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傅景磕绊了下,赶紧补回来说,“那姐姐,你看看喜不喜欢吧。”
“喜欢的。”
顾青瓷刚拆开外盒,此时才看见一个深紫色的小盒子。
“还没拿出来呢,”傅景小声,“太敷衍了吧。”
顾青瓷斜她一眼,“你送个塑料袋我也喜欢的意思。”
“……”
打开盒盖,终于看见了她的礼物。
出乎意料的。
紫盒里是厚厚的黑色缎绒内衬,里面是一方漂亮丝帕,边角绣着个幼态的老虎,看得出针脚不算熟稔,却因绣得认真,颇为像样。
“这是横竖皆是思的意思……”顾青瓷唇角挑起来,顿半晌,按住笑意问了句,“还有辟邪的意思?”
傅景踌躇:“手帕还能辟邪呢?”
顾青瓷指腹在小老虎底下轻轻摩挲了下,继而抬眼,满脸认真地说:“这里不是绣了个石头猫,石猫的作用是辟邪纳福,你不知道这个吗?”
“……”
傅景憋了又憋,觉得她肯定是故意。
却也不好发脾气,只得认认真真地解释道:“这是老虎,我的生肖。代表着我的意思。”
顾青瓷闻言诧异地挑眉,再次打量,表情正经地说:“不对,明明是只猫。”
傅景指着讲:“你看这里啊,老虎的脑袋上面有个王的,是老虎。”
顾青瓷继续正色说:“猫的脑袋上也有花纹。”
“可我绣的明明就是老虎,”傅景着急了,“不是猫,是虎!嗷嗷的老虎!!!”
话落,顾青瓷没有绷住地笑出声,抬手按了下眉心,笑了半天才点头说:“原来老虎是这么叫的,果然威风凛凛啊。”
傅景:“…………”
傅景恼怒摊手:“那你还给我吧。”
“哪儿有送出去的礼物还带讨还的,”傅景的手刚伸出来,顾青瓷就毫不犹豫地打了一下。
旋即温和地问,“这手帕该随身带还是裱挂起来呢。”
傅景被这一问带过话题。
她有点不好意思,声音轻轻地说:“其实是想让你挂包上的。”
所以选了藏青色的丝帕绣图案。
她的包都是大气的颜色,深色不出错。
顾青瓷真惊讶了,“要怎么挂?”
“你不会吗,”傅景眼前一亮,忽然挺起胸膛漫不经心地说,“可能我们比较知晓潮流的人才会吧。”
傅景也是之前看见秦子衿挂过。
由于她好奇地扯掉了,被秦子衿骂着重新帮她系过一次,才学会的。
此刻却仿佛已经是时尚界的弄潮儿般自信,笑得灿烂:“把包拿给我吧,让我这个小年轻帮你系。”
顾青瓷:“……”
顾青瓷无奈地笑了下,去拿了只比较新的包给她。
傅景把包摆正,方帕穿过包的手柄交叠,再用漂亮的珐琅丝巾扣固定住。简简单单,丝帕两边顿时软软柔顺地垂成蝴蝶结形状。
右边一瓣露出完整的老虎图案。
丝帕装点得素雅大气的包异常可爱,却也融合不突兀。
傅景:“好啦,好看吧?”
顾青瓷忍不住地笑,“很好看。”
好看是好看的。
但她已经能想象到,明天带去公司,把这个晃着蝴蝶结的包放到桌上时,下属们脸上会呈现怎样丰富精彩的表情了。
—
洗完澡,傅景坐在书房里查资料。
她本来是在看文献的,学习了一会儿,突然又查起了税务相关的知识和相应的法律条例。
看得很认真,全神贯注。
听见了下敲门声,傅景还没反应过来,抬眼就看见顾青瓷端着水果走进来。
她抬手一下把电脑屏幕合上了。
“……”
答应过不用担心,却还忍不住去查这些东西。
如果是乔婉婷,此刻肯定会说她的。
所以傅景下意识有点心虚。
她回过神,撞见顾青瓷那一个锁眉凝视的目光,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多么突兀。
像在防备着她什么似的。
“我是……是在看……”傅景讷讷,勉强打圆场说,“刚才看见了吓人的东西。”
顾青瓷笑了下,“吃草莓吧。”
她没有追问。
这种默默包容的姿态,让傅景更加觉得撒谎是良心有愧的事情,重新打开电脑屏幕,纠结地说:“好吧,我就是在看看法律,毕竟他是我爸爸,破产可以,坐牢不行啊。”
顾青瓷问:“看明白了吗?”
傅景点点头:“大概是明白的。”
“那就好,吃水果吧。”
“……”
傅景顺从地拿起一个草莓塞进嘴里,她知道补完钱不会坐牢,补不完会进去,可是不清楚爸爸需要补多少账。
应该不会那么严重,毕竟破船还有三斤钉。
更何况在这之前爸爸的经营从来没出现过大的纰漏。
很想把他的账拿过来。
又清楚妈妈绝对是不愿意自己掺和进去的帮忙的。
傅景名下的东西,绝大多数都是妈妈多年拼搏挣的优质资产,放在她名下虽然说是嫁妆,但也是要替妈妈保住的东西。
她不能不顾妈妈的意愿做决定。
反正傅家还有富裕的亲戚,爸爸又是那么长袖善舞的人,他不至于就黔驴技穷到让她卖房子顶事情的地步。
还是顺着长辈们的意思当成什么也不知道吧……
傅景在心中纠结。
顾青瓷捏了下她的手,用柔软而肯定的声音说:“不会有事的。”
她的安慰话,总说得像是极具力量的判断。
让傅景无条件信服。
傅景顿时笑了,无心地说了句:“好啊,反正我傍上了富婆不愁吃喝。”
顾青瓷:“嗯。”
“……”
说着说着话,不知怎么,傅景被顾青瓷抱到了书桌上亲。
她勾住顾青瓷的脖颈,抬下巴,回吻。
第75章
翌日。
送傅景去学校之后,顾青瓷开着车,赶往医院。本应该昨天就来的。
乔婉婷的车祸时机很不凑巧。
顾青瓷花了些功夫,把肇事者三代的背景都差得清清楚楚,连同行驶路线、异常联系通话、账户余额流水等等情况。
没有任何现象显示这场意外有疑点。
换而言之,纯属不巧。
进门的寒暄过后,顾青瓷把档案拿出来放到桌前,递给乔婉婷看。
乔婉婷拿起略微地翻了翻,瞬间明白,她心中想笑,表情却控制得很好。还装不解地问:“……这是?”
顾青瓷坐姿笔挺,扬唇微笑了下,却只是露出一个客气的表情。并没有打算跟她绕圈子:
“傅先生最近资金链缺了个口子,听说凑得并不顺利。在这个节骨眼,我怕您的车祸是人为。”
乔婉婷没说话。
顾青瓷接着:“当然,现在已经查清楚了。确实是场意外。”
撞了个车,乔婉婷在脑震荡那会儿,确实信过是顾青瓷安排的警告。但她很快觉得还不至于这样。
关键回忆起当时的细节。
乔婉婷先停住的脚步,她原先是想让车先过去的,面包车也微微刹了下车,见她让,才继续往前行驶。
乔婉婷因为心里装着急事,脑子糊涂。
明明感觉到此刻车子是准备踩油门要过去了,她还往前想能再快一步。
所以才会撞上去。
虽然定责是司机全责,但乔婉婷清楚自己也是有原因的。
意外被撞和被蓄意撞倒,差别很大。
这件事情无论如何,赖不到别人的安排上。
傅徵一口咬死是顾青瓷安排的,顾青瓷则怀疑是傅徵。
顾青瓷查清楚后倒就事论事,没有刻意栽赃给他……
乔婉婷相信,她是有这个能力陷害的。
乔婉婷低头按压太阳穴,“傅徵只不过想要送女儿出国待个寒假,他刚把申请弄好,后脚就接到税务局电话。”
顾青瓷面无表情,淡淡重复了一遍:“只不过想要送女儿出国待个寒假。”
轻又轻的语气。
略带嘲讽。
乔婉婷也并不完全清楚傅徵在打什么主意。听见她的语气,有些心虚,但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她又继续追问:“他没有理你的警告,税务局就从打电话简单问账,变成直接审查材料。”
顾青瓷笑了下,“傅总没有按章纳税的事情,并不是我的错。”
言下之意,承认这次被针对着查税确实跟她有关系。
乔婉婷讷讷,话既然已经讲开。
她顿了顿,直接说:“小景是个单纯的孩子,很多事情,她不懂,我们也不愿意让她懂。”
“……”
“既然是她爸爸有错在先,那该罚认罚。”
顾青瓷看见她的表情,已经猜到后半句是什么话。
她眉头微拧,指尖敲了敲桌面,淡声说:“乔总,罚款并不是缴给我的。举报违法是公民的权利,就算让小景知道了,您知道,她是一个有正义感的孩子。”
乔婉婷安静几秒。
顾青瓷说:“希望您不要拿小景当底牌。”
虽然这是他们手里唯一能打的牌。
乔婉婷无奈了,天时地利人和,没有哪个优势在自己手里,顾青瓷又不是那些可以用小手段“欺之以方”的人。
沉默片刻。
顾青瓷表情娴静,打破僵局:“傅总的罚额要想在规定期限内凑出来,恐怕不容易。而我手上正好有这个数目。”
“……”
“我可以无偿帮他缴清,钱当做聘礼。”
乔婉婷被她的大手笔噎住,完全说不出话来。
顾青瓷:“补缴税款之后,我还可以出资认股……且不会插手经营管理。”
既然不能相信感情,那就信任利益捆绑。
她拿半副身家作为诚意,总该说明些什么了。
一个偏执的父亲,还是一个自尊很强的大男子主义。
她能做的只有以高姿态打掉他引以为傲的东西,当事业守不住,人脉靠不了,最绝望无助的时候。
再砌个实用且体面的台阶,让他的枕边人以感情递过去。
没有被拒绝的理由。
她的话,让乔婉婷久久没有回过神。
虽然有个恋爱会让女人冲昏头脑的说法,但她自己从来嗤之以鼻,恋爱也好,婚姻也罢,本质上不过是利益交换。
乔婉婷也是希望女儿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对方要脾气好家教好,愿意帮她剥虾壳、切水果,在各方面包容她照顾她的人。
顾青瓷太高不可攀,他们不敢让傅景冒险。
乔婉婷打量着她,长久无言。
“……”
顾青瓷神情清淡,白皙饱满的鹅蛋脸,是温婉而端庄的面相,偏偏一双眼眸长而微挑,点漆般黑。
抿唇不笑时格外凛冽。
周身有种不可轻触的气势。
坐在窗户旁,柔和阳光在她的浑身镀了一层金边。
她等待着乔婉婷开口。
寂静半晌。
乔婉婷嗓音微哑,缓缓地说:“只要你答应,如果将来感情有变故,好聚好散。”
“……”
—
傅景从公交车上下来,她心里紧张起来。
周围熟悉而陌生的环境,宽敞的两条马路,来往全是各种运输车辆,绿化带里植被矮小,放眼望去,空气里肉眼可见的黄沙飞尘,和旁边围起来的施工区彼此相应。
工地上有降尘,突然一阵水雾喷洒过来。
她脑袋一缩,赶忙往对面走去。
这里叫梨花新村,名字听着好听,其实只是一个远郊到边缘的地区。房子全是老破小,房价在本地几乎找不到更低的存在。
傅景的外婆住在这儿。
乔婉婷算是草窝里生出来的金凤凰。
她考上大学,嫁给有钱人,甚至还自己开始学做生意变成女老板之后,也并没有把爸妈接到更好的房子里去。
问就说是这个地方很快会拆迁,户口不能迁出去。
小时候傅景就不懂,不能迁户口跟换个好点的房子住有什么冲突吗?后来才明白,这只是借口之一。
乔婉婷总有无数个理由把这事情敷衍过去。
那么多年,傅景还是第一次自己单独来这个地方,外公外婆家对她来说是个特别陌生、需要提神装模作样的环境。
她只有逢年过节,才会被乔婉婷带着过来坐几个小时。
总穿着看着就很昂贵的洋装,脚上是泛着光泽的进口小皮鞋,端端地坐着,并不说话。
听着妈妈用一种故作平淡的炫耀语气,跟七大姑八大姨们细细讲她的学习成绩,平常要上的课以及老师们的夸奖,再到她平常吃穿用的价格等等。
然后亲戚们总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傅景看,嘴里或夸赞或感叹,把她形容成天上的仙女,皇帝的女儿。
傅景就像一个真公主一样,坐在那儿被大人们的目光顶礼膜拜着。
她来前还会被乔婉婷严格叮嘱,不能跟那些表亲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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