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选择/决定
凤瑄只觉得眼前一黑,不待他反应过来,便一阵天旋地转。
好像踩在云上一般,轻飘飘的。
有阴冷的风自下方呼呼的吹起,吹起发丝带过他的脸颊。
像师父轻拂过他的脸颊。
头昏昏沉沉想要裂开,凤瑄迷糊的想,是师父来接他了吗。
眼前的世界忽闪忽灭,昏过去的最后一秒,凤瑄看到,厉扶仞不要命一般,大喊着朝着他扑来,面色痛苦。
可厉扶仞喊的话,凤瑄于恍惚中,一个字都没能听见。
好累。
身体好重。
“拉住我的手——!!”
凤瑄眨了眨眼,读出了厉扶仞的唇语。
厉扶仞应该是在说这个吧?
凤瑄迷茫的想。
拉住……他的手?
可是,好累。
连抬起手指这个小小的动作,都耗尽了他几乎所有的气力。
可是……厉扶仞说,抓住他的手……
凤瑄昏昏沉沉,脑海中早已混沌一片,却还在不住的重复着厉扶仞唇角张合的模样。
阿厉说了,要抓住他的手……
抓住他的手……
凤瑄一遍又一边的告诉自己,他动了动指尖。
好重,好累。
但是阿厉在等他。
他又动了动手臂。
他努力、努力、再努力,几乎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才终于,颤颤巍巍的朝着厉扶仞,伸出了苍白孱弱的手掌。
好累,但是,马上就要够到阿厉的手掌了。
凤瑄在心底告诉自己。
只要够上就好了。
只要够上就好了。
只要够上……
两个人的指尖,以极慢极慢,却又稳定的速度靠近着。
眼看着即将搭上,只差分毫。
他看到厉扶仞又大喊。
“来不及了,快拉住我!”
凤瑄一咬牙,全身全意的朝上一够——
他碰到阿厉的手掌了!
凤瑄心中惊喜不已的想。
然而还不待凤瑄虚弱的展唇。
余光里,忽然又猛地闪坠下一个白影。
有人坠下来了。这想法极快的凤瑄的脑海里闪过。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蹭到了阿厉的手。
阿厉的手好凉、好凉,比自己万年寒气的手还要冰冷。
他想,等阿厉拉住他了,他一定要好好的捂住阿厉的手,焐的热热的。
可是阿厉……为什么还不握住自己的手呢?
凤瑄艰难的瞎开眼皮,朝上望去。
他没有错过厉扶仞脸上的焦急,更没有错过,厉扶仞的错愕和……
和猛地抽身的手。
阿厉没有拉住他。
阿厉拉住了坠下来的白乐荣。
凤瑄未展开的笑停在了脸上。
他呆呆的想。
可是……为什么?
明明自己已经那么努力的伸出了手,慢慢他们分明已经碰到了,明明……
明明他也需要啊。
眼眶又热又酸,风太大了,里面的东西不受控制的,从他的眼角闪过。
冷风汹涌着从深渊中吹起,吹散了凤瑄的发丝,也吹落了他眼角的泪。
破碎的碎石已经完全承受不住的向下滑去。
也带走了,凤瑄眼中最后一丝光亮。
落下去的那一瞬间,他看到厉扶仞再次扑出身来,朝他大喊,朝他伸出手。
可是,凤瑄已经连最后一丝力气都没有了。
好可惜啊。
凤瑄想。
可惜,他还没有飞升,还没有再见到师父,他还有好多好多的委屈,没能告诉师父,没能等到师父的安慰。
可惜……他还没焐热阿厉的手。
走到今天这一步,厉扶仞没有错,白乐荣没有错。
错只错在,他不是被选择的那一个。
初入秘境之时,厉扶仞选择了让白乐荣远离他们,远离危险。
生死危难之前,厉扶仞选择了拉住失足落下的白乐荣。
不过是短短的一程可有可无的路,为什么他竟会生出一种他被选择了的荒谬的错觉呢?
原来他,从未被选择。
风声潇潇,带走笑,带走泪,也带走了情。
“凤瑄——!!”
凄厉痛苦的呐喊,响彻了整个深渊。
…………
身体轻盈的像是一只破败的蝴蝶,于呼啸的风声中支离破碎。
凤瑄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他吵着闹着,趁着师父闭关没注意的时候,神识越过师父设下的保护禁制,偷跑着出去玩了一场。
他遇到了一个可怜却又长得可爱的小孩。
小孩可怜巴巴的,吃不饱穿不暖,最主要的是,和他一样,小小年纪,无父无母,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凤瑄可怜他,不忍心放小孩一个人,便陪在了小孩身边,日夜伴着他。
神识没有身体,长久飘荡更是虚弱,他便时睡时醒。
他无法触碰小孩,更无法交流,小孩也看不到他,便只能暗中保护小孩。
觊觎小孩的脏东西多,他醒了,就一股脑的全都打跑。
累了,就同小孩说话,看小孩一个人安静的玩。
他看到小孩长大了,被人捡走养起来了,又被丢掉。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小孩不见了。
村里的村民们,把小孩关进了不见天日的地窖里,他们在地窖上架着台,堆着柴,又是惊恐又是恶毒的要把小孩烧死。
他只是一介魂体,平日里赶赶脏东西便也就罢了,如今他们要烧死小孩,别说是救小孩出来了,就是打开地窖的门,他都做不到。
可是小孩就快要被烧死了。
他想尽办法,最后侥幸寻到了一个小乞丐的身体。
小乞丐奄奄一息,没几天好活了,魂体很是虚弱,他便用了禁术,借了小乞丐的身体,一边用自己的魂识温养着小乞丐,作为借用身体的报酬。
他偷了地窖的钥匙,为了不被发现,只能每天短暂的进去看看小孩,给小孩送吃的,上药。
同时密切注意着村民们的动静,寻找时机,计划着带小孩逃脱。
在他的照顾下,小孩的身体逐渐好了起来。
终于,在他们架好祭台,准备烧死小孩的那一天,他找到了机会,带着小孩跑了出去。
小孩已经不小了,可以独立生活,他想要小孩去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开始自己全新的生活。
可是他千算万算,算好了一切,却唯独算露了一点。
他消失的太久,以至于那些脏东西们,也都认为他走掉了。
它们开始蠢蠢欲动,它们聚集在一起,它们和村民们选中了同一天,对小孩下手了。
它们觊觎小孩的血肉。
凤瑄领着小孩逃出地窖的时候,白昼如夜,漫天都是漆黑的魔气。
村子里安静的就像是死城。
那些村民们,没有一个活下来的,他们成了脏东西们的开胃小菜。
但这些远远满足不了它们,它们的真正目标,是厉扶仞。
倘若放在从前,凤瑄还能同这些魔物们一战。
可是现在不行,他用了禁术,又温养着小乞丐,神识早就摇摇欲坠,不堪一击。
凤瑄这时候其实完全可以一个人走,再寻师父来救援。
但此处时刻危险,将两个小孩丢在此处,九死一生,绝对没人能活下来。
这样的事情,凤瑄自问做不出来。
他既然已经来了,便断然没有独自离开的道理,势必要将人完整的救出去。
他捏了一个传音咒向师父求助。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做了一个决定。
他要留下来,和两个小孩一起,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和歌曲《爱殇》一同食用更配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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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原来
魔物叫嚣着在村庄肆虐,所过之处,断壁残垣,黑气滔天,寸草不生。
凤瑄几乎是第一时间便猜到了他们如今的处境。
他带着小孩,两个人紧紧依偎着,弓着身,寻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好似护犊般,紧张的将小孩抱在怀里。
他用最后的魂力,薄薄的覆盖在两个人的身上,这样便能隔绝掉两个小孩的气息,暂时躲过魔物的搜寻。
他捂住了小孩的眼睛,压低了声音,奶声奶气的嘱咐道:“从现在开始,别说话,也不要乱动,知道吗?”
小孩也不多问,只乖巧的点头,小手紧紧的攥着凤瑄的衣角。
凤瑄看起来冷静,实则心里早就砰砰砰响个不停,速度快到就像要破膛而出一般。
这群魔物的凶横程度,他可是亲眼见过的。
今日他们若是挨不到师父相救,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时辰变得漫长且难熬起来。
天色渐暗,凤瑄心中也逐渐焦灼起来。
但凤瑄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随着夜色降临,魔物的感知能力越强,终于,入夜之时,魔物们叫嚣着围了上来。
仿若乌云蔽日,这小小的空间里,全被魔物们的黑气布满,魔气厚重到,便连半点月光都透不进来,伸手不见五指。
凤瑄松开了捂住小孩的眼睛,改为将小孩紧紧的压在身下。
魔物虽然猖狂,却终究是魂体,尚不成气候。
凤瑄撑着地面的指尖发颤着想。
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只要他们熬到师父来救……
下一秒,漫天的魔物们咆哮着齐齐扑了上来。
他们落在凤瑄的背上、腿上、手臂上,蚕食、撕扯着他的神识。
神识受伤之痛,比躯体受伤要疼上无数倍。
几乎是魔物沾上来的那瞬间,凤瑄的神识便猛地一颤,他支撑在小孩两侧的手臂不受控制的颤个不停,但凤瑄却一声未吭。
并不是他不痛,而是已经痛到,连一句话,一个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又一滴一滴,吧嗒吧嗒的,在地面上砸出浅坑。
痛痛痛痛痛。
时而似火燎,时而似冰刺,仿若被抽皮扒骨,放入油锅中来回煎炸。
凤瑄一生从未尝试过这样的痛楚。
痛苦到,他甚至想下一秒自绝经脉,结束这漫无边际的折磨。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被永远定格在了这一刻。
好黑,
好冷,
好难受。
凤瑄什么都看不到,可却又能清楚的感知到,魔物无处不在。
那些肮脏的、贪婪的,吞吃着他的神识的魔物。
成了他一辈子的噩梦。
没了光,凤瑄也不知道里面究竟过了多久。
怀里的小孩察觉到他的异常,小手紧紧的攥紧他胸前的衣襟。
凤瑄甚至能感受的到小孩手上的力度。
他咬牙,用尽最后的气息安慰:
“会过去的。”
会过去的。
他没日没夜的护着小孩,神识虚弱透明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魂飞魄散。
昏过去的前一秒,他看到日光兀的拨开了黑雾,透过长缝照在了他的身上,驱散了长夜,也驱散了他身上的寒冷。
凤瑄落出最后一个虚弱的笑容。
他知道,师父会保护他,永远。
……
梦境宛若破碎的镜子般逐渐消散。
透过支离破碎的镜子,凤瑄看到,师父又急又怒的将他的神识抢救了出来,似宝贝般小心翼翼的护在了怀里。
小孩虽被护在怀里,可手脚仍受到伤害,晕了过去。
小乞丐又变得奄奄一息,一如当初。
师父走之前,留下了一道充满生机的绿色灵气,灵气没入了小乞丐的手臂上,化作了一株生机勃勃的梧桐草纹身,护住了小乞丐虚弱的魂体。
他神识几乎尽毁,差点魂飞魄散。
是师父,动用了某种术法,又没日没夜的用自己的神魂温养了数年,才终于将他从死神手中拉了出来。
但他也却大热了十天十夜,醒来后,半分相关的记忆都没了。
凤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厉扶仞对白乐荣近乎无底线的好。
他好笑的想。
原来救厉扶仞的,从来都不是白乐荣,而是他。
他从未觉得世事如此荒谬过。
是天道同他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
又一滴泪划过。
泪水闪烁,像是带着埋藏着的故事,无声无息的,永坠深渊。
幽幽深渊里,风声呜咽像是有人传来叹息——
【原来。】
……
“阿厉!”白乐荣煞白着一张脸,紧紧拉住厉扶仞的衣角,“你要去哪里?”
厉扶仞沉着一张脸,脸色从所未有的难看,周身的气压更是低沉到了极点,他一点一点,扳开白乐荣阻拦的手。
白乐荣慌了神:“阿厉,你是在怪我吗?”
他哭丧着一张脸:“可我…可我也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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