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楚离尘坐起身想询问附近有没有人,可刚吸了一口气就觉得胸口涨得发疼,且一张口喉咙也一阵发紧,还莫名针扎似的刺痛,他瞬间反应过来,嗓子说不定是掉进河里被水淹坏了,如今的自己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只能发出几个恩恩呀呀的声音。
楚离尘紧咬住下唇,而后便侧了侧身子想要下床,可微微一动作又明显听到胸前骨头摩擦的声音,加上先前呼吸时的痛感,楚离尘确定了,自己的肋骨估计也断了两根。
他一把攥紧胸前的衣襟,咬牙半跪半爬着出了茅草屋。
从外面看,这间屋子显然更加破旧,甚至周围杂草丛生,没有一丝烟火气。
看来是有人将他捞上来之后就不闻不问地扔在了这里,这时的楚离尘似乎还没察觉到自己脖间早已空空如也。
他只是失神地坐在地上发呆:先前到底是狄青要杀他?还是王爷要杀他?自己现在该去哪里?楚离尘屈膝抱着腿开始浑身发抖,怔楞了好半天,突然,他心底有一个声音响起:想再去见见王爷,只见最后一眼,问个清楚,或许像他这样的人,只有亲耳听见才会死心吧。
楚离尘难受地揉揉眼睛,他小喘了几下,接着便一瘸一拐的走到河边想要洗把脸,可手指刚一碰到冰冷的河水,便从河水的倒影中发现自己身上只剩下了一件单衣,他心头一颤地摸上胸前。
慕容城度送他的碧翡腾花佩没有了,楚离尘吓得后退两步,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恐惧从心底蓦地腾起,他无助地四下看看,表情显得茫然和惶恐。
花佩究竟是被救他上来的人拿了还是掉进河里时被水冲走了,他如今也无从得知。
“....呜呜....”楚离尘紧张的左顾右盼,不敢大口喘气,不敢深深呼吸,更不敢大声咳嗽,只能小心翼翼的发出几声哭腔。
怎么办?自己和王爷最后的一点联系也没有了。
可是再伤心,花佩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回来,还是先去找王爷要紧。
想完,楚离尘眼神凛凛,抬手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后,便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先是在路边捡了一根拐杖粗的木棍,随后就脚步踉跄着往都城方向走去了。
然而他不认识路,在这荒山野岭摸索了好久才在林中发现一条小径,幸好路上遇到了来这砍柴的樵夫,楚离尘咿咿呀呀指手画脚比了好半天,“都...啊...城...”
“你是说都城是吧?”没想到,樵夫耐心听楚离尘说完,还给他指了个方向。
楚离尘感激的躬身点了好几下,又接着出发了,他一路上走走歇歇,眼看着过了半天,楚离尘才将将走到官道上。
他头发散乱在肩上,又拄着一根破木棍,这一副蓬头垢面的样子,真真像极了一个狼狈的乞丐,路上来来往往的人见状,都不由嫌弃般的躲着他走。
楚离尘也没在意,自顾自的往前走,现在的他一心只想着回摄政王府去,可等他隐隐约约看见城墙的黑砖时,已经是深夜了,宵禁时间城门紧闭,任谁都不能这个时候进城,楚离尘无奈地张望一下两边,只见路旁几颗大树旁二三个人做堆依着,似乎都是等着第二天一早入城的。
几人见楚离尘衣衫褴褛,都不愿意让他坐过来。
“走开,脏兮兮的别坐过来,到哪儿待着去!”
“走开走开,这可没你坐的地儿!”
楚离尘抿了抿唇,垂眸挪到了老远的城墙根角落里蹲着,现下的他才得空理一理皱巴巴又全是脏泥的单衣。
一阵劲风刮过,吹散了楚离尘刚理顺的黑发,于是他又认真地伸出手抚了抚。
“明日…嗯…就该见到王爷…了,可不能这么难看…”
“见到…啊…王爷先说什么…呢?直接问他?不…行…不行,这…样…王爷…嗯…肯定会生气。”
更深月夜半,一个瘦弱的身影窝在迎风的砖墙边,喉间怪声怪调的喃喃自语着。
第53章 万般热闹皆与我无关
乌云随即遮住月光,夜空中的漆黑一下子全部笼罩下来,仿佛无形中增添了几分孤独和寂寥。
楚离尘皱着小脸轻喘了几下,沉思了一会儿后,咬牙从衣角撕下一长条布料,环绑在肋骨断裂的位置,果然觉得呼吸顺畅了许久,不像先前那般久久喘不上气了。
如今只要老实等着城门打开就行了,楚离尘安心些许后,身子疲累的感觉便瞬间席卷而来。
好困,想.....睡觉了....楚离尘眼皮磕磕绊绊的合上,身子应声仰倒在冰冷的砖墙上,呼呼睡了过去。
这一夜,楚离尘睡得极不踏实,反复无常的睡睡醒醒,有时醒来,还实在真叫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身处在现实还是梦境。.
好不容易熬到了清晨,城门“吱呀”打开的声音,惊醒了半梦半醒的楚离尘,那双迷蒙的眸子里,陡然间掠过一丝惊喜。楚离尘轻轻咬住下唇,依着木棍站在队伍的最后面,看着前方进城的人群大排长龙,他踮起脚尖莹眸微转。
不知不觉,楚离尘略带污泥的绝美面容上逸出动人的微笑。
再等一等,马上就可以见到王爷了。
等轮到楚离尘进城时,他的手臂和双脚都因为饥饿而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痉挛了,但他心里仍不乏觉得有些暖意。
果不其然,楚离尘刚一进城门,耳边就传来了熟悉的喧闹声。
“今日五月初七,好日子啊,江南水布便宜卖了啊!十文钱一匹!十文钱一匹!”
“都走一走看一看了啊,新鲜的包子!刚出炉的包子!五月初七好日子,一文钱两个包子了啊!仅限今日!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楚离尘歪歪脑袋,五月初七是什么好日子?他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不过更让楚离尘吃惊的是,自他坠下深崖后,居然已经过了五天了!怪不得他浑身无力,可肚子却总不叫呢,原来是饿过头了。
不过今日的都城不知为何比往日热闹了许多,楚离尘环顾了一眼,见百姓们都朝着一个方向涌去,他架不住好奇心,便也想往前凑上去看个热闹。
风光无限好,漫天绮罗香。
道路中间不知何时铺上了华丽的红毯,似乎从闹市的一处府邸径直铺向了远处,就这么放眼望去竟有百里,根本看不到尽头。紧接着伴随唢呐锣鼓的齐奏,一行红妆婚队从楚离尘眼前缓缓路过,最前头迎亲驾马的人个个身穿三品朝服,就连抬花轿的男子都身强体壮气质不凡。
楚离尘大张着嘴,不禁惊诧地问了一句,“这...唔..是...谁家成亲吗,怎么..啊...这么..大排场?”
虽然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可毕竟他身边都围满了人,也是能轻易听见楚离尘说话的。
此言一出,周围顿时传来一阵嘲笑声,“怎么,你不是我们天权人?如此大事竟然不知?今日可是摄政王与太傅千金成婚的大喜日子啊!”
……
适时刮来一阵暖风,却不知为何冷得入心。虽周围人海如云,仍挡不住那风丝丝侵骨。
“原来...唔...是这样啊...”心脏,好像被人掐住一样,疼到了极点。
楚离尘脸色惨白,视线一阵摇晃,勉勉强强才稳住了身形。
没想到自己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好几日,王爷也不曾想过派人去找。
也是,王爷忙着纳妃,哪有空理会他一个臭乞丐。
就在这时,人群中又传来一个感叹的声音,“听说今日大婚布景就只用了五天,王爷这是多着急娶太傅千金啊!”
话音刚落,有几人纷纷附和起来,“太傅千金,那可是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有样貌,与王爷可是天作之合的一对啊!”
五天...五天前不就是自己出事的第二天吗?不过才过去一天,王爷就已经开始筹备与谢小姐的大婚了...
忽然,楚离尘展颜,露出一个凄美到极点的笑容。
这一刻,他不用问也知道答案了,王爷根本不会关心他的死活,甚至转身就能将自己忘了,没有顾虑得跟谢杏杏成婚,没想到这么久了,自己在王爷心里居然连一丝的位置都不曾有过。
人群突然窜动,刹那间,楚离尘眼前就被铺天盖地的红色所填满。
“天呐!撒喜银了!大家快抢啊!咱们也好沾沾王爷的喜气!”
“诶!你们看,这里面居然包了一贯铜钱!”
“不愧是摄政王府啊,果真大手笔!”
大笑声和惊呼声此起彼伏,尤其是数百人沿着花轿抢喜银的场面,简直壮观得令人称奇。
可惜,这满街的热闹仿佛只与那一人无关……
“啊...呜...”两边的百姓们都在笑着弯腰抢喜银,只有一个乞儿站在原地哭的撕心裂肺,楚离尘身形颀长弱质瘦削,五官扯得有些扭曲,因为喉咙和胸口痛的难受,只能发出低闷的呜咽声,十分难听。
之前楚离尘在街头被人拳打脚踢,在王府文房被鞭子抽,在后花园当众被罚跪,再到后来被狄青推下悬崖,他都不曾流过一滴眼泪。
下一刻,风声掠过耳边,这一瞬间,楚离尘听不到任何声音,也无法言语形容此刻的滋味,许是习惯了压抑,这突然的爆发让他感觉到肺部被挤迫似的痛苦,只见他泪眼模糊的转过身,一言不发的默默追在了花轿的后面。
所有人都趴在地上抢喜银,没人会注意到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乞儿在追着花轿跑。
楚离尘匆忙的穿过一个又一个的人群,他已经追着迎亲的队伍走过好几条街了。此时的他,喉咙已经疼的咽不下口水,双腿也早已麻木不堪,只能双手紧紧抓着手中的木棍,没成想到了这个时候,这根不起眼的破木棍,已然成了楚离尘唯一的依靠了。
力竭前的刹那,楚离尘终于挪到了摄政王府,这时的府门前也早就挤满了围观的百姓,楚离尘在人群的最后面捂住胸口窒息般的喘着粗气。
“...呼...唔...”楚离尘难过的蹙起眉角,浓密翘挺的睫毛扑扇扑扇的打在眼窝,眸中犹带淡淡湿痕。
直到一声典仪官的高喝,摄政王府应声走出几人,楚离尘立马微微仰起脖子,在人群前方寻找那个当初给予过他温暖和保护的男人。
与此同时,花轿牵出一抹娇俏的身影,谢杏杏一身艳红嫁衣轻如飘烟,百合鬓边点缀着一眼望去就价值不菲的精致玉簪。
第54章 平生不会相思
人群突然躁动,百姓们都想凑近些看看能成为摄政王正妃的谢杏杏容貌如许。可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持刀并排的侍卫们喝退了。
楚离尘老实地站在原地并没有动,只是后仰着身子望了望,今日的谢杏杏似乎一改了先前的骄纵,只见她眉眼含笑,怀抱宝瓶,伸出柔荑轻轻搭在喜婆的肩后,继而莲步微移款款步上台阶,最后与眼前身穿庄严朝服的男人相视一眼,并肩而站。
楚离尘微微偏头,目光也随之一转,乌黑的瞳仁瞬间就被那个高大强壮的身躯几乎占据了大半视线,楚离尘身躯蓦地僵硬如石,嘴唇翕动不已,“...唔...唔...”
...王爷...
被十余名官员簇拥着的慕容城度单手负在身后沉稳而站,笔挺的身姿依旧是那般威风凛凛、意气风发,且浑身散发着令人折服的威严,恐让所有人都不禁为之倾倒。
“王爷千岁!”
跟随所有官员百姓跪拜行礼,听着耳边呼声震耳欲聋,楚离尘咬住下唇,将眼泪硬生生逼回了眼眶。
竟真的是慕容城度,若这个只是一场梦,楚离尘只希望能赶紧醒来。
追着花轿过来的路上,楚离尘无数次的心想,要找王爷当面问个清楚,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他在自作多情吗?可一见到王爷的脸,楚离尘就想起昔日慕容城度在自己耳边的温柔的低语。
“尘儿可是本王的无价之宝。”
如果真的是宝贝,为什么就这么轻易丢掉了呢?
想到这儿,楚离尘便什么话都问不出口了。
“吉时已到,封礼大典启—”
两人并肩而行,慕容城度转头凝视了谢杏杏片刻,随后竟然亲自俯身替她把像花一样散开在地上的嫁衣裙摆拨到一边,举手投足风度不凡,眼里也满是楚离尘从未见过的温情。
忽然,一女子艳羡的声音传到了耳边,“太傅千金可真是好福气啊。”
听闻这话,众人齐齐抬头,气派的摄政王府门前,侍卫们正将聘礼嫁妆一箱一箱的抬进王府,面容俏丽红衣佳人与天权国最有权势的男人相偎相眷而行,未言片语也知恩爱正浓。
猛然一瞥,陪嫁的侍女怀抱着的古琴不正是慕容城度送给楚离尘的凤尾七弦琴吗!那是王爷送给他的,是他的东西,原本这一切都应该是属于他的。
楚离尘被心中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他默然不语,凝眸定定地望向慕容城度的背影,苍白的脸上毫无波澜,只留下一片无力的脆弱,似是已经痴了。
“宾客就座—”
受礼的正厅正对府门,从外面看进去,也能清楚地观到册封仪式。等典仪官宣读完冗长的的诏书后,天色已经接近迟暮,围观的百姓也零零散散的走了大半,楚离尘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依墙站着,将木棍小心地竖立在墙边后想要继续观礼。
“迎喜神,拜天地—”
这时的慕容城度已然换上了与谢杏杏嫁衣相称吉服,相比之前的朝服,这次显然少一分严肃,多了几分贵气神武。
慕容城度从容颔首,从喜婆那里接过谢杏杏细嫩白皙的玉手握在了掌心。
看到这一幕,楚离尘美目莹光流转,缓缓直起身子,心中忍不住动容。
曾经的他也天真的想过要和王爷执手相伴,蓦然一生。可惜他不仅是个男人,更没有显赫的家世,就连站在王爷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云霞遮住了暖阳,天地间只余下夜幕的前兆......
“拜天地—”堂内慕容城度面无表情应声弯腰敬拜天地,门外楚离尘就学着谢杏杏的样子屈膝跪倒地上,额头重重的磕了一下冰冷的砖地。
一谢王爷收留之恩。
“拜宗庙—”
楚离尘咬住嘴角,唇上渗出血珠来,喉中全是腥甜的味道。
二谢王爷让尘儿知道了自己付出的情爱终究是一场空梦,反正从未拥有过,也谈不上失去了。
“新人对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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