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琳:“……”
程苏然搬开被褥和枕头,取出一次性床单抖了抖,铺上去,两边一拉,再套被子和枕头,手脚麻利,两三分钟铺得又快又平整。
“好了,我去帮姐姐铺。”她拎着袋子出去。
来到隔壁房门前,程苏然屏住呼吸,敲了敲,门很快开了,那一瞬间,她祈祷开门的人是江虞。
视线里出现了白露的身影。
“……”
“小妹妹,有事吗?”白露歪了下头,朝她笑,狭长妖媚的眼睛像只狐狸。
程苏然有点失望,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我来给姐姐送一次性床单……”
白露盯着她,半晌不语。
"?"
“哦,好,给我吧。“
白露伸出手,程苏然愣了一下,低头,又抬头,有些犹豫,目光越过她朝房间里探去。
可惜这人太高,遮挡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她突然郁闷自己为什么才一米六五。
“怎么了?”白露疑惑地眨眨眼。
程苏然咬了下嘴唇,垂着眼皮,轻声说:“麻烦你了,谢谢。”她把袋子交到白露手上,转身离开。
这会儿正是饭点。
田琳坐在阳台秋千上翻图册,里面大致介绍了度假区内的游玩项目,倒还新颖别致,突然,房门打开,程苏然默默进来了,一句话没说,坐到床边摆弄手机。
没几分钟,田琳收到了江虞的微信消息:[我和白露先去吃饭了。]
啧。
好好的发这个给她?
作为一个贴心又了解老板的助理,田琳立刻猜出了江虞的潜台词:我脱不开身,替我照顾小朋友。
哎哟——
她想笑。
“程小姐,”田琳放下图册,站起来,“你饿了吗?我现在去吃饭,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带。”
那背影抬起头,侧过身,愣了几秒才说:“不用了,我们一起去。”
哪好意思让人家给她买吃的。
“我去隔壁叫姐姐。”程苏然站起来,双眸发亮。
田琳说:“老板她们先去吃了。”
“……”
她们。
程苏然眼神黯淡下去,轻轻点头,挤出一个酸甜的笑容,“那我们走吧。”
“好。”
酒店旁边有个花园自助餐厅,环境布置得清新典雅,菜品丰富,食材上乘,住客报房号可以免费用餐。
人有点多,三三两两一桌,却并不嘈杂,大家吃饭交谈都很小声。
一进门,程苏然就看见了斜前方熟悉的身影,江虞和白露,她们面对面坐在窗边,一个正喝柠檬水,一个手中刀叉切着什么。
“程小姐?”田琳见她发呆,顺着目光望了过去。
程苏然回过神,笑了一下,说:“我们先找位置坐。”
“嗯。”
两人找到靠主厨台边的位置坐下,各自去拿喜欢吃的东西。程苏然早上吃少了,路上明明感觉有点饿,这会儿却没什么胃口,只拿了几个生蚝、一点炒年糕、一碗三菌汤。
田琳也没拿很多,怕吃不完浪费。
这个座位的角度能看见窗边,程苏然安静吃东西,不言语,时而远远看一眼江虞——她盘子里好像是三文鱼,还有一点素菜。
吃两口,说几句话,笑一笑,看起来很开心。
“小然然——”有人喊她。
祁言牵着陆知乔迎面走来,停在她桌前,视线在她和田琳身上来回扫过,“怎么只有你们两个?江虞呢?”
田琳看向窗边。
程苏然一怔,指了指窗边位置,“在那里。”
祁言顺着望过去。
“啧——”她一脸嫌弃的表情,自言自语,“这个渣滓到处留情。”
还有那个白露。
啧啧啧。
公司里谁不知道她喜欢黏着江虞。这次要不是为了凑人头,她才不会把白露算进来,以前她帮她拍片,这位白大小姐事情特别多,给她印象就不太好。
真想告诉小然然不要跟渣滓在一起浪费时间。
祁言意识到自己间接办了坏事,暗暗叹气,把盘子放到程苏然旁边,“小然然,不介意我们一家人坐这里吧?”说完,又看向田琳。
田琳表示随意。
“不呀,随便坐。”程苏然连连摇头。
视线一转,看到陆知乔。
“陆……陆总……”
“我们很有缘。”陆知乔坐下来,朝她眨眨眼,笑容如沐春风。
程苏然硬着头皮笑,“是啊。”
“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陆知乔,这是我女儿陆葳。”祁言热情地逐一介绍。
“小然然是我今年最喜欢的平模。”
陆葳乖巧点头,“小然姐姐好。”
桌上的气氛热闹起来,几人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祁言今天不知为什么特别兴奋,像个话痨,一会儿分析遇人识人的重要性,一会儿分享自己帮朋友摆脱人渣的经历。
陆知乔喂烤肉都堵不上她的嘴。
程苏然听得一愣一愣的。
不知不觉,江虞那桌空了,等她再去看,已经换了陌生的面孔。
……
吃完饭,走出餐厅,程苏然鼓起勇气喊陆知乔到一边。
“陆总,对不起,我入职的时候骗了公司,后来也骗了你,我不是故意的……”她语气诚恳地道歉,然后把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陆知乔听完只是笑了笑,眼尾乌黑的泪痣温柔可人。她拍拍女孩的肩膀,说:“没关系,小程,这并不是很严重的事,你的能力足够让我忽略掉它,就当从来不知道好了。等以后你毕业了,如果还想来新北工作,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谢谢陆总,”程苏然朝她鞠了一躬,颊边绽开两只甜甜的小梨涡,“希望你和言言姐白头到老。”
“你和江虞也是。”陆知乔微笑着点头。
小梨涡僵了一下。
“乔乔,你们好了吗——”祁言在催。
一家三口赶着去坐热气球,程苏然与她们告别,随田琳一起上楼。到了房门口,她转头看向隔壁房间,忍不住走过去,敲了敲门。
一遍,两遍,三遍。
没有人开。
应该是去玩了吧。她默默想着,转身回自己房间。
田琳又收到了江虞的消息:[很晚回去。]
——继续照顾小朋友。
她抿着嘴笑,回了个“好”,一抬头,见程苏然迟迟才进来,略微思索,捧起了图册说:“程小姐,下午我们去坐直升机观光吧?”
程苏然停下脚步,摇头道:“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说着从大背包里拿出小挎包,把手机和纸巾装进去,背在身上。
“我陪你。”田琳站了起来。
程苏然动作一滞,“田助理……”
“嗯?”
“其实,你不用替姐姐照顾我,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以自己跟自己相处好,而且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心里没有负担才玩得开心。”
“……”
啊这。
小朋友脑袋聪明得很。
田琳沉默不语。
“我是真的想一个人,”程苏然苦笑了一下,又给她以宽慰的眼神,“就在附近,累了我就上来了,你也去玩吧,出来一趟,不要浪费假期呀。”
田琳犹豫了片刻,看她的目光染上一点深意,遂点头:“好吧。”
夜色渐浓,灯火嘹亮。
已是九点半。
“累死了,感觉骨头都要散架了……”电梯门开,白露挽着江虞跌跌撞撞出来,像没骨头似的偎在她肩上。
江虞放慢了步伐,腰背挺得笔直,闻言,她嗤笑一声,调侃道:“体力不行还骑马,你这个样子,明天哪里都别想去了。”
“不行,我要去坐热气球。”
“找人把你抬上去吧。”
两人高挑的身影被廊下灯光拉得很长。
到了房间,打开门,白露松开了江虞,迫不及待扑向自己的床,彻底瘫在了上面。
“我先洗澡。”江虞抱着睡衣进浴室。
白露哼唧了一声。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
江虞还没来得及关浴室门,又出去,来到房门边问:“谁啊?“
“虞姐,是我。”田琳的声音。
她打开门。
“怎么了?”
“程小姐在你这儿吗?”田琳朝屋子里张望。
江虞愣了一下,说:“不在,我和白露刚回来。”说完顿了顿,“她没在房间里?”
田琳摇头,“下午她说想一个人走走,我就去山下商业街逛了,刚才回来发现手机没电,程小姐也不在,我以为她在你这儿。”
“你是说她到现在都没回来?”江虞皱起了眉。
田琳轻轻嗯了声,“我现在给她打电话。”转身回隔壁。
江虞跟过去。
手机充上一点电,能开机了,田琳迅速打开通讯录,找到程苏然的号码,拨了出去,大约几秒钟后听到语音提示。
“不在服务区?”
第31章
离开酒店后,程苏然漫无目的地走着。
远处山峰连绵,墨绿苍翠,天空是莹澈的水,云团如棉絮浮在上面,像一幅意境温和的油画。
走着走着,远离了人群喧嚣,走入一片小树林。
四周清幽寂静,仿佛与世隔绝,程苏然闭上眼,深深吸入一口纯净无污染的空气,慢慢吐出来,顿时缓解了胸口的沉闷。
前面有个小凉亭,她踩着几片零散的落叶走过去,掏出纸巾擦了擦石台上的灰,坐下来。
脑子里空空的。
静坐许久,程苏然渐渐想起江虞,想起种种,心底蓦地涌起巨大的孤独感。
她以为自己很独立,一个人上课下课,一个人吃饭散步,一个人打工赚钱,一个人解决全部。可即使是这么独立了,时间被安排占据得满满的,她的精神世界也依然贫瘠荒芜。
她很容易依赖上某个人,以前,是一个同学,或者一个笔友,现在……
是她的金主。
这就是依赖吧?
在意对方不回消息,在意对方与别人亲近,在意对方在两个人之间没有选择她。光是想着这些,眼泪就不受控制地落下来了。
只有在没人的地方才能肆无忌惮。
她真矫情,真没用。
醒醒吧,那可是金主,最无情的人,最不该抱有期待的人。再过两个月,摆脱了那个人的影子,时间会带走一切。
程苏然抹了把泪,张开嘴,大口呼吸,心绪渐渐平静下来。
凉风吻干了她的泪痕。
林间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四周高耸的树木直入云天,阳光透过树叶缝隙落进来,投下斑驳的影子。
坐了一会儿,程苏然起身继续往前走,视线逐渐开阔,眼前出现了一片湖泊。
水面倒映着天空的影子,游船拉出长长的波纹。
湖上有座桥,程苏然在中间停留了片刻,继续走,累了就停下来休息,休息够再走,不知走了多久,再次来到一片树林。
这片树林更茂盛,杂草丛生,几乎看不见路,枯枝落叶上堆满了鸟粪。
一直到前方实在无路可走,程苏然才停下来,环顾四周。
这是哪儿?
好像……迷路了。
她拿出手机,打开导航,页面却一片空白,显示网络故障。
一看右上角,不仅没有数据流量图标,通讯信号也没有。
“……”
程苏然心慌不已,原地转了个圈,目光一扫,只觉得周围每棵树都长得一模一样。她脑子发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六点了。
怕迷路得更深,她不敢乱走,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天色渐渐暗下来,浓荫遮住了黄昏最后一丝光亮,树林子里阴森森的,有些瘆人。
——咕噜
肚子在叫。
此时百鸟归巢,林间充斥着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眼看天就要全黑了。程苏然强迫自己冷静,捡了一块还算锋利的石头,在旁边树干上画了一个圈,再画了个朝向身后的箭头。
然后,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每走过一棵树,就在树干上画圈和箭头,再回头看看前一棵画过的树,确认自己没有偏离方向。
直到天完全黑透。
整片树林安静下来。
四周漆黑一片,只隐约看得见树木的轮廓,程苏然放慢脚步,手心渗出的汗打湿了石头,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勉强能看清脚下的杂草和枯叶。
再回头却看不清前一棵树的标志了。
以前听过某种说法,当人的视线受阻碍,无法看清身处的环境,也就是不借用任何辅助工具摸黑走路的情况下,会不知不觉向左偏离,一直偏一直偏,最后回到原点。
这就是所谓的“鬼打墙”。
不知道有没有科学依据,但程苏然越想越害怕,拼命给自己心理暗示“我在走直线我快出去了”
她想打开手机电筒,又害怕黑灯瞎火中突然照出个什么东西来,把自己吓半死,一边纠结一边慢慢往前走,看过的恐怖片画面一股脑儿涌入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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