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曹兄,你脚边有……”
“啊啊……”曹瑞文大吼一声,跳着脚跑出厨房,一头撞进了赵璋身上。
“放肆!”随着赵璋回府的暗卫还未看清人影齐齐出动将人丢开,曹瑞文重重砸到地上。
赵璋瞥了眼厨房里脏乱的景象,摆摆手让暗卫去处理,走到曹瑞文身旁,居高临下地问:“你为何会在这儿?”
曹瑞文的哀嚎戛然而止,抬头看到赵璋铁青的脸,忙爬起来跪好,“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必多礼,回答朕,你为何会在这里?”
“是……是沈大人邀请臣来家中做客。”曹瑞文不傻,现在终于明白这怡园是什么地方了,这明显就是皇上金屋藏娇之所啊,沈嘉果然还是在算计他!
这样的机密肯定是不能泄露了,如今被他撞个正着,皇上会不会杀人灭口?
沈嘉洗干净手走出来,亲自将曹瑞文扶起来,“实在抱歉,我也不知厨房里放着那东西,吓到曹兄了吧?”
“不……不碍事。”曹瑞文确实被吓得不轻,但不是因为那不知名的生物,而是因为眼前这个阎王。
沈嘉跟赵璋解释道:“今日在顺天府审案,那胡商乃故意设局欺诈,已经查明真相,曹大人替城北的百姓洗刷了冤情,于是就请他过府喝一杯。”
赵璋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问他:“那你们在厨房做什么?”
“弄点吃的,你用晚膳了吗?”
赵璋白了他一眼,他这个时间回来不就是为了和沈嘉一起吃饭的,居然还有脸问。
厨房很快就收拾干净了,那些海蟹也重新装进了篓子里,沈嘉高兴地跑进去,声音从里头传出来:“这蟹难得还活着,我煮个汤吧,你们去外头等着。”
厨房里很快就传来了切菜声,曹瑞文尴尬极了,索性告辞离开,“皇上,臣突然记起家中还有事,请允许臣先行告退!”
“你若是此时离开,岂非让他误以为是朕赶你走的?”赵璋恼怒地谴责道:“君子言而有信!”
“是是,那臣……”
“去外头候着,好了再进来。”
曹瑞文无奈地看着他,当年他做伴读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待遇啊,好歹也给他一间屋子一杯茶吧。
赵璋留下一句:“要什么自己去找,这府里没有下人。”然后也钻进了厨房。
曹瑞文站在院中望着天空孤寂地想:这二人到底过的是什么日子?这难道就是断袖分桃的情趣?
他身上的衣裳被酒染湿了,而且一股酒味,想换身衣裳免得冲撞了皇上,可是绕了一圈别说是找到替换的衣裳了,连路都找不到了。
他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无奈地看着这座庞大的府邸,真不知那二位哪来的情趣住这样的地方,还连个伺候的下人都不配,这是连下人都嫌碍眼了么?
最后还是沈嘉做好饭发现他不在,让暗卫找回来的,见他还穿着脏衣,歉意地说:“怠慢曹兄了,我那儿有未上身的新衣,我二人身高差不多,不如先穿我的将就一下吧。”
曹瑞文只能点头,去换上新衣后才惴惴不安地坐在了沈嘉身旁,对面就是皇帝,桌上摆着三份食物,还有一大盆汤。
他想起这碗汤是用什么东西做的,顿时有些害怕,这种时候,别说只是一道汤,就是毒药摆在他面前他也得吞下去。
“曹大人平日肯定很少吃这些简陋的食物,不知道习不习惯。”沈嘉做了一大锅炸酱面,除了他们三人份的,剩下的给暗卫们分了。
别说,这粗陋的食物还很得暗卫的青睐,香喷喷油滋滋还管饱,可比御膳房做出来的精致美食好多了。
“曹兄不必拘谨,今日就当是到朋友家做客,若是你觉得不自在,不如我们二人到外头吃?”沈嘉体贴地问。
曹瑞文可不敢,“多谢沈大人,如此甚好,臣有幸与皇上同桌用膳乃人生大幸。”他在二人的目光下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第一口吃太急被烫了一下,但意外的好吃,肉酱的香味很独特,能直接刺激味蕾,面食也筋道,比他预想的好太多了。
沈嘉往自己碗里舀了一勺辣椒酱,拌一拌也大口吃起来,到这个点大家都饿了,倒也没太多的顾虑。
曹瑞文这一晚晕乎乎地回到家里,晕乎乎地洗漱上床,晕乎乎地躺着,脑子里好像想了许多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曹夫人见他神游天外,心酸的很,又不敢开口质问,只能频繁地翻身试图引起丈夫的注意。
等过了三更天,曹瑞文突然开口问:“夫人,你觉得夫妻二人的生活该是怎样的?”
曹夫人以为他是厌倦了自己,难受的抓紧被子,小心翼翼地开口,“老爷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曹瑞文回想起那二位相处的情景,明明是两个男人,可是日子过的却让人觉得温馨羡慕,仿佛他们本该如此,自己一个外人看着都不忍心去破坏。
他猜到沈嘉与皇上关系的时候,可没想过这二人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只当皇上因为美色等原因宠爱沈嘉,而沈嘉为了权势利益不得不屈服,或者也可能是他主动勾引皇上,如若是那样,不管谁先动的念头,他都想斩断他二人的关系。
可是今日所见所听,他才知道自己太片面了,人世间既有男女之情,自然也会有男男之爱,他们相处时比普通的夫妻更加平等,一方愿意下厨为对方洗手作羹汤,另一方愿意放下尊严挽袖洗碗,且自得其乐,能让九五之尊放下身段做出这样的妥协,那是何等深厚的感情啊?
“罢了,睡了,别人的事情少管,也不是我等管得了的。”曹瑞文放下心事闭上眼睛睡觉。
沈嘉与赵璋一起将碗洗了,然后并肩在花园里散步,夜色正浓,周遭都是宁静的,他们可以摒弃烦恼随心所欲的交谈,这一刻,他们是自由的,轻松的,没有重担,没有心理负担。
“难怪你不喜欢有外人在家里,这样的感觉确实很舒服。”赵璋自小生活在宫里,身边仆从环绕,做什么事情都有人看着,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过了这样的日子后,就不想再回宫廷了。
沈嘉前世的梦想大概也就这样了,有稳定的工作,有豪宅豪车,有心爱的人一起生活,至于仆从,那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也确实不喜欢活在别人的视线里。
“今日我邀请曹瑞文上门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你生气吗?”沈嘉问道。
“还好,他乃朕小时候的伴读,感情不同,只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多此一举,他事先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应该是猜到七八分了,如今朝廷上,知道此事的应该也不少了吧,堵不如疏,眼前这短暂的安宁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能拉拢一两位朝臣支持我们也是好事。”
赵璋握住沈嘉的手,想说他压根不在乎这个,不过沈嘉不是他,帝王可以有帝王的任性,臣子却不能为所欲为,他可以斩杀任何一个诋毁沈嘉的臣子,但又要如何堵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就连一点损害沈嘉名声的流言他也不想听到,这也是为何他一直小心翼翼藏着这段感情的原因,他在乎沈嘉胜过自己。
“乔元俍再一次上书提起致仕,朕准备应允了,且明早就当朝宣布由你接任工部尚书一职,原本朕是想让你掌管户部,如今看来,先让你站在三公六卿的位置上为好,六卿之位等同入阁,加上你闲居散人的号召力,想讨伐你可没那么容易。”
沈嘉停下脚步,抿着嘴纠结了片刻,然后抬头看着赵璋,“我有个想法,不知皇上是否应允。”
“嗯?”
沈嘉后退一步,单膝跪下,沉着地说:“臣想外放几年。”
“你说什么?”赵璋震惊,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沈嘉起身重新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到一旁坐下,与他分析自己的想法,“这个紧要关头,各方势力都盯着我呢,若是此时升官反而更加刺激他们的逆反心理,甚至可能统一战线针对我,不如趁这个机会外放几年,让他们无处着力,等缓几年,事情也就淡了,到时候他们想旧事重提也没那么激烈的情绪了。”
赵璋没有说话,抱着双手看他,然后移开目光,“朕想一想。”
第一百七十二章 明升暗降?
赵璋在院子里坐了一夜,沈嘉不远不近地陪着他,同时怀疑自己这个决定是否做错了。
外放的想法并非一时产生的,也全非因为两人的关系暴露才想逃离,而是想去外地多看看多走走,了解民生,关在象牙塔里的人是无法理解老百姓的所思所想的。
何况,有生之年,他也想走出去看看,皇宫是禁锢人的牢笼,赵璋退位前是不可能走出去了,自己可以替他去看看他的江山,他的百姓。
黎明将至,沈嘉走过去靠在赵璋肩膀上,“该去上朝了。”
赵璋捏住他的手将人拖到面前,狠狠地咬了他的脸颊一口,“你可真够狠心的,难道就没有一丝不舍?”
沈嘉忍住痛,等他松口才说:“当然有,不过这条路总归要走下去的,你我都知道这是最好的安排。”
赵璋无法反驳,能在风口浪尖让沈嘉离开一段时间是最好的选择,何况他确实需要个信得过的人替他出去看看,这天底下,也只有沈嘉能让他毫无顾忌地相信。
他抚摸着沈嘉的脸颊,看到那个清晰的牙齿印,心情突然转好,“好,但咱们约法三章。”
“你说。”
“第一,只能去三年,三年后必须回来!”不等沈嘉回答,他继续说:“第二,去哪里必须朕说了算,没有你选择的余地。”
沈嘉开口想争取一下,对方并不给他机会,立即接口道:“第三,每个月至少要有一封书信,少于十页纸朕不收。”
沈嘉无奈地看着他,“好吧。”
一夜未睡,两人精神算不上好,回房洗了个澡换上朝服才出门,他们从侧门入宫,有禁卫军接应,不用担心碰上从正门入宫的朝臣们。
沈嘉转到金銮殿外,此时天已经微亮,众人见到他时首先看到的是他脸上的牙印。
沈嘉皮肤白,那一圈发红发肿的印子实在他突兀了,不少人见了都忘了与他打招呼。
楚尚书从他面前经过,瞅着那牙印嫌弃地摇头:“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疯狂,伤风败俗!”
沈嘉没来得及照镜子,但摸上去就知道这个牙印有多深,尴尬地朝众人笑笑。
施野绕着他走了两圈,一拳头打在他肩膀上,打趣道:“没想到你平日斯斯文文的,闺房之乐玩的这如此疯狂。”他大概知道一些沈嘉与妻子貌合神离,但不知他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以为这伤口是沈嘉外出玩乐时留下的。
能让人在脸上留伤口,沈嘉怕是相当喜爱对方了,只是不知是哪个女子如此幸运。
曹瑞文也是一夜未眠,红着一双眼走过来,看到沈嘉脸上的伤嘴角抽了抽,这两位是三岁孩子吗,怎么还如此幼稚?这真是他心目中那位文韬武略、刚勇果断的帝王干的吗?
“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浴盐浴盐万岁万万岁……”
赵璋坐上龙椅,目光落在沈嘉的头顶上,想到他脸上的伤,朝杜总管招了招手,低声吩咐了他一句,才让众人平身。
杜总管悄悄退出去,很快就拿了一瓶膏药过来,交到沈嘉手中,“沈大人,这是皇上赏赐的膏药,专治皮肤有伤口的。”
“多谢。”沈嘉拿过膏药塞进兜里,低着头不敢看周围,免得让他看到他发红的脸,同时心里骂道:记仇的狗东西!
“皇上,臣乔元俍年事已高、体力不济,请皇上开恩,让臣荣归故里、颐养天年!”乔尚书捧着奏折站出来说道。
大家对此并不惊讶,乔尚书久不管事,工部如今都是沈嘉的天下,他早一日致仕还能多得一些体面,否则等沈嘉翅膀硬了,他也只能退位让贤。
而且私底下大家都知道乔尚书属意让沈嘉接任尚书一职,只要他提出来,皇上肯定同意,他们就算有无数条理由反驳也无用。
只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年纪比自家儿子还小的小子爬到头顶上,众人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是朕拖累了乔爱卿,朕也听洪院使说了,你风湿的老毛病已经相当严重,身体要静养,若朕再留你,倒显得朕不仁。”
“臣对不起皇上的重托,未能替皇上尽忠职守,臣心中有愧,好在如今工部……”乔元俍说到此处被赵璋打断了,“工部不可一日无主,左侍郎陈勉资历阅历都足够,为人沉稳可靠,对工部也熟悉,就由陈爱卿接任工部尚书一职,即日便可上任。”
众人沉默,有惊也有喜,然后齐刷刷将目光投到沈嘉身上,不明白皇上为何突然舍弃了一直看重的沈侍郎改选陈侍郎接任工部,难道沈大人要失宠了?
徐首辅联想到的是沈嘉脸上那道牙印以及皇上那一身压都压不住的怒气,昨日见二人还是好端端的,一夜过去沈嘉脸上多了个牙印,若是别人留下的,那皇上不疯才怪,临时改变主意不给沈嘉升官也就能理解了。
各种目光投到沈嘉身上,其中看笑话的显然最多,沈嘉不用回头都能猜出这些人心里想什么,他挺立在朝堂上,不喜不悲,不动声色,仿佛此事与他无关。
陈勉是最后一个反应过来的人,犹豫了一下站出来说:“臣谢主荣恩,只是臣以为,沈侍郎比臣更适合尚书一职,沈侍郎入工部时日虽短,却将原本一盘散沙的衙门治理的井井有条,臣甘愿听沈大人差遣。”
“朕意已决,你若是不想要这个位置,朕可以给别人。”赵璋阴郁地看着他,他难道不知沈嘉是最佳人选?
陈勉忙磕头谢恩,这种好事他怎么可能不要,只是原本没有期待的,心里也接受了沈嘉这个年轻人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峰,结果得到这个位置的竟然是自己,简直是意外之喜。
“退朝吧。”赵璋起身离开,离开前都没多看沈嘉一眼,让朝臣们更加确信,沈大人失宠了!
皇帝一走,大臣们围绕着陈勉道喜,将站在陈勉身后的沈嘉都挤开了,孤立的意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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