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真是可怕,这样想来,只得缄口,吱唔不答。
王缜见贵妃答不出来,便更信了柳仕芳的话。
再一想起那满屋的或痴傻或羸弱的男奴,进而想到他的心头肉差点便被这女人终生囚.禁,成为同样凄惨的玩物,他的心便是一阵抽痛,虽是亲生妹妹作祟,他也不可能姑息。
却又考虑到王家颜面,便对外编了个略显牵强的谎话,将王贵妃禁足于长泰宫中,令她抄诵《女则》,闭门思过。
至于那一室男.奴,尤其是对柳仕芳的处置,则都是小凡给王缜吹的枕边风。
王缜颇具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奸雄风范,本欲将那一室如猪如狗的男奴悉数杀了灭口,被柳仕芳当面指责了一番,心思多少有些动摇。
小凡又对那些个男奴同病相怜,便向王缜求情。
王缜遂秘令属下,悉数查明那些男奴的身份,如若有户籍的寻常百姓,便发了些银两,遣回家去,若是无家可归的乞儿,便都安排到各地的驿站衙司等处做个小吏。
无论何种安置,均严令不得将长泰宫中之事宣扬出去。他们每个人的底细都记在王家军案上,如若有什么风言风语,便不问谁传出去的,必将十几人一并杀了。
那些男奴好容易能逃脱炼狱,又深知王家人手段,谁还敢乱讲话,便磕了头拜了谢匆匆跑了。
至于那些个被王贵妃逼疯了的,便也好生安置在各地的僧寺庙宇中,由方外人照料。
小凡卧榻的第三日夜里,柳仕芳潜入凝月轩,向小凡当面拜谢。
小凡斜倚在榻上养神,不以为意道:“起来吧,这次算是本王与你皆走运罢了,你倒真是难得的人才,相机行事,比本王事先编排的还要精细。”
柳仕芳起身,谦逊笑道:“还要承蒙殿下您慧眼识珠,一眼便相中了在下。”
小凡笑道:“要不怎么说,是走运得很呢,本王只是见你一脸的倔强,又颇有几分不俗气质,便料想你定是不甘于被一个女人摆布,就冒险临场拿你来合作。不曾想,却是让我挖出了一颗明珠。”
“不敢当!不敢当!”柳仕芳边说,边抬眼偷瞄榻上的小凡。
小凡慵懒地一扬袖:“来,到榻上来坐。”
柳仕芳诚惶诚恐,受宠若惊,却是盛情难却,小步走到榻前,贴着榻边,坐了。
小凡却忽而一改慵懒姿态,身子前探,凌厉目光紧凝柳仕芳,郑重道:
“柳兄,经此一役,想你聪慧如此,便已猜到我底细!可本王在此诚意提醒,你是明珠,我便是艳璧,你我二人的命,从我一踏入那淫.室起,便栓在了一起,我俩要么是珠联璧合,要么就是珠璧俱焚!”
柳仕芳将小凡所言一字字听了,却半晌省不过神来,只因小凡前倾着身,前襟宽松,柳仕芳的目光早已探进他衣服里面,盯着那片白肚皮好一阵看,又使出极强的毅力拉回了些理智,才磕磕巴巴应道:
“是是,殿下所言极是!柳某此次能逃出升天,多亏殿下所赐,殿下日后便是柳某再生父母,柳某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小凡起初并未留意柳仕芳的偷窥,再一看他做作姿态,便也了然,心中暗喜,原来他也对自己存有念想,这便更好办的。
小凡笑得像女王一般,颐指气使道:“不知,户部员外郎一职,柳兄可愿屈就?”
柳仕芳倏然抬头,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员外郎,从五品,新科状元都不能及的官职;
而户部又掌管大周财政,但凡在里面当差,小吏小卒都油水颇丰,更何况从五品的员外郎!
柳仕芳喜不自胜,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小凡见他惊喜模样,便适时说出交换条件:“你也不必诚惶诚恐至此,不过是本王在将军近前一句话的事儿,只是……”
柳仕芳深谙官场之道,一听此言便了然其意:“殿下有何事要柳某办的,但讲无妨!救命之恩再加知遇之恩,柳某甘愿为殿下上刀山下火海!”
小凡满意地一笑,道:“那便是最好,柳兄,你就记住了今晚说过的话吧。”
***
对于宫中的诸多变故,白朗表面上一贯的冷眼旁观,实则心里早已将情势分析得透彻。
这日午后,他便是腾出空来,赶往龙脉山上坤华的住所,一为看望,二来则是将近期朝廷上的怪事说与坤华听。
他二人在藤架下的石桌前对坐,白朗讲完,喝了杯茶润喉,坤华则捻着一缕头发沉思。
良久,方道:“想必是王缜发现了长泰宫中的秘密,又怕宣扬出去有损王室名誉,便暂且将王贵妃禁足了吧。”
白朗眼睛一亮:“坤华,你竟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
坤华却没有他那般兴致勃勃,能将事情当个笑话讲述,他忧然道:“那个失踪一年多的柳仕芳,想来该是从王贵妃的魔爪里逃出来的,那便与小凡有扯不开的关系了。”
白朗摇头晃脑道:“英雄所见略同。”
坤华沉吟道:“这个小凡,竟会有如此心计。”
白朗接话:“是啊,他愣是让王缜怀疑自己的亲妹妹,却坚信他是真正的楼月质子。”
坤华又细细思索了一阵,忽而惊恐万分:
“白朗,不知王贵妃囚.禁的其他人怎么样了!小凡他、他是利用了那些男奴才演好了那出戏,事后又会怎么对他们呢?”
白朗收起了嬉皮笑脸,肃然道:“你只提小凡,而未提王缜,那便是又与我料想相同了。以王缜对待此事的态度来看,小凡已深得王缜宠爱,绝对可以左右他对那些男奴的处置!”
坤华接道:“如若小凡有悲天悯人之心,便有能力令那些人存活,如若他仅为自己打算,为除后患,必会杀了众人灭口!”
说到此处,坤华竟是被自己的话骇住了,脸色都有些发白,嘴唇也开始微微颤抖。
白朗忙安慰道:“你莫要太过担心,明日我便亲自到凝月轩找他,当面将此事问个清楚!”
坤华却更显惶恐,忙按住白朗搭在石桌上的手臂:“别去!”
白朗疑道:“为何?”
坤华不知又在想些什么,神情都有些恍惚:“我……我怕……”
白朗笑道:“你怕什么?小凡么?不至于吧!只是个小孩子!”
坤华摇头,若有所思道:“他这么会算计,怎么还算是孩子!我、我怕……却不说不出到底怕什么……”
为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坤华拿起茶壶给自己斟茶,可伸出去的手指在二人面前不受控制地颤抖。
白朗忙将他手握在自己手里,惊道:“坤华,你的手好凉!”
坤华不安道:“我也不知道,只觉得这几日心慌得很,腿也总是发软……”
白朗一脸严肃:“不会是……”
坤华凝目望去。
白朗续道:“不会是,有了吧?”
坤华一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紧接着便听到白朗发坏的笑声,原来不是自己的耳朵不靠谱,而是这没溜儿的太子太不靠谱。
坤华一气,便将手从白朗两手间抽回,起身欲走,却才一站起便一阵头晕,晃悠悠又坐了回去。
白朗忙上前将他抱起来:“哎呀娘子,你现在身子重了,可要当心啊!”
坤华气恼地捶打他,怒道:“去死!我正心慌意乱,你倒拿我玩笑!”
白朗嬉皮笑脸任由坤华打,抱着坤华便向屋里走:“这几日可想煞我了,再不宠.幸你,我就真的要死啦!”
“今天真的不行,我头晕得厉害!”
白朗兴致一来便如狼似虎,又被坤华宠惯了,哪还顾得上管坤华头晕与否,三两步便将他抱进屋。
…… ……
白朗好一阵折腾,小别胜新欢,多日的离别又将白朗变回初尝云.雨时那般猴儿急和不懂事。
云散雨息后,他像犯错的孩子一般连声道歉,生怕坤华不理他,而坤华却一点都没生气,反而紧紧地将他抱住。
白朗清楚地感觉到,坤华的身子颤抖得厉害。
“坤华,你到底怎么了?”
“不知道,我就是……就是怕……”
“你到底怕什么?”
“说不清楚,我这几日总是做同一个梦,梦到自己坠入一个深渊里,就那样向下坠,怎么也到不了底,却也怎么叫也没人来拉我一把。白朗,我、我怕……”
白朗轻抚坤华头发,安慰道:“没事的,你已远离了朝廷,又有阿坦和萱儿在身旁照顾,没什么好怕的。都怪我这几日一直未来看你,令你胡思乱想了。”
坤华忽而抓住白朗的手,急切道:“白朗,我真的很怕,连着几日心慌得厉害,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白朗忧心道:“你是不放心小凡吧?”
坤华想了想,虽觉得不完全是,但心慌起来,脑子里确是总想起小凡过去对他的虐.待,便勉强点头。
“白朗,你让蒙将军和百里大人多加看管小凡吧!”
一提百里斩大人,白朗便感到一阵牙酸,干笑两声道:“叫蒙千寒干活还好说些,可百里斩……如今可不好使唤了。”
***
百里斩岂止是不好使唤,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京郊一片专供御林军操练的校场上,本是作风精良的士兵们,个个都似丢了魂儿一般。
列队时总有人站错了排位,跑步时总有人踩住前排人的后脚跟,对打格斗都似花拳透腿般地走过场。
这一切都要拜校场外那棵大槐树上瘫着的那位。
百里斩未着官服,取而代之是一身飘逸的玄衫,他斜躺在一条槐树枝上,提着个酒壶,悠哉地喝着,另一只手时不时从怀里摸出个花生米,扔进嘴里当下酒菜。
他骨子里本就透着股媚劲儿,此时又赶上他心情大好,举止间便更显风情万种,
还一改当职时的阴森狠戾,饶有兴致地看着禁军操练,时不时便露出一抹笑意,伴着狐狸眼翻飞乜斜,无意间便撩得那些丘八们五迷三道儿。
一个小卒子看了他良久,吞了口唾沫,似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一拍身旁同僚的肩,神叨叨道:
“喂,百里斩大人,是不是……是不是要现原形了?”
☆、乘胜
话音刚落,便是一个巴掌拍在后脑勺儿上,与此同时,一颗不明飞行物体结结实实地击中了嘴角。
“啊哟啊哟!”
小卒两声惨叫,稳住身子一看,才知适才那一巴掌是蒙都尉打的,而那击中他嘴角的不明飞行物,原来是从槐树上飞过来的一颗花生米。
蒙千寒也抬头看去,正对上百里斩在树上抛来的媚眼。
“大蒙蒙,那小子说我什么呢?”
小卒子一吐舌头,心道百里大人没准儿还真是只妖精,大老远的看着,竟能发现我在说他坏话。
心里这一念叨,后脑勺便又挨了蒙千寒一下。
“小子,先前的还没交代清楚,这会儿又腹诽是吧?”
小卒子简直快被逼疯,为免再挨揍,便想都没想,心里话脱口而出:“小的以为,百里大人是只蛇妖,不然,便是只狐狸精!”
“哈哈哈……”
一句话逗得蒙千寒和百里斩都朗然大笑起来,百里斩利落地从树上飞起,空中地上几个起落,一溜儿风般转眼便到了小卒子近前。
那小卒子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到一青色条状物体从百里斩袖子里游了出来,顷刻间便爬向他脖颈。
“妈呀!蛇啊!”
小卒子赶忙伸手去扯缠在脖子上的东西,一摸才知道,不过是条青色束带。
“哈哈哈……”百里斩又是一阵笑,之后一叉腰,道,“是了,我就是妖精,既已做回妖精,便再不是什么大人!”
小卒这才想起,百里斩前些日突然辞官了,忙赔笑道:“是了是了,百里妖精,适才小的叫习惯了,妖精莫怪!”
后脑勺又挨了蒙千寒一下,小卒抱着脑袋,头也未敢回,一溜儿烟跑远了。
打发走外人,蒙千寒装得一脸严肃,郑重道:“阿斩,你虽是无官一身轻,谁也管不了你,但你也不能成天介在这儿泡着,军事重地,闲人……”
百里斩截道:“我哪里是闲人?我可是在看护我的人唉!”
百里斩所说“我的人”,自然是指蒙千寒,这话令蒙大将军登时羞红了脸,怔着没话可驳。
百里斩接着道:“再说,有我在,便能考验你那些丘八们的定力,我只是在树上待着,他们一个个儿地就都失了魂儿,赶明儿个到了战场,变数颇多,他们还甭打仗了呢!”
蒙千寒心道,您这么会耍妖,如若战场上站了一排您这样儿的,那倒真不必打了呢。
嘴上可不敢半点儿忤逆,哄着骗着说道:“嗯,那个,白朗托付我多加看管小凡,可我这几日实在抽不开身,不如……你担待着点儿?”
百里斩抱着胳膊,闲闲道:“小凡那孩子,这次做得还算厚道,施计令王缜加倍信了他,又借着王缜之力惩治了王贵妃,还救了那一窝的奴隶,一箭三雕呢。”
蒙千寒喜道:“原来你一直在监视他!”
百里斩挑眉:“哼,若论邪魔外道,我百里斩可是祖师爷,一个小凡算得了什么?他一举一动都在我眼皮子底下,要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我便第一个惩治他!”
一抬胳膊,拳头轻磕在蒙千寒胸口上:“您啊,就放心吧。”
蒙千寒嘿嘿傻笑,继而又问:“那依师弟高见,小凡他下一步又会怎样?”
百里斩嗤笑一声,道:“哼,以他的性子,下一步,当然是要去攻克皇上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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