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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儿感到自己快被小凡折腾死了,才消停了几天,小凡的鞭伤还没好利落,大半夜的便又起身上起了妆。
他一上妆就准没好事!
玉儿心里愤愤地想,面上还得怯怯地行,服侍着小凡妆点妥当,又听他问:“敬事房那边都打点好了?”
玉儿忙回道:“嗯!安排了不得宠的萧才人侍寝!”
“送礼的时候怎么说的?”
“都按殿下事前吩咐的,不过暗地里疏通一下,是给萧才人娘家行个顺水人情,萧家人老早就想为女儿打点,给久未侍寝的萧才人一个机会。”
小凡满意地点头,对着镜子,露出邪魅的一笑。
玉儿松了口气,不知道小凡这次又要干什么,还好她被安排的差使仅是着人买通敬事房,安排萧才人侍寝,余下的便都交由阿户去办了。
小凡再次披上大红衣衫,此回却并未铺张,而是趁着夜色,令阿户背着他,悄然夜行至乾祚宫去。
他不会武功,又才受了鞭刑,身子本吃不消这番折腾,可他一路愣是咬牙坚持着,在心里反复默念:小凡,你只有你自己,你要赢!
皇帝一见侍寝的是姿色平平的萧才人,脸上便显出不悦,然近日国事繁忙,王贵妃那一家子也搅得他头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便也就忍了。
萧才人倒是乖觉,深知机会来之不易,便尽心尽力地伺候。
两人正自缠绵,忽而阴风阵阵,撩动龙榻四围的帷帐飘然乱舞。皇帝觉察不对,忙停了动作,仓促穿好衣服。
萧才人还以为自己令皇帝提不起兴致,便恹恹地也将衣服穿好,临下床前,幽怨地看了眼皇帝,却见皇帝惊悚地盯着黑暗中的某处。
萧才人顺着皇帝目光看去,只见灯烛照耀的边缘,幽暗之中站着个红衣黑发的人影,似魂似魅,骇得萧才人张口便要尖叫。
却还未来得及叫出声,便听那红衣人幽幽说道:“皇上,坤华深夜来访,有要事求谏,还请皇上令萧才人暂且回避。”
萧才人一听便觉奇怪,坤华,不就是楼月来的质子么,他能有什么要事求谏,竟敢深夜擅闯皇帝寝宫?不过倒也稳住了心神,到底来的不是鬼,而是个大活人。
萧才人颇为乖觉,见皇帝仍面色冷峻地盯着那红衣客,便极通情达理地低声道:“皇上,臣妾暂且先到暖阁候着了。”
皇帝闻言忽而一个激灵,似是感到一丝困窘,却欲言又止,眼睁睁看着萧才人走出寝宫,目送的眼神,似是看着个一去不返的人。
站在殿下的小凡向前走了几步,姣美的面容便显露在烛光之中,黄晕晃晃,红妆妖娆,他的脸,柔中透着壮烈,美中掺着阴险。
皇帝看清这张脸的时候,惊悚地倒抽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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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你……”皇帝伸出颤巍巍的手,指着小凡,“你,就是真正的刺客!”
小凡嘴角轻挑,笑道:“皇上英明。”
皇帝又将近日诸多怪事想了一遭,便又将事实猜中了几许:“定是你故意去找王贵妃,她本欲揭穿你,反而中了你的圈套!”
小凡道:“怎么,皇上您舍不得么?”
这句话质问到皇帝心坎儿里去了,他哪里是舍不得,王贵妃再也出不了长泰宫才好。
又一联想起王缜对王贵妃的狠绝,便恍然大悟,怒道:“你这么晚来朕寝宫,必是居心不良!”
“呵呵呵……”小凡掩袖轻笑,妖娆道,“皇上,您哪里是什么昏君,原来如此英明呢。”
皇帝顿生惶恐:“朕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总要谋害朕?!”
小凡闻言,竟是面露悲苦之色:“皇上,奴才是苦命之人啊……”
边说边缓缓向龙榻前踱着步子,轻飘飘的身子,似是鬼魂荡过来似的。
“你、你别过来!快、快来人!”皇帝骇得直往龙榻深处爬,可虽唤着来人,声音却微弱得听不真切。
小凡此时已屈腿跨上了榻,前倾着身子,压向皇帝:“皇上,别叫人来,让奴才……将苦水都细讲给您听罢。”
说完,小凡便将身子贴在皇帝身上,皇帝冷汗淋漓,却真的不敢再叫喊。
他心里清楚王贵妃为何在小凡这条阴沟里翻船,不正是小凡他拿准了王缜醋意大发便失了理智!
如若今夜被王缜知道小凡在他的龙榻之上,那么王缜必会给他这堂堂皇帝以颜色!
皇帝颤着声音道:“你、你来朕这里,就是为了构陷朕与你有染吗?”
小凡抬头,悲伤地看着皇帝,幽怨道:“皇上,奴才是为皇上着想啊!”
轰隆一声暴雷,窗外忽而电闪雷鸣,夜风穿堂,将烛火瞬间吹熄。
幽幽电光下,皇帝看着小凡的唇角开合,听到的那一番话语,竟令他误以为坠进了狐狸精的妖洞里头。
恰在此时,暖阁里传来一阵丧心病狂的嘶喊,一声惊雷,炸裂了庭院里的一株古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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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贵妃信誓旦旦地违抗王缜指令,带着一众太监婢女,冒着骤雨夜闯乾祚宫。
御前伺候的奴才们都慌了手脚,匆忙起身后纷纷在皇帝寝宫门前跪倒。
御前太监忙上前阻拦,道是皇帝与萧才人睡下了,硬闯进去可是大不敬的罪过。
王贵妃一挥衣袖,给那老太监一个耳光,笃定道:“哼,你们这帮狗奴才,当真以为,陪皇上睡的是那个平庸货色么!”
说着,手底下几个太监便硬将门撞开,王贵妃忽冲冲奔向龙榻,雷声阵阵,电光晃晃,阴风嗖啾,帷帐翻飞。
王贵妃冲到榻前,见红衫黄褂痴缠在一起,便心中大喜,一把薅住那红衣人的头发,将那人提了起来。
“好你个贱.奴,这回被本宫抓个现形!”
“啊——”
却听手里那人连声尖叫,两只指甲尖尖的手疯狂地向上抓她。
王贵妃大惊,此时恰又一个电闪,蓝光照处,王贵妃才看清,手里抓着的人,当真是萧才人。
皇帝狼狈披上衣服,怒喝道:“贵妃,你不在长泰宫闭门思过,大半夜擅闯朕的寝宫,你疯了不成?!”
“我……我……”王贵妃忙松开抓着萧才人的手,在榻前跪倒,“皇上赎罪,臣妾听探子密报,说是……说是……”
说是楼月质子深夜密会皇帝?
王贵妃这才恍然,竟是又被那个奴儿摆了一道!
皇帝怒道:“哼,贵妃娘娘果然贤良,为争风吃醋,便养着密探,专查朕夜里都宠幸哪个妃嫔!”
王贵妃惶然抬头,才欲开口分辩,却在此时,红衣加身的萧才人猛然尖叫起来,两手狠抓自己的头发,又撕扯身上衣服,不一会儿便蓬头烂衫,又是嚎哭又是狂笑,谁都看得出来,她已疯癫了。
“哈哈哈哈,皇上,快来宠幸臣妾啊!臣妾等了好久啦!哈哈哈哈……”边说边瞪着眼睛扑向皇上。
御前侍卫忙上前,将发疯的萧才人拖了出去。
王贵妃看得心惊胆战,这一晚顷刻间竟是诸多变故。
本是派暗士盯住凝月轩,今夜传报,假扮坤华的那个奴儿由侍卫背着潜入乾祚宫,王贵妃便笃定他是要以色.相迷惑皇上。
她便遣了几个手下,擅自破禁,夜闹乾祚宫,必要将那奴儿捉.奸在床,好让她的亲哥哥看看,他所疼爱的人,是个多下.贱的货色。
口中连声认错,鼻子却嗅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
王贵妃猛然抬起头来,急道:“皇上,定是凝月轩里的那位来过了!”
皇帝一拍榻前木栏,怒道:“放肆!朕的贤妃,竟疑心朕与外邦使节有染!”
“臣妾哪里有诬陷!分明是嗅到了曼陀罗花味道!”
皇帝怒驳:“是那萧才人,为讨朕欢心,便偷服了西域巫师给的暖.情.药!”
“呃……这……”王贵妃始料未及,一时无言以对。
皇帝续道:“朕见她精神恍惚便觉不对,问过后,她便悉数招了。适才你也见了,她服药过多,已然疯癫了。”
王贵妃一听骇然,深知大势已去,再坚持也是自取其辱,遂一咬牙,忍着泪道:“皇上!求皇上念在臣妾情深失智,饶了臣妾这一回吧!”
说完便悲泣着连连磕头。
皇帝一摆手,扶额道:“算了算了,都跪安吧,朕头疼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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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贵妃从乾祚宫里出来,便冒着大雨直奔凝月轩去,路上挑着轿帘问道:“那边可提前派了人去?”
雨中急行的随从答道:“娘娘放心,就在娘娘出了长泰宫之前,奴才便派暗士将凝月轩围了!”
王贵妃放下轿帘,脸上露出阴险笑容。
你这个奴儿,就算令你逃出了乾祚宫,本宫也要揭穿你夜不归宿,再随便给你扣个罪名,暗.娼,私.通,再或探子细作,本宫非要除了你不可!
正自得意盘算着,忽而轿子在雨中停了,王贵妃刚要掀帘责问,却听一个奴才贴近了低声告会:
“娘娘,凝月轩去不得了,一刻钟前,王缜将军夜访,现正与楼月王子……呃……”
王贵妃恨恨地将拳头捶在轿壁上。
☆、诀笔
虽然探子报得及时,王贵妃才没闯进凝月轩里碰钉子,但她擅自解.禁和大闹乾祚宫的事做得太过嚣张,想遮掩也是遮不住的。
王贵妃自然还是嚷嚷着说那个假坤华捣鬼,可这次竟是连皇帝都不帮她,更何况坤华才受鞭刑不久,哪来的体力夜潜乾祚宫?
王缜便对她的谬判更深了一层,越发觉得亲生妹妹不可理喻,便将禁足之限又向后延了一月。
消息传到白朗那里,他不得不为那小凡叹一句“高深”,只是想不通,为何父皇也会被他攻克,还会帮着他对付王贵妃。
白朗深知,小凡下一个要接触的必是自己,便先发制人,亲自上门探望。
毕竟在外人眼里,楼月质子与当朝太子,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前缘。
这天午后,白朗端坐在小凡榻前的椅子上,摇着扇子,笑得爽朗。
小凡被他看得有些羞怯,却是掩不住的欣喜,轻声道:“承蒙太子殿下亲自探访,坤华身子已是大好。”
白朗唰地合起扇子,仰天大笑:“奴儿啊奴儿,想你定是这几日入戏太深,竟连角儿与自己都分不清了。”
小凡一听,脸色瞬间惨白,尴尬笑道:“是啊,小凡适才冒昧,拿坤华殿下自称惯了,一时忘了改口。”
白朗狂狞地瞪来,道:“你昨夜那招儿真是行得漂亮,王贵妃一次疏忽被你构陷,尚还有平反的可能,几日之内再一次冒失,这回便是怎么也说不清了。”
小凡见他说得直白,便也泰然受之:“多谢太子夸奖。”
白朗又道:“你干掉了王贵妃,又攻克了我父皇,下一步,就该是本王了。”
小凡微笑颔首。
“本王倒很想听听,你打算怎么对付我。”
小凡苦笑一声,如实道来。
“其实,殿下是最好对付的一个。
“假设坤华哥哥前往王缜府上那晚,殿下您将他劫了,找个地方金屋藏娇,那便也省了我的力气。
“我在那以后,以坤华哥哥的身份出现,也是帮了殿下和坤华哥哥的忙,你我双方皆得利,殿下又有何理由揭发我?”
白朗点头:“嗯,没错,这样一来,坤华便可在宫外自由度日,你倒可顶了楼月质子的缺。”
小凡又道:“如若殿下您受我离间,认为坤华哥哥当真愿意投靠别人,那晚未去搭救,那么,我就会将他卖到某个污.秽之地,他的后半生都握在我手心里。
“日后,我便可以坤华哥哥的安危做要挟,令殿下您为我守口如瓶。”
白朗心中涌起一股怒火,脸上却是极轻蔑的冷笑:“哼,当真够阴够狠。”
又道:“你机关算尽,不过是想以坤华的身份在皇宫中站稳脚根,你想怎么作便怎么作,只要不伤及无辜,本王绝不管你。
“只不过,昨夜之事涉及圣上,本王定要过问。本王问你,昨夜你到底向父皇他老人家施了什么妖法?”
小凡冷笑一声,幽幽道:“小凡,小凡,我一个孤儿,这个名字,是进宫前,人家问起时,我随口给自己起的。”
白朗蹙眉,耐着性子听着。
“小凡,小凡,浩浩乾坤里,渺小平凡的一个人儿。”
凤眼轻扫,瞥向白朗,
“我不像坤华,一出生便是王室贵族,更没他好运,得着个真心待他的良人。我小凡,无论面对何种境遇,始终都只有自己。”
白朗嗤道:“所以你便到处卖.弄本钱?”
小凡对他的刻意嘲讽不为所动,仍坦然道:“若有必要,我自会对值得的人宽衣解带,只是昨夜,我与圣上……”
白朗急道:“怎么?!”
小凡轻笑起来,似是自嘲,又似是无奈,一开口,却说起了别的:“殿下,您这扇子,可还是那晚幽会时掉的那柄?”
白朗一怔,经他一提,想起了过往。
小凡所说的扇子,是指他与坤华初次缠.绵那夜,丢在潭边那柄。
他不明其意,但也如实作答:“那柄扇子早就不知丢在何处了,本王手中这个,扇面空空,什么也没有。”
小凡悠悠然的,似是忆着什么:“那柄扇子,是我将他拾回来,再交予您手中,可您当时没有接过去,便……”
顿了顿,才说:“便不知丢在何处了。”
白朗微愠:“哼,亏你还记得,当时你可把坤华折磨得好苦。”
小凡却似没听到白朗的指责,兀自回忆:“我记得,那扇面上画的是桃花,还有莺鸟和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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