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瓣上温热的触感还在,柳凝却没有心思去细想方才的旖旎。
“我说过不要你的血,你想将我变成一个嗜血的怪物吗?”
现在只是需要一点血,那以后呢?
柳凝的脸色并不比发作时好多少,他咬了下嘴唇,又想起什么,胡乱擦在了袖子上。
他说:“滚。”
秦墨拢在袖中的双手才松开就又被攥紧,欲言又止数次,最后默默走出了房间。
一抬头,撞见了满脸纠结的褚懿玄,他停下脚步,看他一句称呼在嘴边绕了数圈,终于说出了口,“……二师兄。”
“嗯。”
秦墨面无表情,“你都看到了?”
根本无需回答,褚懿玄霎时就红了脸。
他语无伦次:“你、你……掌教师兄他……”
以柳凝的性子,蛊毒的事,其他人多半并不知情,秦墨长叹一声道:“别告诉你师尊和徐师伯。”
第17章
世事无常。
褚懿玄坐在秦墨对面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当年秦墨叛出师门的时候,他才十来岁的年纪,整日跟在这位行事没规矩的二师兄后头,摸鱼掏鸟蛋的事哪件都没少干。
最过分的一次,还把徐岩师伯的胡子给烧了。
原以为从此就这样分道扬镳,背道而驰了,不想今日竟又坐在一起,商量欺骗长辈的事了。
褚懿玄还红着脸,时不时看一眼他的唇瓣,不过好歹把话说利索了,“这种事,的确不好叫师尊他们知道。”
否则恐怕要被气死。
秦墨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又嘱咐道:“最好也别在师兄面前提起,他现下恐怕还在生我的气。”
能把好脾气的掌教师兄惹生气,着实也是种本事。
“掌教师兄向来脸皮薄,二师兄你……别欺负他。”褚懿玄现在就是后悔,他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找过来,又为什么要让他看到这样的画面。
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半天,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直到此时,秦墨才从褚懿玄脸上可疑的的绯色和欲言又止中领会出了一些异样。
他竟是以为自己和师兄……
秦墨恍然忆起方才他在师兄房间里做的事情,颇为尴尬地轻咳了几声,转瞬间,他成了那个欲言又止的人。
解释的话在喉间绕了几圈,最终又被他咽了回去。
“算了,不说这个,怀素师叔让你来做什么?”秦墨至今想不明白,“别家的人连个影子都没有,她倒好,送两个小的过来塞牙缝。”
也幸好商行阙那个老妖怪眼下只惦记着谢凭澜,再不济他和师兄还能管上一管。
真不知道该说她是心大还是对他们太有信心了。
哦,对了,他在怀素师叔那里,还是个叫莫求思的散修呢。
就是不知道此事落在褚懿玄眼里,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我不小了……”褚懿玄叹着气。
这些年上清门的大小事宜皆经由他手,他心里多少也清楚,师尊和掌教师兄完全是把他当下一任掌教培养的。
徐师伯虽然不曾发表过意见,但也基本上默认这件事了。
所以说二师兄到底对他有什么误解?
看着如今身量高挑,已经能够让怀素师叔放心让他出来独当一面的小师弟,秦墨再一次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
他拍了拍褚懿玄的肩,嘴角一扯,说:“挺好的。”
夸赞并没有让褚懿玄觉得有多高兴,想到方才秦墨发疯的样子,他仍是心有余悸。
“你知道自己方才是何模样吗?”
秦墨也知道自己状态有些不对劲,但他脸上仍旧挂着笑,无畏道:“是何模样?”
“赤目凶煞,比商行阙更像个魔物。”褚懿玄蹙眉道。
秦墨笑容一滞,不再言语。
这件事没再继续说下去,褚懿玄转而提起了师尊这次让他来的目的。
“师尊让我带掌教师兄回去。”
柳凝给两位师叔伯传的消息中并未提到自己为何要留在郢州,但怀素多少能猜得到,无非是想确认谢凭澜生死罢了。
“师尊还说,当年在或渊,许多人都亲眼见到谢掌教杀了商行阙,如今他却安然无恙,卷土重来……”褚懿玄说着,瞥了秦墨一眼,“若是谢掌教真的死了,或是他迟迟不出现,届时,仙门百家一定会把责任安到掌教师兄头上。”
怀素不愿他再背负这些,回宗门避世才是最好的选择。
“莫要怪我多嘴,当年你打伤了师尊和徐师伯不见了踪影,谢掌教生死不明,大师兄历练回来的时候,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就不得不独自撑起一切收拾残局。”
“那时候他的眼睛已经几乎要完全看不见了。”
听完他说的这些,秦墨垂眸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他站起来背过身去,“我知道了。”
……
秦墨回去试着敲了下系统,结果一点动静都没有。
对着干了这么久,他头一次可怜起系统来了,毕竟方才在商行阙面前,它也算救了自己一次。
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
若真如系统所说,这是一个书中世界,而他师兄又是男主的话,那系统一定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兴许也知道究竟是谁给师兄下了毒,如何解毒,他们也就不必陪老妖怪在这里等谢凭澜了。
但似乎是因为帮了他一把的缘故,系统暂时失去了联系。
秦墨略微有些懊恼,不过思忖片刻,到底还是找柳凝去了。
他在外边做了半天的思想准备,刚一抬脚,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出来的人竟是薛灵霜。
见到薛灵霜的那一刻,秦墨神色骤然冷了下来。
随着出现在脑海里的记忆片段越来越多,他也慢慢相信了系统说的一部分话,与此同时,对薛灵霜的存在也愈发耿耿于怀了。
偏偏她和师兄之间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秦墨也没有立场去指责什么。
薛灵霜见到他,脚步顿了顿,踌躇半晌,还是上前准备打个招呼,只是支吾了好一会儿却不知该叫什么。
“那个,莫……莫前辈?”
“我不是什么莫前辈。”秦墨淡淡道。
亏了薛灵霜提醒,才让他又想起来师兄还有这么一位好友。
秦墨脸色更难看了。
薛灵霜先前见到的一直都是他使了障眼法的样子,转头就忘了,第一次看见秦墨原本的模样时,又不凑巧的碰到他在发疯,乍一对上他的冷脸,竟然有些害怕。
不过这一点害怕的情绪在看到秦墨唇瓣的那一刻便都荡然无存了。
结合她在秘境中见到的画面,薛灵霜忽然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件不得了的事。
小姑娘神色几经变换,最终什么也没说提着裙子跑了。
秦墨莫名其妙。
怎么一个两个都喜欢盯着人嘴唇看?
他伸手碰了下唇瓣,后知后觉的感到了一丝酥酥麻麻的痛。
竟是因为这个?
秦墨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心情又好了起来。
不过柳凝见到他显然并不大愉快。
“你来做什么?”柳凝声音淡淡。
秦墨愤愤不平,“薛姑娘来得,我就来不得吗?”
“她只是来问我能否将她母亲一同带回上清门。”柳凝下意识解释了一句,说罢又觉没必要同他说这些,转头开始赶人,“你出去。”
秦墨哪里肯走,想也不想连忙认错,“我错了师兄。”
这话柳凝不知听过多少次了,嘴上认错,下次还敢。
他打定了主意这次不再轻易原谅对方,遂不再答话,只默默转过头去。
“师兄你别不理我,我真的错了。”秦墨跟上去不由分说拉起了他的手,一把按在自己心口处,“我只是……不想看你受那样的折磨,你以为我看着会好受吗?”
说好的认错,不知怎的慢慢变成了他对柳凝的控诉。
“上次问师兄为何生气,师兄叫我自己想,思来想去,师兄定是气我不顾危险自己去破阵了。可师兄不也是如此吗?”
独自去面对发疯的商行阙,默默抗下宗门的责任,又瞒着所有人身中蛊毒的事。
“分明师兄才是最不让人省心的,怎么我心疼师兄几分,便是错的了呢?”
柳凝几乎就要被他说动了。
他们两个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正在犹疑之际,又听秦墨小声抱怨说:“而且师兄方才将我嘴都咬破了,如今却连搭理我一下都不愿。”
“你胡……胡说什么。”柳凝耳朵立刻便热了,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咬了没有。
再者,“谁教你这样……这样……”
热气渐渐冲到脸上,他再说不下去了。
秦墨自进门起便一直缠着他,此刻贴的这样紧,正好将师兄红着脸的模样瞧的一清二楚。
他心头一漾,哑声问道:“哪样?”
柳凝热得口干舌燥,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舔了舔唇,秦墨鬼使神差的,凑过去张口衔住了。
极致的寂静中,不知是谁的心跳声若擂鼓。
“我的蛊毒没发作。”
“我知道。”
柳凝此刻该庆幸自己看不见,否则立时便要溺死在秦墨的眼神里。
“我们只等这最后一晚,他若不来,我陪你回枕流峰去,可好?”
世间纷扰,本该与他无关。
第18章
柳凝不知怎的就点了头,等秦墨笑着学他从前那样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立刻轰的一下红了脸。
从柳凝房里出来,秦墨脸上笑意顿时敛去大半。
谢凭澜,他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把事情搅得一团糟,自己却全身而退,如今还要连累师兄替他背锅,“死了”都阴魂不散,当真是好算计。
对于当年的真相,秦墨虽有疑虑,但并不执着。谢凭澜今晚若是仍不出现,那他便带师兄回去,让这些破事统统见鬼去。
他若敢现身……
秦墨冷笑一声,那就先打一顿再说。
走到房门前,忽而一道人影闪过,行动刻意,想引他出去的心思昭然若揭。
老妖怪一早用结界笼罩了整个薛家,未经允许,一般人是进不来的。
秦墨眼睛眯起来,思忖片刻,抬脚跟了上去。
黑影对薛家的布局显然十分熟悉,脚下未有片刻停顿,很快便领着他到了一处偏僻无人之地。
秦墨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见他转过身来,满脸寒霜地从口中说出一个名字:“谢凭澜,你果然没死。”
眼前的人皮相还停留在二十出头的年纪,身上的清冷气质和柳凝极为相似,但浑身却透着一股强烈的疏离感。
谢凭澜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好像刻意把人引到这里来的不是他一样。
秦墨被他盯得很不舒服,眉心一拢,正欲发难,便听谢凭澜闲话家常般说道:“好久不见。”
他也没指望秦墨会应声,又自顾自地以师尊的口吻教训起他来,“再怎么恨我,我也还是你的师尊,是谁教你直呼姓名的?”
“反正不是你。”秦墨嗤道。
空气诡异地安静了一瞬,最后还是谢凭澜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们不是在等我吗?就没什么想问的?”
他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秦墨却挑了一个看似与他无关的问题。
“师兄身上的蛊毒,和你有没有关系?”
谢凭澜没有正面回答,但几近承认了这件事,“你不是猜到了吗?”
尽管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显然更叫人火大。
也是,能让柳凝在他面前避而不谈的人,只有一个谢凭澜罢了。
秦墨怒从中起,直接提刀冲了上去。
他想做这件事很久了。
“你这样的人,也配为人师?”
枉费师兄一心袒护于他,结果呢?师兄做了什么,他又做了什么。
兵刃相接,谢凭澜脸上依旧波澜不惊,大约对此早有预料。
不过他并不打算和秦墨分出个胜负,拖得太久,商行阙就该过来了。
可惜事与愿违,商行阙来得比想象中还要快。
他将人从秦墨刀下救出,揽着谢凭澜的腰,以一个禁锢的姿势,从身后把头探出,搁在对方肩上,看上去就像一对交颈缠绵的恋人。
“你终于舍得出现了。”商行阙侧头轻嗅,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伸出舌头在他颈侧舔了舔。
眼前这幅画面让秦墨感到些许困惑,有些拿捏不清楚二人的关系。
明明是极为亲近的行为,但二人眼中一个全然是嗜血的贪婪,还有一个满是厌恶。
既不像恋人,也不像纯粹的仇人。
谢凭澜清楚挣扎无用,反而惹他不快,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站着任其施为。
“不是你逼我出来的吗?”
“既然如此,为何不来找我?”商行阙钳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扭过头来看着自己,嘴角挂着笑,眼底却全无笑意。
谢凭澜目光讥讽,仿佛在笑他明知故问。
“我的问题还没问完,你们若想叙旧,一会儿可以自便。”秦墨不耐地打断他们。
商行阙好像才发现他的存在,恍然忆起自己似乎答应过他,可以让谢凭澜回答完他们的问题再死。
他语气纵容:“好吧好吧,让你先问。”
谢凭澜倏地睨他一眼,就这样在商行阙的禁锢之下淡然开口,“你若想知道蛊毒解法,我可以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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