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宴瑾走进屋,拿起帽子口罩重新戴上,临走前还看了三人一眼,眼神阴鸷,晦暗莫测。
眼看着肖宴瑾进了电梯,程沐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他长舒了一口气,脚一软差点摔倒,还好方鸣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两人扶着他进屋,刚才外面光线比较暗,又忙着对付肖宴瑾,直到打开灯他们才发现程沐脸上的淤青。
“卧槽!”石佩瞬间就坐不住了,她撸起袖子,刷一下站了起来,“肖宴瑾这个王八犊子,老娘今天非把他ji儿掰断不可,太特么欺负人了!”
方鸣把她拉坐回来,无奈地叹气:“大姑娘家家的,你嘴上能不能积点德?还掰人家东西,别说你根本打不过,就算现在去也追不上了,还不如想想办法给程沐处理受伤的地方。”
虽说他是在炸肖宴瑾,根本没有记者会来,但方鸣相信肖宴瑾肯定早就跑远了。
石佩噘嘴:“我还不是着急嘛,你以为我很喜欢骂骂咧咧吗?现在这种情况,打不着肖宴瑾,还不许我啰嗦几句消消气啊!”
两人的语气有点冲,表情也不太好看,坐在旁边的程沐顿觉愧疚,赶紧劝和:“我没事的,你们俩别因为我吵架,伤感情。”
看着程沐温柔乖顺的样子,石佩既心疼又有点想笑,她想去揉揉他的头发,但又想起他不喜欢与人触碰,便打消了念头。
“傻沐沐,我们没有吵架。”石佩想调节气氛,于是玩笑道:“我和他从高中起就爱这么斗嘴,都习惯了,不会生气的,当初你和江霖不也……”
石佩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尴尬地笑了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呜呜呜,自己这个说话不经脑子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啊!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石佩向方鸣投去求救的眼神,方鸣嗔了她一眼,像是责怪。
但为了老婆,他还是只能救场:“咳咳,程沐你脸上的淤青不能不处理,我来的路上看见了一家药店,不远,我去卖点药,你和佩佩先休息一下吧。”
“嗯,麻烦你了。”程沐点点头,懂事地接过话题。
方鸣走了,石佩去接一杯热水递给程沐,并肩坐在了他的不远处。
“沐沐。”
“嗯。”
程沐答应着转头去看石佩,石佩也望着他,脸上表情复杂。
程沐善解人意地笑道:“没关系,想说什么就说吧。”
石佩不是那种别别扭扭的性格,也憋不住话,她咬了咬唇,道:“我这话可能会揭你伤疤,但今天同学聚会,我看你的神情,你还是喜欢江霖的,对吗?”
程沐双手紧紧攥住玻璃杯,不敢再看石佩,眼眸低垂,心脏砰砰砰地跳动着,薄唇微微颤抖。
石佩还在继续说。
“当初你们分开是迫于无奈,你看他今天一直注意你,你去厕所他也第一时间跟了上去,他这么紧张,说明心里还是有你的啊。”
“你不是跟我说你要学着改变吗?沐沐,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该是要从肖宴瑾的阴影里走出来了,总不能就这么过一辈子吧。”
“相信我,你和江霖还有机会的,不要放弃啊。”
石佩的话很有道理,也很鼓励人,可所谓当局者迷,是因为经历痛苦的他们,要克服重重困难重新生活的也是他们。
旁观者是清,所以才能讲出一大堆看上去很有用的大道理,但要下定决心并且去认真执行的是当局者,大道理谁又不懂,可能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个呢?
程沐不是不明白自己心意,可他就是迈不过去那道坎,他封闭自己太久,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去喜欢一个人了。
程沐把杯子放下,抬头看着石佩,红着眼睛笑了。
他说:“还是不了,既然当初选择放弃,现在又何必去纠缠呢?”
石佩急道:“可是……”
“我配不上他。”程沐的这句话让石佩沉默了,她看见程沐明明是在笑,可眼角却不停有泪珠滚落。
“我配不上他。”程沐再一次重复,“之前我还是正常人的时候就没有他优秀,如今变成了一个自闭懦弱的神经病,你说,我怎么还能去追求他,那不是在害他么。”
“沐沐,你别这样说自己……”石佩慌了,她抽纸去给程沐擦眼泪,自己也快哭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后不提他了,你不要哭,沐沐,你是和我一样的正常人,不是神经病,不是的……”
方鸣提着药和晚餐回来,程沐进洗手间去了,石佩坐在沙发上,红红的眼睛里还包着两汪眼睛,哇一声哭着扑进了他的怀里。
了解清楚事情缘由,方鸣把她哄乖后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她这个口无遮拦的毛病,要改,要犯以后也只能在他面前犯!
程沐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正常,就是眼睛还有点红,方鸣没有戳穿,带着两人吃过晚饭,把药的用量和注意事项都告诉了程沐。
大晚上的,他们也不能住这儿,反正肖宴瑾这几天应该不会再来,方鸣提议重新帮程沐找个住的地方,让他最近保持警惕,遇事一定要打电话报警或者打给他们。
程沐一一答应,送走这对小夫妻,他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扫出去,洗完澡给脸擦了药,就逼迫自己去睡觉了。
半夜醒来,他起身去厨房倒水喝,走到窗边的时候,却注意到楼下停了一辆车。
这时是凌晨一点,没有下雪,但气温仍旧低得吓人。
一个男人靠在车门上,应该是在抽烟,一点火星忽明忽暗地晃。
他仰头,在看楼上。
第39章 第一次抽烟是在和程沐分手以后
因为离得有点远,天又黑,程沐看不清他的模样,却没由来的一阵心慌。
他用力拉上窗帘,把灯关了,只留下床头那盏颜色温暖的台灯,然后抱着被子缩成一团。
他不停安慰自己别多想,那个人肯定不是冲他来的,肯定不是!
一阵刺骨的寒风吹过,楼上的灯光也灭了,江霖掐灭烟头,又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开门坐进了车里。
在空调的温暖下,江霖攥了攥冻到僵硬的手指,身体渐渐回暖,他倚着靠背,面无表情的脸庞隐藏在黑暗之中。
五年不见,程沐家庭和性格的巨变都让江霖无所适从,他还清晰地记得杨白当年的模样,一个自信成熟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变故才会击垮她那样强悍的心灵,导致最后选择自杀。
还有肖宴瑾,虽然自己并不喜欢他,但也不能否认他的精明和心思缜密,他居然会酒驾撞死人?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蹊跷。
一个重组家庭的支离破碎,肯定是招致程沐性格变化的重要原因,但以自己对程沐的了解,他并不是那样脆弱不堪的人,何以变成现在这幅小心翼翼的怯懦模样。
其中缘由,必然不止他目前知道的这些。
江霖莫名觉得烦躁,他打开车窗,又点了一根烟,顺便开了车内灯。
白色的烟圈在眼前晕开,江霖目光注视着远处的路灯,尼古丁令他神智更加清醒,烟草苦涩的味道让他想起了第一次抽烟的场景。
那是他和程沐分手的一个月后,他在米国的母亲家里,一个人做了一盘油炸小肉丸,样式和味道,都和他当初做给程沐吃的一模一样。
那盘小肉丸被孤零零地放在餐桌上,从热气腾腾到油渍凝固,江霖都没动过它一口。
按照自己最初的计划,他现在和程沐应该已经参加完了高考,正在某个风和日丽的地方旅游,一起计划着要怎样去度过大学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相隔千山万水,与对方的关系仅仅只能用两个字概括——前任。
为什么与程沐分手,说到底,江霖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搞明白。
他明明记得,自己和程沐一起过了十八岁生日,那晚的程沐热情得要死,一边被他弄得流眼泪一边叫嚣着下次一定要做上面的那个。
那是他们第一次做,也是最后一次。
从热恋到分手,仅仅过了一个星期。
起因不过是因为他们在计划未来的志愿填报时出现了分歧,程沐认为自己再怎么努力都只能去C大,而江霖不同,他成绩这么好,应该去A大,而不是为了离自己近一点选择相比A大差了许多的B大。
江霖则说B大也不错,也是因为考虑到程沐会这样他才没选C大,他觉得自己无论在哪里都能好好学习,离得近他们也能经常见面,不用计较太多。
程沐很不同意他的想法,两人各抒己见,闹得不太愉快,于是程沐气汹汹地离开他们一起租的小屋,回肖家去了。
当时的江霖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只把这当做两人平常的小打小闹,他们经常这样,和好比吃饭喝水还要简单。
而且他也已经认真反省过自己了,决定听取程沐的意见。他想打电话告诉程沐,可根本打不通,消息也是已读不回。
后面他看见程沐发了朋友圈,分享一首《分手快乐》,并且让所有人在周末这两天都不要联系他,他想冷静一下。
或许是被怒气冲昏了脑子,当看见程沐单方面宣布他们分手时,江霖并没有去质疑那条朋友圈的真假,而是赌气真的没有再联系程沐,也没有去肖家找他。
江霖是很聪明,但在恋爱里,谁又不是会被情绪左右理智的笨蛋呢?
冷静过后,江霖决定等工作日上课再和程沐好好谈一下,结果周一一个白天程沐都没有出现,老师说他请假了,江霖看着空荡荡的身旁,心里隐隐不安。
那天晚上,江霖仿佛有心灵感应一样来到他们两个的出租屋,果不其然,程沐就坐在里面等他。
他好像喝了酒,一见到江霖就扑过来抱住他,嘴里嚷嚷着要做,疯了一般地去扒他的衣服。
江霖想着他喝醉了,两人也还没把话说清楚,便拉住他想让他先清醒一下。
可谁知程沐不听劝,使出十二分的力气来跟他犟,纠缠中程沐的胳膊撞到了江霖的下巴,江霖一时冒火,也加重了力度,结果一个不小心就把程沐推到了地上。
这一摔像是把程沐所有的疯狂都摔碎了,他怔怔地坐在地上,江霖去扶他,却被他一巴掌挥开。
他抬起头来看着江霖,眼眶红红,眼神里满是惧怕与绝望。
“他说的没错,你果然还是嫌弃我了……”眼泪夺眶而出,程沐呜咽着说:“江霖,你不要我了,江霖,你不是说喜欢我的么,不能不要我啊……”
程沐嚎啕大哭,江霖有些不知所措,他蹲下身去抱住他,正想开口安慰,程沐却突然说:“江霖,我们分手吧。”
这句话像一把利剑,狠狠地刺伤了江霖的心脏和理智,他看着程沐,面无表情道:“把这句话收回去。”
程沐泪流满面,依旧固执道:“江霖,我们分手吧。”
这一刻,江霖最后一丝理智完全泯灭,他死死地攥住程沐的肩膀,语气森冷:“程沐,不要得寸进尺,我是想和你好好谈一谈的,即便我看见了你那些过分的东西,我也相信那不过是你一时冲动犯的错,现在你一来就要和我分手,程沐,你说说,我哪里做错了?你要这么对我!”
听见江霖的话,程沐直接愣在了原地,他瞪大了眼睛,喃喃了一句:“你真的看见了……”
江霖说的是朋友圈,可程沐明显是误会了什么。
还不等江霖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程沐就惊慌失措地推开江霖爬了起来,踉跄着朝门口跑去。
这时外面开始飘雨,江霖追出去,却见不远处的路灯下停了一辆车,肖宴瑾打着伞站在车旁边,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的方向。
跑出去的程沐在看见他的时候愣在了原地,肖宴瑾走过去,不知俯身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程沐便乖乖地被他牵走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程沐,雨中的江霖只问了他一句:“程沐,你确定要和我分手吗?”
这句话让程沐的脚步顿了一下,但他终究是选择了默认,没有回头。
程沐上了车,肖宴瑾转过身来看着江霖,脸上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无声道:“你输了。”
汽车扬长而去,只留江霖一个人在原地。
之后一个星期程沐都没来上课,江霖像失了魂,漫无目的地活了几天,最后,接受了母亲再次提出的出国邀请。
他和程沐的事情,父母可能是知道的,他们没有问他为何突然同意出国,只是告诉他尽快调整好心情适应新的学校,江家不需要一个多愁善感的废物少爷。
那一天,江霖将那盘小肉丸倒进垃圾桶,像是在和痛苦的过去做了告别。
他拿起母亲落在茶几上的一包烟,抽出一根点燃后放进嘴里,猛吸一口,被呛出的眼泪打湿了脸庞。
学习和工作麻痹了江霖的感情,他不再去想程沐,不再回想过去,他以为时间能消磨所有,包括他对程沐的留恋。
可当今天再次见到程沐的时候,江霖就知道,他错了,错得非常离谱。
本来他是没打算同意班长聚会邀请的,初到国内的公司,他还有很多事要处理,而且他也不想再接触过去的人和事了。
结果,班长的一句“石佩把程沐也请来了”,让江霖直接破防。
他在来的路上想象了无数次程沐现在的模样,可唯独没有猜到,他会发生这样天翻地覆的变化。
听到班长对程沐家庭变故的描述,要说他不震惊那是假的,后来他也去查过,可除了杨白的死亡和肖宴瑾的案件,他再找不到其他线索。
他知道自己和程沐早已经结束了,无论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自己都无权再干涉,也不该去理会。
可他管不住自己的心,他的心告诉他,他还在乎程沐。
非常非常在乎。
于是他纠结了一下午,最后还是问班长要了石佩的联系方式,打电话给她问了程沐的事情。
电话那头的石佩像是要哭了,但也不肯跟他多说,只是给了他程沐的住址,最后留下一句:“有些事情,只能由程沐自己告诉你。”
他挂了电话,驱车来到程沐楼下,可等了几个小时,他还是没敢上去。
自己是以什么理由什么身份来找程沐的呢,江霖说不清楚;程沐想不想见到他,有些事情又是什么事?江霖也说不清楚。
16/43 首页 上一页 14 15 16 17 18 1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