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涯蹙眉道:“明天要去无锡?”
张才俊说:“那个制作人没跟你说?菠萝台的网综,刚好泽宇也在,可以关照你——《史上最强NPC》,最后一期,春节档播。原定嘉宾有一个醉驾,取保候审呢,是万娱新捧的小爱豆,想保,热搜压着,不过我看悬了……反正现在节目是录不了了。原本呢,少他一个不少,正常录就完了,不过你昨天在《有戏》还算亮眼,就说想让你去补个缺。”
《史上最强NPC》,大型户外实景网综,温涯模模糊糊地记着,好像穿越前曾经看过一期,大概就是分成红蓝队,参赛选手作为工具人NPC,帮助AB两个主角去完成对抗任务。他看的那一期是两队分别帮助一个才子和一个将军去追求同一个小姐,进度更快,率先备好聘礼下聘的小队获胜,总体来说就在跑跑跑,做任务,每一期的剧情任务都不同,看的时候觉得有趣,但录制起来想必是很累人的。
就是申泽宇一向跟他不对付,因为《丹衷》选角的事也算是结了不大不小的梁子,不过问题不大,这档节目嘉宾众多,如果分组不在一起,很可能整场都碰不上面。
温涯说:“去倒是可以去,但为什么是明晚?是当晚到了就开始录吗?录制时长大概多久?”
张才俊说:“你明天休息一天,晚上坐二十三点的航班,隔天一点落地,从机场过去有钟点房,休息到五点,过去直接做妆发,相当于不到二十四小时多赚一笔通告费。”
温涯:“……”想玩死我倒也不必这么迂回,可以更直接一点。
张才俊问:“有问题?”
有钱不赚王X蛋。
温涯揉了揉眉心道:“当然没问题。”心中暗笑,从前自己努力上进,百折不回,偏偏只能去直播间带个货,如今他心无挂碍,诸事看开,机会倒是自己找上来了。
下午,温涯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便去公司领助理拿台本。
其实平心而论,张才俊确实对他不差,毕竟都是他手底下的艺人,他们得道,他自然也跟着扬眉吐气。再加上如今他多了些冲出聚点的这一亩三分地的可能,而娄琛这两年转战大荧幕屡屡失败,人气有所下滑,顾不上整他,张才俊又本就和娄琛的经纪人不对付,这样的时候自然也乐得帮他一把。
这次配给他的助理,是老张的一个远亲,姓李,小名叫乐乐,孩子顶多二十出头的模样,瞧着像是刚出来闯社会不久,眉宇间透着青涩,人老实,但不拘谨,一开口就管他叫哥,笑起来还挺乖,一看就是个好小孩。
温涯带着他认了认门,笑着跟他说:“你哥糊,人穷,不开车,出门都是坐地铁,你驾照用不上。”
李乐点点头,很赞同,“买车不划算,贬值,还限行,还塞车,还是攒钱买房子好。”
跟他约定好了明天晚上碰头的时间,便匆匆回去把行李里的脏衣洗上,赶晚场去生鲜超市看看蔬菜和肉类——其实买菜最好是在菜市场买,选择也多,价格也低廉,不过菜市场距离不近,最近连着录制节目赶路,他也实在有些不堪重负,明天不想早起,所以只好今晚全部买好。
牛肉要买牛腱,最好提前腌制,卤起来会上次的更好吃,鸡要买新鲜的,可惜只有冷冻的虾仁卖,白灼虾是做不了了……他在生鲜超市精挑细选,中途还按设定好的时间带文案转发了《丹衷》剧组的演员官宣,却唯独没想到和牧野打一个电话取消明天的晚饭——
前生自鬼哭崖一别,温涯总道再也没有机会见他,只是每逢年节,还是会照常在霜雪峰上摆一桌小宴,连他自己也说不清心里还存着怎样的指望,可牧长风在鬼哭崖上受刑,在灭妖谷里苟延残喘,等不到师父去看他一眼,又怎么肯再踏入灵山宗的地界?
其后的几十年里,他们只见过匆匆数面,没有一次是好事。直到他背离师门,独自漂泊江湖,后渡劫失败,废了修为,被牧长风带回血煞宫,才有了最后相处的几年。可那时他每况愈下,朝不保夕,几乎不能行走站立,他们之间又相隔了太多的岁月恩怨,早已不知该如何相对。
毕竟,能在小年夜做一餐饭给他,是他一直想做,又没有机会做的事。
第17章
翌日,温涯起得比往常晚了不少。
近来确实是太累了,前两天用冲剂压下去的感冒有点发起来的趋势,头重脚轻的,看来还得吃药。
瞄一眼手机,最前面的是家里人的群里,长辈们转发的一些送灶神的图片,下面是丹衷的演职人员群,导演制片和几个前辈老师昨晚发了几个红包,群里热闹到凌晨两三点,再下面是时安易,零点后不久发来一个养生壶,壶里泡的是红枣桂圆,附文“老年养生局,来一起大保健啵”,还发了个定位,是在某桑拿会所。
温涯挨个回复,又发了一圈小年祝福,再看一眼微博,才发现自己的转发下方又引来了一批书粉,不过大多数评论还算是正向的:
“颜我可,演技再观望一下[ok]”
“哥哥终于又演古装了,师尊明年见[awsl]”
“文案选的不错,是阿余最经典的台词,希望剧播出的时候你的温祝余真的是大家期待的温祝余。”
“看了你的试镜片段,很期待,祈祷剧版人设不要魔改吧。”
“预感会成为我的新墙头,希望我不要打脸[doge]”
偶尔也有不是每个字都看得懂的质疑:
“不会吧是我2G网了吗丹衷溜了两年居然宣了,srds这选角有点劝退啊,你师尊不是脆弱阴郁清淡日系美男吗不是男主非官推CP里的美帝吗?你找一个混血脸来演rukidding me[拜拜]”
还有更直接的:
“盒盒,辣鸡选角,扑街预定[太开心]”
温涯人活的久了,心态平和,他人或褒或贬,皆付之一笑,做了套拉伸,找了感冒药吃下,把前一天晚上腌制好的牛肉取出来下了锅打去血沫转成小火慢炖,又去拌了蒸米糕的米粉过筛。他的租屋不大,燃气灶也只有一个,想好好供两个人吃一餐饭,还得好好根据烹调的时间,菜品冷热,碗盘的保温情况来安排调度,好在他不少下厨,能够安排妥帖,所以心思澄定,并不忙乱,看着火的间隙还能翻出《史上最强NPC》的台本翻看。
下午三点,台本翻完,除了准备现炒的菜心还没下锅,其余的都已经差不多弄好。
牧野发过来微信,询问还缺什么菜,需不需要他买过来。
温涯回复,带着嘴过来就行了,过了一会儿,牧野又发来了一张瓜瓜奔向食碗的动图。
温涯莞尔,洗了水果摆在桌子上,看看时间还来得及,又去装了一个简装的随身行李,预备晚上坐车带上,收在了门口的柜子里。
三点三十分,有人按响了他鲜少被按响的门铃。
*
温涯打开门,只见牧野围巾口罩遮了半张脸,怀里还抱着一个水洗牛皮纸袋,一派不怕冷的帅气校草打扮站在门口,浓密的眉头上挂了白,看到他便摘下口罩,呼出一团白气,“下雪了。”
温涯看了一眼窗外,果然飘着零星小雪,随手抹了他眉上的雪,问:“不是开车过来的?”
牧野一怔,听他的语气自然亲昵,不由得心下一软,进屋关门,放下东西,蹲下身换鞋,回答道:“你这儿没处停车,兜了好大一圈——”
温涯眼角弯了弯,给他拿了干净杯子倒水放在一边,“那你下回就跟小区保安说,说你串门儿,一会儿就走,他就放你进来了。”
“坐一会儿,还差一个菜就好了。”
于是牧野在桌旁坐下来,捧着热水,打量起他的小房间来。
温涯的住处虽然是间一居室,但却是那种精心归置过的不杂乱、又极舒服的一居室。
地板是重新刷过木蜡油的老地板,五斗柜是铜把手的老式五斗柜,地上有干净的浅色地毯。靠门的一侧是浴室,床对面没有电视,但有一个大的书柜墙,码着旧书、画框、绿植、陶瓷小动物,支出一个原木色的书桌摆放电脑。一个高脚木桌隔开了开放式的小厨房和卧室,墙上有几个塞尚油画图案的挂盘,桌子装饰着干花,已经摆好了木蒸笼、小砂锅,有筋有肉的牛肉冷盘。
温涯身上绑着围裙,围裙的系带绑着窄窄的腰身,专注地炒着锅里的料汁,手比奶白色的陶瓷炒锅还要白。
牧野只在拍戏的布景里见过这样五脏俱全的小房间,来时只道会很逼仄,坐进来时却惬意地叹了口气,看了一会儿温涯炒菜,忽然心生出一种莫名的情愫来。
他瞥到温涯的桌上摆着《史上最强NPC》的台本,随手拿了过来,似乎有些意外,“你要去录《NPC》?”
温涯把提前处置好的青菜下锅,说:“临时补位,十一点飞无锡。”
牧野闻言皱了皱眉,“那我今天不该来,你昨天刚刚从长沙回来,体力还可以?”
温涯扒拉着锅里的青菜,回过头见他眉头打结,微笑道:“还行,今天起得晚,休息好了的。”
牧野拆出水洗牛皮纸礼袋里的红酒,拿出手机说:“今天不能喝酒了,一会儿吃过饭你抓紧休息,让夏夏提前过去帮你办升舱,九点你跟我一起过去机场——”
温涯关火,盛菜,一时没有跟上,“嗯?”
牧野编辑完消息发给助理,抬起头见他睁圆了眼睛,看起来温顺且呆,一派状况外的样子,只得起身从他手里接过了盘子,“你不知道我也在录这档综艺?”
也真是巧了,牧野这季一共只签了三期,原定三、六、九,偏偏第六期撞了时间,只好挪到最后一期。
温涯真的不知道。
*
下午五点,温涯坐在桌旁,支着脑袋看着牧野卷起衣袖处理厨余,洗碗刷锅。
今天租屋的暖气很好,多日积攒下来的疲累终于席卷而来,让他坐着都能脑袋一点一点,一个劲儿哈欠。
他有些歉然,咕哝出一句,“哪有让客人刷锅的啊?”
牧野回过头,见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可爱,随口回答:“受你盛情款待,客人自愿刷锅。”
温涯又小声嘟囔说:“不用帮我升舱……”
牧野说:“有升舱券,平时没人用,睡吧。”
于是温涯便枕着手臂,把脑袋埋在了桌子上。
盘碗归位,牧野擦了擦手上的水,把沙发床放了下来,把人抱了过去,取了被子来盖。
他人看着清瘦,吃的又少,抱着也轻,满怀温软,牧野放下他时有点意犹未尽,忽然很想把人再抱过来。他坐在床边看了他片刻,自觉有点变态,起身翻翻衣袋,发觉没有带耳机,开着音量打游戏又怕吵了人,只好在他的书架上翻翻,见到他的书架上刚好有《丹衷少年行》,便抽出自己最近看到的第五卷 ,坐在一旁翻了起来。
温涯这一觉睡过晚上八点,隔壁邻居在看小年晚会,音量开得很大,歌舞声已经欢天喜地地响了起来。
他有慢性胃炎,饭后睡觉睡不大好,醒过来还有些胃疼反酸,坐起身发现牧野就坐在对面,一时反应不过来,哑着声音问:“几点了?”
牧野放下书,见他睡得两眼泛着水光,看了一眼时间,回答道:“八点二十分,脸色不好,还困?”
温涯摇了摇头,按了按上腹,起身洗漱换衣服,从浴室的柜子里找了片药吃,出来时新鲜上任的小助理李乐刚好打来电话,温涯昨天也没想到牧野会待到这个时间,只是楼下积了一层薄雪,大冬天总不能让他在楼下等着,没办法只能让他上来。
牧野听他接完电话,问:“有人找你?”
温涯说:“我助理,昨天刚刚上任,忘了和你说,不要紧吧?”
牧野不甚在意,又看了眼时间,“司机十分钟后到,让他上来等。”
温涯点点头,过去给李乐开门。
李乐第一次登门,背着一个学生气十足的双肩包,还从楼下的便利店提了两杯咖啡上来,脸颊耳朵冻得通红,站在门口乖巧招呼,“涯哥!”
“进来吧,”温涯说,“家里有客人。”
李乐探头张望,正和坐在桌边翻书的牧野对上,瞬间瞳孔地震,原来营销号说的是真的啊!
温涯观他神情,才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哭笑不得解释说:“他来我家里吃饭,也要飞无锡,和我们顺路的。”
李乐作为职场新人,自然马上配合点头,“是是是,我明白……野哥好!”
牧野点点头,其实他大学都还没毕业,自然是比李乐年纪小些,只是他这样的人见识阅历远非寻常刚刚走出校园的年轻人可比,安静时气场淡然稳重,反倒比李乐要更像个大人。
李乐在餐桌旁坐下,屁股下像是有针,看一眼牧野,看一眼温涯,又低下头假装看手机,脑袋里万马奔腾。
十分钟后,三人上车,牧野的男助理小丁坐在副驾打招呼说:“涯哥,夏夏让我转告你,升舱办好了。”
温涯头疼胃疼,嗅到车上的皮革味,脸色不大好看,勉强笑了笑,“添麻烦了。”
小丁摇摇手,“涯哥客气。”
车子发动,温涯坐在最后排,把头抵在了窗边,闭上眼睛,微微蹙着眉,任由街上的灯火在他的脸上流转。
牧野回过头看他一眼,叫司机关了音响,悄无声息地坐到了他旁边,脱下外套遮在了他的身上,暖和而开阔的琥珀香水味将他裹着,使他深吸了一口气,稍觉好过了一些。
牧野看了他片刻,低声说:“明天跟着我。”
温涯一怔,心中有些意外他竟毫不在意先前的热搜,没有要与他避嫌的意思。
“我还好,就是困了。”
牧野说:“我不放心。”
温涯弯了弯唇角,轻轻应道:“好。”
车窗外,还飘着零零星星的小雪,一如八十年前,另一个世界的霜雪峰上。
他的小长风已经高过了他,长成了肩膀宽阔的青年模样,他在雪中练剑,一片片斩开飘落的雪花,见他来了,便收剑变作纸伞,遮在他的头顶。
温涯说:“师父是北地人,雪天从不打伞。”
他却固执地替他举着伞,“雪水化在身上,会染上风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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