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你们想想你们十四岁的时候都在干什么,都在想什么。”
“如果门派里的师兄师姐在你眼前去世了,你们怎么可能保持冷静?”
“所以啊,这根本就不是一次意外的遇袭,而是乾卿宗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星天派掌门一脸笃定,言之凿凿,语调越说越高亢激昂:“等到三个月之后,众位门下的弟子表面上看起来溜光水滑,实际上里面早就变得破破烂烂,再难堪大用!”
“乾卿宗这种邪门歪道——”
他话还留在喉咙里打转,身体就像骨灰一样洒落了。
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突然到,站在星天派掌门周围的那些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脚面上被淋了一鞋子的骨灰。
“还有谁急着投胎的,不需要费那么多话,”顾君烛的眉头紧紧地蹙着,看着那一地深灰色的齑粉,眼神中闪现过极度的不耐烦。
“直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速死。”
第85章 没关系的
见到了星天派掌门的下场,那些想要趁乱搅弄局势的门派,没有一个再敢异动。
他们倒是想动,可脖子刚伸出去,脑袋就自己往回缩。
修仙修仙,修的就是成仙成圣,长命千万岁。
顾君烛不仅软硬不吃,杀人随意得跟剁菜似的,谁还舍得白白把命往上送啊。
“还有谁想说话?”
顾君烛被星天派掌门气得余怒难消,大乘期的威压洒水浇花似的往外扬,压得在场众人都挡不住地发抖。
“南海派,告退。”
“地沟幽谷,告退。”
“天擎门,告退。”
“纺宗,告退。”
……
因为有这尊老祖宗在乾卿宗坐镇,灵越峰上的事端总算是顺利平息下去。
单纯前来确认弟子安危的门派众人,下山最早。
其次是想来看乾卿宗笑话的,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乐子,就也无奈陆陆续续下山了。
最后是跟乾卿宗不对付的,即使有顾君烛在场但还是心存侥幸,想着趁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挑出一些事端。
可却因为鬼鬼祟祟惹人眼烦,气得顾君烛直接释放出大乘后期的威压,把这一众妖魔鬼怪都给轰出去了。
灵越峰上恢复寂静。
顾君烛沉默着坐在破败的大厅正中央,顾曦和贺成渊站在他身侧,等待老人开口。
刚才顾曦和贺成渊本想也跟随人群一同下山,却被顾君烛喊住。
见顾君烛此刻沉默不语,顾曦微微俯身:“老祖宗,您要跟我们说什么?”
听见顾曦的发问,顾君烛长叹一口气:“我要说的,就是我们之前没能说完的那件事。”
“为什么数千年来从没有人能够飞升仙界。”
这是顾曦第一次在老人的眼神中看见悲戚。
他很小的时候就听顾明远讲过,老祖宗是乾卿宗最大的靠山,是整个修真界最厉害的人。
如果真的遇到了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去请老祖宗出山。
只要老祖宗没有闭关,肯露个薄面,那就算是把天捅个窟窿出来都用不着害怕。
可这样的一个人,眼神里竟然显露出疲态苍凉。
这让顾曦心中不免滑过不好的预感。
老人手里握着一壶灵越峰特有的猴儿酒,拔开壶塞,仰头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
晶莹的酒液顺着嘴唇流下来,滴在前襟,打湿一片。
酒气在房间内弥漫,香味醇厚幽远。
他深吸一口酒气,随后低吼一声:“痛快!”
于是,眉眼终于恢复了原本的锋利。
“凡间之上,根本就没有仙界。”
顾君烛一张口,就说出令人震撼不已的话语:“飞升等于死亡,这就是我闭关多年所得出的结论。”
顾曦被惊得有些磕巴:“您,您怎么会这样认为?”
“当年因为轩辕沽前辈在洛子峰白日飞升,所以才有了十年一度的修真大会。按您现在的说法,难道轩辕沽前辈……”
“没错,”顾君烛的手指紧紧捏在酒壶上,指尖泛白:“想必当年他也是隐隐有所感悟,所以才会主动以一己之力镇压整个修真界,使得自己元气大伤,成功从原本的大乘后期降到了渡劫后期。”
“只不过,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天命。”
天命这个词,从顾君烛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显得分外沉重。
这是凡间最强者所预见的未来。
一条注定通往着毁灭和绝望的未来。
气氛变得压抑,顾曦深思片刻,开口问道:“老祖宗,天命到底是什么?”
顾君烛摇头:“不知道。”
他的神情有些痛苦,一只手敲打额头:“我参不透天命,小豆豆,我参不透啊。”
“参不透的天命么?”
顾曦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
掌心仿佛还留着变成凤凰那日,烈焰灼烧时候的滚烫触感。
拇指上套着的指环,是贺成渊送他的生辰礼。
食指摩挲指环,温润的触感下,熟悉感变得更重,好似这枚指环在很久以前就是属于他的东西,现在只不过是再一次地拥有。
他近来脑海里总是会出现一些熟悉的不熟悉的回忆,有时候让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他似乎拥有另一份回忆,另一份人生。
梦里的他是凤凰鸟妖,被所有人恐惧,厌恶。
却有一个单薄瘦弱的背影一直站在他身前。
小小的,冰凉的,苍白的手,紧紧握住他的手。
好像永远也不会松开那样紧紧地握住,带着他一路向前奔跑。
“老祖宗,”顾曦轻声问道:“您之前说我身体里的血脉,可能事关前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君烛幽幽地发出一声长叹:“我连自己的这一世都尚且无法参透,又哪有本事看得出你的前世呢。”
他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很多,伸手拍在顾曦和贺成渊的肩膀上,语气疲惫:“你们不是已经找到了有关生辰宴上来偷袭乾卿宗的黑衣人的线索么,赶快下山去追凶手吧。”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再没有其他的了。”
***
拜别了老祖宗,顾曦和贺成渊一同沿着山路向下走。
“贺成渊,我们追哪个?”顾曦看着手里的请帖,有点犹豫。
“最中间的吧。”
“为什么?”
“直觉,”贺成渊话说得一本正经,神情冷清自然。
顾曦:“……”
被这不靠谱的回答给气到,顾曦抬手对着贺成渊的后腰拍过去,手伸到一半,硬掰着缩了回来。
差点忘了贺成渊身上有伤了。
算了。
这笔账他先记下,以后有机会必须讨回来。
正如刚才顾君烛所说,他们确实找到了有关黑衣人的线索。
这也是他们没有在出事后第一时间选择飞鸽传书,而是让各大门派前来乾卿宗亲自确认消息的原因。
山上所有敌人都被护山大阵灭绝,乾卿宗和众位宾客又被困在宗门内,这也就意味着灵越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除了顾曦和贺成渊再无第三个人无人知晓。
为友者需来到灵越峰亲自确认弟子安危,为敌者需来到灵越峰亲眼探查当日战况。
至于如何分辨是敌是友——
“明明在宾客名单中出现过名字,但是却与现在被困在乾卿宗内对不上号的人,果然又来了灵越峰上打探消息。”
乾卿宗生辰宴的请帖,并不是一张普通的纸,而是记载着每位来场者的神识印记。
每个人的神识波动都不尽相同。
即使是一母同胎出生,长相一模一样的亲兄弟,亲姐妹,在神识的波动上也肯定会有所差异。
这样的做法不仅是为了拦下那些试图骗吃骗喝的人。
最主要是拦下那些心怀不轨,意图冒名顶替,又或者是试图伪造请帖混入场内,兴风作浪的人。
乾卿宗布下那么严密的防守居然还会遇袭,除了来场宾客中有负责接应的内鬼,实在是再想不出其他可能。
“看这样子,修真界的各大门派里,很可能还有更多我们不知道的敌人潜伏在里面。”
一想到这,顾曦只觉得脑仁都在发疼:“我们起码需要查清楚这些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时候开始在修真界各大门派内潜伏的,以及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原本以为一切都只是单纯的剧情控制。
可现在却似乎变成了一个策划了多年的缜密阴谋。
这个事实让顾曦心里忍不住有些焦躁。
他努力把这些情绪都狠狠地压下去,就像今天在各大门派面前得体应对的时候一样。
得体到没有任何人能看穿的伪装。
手里把玩着请帖,顾曦笑着调侃:“贺成渊,你说选中间的,那就选中间吧。”
“看名字应该是个小姐姐,也不知道你这臭流氓想对人家做什么,啧。”
看着身侧顾曦神情若无其事的脸,轻快的步伐,随意的说笑,贺成渊抿唇,眼神里闪过担忧:“豆豆。”
顾曦偏头:“嗯?”
眼瞳明亮带笑,清澈如映月的湖水。
贺成渊静静地盯着他看,半晌,低笑出声:“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一点事。”
顾曦好奇地问:“想起来什么?”
贺成渊微笑:“想起来我这个臭流氓那天亲你的事情。”
顾曦:“……”
好的,他不问了。
见顾曦耳廓通红,立刻左顾而言他地把话题往其他方向扯,贺成渊再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声音低沉,格外好听。
“豆豆,”半晌,他止了笑,缓缓说:“没关系的。”
他说话的语气很淡,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地随口一句。
话也说得没头没脑,但顾曦却清楚地明白了意思,瞬间僵住了脚步。
他感到眼眶莫名滚烫。
可他不想放任自己的脆弱,所以用自以为无坚不摧的壳子硬生生地将眼泪碾碎压了回去。
走在他身边这个人,透过他所有浮在表层强装出来的乐观随性。
一眼就看穿了他内心的焦躁不安。
所以告诉他,没关系的。
短短的四个字。
如同冰山崩落。
不管是对未知的惶恐,因同门逝去的悲痛,又或者是对于命运不公的愤怒。
都被这短短的四个字温柔击碎。
平息着沉落。
“嗯,”顾曦弯眸笑起来,眼尾透着一点淡红。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似乎透着佛手柑味道的空气,微苦清甘,压在心底的那些阴霾好像一瞬间都散了。
“没关系的!”
第86章 难道贺成渊也喜欢他吗……
两个人下了灵越峰,顺着锁定好的神识的方向走。
冬天的风吹得有些寒,路面结了一层薄霜。
天气晴朗,无雪无雾,对于目标明确的追踪者来说——
简直是坏透了!
没遮没挡,让人跟灶房案台上逃命的螃蟹一样横冲直撞。
他们已经顺着遗留的神识痕迹,赶了整整五天路。
看样子还得继续赶下去,因为神识的主人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
请贴上出现的那个人,果不其然是个女人。
女人脸上蒙着面纱,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没什么特殊的标志,行进的路上更是没去什么特殊地方,也不见她停下来跟人说话。
修仙之人过了筑基期就已经能够辟谷。
因此女人连打尖的需求都没有,一路上为了不被发现,走的都是偏僻之处,人烟罕至,这让顾曦还有贺成渊的追踪难度变得更大。
算起来,两个人这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跟踪,加上又是两个男人尾随一个女人,所以心里总是隐隐有一种不太对劲的别扭感。
顾曦用余光瞥了瞥,发现旁边跟他一起猫在墙根的贺成渊,侧脸精致清冷,神情淡漠平静,跟紧张到心如擂鼓的自己简直天壤之别。
他于是再忍不住,伸手怼了怼贺成渊肩膀。
“贺成渊,你是不是以前跟踪过别人,怎么看着这么熟练?”
这一路上他们有好几次险象环生,差点被发现,都是贺成渊冷静应对,这才有惊无险。
这让顾曦不得不怀疑贺成渊很可能是以前就干过相同的勾当,所以才会如此得心应手。
贺成渊正凝神注意着女人的动静,听到顾曦问他话,淡淡回道:“没有,这是第一次。”
顾曦:“……我不信。”
贺成渊:“这有什么不信?”
他说完偏头看向顾曦,浅色的眼眸里带着笑意:“要真说起来,有经验的应该是你。”
看着顾曦略带迷茫的脸,贺成渊唇角笑意加深:“我记得以前有人跟踪过我一整天,是我记错了么?”
顾曦的脸一下子就炸红了。
他想起来自己以前确实偷偷跟踪过贺成渊,但是也就只跟踪那过一次。
因为那个时候琢玉楼里有传言,说贺成渊跟丁字号楼的一位师姐走得特别近,两个人每天说说笑笑,还经常在万经阁一起学习到很晚。
贺成渊一直备受琢玉楼里最受师姐师妹们关注。
所以,发现向来高冷难以接近的贺成渊居然貌似有了亲近的对象,女弟子们一个个全都坐不住了,有些沉不住气的直接就过来找顾曦想要问个明白。
顾曦跟贺成渊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这事在琢玉楼里人尽皆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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