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没多久,就有人坐不住了,来邀请林檎进行一次对话。他们的谈话地点就是林檎此时踏入的这间空房子。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对面的领头人,居然是不久前曾经在噩梦中见过的蒋双妹。
是这个女人联合了那群堕落者吗……?
林檎刚一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蒋双妹就先发言了。
“大佬,这一次和您见面,是想说清楚一件事情。”蒋双妹深吸了一口气,“我们知道您喜欢徐北尽……”
这话立刻就把林檎给砸晕了。
他本来漫不经心地听着,以为蒋双妹有什么要说的,但是听到这里,就忍不住怔了怔。
……等等。
什么?
他喜欢徐北尽?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林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蒋双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徐北尽?”他说完这句话,琢磨了一下意思,突然觉得有点不对,赶忙补充了一句,“我是说……”
听到林檎承认自己喜欢徐北尽,蒋双妹立刻就松了一口气。她赶忙说:“我们的意思就是,我们知道您喜欢那名书店老板,所以我们不会去招惹他,也不会窥探你们的生活,绝对不会。”
林檎:“……”
虽然这就是他的要求,但是这前前后后的逻辑,怎么好像有点不对呢……?
……说到底,为什么蒋双妹会认定他喜欢徐北尽啊!
林檎皱眉问道:“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徐北尽的?从哪儿发现的?”
他琢磨着这意思似乎还是不太对,似乎还是默认了自己喜欢徐北尽……但是他真的感到了困惑。
蒋双妹似乎愣了一下,片刻后她恍然大悟。
她知道了!
林檎大佬一定是在暗恋!一定是以为自己藏得很好不会被发现,然后现在被她揭穿了心思,所以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蒋双妹暗自腹诽,心想您都已经那么明目张胆了,全窄楼底层的任务者都被您警告了个遍,您还在这儿装呢?
不过她不敢招惹林檎,就赶忙把自己得知的信息,半试探半讨好地告诉了林檎。
她隐瞒了肌肉男和“恶魔的假面”的存在,将其看到的场景,以及自己听到的一些传言结合了起来,真真假假地告诉了林檎。
然而尽管信息的来源她撒了谎,但是那些事情,可是林檎自己做的,确凿无疑!
听完蒋双妹的话,林檎就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主动送礼物,主动了解对方的喜好,主动介入对方的生活,担心对方会生自己的气、讨厌自己,长久的陪伴,见到对方就会感到不由自主的期待和愉悦……
这就是喜欢吗?
林檎陷入了沉默。
喜欢,或者说爱情,对于林檎简单的世界来说,是一个过于复杂且高深的命题。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尽管在窄楼里,情情爱爱的事情总是显得直白且冰冷。
他没有考虑过自己是不是会喜欢一个人,正如他似乎从来没有对他那段遗失的过往,产生过任何的遗憾,也从来没有想过,他是不是能够回忆起他的过去。
他的生命里只有现在。
而徐北尽……?
徐北尽给他带来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黑暗如深渊的生命里,唯一的光。似乎点亮了他的世界,但是林檎的第一反应却是他的突兀、闪亮和烦人。
他看见那块光斑的时候,就蠢蠢欲动地想要消灭他,正如同任何一个强迫症,都无法心平气和地面对“逼死一个强迫症还不简”这句话。
他想要和徐北尽打架的深层原因是,除却打架这样的肢体冲突,他似乎想不出任何其他的办法,能让这束光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他感到……某种恐惧。不安。他感到徐北尽的出现会改变他的什么,生命,亦或是灵魂。他感到这个神秘的男人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使他畏惧的。
所以他急切地想要和徐北尽打一架。
……但是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改变的?
从他得知徐北尽喜欢饮料,从他主动送给徐北尽饮料,从他主动拜访了徐北尽的书店,从他……主动介入徐北尽那孤独的、平静而无趣的生活开始。
而徐北尽也介入了他的生活。
往常林檎的生活是怎么样的?
他说不定比徐北尽还无趣一些。他每日发呆的时间比徐北尽还多。他说他对噩梦不感兴趣,可是如果他不进入噩梦的话,他在窄楼里也无事可做。
这样的无所事事,或许也可以解释,为什么他偶尔会如同疯狗一样地发脾气。
但是在徐北尽出现之后,他的脾气似乎越来越好了。他唯一一次想要主动解决噩梦,甚至还是因为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拜访徐北尽。
……而这就是喜欢吗?
林檎一无所知,他在自己空旷的大脑中徒劳地搜索着,却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解释现状的借口。于是他干脆就按照蒋双妹的说法,一一进行着对比。
主动送礼物、主动了解对方的喜好——那是因为他想要对症下药,让徐北尽答应和他打架。
主动介入对方的生活——同上。
担心对方会生自己的气、讨厌自己——同上。
见到对方就会感到不由自主的期待和愉悦——那是因为他期待徐北尽答应和他打架。
长久的陪伴——……
长久的陪伴……
那顺畅的分析突然就停住了。林檎的大脑像是卡壳了一样,不停地回顾着这句话。
……他为什么会去拜访徐北尽?即便只是为了送东西给徐北尽,为什么之后还不停地停留在徐北尽的书店里,一呆就是一整天呢?
林檎想了很久,直到他的沉默令蒋双妹感到了不安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是因为,他待在徐北尽身边的时候,他不觉得无聊。
……这会是喜欢吗?
他不太明白。
这世界上有很多他不明白的事情。他强大的武力值让他可以肆意妄为,让他可以不用管那些他不明白、想不通的事情。但是这样作弊的能力,在徐北尽这儿,似乎没什么用了。
他无法像平常那样忽略这个问题,他必须想明白。
但是这恐怕一时半会也得不到一个答案。
林檎回过神,抬起头,看着面前那个欲言又止的女人,冷淡地说:“我明白了。”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他似乎意识到就这样说还是不够,得说的再明白一点。
于是他就补充说:“不管如何,不要窥探他的生活,他的噩梦也是一样。如果他不想让别人进入他的噩梦,那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决定快点解决这件事情,然后去找徐北尽问个明白。他没打算和其他任务者坦诚自己的想法,他不信任这些人。
况且,他知道他们误会了他和徐北尽的关系。
他还没想明白自己是不是喜欢徐北尽。或许是,或许不是……无论如何,反正他也早已经决定好了,他不会让其他的任务者打扰徐北尽。
这是他答应徐北尽的事情,也同样是他自己的想法。
如果连这种事情都做不到,那他怎么有底气去找徐北尽打架?不管他喜不喜欢徐北尽,他都不想让徐北尽讨厌自己。
如果他不喜欢,那为了打架,林檎也愿意费些功夫处理这事;如果他喜欢,那就更应如此了。
林檎那简单粗暴的思维里,蕴藏着一个非常好懂的逻辑——老子喜欢的人,是你们能欺负的吗?
虽然他还不确定……但是不管,先把规格整上去再说!
林檎就这么快刀斩乱麻地搞定了一切,速度如风卷残云,让蒋双妹都有点发愣。
在他离开之后,蒋双妹站在那儿发了半天的呆。许久之后,她轻嗤一声,自言自语地轻声说:“疯狗也找到了他的主人吗……”
而她却失去了唯一陪伴在她身边的姐姐。
过去这段时间,她曾经回到过那个噩梦,尝试寻找她的姐姐。但是,她去往那个噩梦好几次,一次都没有碰上她的姐姐,而电梯的声音也变回了男声。
她想,要么她的姐姐已经成了其他的电器,要么……
而无论如何,她似乎,都已经没有拯救蒋双姊的机会了。
当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一种强烈的悲痛和绝望,席卷了她的灵魂。
*
在离开了那间屋子之后,林檎迟疑了一下,然后走向了徐北尽的书店。
因为之前一段时间他也一直待在徐北尽的书店里,而且还总是大早上来,深夜才离去,所以徐北尽破例给这个家伙,开启了自己书店传送门的使用权。
也就是说,林檎是可以自由进出他的书店的。当然前提是,徐北尽在书店里。
徐北尽本来觉得这件事情有点奇怪,但是他后来又想,也不对啊,林檎是来看书的,所以这就像是他将书店开门营业一样,有什么问题吗?
这么一想,徐北尽瞬间就平静了下来。
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当他进入噩梦的这个夜晚,林檎同样来到了他的书店。
林檎知道徐北尽不会睡觉,所以他直接就开门进去了,但是当他看到坐在椅子上、似乎陷入了沉眠的男人的时候,他不由得疑惑了一下。
睡着了……?
随后他才想起来,应当是这位窄楼居民进入了其他人的噩梦中。
莫名地,林檎居然有一丝微妙的不高兴。
这就和他之前来拜访徐北尽,却发现牧嘉实已经在书店里时候的那种不高兴,如出一辙。
他思考片刻,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就好像有人在跟他抢徐北尽一样。
……可是这些窄楼居民参与到别人的噩梦中,似乎是完全没有规律的事情,全凭主脑的心情。所以,林檎就算再不高兴,他也只能不爽地坐下来,凝眉盯着徐北尽,等待着噩梦的结束。
噩梦中,徐北尽莫名感到了一阵寒意。
他哪里想得到,有颗小苹果就闯进了他的家,此刻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呢?
对于徐北尽来说,那可真是如同噩梦一般的场景啊。
尽管这个时候他就身处别人的噩梦之中。
在宣判结束之后,徐北尽在这个噩梦中需要做的事情似乎也结束了,主脑没有再给出下一步的行动。
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他就可以自由行动了。
群演级别对应的噩梦中的自由,最多也就是躺尸的时候,可以自由选择一个舒服的姿势而已。
不过徐北尽是不太一样的。在获得了直播系统之后,只要他能避开任务者们的视线,他就可以获得几乎全然的自由。
他在通过直播观看任务者们的行动,还是在游乐场内继续探索新的线索这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了一下。
不过随后,刚巧从前方走过来的戴无就看见了他,于是凑到了他的身边,啧啧感叹说:“我第一次见过这么能折腾的任务者。”
徐北尽有些诧异:“你是说……这个噩梦里?”
“是啊。”戴无回答,“最近这个噩梦总是会开启,我已经连续好几天进入这个噩梦了。”
连续好几天?
徐北尽却怔了一下。
这十来天的功夫他都没有进入过任何一个噩梦;而且,他之前从未进入过眼下这个噩梦。这是他第一次在这个噩梦中进行扮演。
他原本以为,这个噩梦是较为少见,又或者是头一回出现在窄楼底层。
后者这种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有扮演者去往了更高层,那么就会有新的扮演者补充到窄楼底层。
但是,听戴无的意思,这个噩梦早就已经存在了?
徐北尽微微皱起眉——为什么他从来没有进入过这个噩梦?这是主脑的意思?
戴无不知道徐北尽在想些什么,他说起了别的事情:“最近窄楼真是不安分啊,让我想到几年之前……”他看了看徐北尽,“就是那会儿,窄楼特别热闹的那段时间。”
徐北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毫无感情的笑。
他想到的是,的确,几年之前十分热闹。而那之后,是长达数年的冷寂。
现在,又死灰复燃了?
徐北尽倒没第一时间想到,自己的噩梦可能又被人惦记上了。他联想到了之前牧嘉实告诉他的,“有人成功离开了窄楼”这个流言。
照这么说,窄楼里的混乱也是有迹可循的。
戴无却突然露出了一个坏笑,他说:“哥们儿,你知道那群任务者把这个噩梦说成是什么吗?”
徐北尽不解地问:“什么?”
“终极噩梦。”
戴无慢悠悠地说出了这几个字,并且紧紧凝视着徐北尽。
不出他所料,就在他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徐北尽的脸色骤然一变。
戴无顿时就笑了,他放轻声音,小声地说:“来来来哥们儿,看在我告诉了你这么多事情的份上,你也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是‘终极噩梦’?”
徐北尽默然看着他,片刻之后,终于开口说:“你不会想要知道的。”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与干涩,带着一种惨淡的情绪。
戴无微微一愣:“所以……你真的知道?”他诧异地看着徐北尽,突然又想到窄楼中那个旧有的传言,顿时脸色一变,“喂喂,兄弟,不会就是你的噩梦吧?”
“不,不是。”徐北尽轻轻呼出一口气,他的情绪似乎平静下来了,于是他反而露出一个笑,“为什么所有人都认为我的噩梦另有玄机呢?”
戴无:“……”
他心想,既然徐北尽的噩梦不是终极噩梦,那么他究竟为什么,不让别人进入他的噩梦呢?他这样的做法,当然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戴无深深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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