什么都顾不得,也什么都不想管了。
“祁霄!呃啊——”
唐绫瘦了很多,腰细得好像祁霄一双手就能握住,脆弱得像随时都可以被轻易折断。
唐绫看着他,眼里都是水雾,什么都看不清楚,他整个人有一种失重感,像是飘着的,却又像是被什么捆住了,如同被扔进水里的锚,只会不断不断往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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