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天之后,赵璋就把他列为会用甜言蜜语迷惑人心的妖精,他说的再好听自己也是不信的。
他起身说:“做好你份内的事,别以为朕会为你破例,若有贪赃枉法,朕决不轻饶!”说完也不顾沈嘉的脸色,气势汹汹地走了。
“恭送皇上。”沈嘉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毛了他,也许他不想听自己说过于亲密的言语,分了就是分了,黏黏煳煳的谁都难受。
沈嘉独自坐了一会儿,然后摒除杂念继续投入工作。
没过多久,两名小太监走了进来,跪在地上说:“奴才给沈大人请安,皇上命我二人来伺候沈大人。”
沈嘉一头雾水,“我并不需要人伺候啊。”这里之前也是有宫女太监的,但他们三人怕受打扰就给打发了,皇帝送人来是什么意思?
“皇上交代,让奴才们替沈大人做点杂事,您尽管使唤我们。”
沈嘉猜想,赵璋可能是看自己连打下手的人都没有特意派了两个人来帮忙,心是好心,不过他并不领情。
“不必了,这屋里人不能太多,容易乱,本官自己即可,两位回去与皇上说,这里不缺人。”
两位小太监没料到还有人会拒绝皇上,吓得磕头:“大人,您别让我们难做,若是大人不需要我们,我们可以在门外候着,求您别赶我们走。”
沈嘉想了想,点头说:“那好,你们就在外面等着吧,需要帮忙会喊你们的。”
小太监欣喜地磕头:“多谢大人开恩!”
第二十章 护短的皇帝
吴大人和杨大人也没休息太久,一个时辰后就会回来了,看到门口站着两个面生的小太监还觉得奇怪,问沈嘉:“门外为何又来了两个小太监?不是说好不让他们伺候吗?”
沈嘉同情地看着他们,说:“午后皇上来过了,估摸着见我没人打下手所以差遣了两个内侍来帮忙,不过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不用进来伺候。”
一听皇帝来过,两位大人吓得两股战战,吴大人忐忑地问:“皇上来做什么?他可有说什么?”
“大人不用担心,皇上说只是来看看这本书能否修复,听说大人们忙碌了一早上,还交代您二位多休息呢。”这话当然是沈嘉加上去的,反正他们也不可能找皇帝求证。
两位大人感动的老泪纵横,特意跑出去朝着金銮殿的位置磕了三个头,再进来后气质都不一样了,好像浑身充满了力量,也不和沈嘉客气,把他刚才处理过的纸张重新加工一下。
书页并非清理干净就好了,有破损的还要修补,一般都要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来,工序繁琐,三人各有所长,于是商量一下决定分工,沈嘉负责分页,杨大人负责除尘清洗,吴大人负责补缺补漏。
干到傍晚时分,沈嘉也累了,对两位大人说:“下衙时间到了,两位大人一起走吗?”
吴大人和杨大人同时摇头,“不走不走,我们再做一会儿,总得把你分下来的这几页弄完,沈大人孤身一人在京,又没有家事拖累,不如也留下来坐一会儿,等弄完了我们把这几页内容好好分析分析。”
沈嘉不想加班,皇帝又没给他们规定期限,他们可以慢慢弄,当然,主要原因是他怕皇帝又搞突袭,那今晚他又不用睡了。
他笑着劝道:“大人,宫里也快落钥了,咱们毕竟是外臣,在宫里待太晚不合适,而且两位大人今天也累坏了,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才能更好地工作。”
这话在理,吴大人和杨大人听了也舒心,于是说,“那行,我们整理整理就走吧。”
就在这时,杜总管亲自领着御膳房的小太监送来了晚膳,和气地说:“皇上听说三位大人还在忙碌,特命奴才送来了晚膳,三位大人用完了再出宫不迟。”
皇帝赐膳那是何等荣耀,吴杨两位大人从未受过这种待遇,又激动的想哭了,沈嘉扶着他俩谢恩,然后才挪到隔壁去吃饭。
中午来的两个小太监挺会来事,不仅给他们端茶送水,还亲自盛汤布菜,就差给他们喂到嘴里了。
沈嘉扫了一眼菜色就笑了,大半都是他爱吃的辣菜,他也确实饿了,一连吃了两碗才停下,可怜了另外两位老大人都是土生土长的长安人士,辣椒能接受一点,但这种变态辣就要他们的命了,又不敢不吃,因此一顿饭下来人都要冒烟了,泪眼汪汪,真正的哭了。
原本皇帝再怎么偏袒沈嘉也不至于不顾另外两位大人的口味,是中午看他们撇下沈嘉去休息才故意为难他们,在某些方面,庆嘉帝幼稚且护短。
沈嘉吃完一顿满意的晚饭回到家里,因为没有提前交代,家里的饭菜也做好了,于是分给何彦他们吃,自己进书房坐着。
正对面的墙壁上就挂着那幅他和赵璋一起修复的古画,是一百多年前一位大师的作品,勐虎下山图,他爹总是喜欢附庸风雅,喜欢买些古书古画回来充当门面,这幅画因为破损太严重所以价格被压得很低,他爹看买得起,就高高兴兴地带回家了。
最初看到这幅画时,沈嘉都觉得他爹脑子进水,沈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花上千两买一幅原貌都看不清的画,也不怕被人骗了。
他想到赵璋出身大族,眼力肯定很好,所以就拿去给他辨认是否是真迹,得到肯定答案后,两人就埋头书房开始做修复,他的不少知识还是赵璋灌输给他的。
何彦吃完饭过来,见他又在发呆,猜测他今天在宫里见过顾公子了,小声说:“少爷,今天门房接了一份帖子,是刑部主事曹大人送来的,他家嫡子三日后办满月,请您过府吃酒。”
“曹大人?曹瑞文?”沈嘉和曹瑞文是同榜进士,同为天子门生,按理关系是很亲近的,不过两人中榜前不认识,中榜后又不在一个衙门,基本没交集,没想到他居然会给自己送帖子。
“是的,您去吗?家里该备什么礼?”
这个家连个女主人都没有,何彦也很年轻,根本不懂长安这边的人情往来,送礼可是一门学问,搞不好是要闹笑话的。
沈嘉想了想,说:“他既然请我,那肯定也请了同科其他人,去肯定要去的,至于贺礼,明日我找同僚问问。”
第二天,沈嘉果然私下问了杨大人,杨大人比吴大人更平易近人些,当即告诉他:“一般来说,我们走礼一看关系亲近程度,二看对方家境,你与曹大人是同批进士,若是想以后往来的密切些,可以按同僚的标准走礼,但曹大人出身镇远侯府,又是嫡子,你这份礼可以再加三成,否则对方未必看得上。”
沈嘉明白,曹家乃勋贵之家,目前也还得皇上重用,镇远侯手上十万大军,替皇上守着辽东门户,曹瑞文又是皇上伴读,私底下关系肯定很近,这样一来,想巴结曹家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送礼自然也会往多了送,他如果还按平时的标准,在对方看来肯定就不那么当回事了。
沈嘉谢过他,对方又告诉了他几个长安人的往来习惯,比如说喜事、白事怎么送礼,生儿生女怎么送礼,加官进爵又怎么送礼,沈嘉全都记下来了。
“多谢大人指点。”
杨大人挺喜欢这个年轻人的,干活细致,不偷奸耍滑,又不过分谦虚谨慎,如果不出意外,几年后官职肯定比自己高,现在能结个善缘也是好事。
“听说沈大人还未成亲,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家里都不急吗?”
沈嘉怕他要给自己做媒,忙说:“急肯定是急的,我高中的消息传回去后,家里估计就要相看起来了,家母的意思是找个当地的姑娘,生活习性相近,语言相通,处起来比较轻松些。”
而他在送回家的家书里说:“儿会试夺魁后,朝中大臣不少想与沈家结亲,奈何那时无心婚事全都拒绝了,因此得罪了好几位大臣,短期内怕是无人敢和沈家结亲了,不如等明年父亲母亲到长安后再议此事。”
沈家也怕他爹娘在老家给他定下亲事,这年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要给儿子定个儿媳妇根本不用经过沈嘉同意,甚至见都不用见就能办下来,再激进一点的,拜堂都可以找别人代替,沈嘉可不想自己稀里煳涂地多个妻子。
原本按他的想法,先找个稳定的男朋友,最好双方都有白头到老的决心,这样面对家长时也有底气些,可惜啊,这年头男风盛行,却没有几个男人真敢出柜的。
杨大人虽然觉得这样不好,但娶儿媳是人家的私事,自然不会干涉的,笑着说:“那我可就等着喝沈大人的喜酒了。”
沈嘉害羞地笑道:“一定一定。”
两天后休沐,沈嘉一大早就被何彦拉起来试衣服,去别人家喝喜酒可是他们进京后的头一回,又是镇远侯府这样的人家,肯定是要慎重对待的。
“少爷,咱们家在长安虽然没有根基,但也不是真的落魄户,您就该好好打扮多去应酬应酬,让人也见见状元郎的风姿,否则等三年后,您就过气了。”
“哈哈哈!你说的对,少爷我不能活的太低调,得光芒万丈才行!”沈嘉既然想好了要往上爬,肯定要结交朝臣,最方便的就是同僚和同科进士,这曹瑞文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少爷穿这件绛紫色的直缀真是好看,看着就很喜庆,今天到场的客人肯定没人能越过您的风头。”
沈嘉瞥了他一眼,低头整理着腰带,无奈地说:“别人家的喜事,我出什么风头?少爷我的光芒可不是靠衣裳得来的。”
等他坐着马车赶到镇远侯府,发现这里已经交通堵塞了,马车寸步难行,有几家的女眷被堵在路上叫苦连连。
“这杨真坊离咱们玉井坊才两条街,早知道不如走路过来,现在进退不得,也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候。”何彦小声说。
“急什么,大家都一样,侯府肯定会安排好的。”不出沈嘉所料,侯府的管事很快就来指挥了,等沈嘉到侯府门口,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
曹瑞文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宾客,他相貌出众又是这一届的探花郎,在一众勋贵子弟里也是非常出色的,难怪一个孩子的满月礼都办的这么隆重。
“沈状元来了,快里面请。”曹瑞文看到沈嘉来,彬彬有礼地问候一声,然后让一名管事领着沈嘉进去,在这一众宾客里,沈嘉的身份并不高,与他关系也不是很好,连寒暄都省了。
沈嘉也不恼,本来就是官场上的人情往来,进去后送上礼,然后转了一圈,看到了几位相熟的同僚,便走过去和他们一起。
他在翰林院人缘还算不错,虽然偶尔有人背后议论他,但面子情还是有的,最后八成也是安排他们坐一张桌子。
第二十一章 曹世子
等入席后,沈嘉一看左右,左边是同一期的进士崔修竹,据说还是曹瑞文的同窗,一直是他的跟班,目前在翰林院里只是低等的博士,第一轮选官他也没捞到好职位,一直看沈嘉不顺眼的。
右边是同为修撰的周敏周大人,和他一个组,这位周大人平日话不多,和沈嘉也只是点头之交。
“沈大人今日这一身真好看,看着像是流萤阁的衣裳,不便宜吧?”崔修竹一脸嘲讽地问。
沈嘉实在不知道他在嘲讽什么,自己穿流萤阁的衣服怎么了?再不便宜也没花他一个子,于是淡淡地回答:“我也不知道是哪家的衣裳,我家中只有奴仆几人,无人擅长针线,只好外头买着穿,不像崔大人,娇妻美妾在侧,里里外外都有人操持,自然比不得。”
有人低声笑了,崔修竹在翰林院也是个挺出名的人物,倒不是他做人太好或者才学太高,而是因为他的风流,据说他家里妻妾都能凑一桌麻将了,妻子是出了名的悍妇,给他纳妾是纳了,但全是歪瓜裂枣,气得崔修竹总是流连青楼画舫不回家。
这个八卦还是听何彦说的,说是有一日,崔大人被他妻子从青楼花魁的床上拎出来,直接棍棒伺候,打的他哭爹喊娘,差点轰动了全京城。
想也知道,这样的妻子是不可能给他做衣服的,沈嘉话说完,崔修竹脸立马就黑了。
“那是比沈大人强些,都这把年纪了还是孤家寡人,怕不是有隐疾吧?”
沈嘉叹了口气,一脸无奈,“从前忙着读书耽误了亲事,拖着拖着就到这把年纪了,要是我能早三年高中就好了。”
在座的各位齐刷刷翻起白眼,沈嘉二十岁中状元,已经是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了,再年轻三岁,怕是能写入史册了。
如果他们在现代生活过,就知道有一种文学叫凡赛尔文学,说的就是沈嘉这种人,装逼都装的这么清新脱俗。
崔修竹怕再开口说话被沈嘉气死,干脆开始给大家敬酒,还给和自己关系好的几人递了个眼色,打算把沈嘉灌醉。
沈嘉在琼林宴上醉酒都能和武将比投壶,虽然最后是平局让他声名大燥,不过也说明他醉酒后容易冲动失态,到时候看他还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来来来,满上,今天难得大家聚在一起,又是休沐,咱们不醉不归。”
沈嘉端起酒杯闻了闻,酒是好酒,不过他一点不想在曹家喝醉,打算喝几杯就装醉。
一桌人喝了一个回合,宴席正式开始了,期间曹瑞文抱着一个婴儿出来露了一脸,不过只给主桌的亲朋看过就抱进去了,别人对他家孩子长什么样也没兴趣。
紧接着,主人家有代表来敬酒,镇远候常年在外,这家里由世子当家,也就由他领着曹瑞文敬酒。
这位世子沈嘉不熟,只听邻桌有人小声交谈,“世子今年都二十七八了吧,听说一直没有续弦呢。”
“世子对嫡妻念念不忘,说是终身不娶了,气的老侯爷和老夫人都想废除他世子之位了。”
沈嘉看了镇远候世子一眼,长的非常英朗帅气,脸上没什么笑容,看着是个挺沉稳冷酷的人,难怪能不顾家庭阻力坚持自己的决定。
他们这一桌也在说这位世子,“世子与前妻才成婚两年,连个孩子都没留下,也是可怜啊。”
“可爵位总要有人继承吧?说不定世子只是一时伤心走不出来,他还年轻,想生个儿子还不容易?”
“什么伤十年了还走不出来?我看肯定有其他原因。”几个老男人同时露出默契的笑容,沈嘉又往曹世子那看了一眼,觉得这些人肯定是羡慕嫉妒曹世子才诋毁他。
很快,敬到他们这桌了,在坐的都是翰林学士,清贵却无实权,对上镇远侯府的人都恭恭敬敬地站起来。
“兄长,沈大人与崔大人乃是与我同科,其余都是翰林院的大人。”曹瑞文给他兄长介绍这桌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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