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晏走到暖心阁门口时,刘太医也提着药箱匆匆赶来。
门却紧紧关着,齐晏皱了皱眉,小太监吓得立刻跪下来,道,“苏公子说不让任何人进来。”
刘太医跑得一身热汗瞬间冷了七分,给天子吃闭门羹?里头那位才是真正的祖宗。
苏卿白拿着面铜镜照自己的伤口,心中感慨路上走得好好的,还能被人给抓伤,果然深宫里的女人呆久了都会疯。齐晏若是多娶几个妃子,后宫里一天一场戏,搭戏台都能唱一年。
几条血痕猩红刺目,从脖颈连到耳后,奇怪的是倒是不疼不麻,只是溃烂的速度有些快,渗出的血中翻出一丝丝绿脓,苏卿白眼眸渐渐黯下去,从前在茶楼里听说书人说过宫中女人惯会用毒。苏卿白呆了一会儿,叹口气,自己身上养着条厉害的虫子,除了对苏之雲的毒无奈之外,这些小打小闹的毒就跟儿戏似的。
“皇上……皇上……”
外头小太监一阵疾呼,苏卿白忽而想起齐晏还病着,受不得风,心里一慌,立刻去开了门。
齐晏咳了几声,黑着脸,哧鼻道,“苏公子肯开门了?”
苏卿白讪讪地笑道,“先头可不就是皇上先不理我,自个儿走人的。”
齐晏被噎得脸上由黑转白,苏卿白忙乖乖地牵住他的手把他牵进屋。
苏卿白躺在贵妃椅上乖顺地让人上药,刘太医行医大半辈子,自是看出云姑娘指甲上抹了不得了的东西,也看出她的目的在苏公子的脸,只是身量不足,抓到了脖子上。
屏风后,齐晏与刘太医说了一会儿话后转进来脸色更是青白不一。
苏卿白朝他伸出手,笑道:“来,抱会儿。”
齐晏愣着不动,这么个人,打一顿也不行,骂一顿也不行,只想把他揉碎了吃进肚子里,两个人融成一个人才好。
苏卿白起身故意蹭过来蹭到齐晏身上,尽量避开受伤的地方,紧紧箍住齐晏的腰,在他眉心映下一吻,又吻住他的唇,软声道,“早上是我失言,惹得皇上生气,我是初犯,万岁爷原谅一个?”
齐晏闻言冷着的脸如春风破冰,眉间渐渐柔和下来。
他点了点苏卿白的鼻子,道,“第一次?你确定只是第一次?”
“好嘛好嘛,好多次了。”苏卿白贴贴齐晏的脸,伸手把他衣领间的那个紫玉葫芦提出来,在手里晃了两下,道,“这紫玉还是皇上带着好看。”
齐晏把手上的白玉扳指摘下来戴到苏卿白手上,然后手掌往下摩挲揉到苏卿白的腰上,道,“苏公子想说什么直接说就是?莫要拐弯抹角。”
苏卿白仰头在齐晏下巴上亲了亲,道,“皇上允我出宫逛一逛?让陆侍卫跟着,让死士跟着,让禁军跟着,连六福都能跟着。我保证只逛逛马上回来。”
苏卿白比任何时候都诚恳,齐晏心中虽不舍可也不忍拒绝,日日将他锁在皇宫里连苏府都不让他去的确闷着他了,齐晏想了想便亲了亲他的发顶,宠溺地应了一声。
苏卿白把头靠在齐晏肩膀上,俩人紧紧抱在一起,所有的不快都化成云烟,消散殆尽。
来回闹腾一上午,用完午膳,苏卿白便有些困了,象牙床的被窝里放了好几个汤婆子,一进被窝暖昽昽的,惬意无比。齐晏一手搂着苏卿白一手拿着文书在看。心情好了,烧就退得快。苏公子才是皇上的良药。
第149章 不哄就闹觉,不太乖
苏卿白抓着齐晏的衣袖,窝在他怀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先说西郊河面上棺材是前几日下了暴雨引发山体滑坡,墓园被破坏许多棺材便顺着泥流冲到河里,又说到那个抓伤他的女人不能轻易处置了,她胆子再大也不至于到如此疯癫地步,肯定是受人指使的。
齐晏时不时地应他几句,苏卿白本来十分困倦,见齐晏不肯好好与他说话便赌气把手放到齐晏下面,使坏地用了些劲儿。
齐晏身子立刻僵住,无奈道,“怎么跟个孩子似的,睡觉不哄你就要闹。”
苏卿白往他怀里拱了拱,齐晏忙道,“不许闹,仔细伤处。”
“谁让你不好好听我说话。”
齐晏低头亲了亲怀里的人,柔声道,“我听了,都听到了。苏公子可否先放开你的手?”
苏卿白温温柔柔地看着齐晏,顺从地把握住他下面的手松开了。
“乖了,真乖。”
齐晏侧身将他搂得更紧,顺势反客为主,手就不安分起来。
苏卿白这回倒不像平时那般挣扎了,安安静静地窝着享受,偶尔从唇间漏出一两声甜腻腻的呻1吟。反正肚子里揣了个崽,皇上不敢像从前一样折腾得他下不了床了。
齐晏听着情动不已,可太医千叮咛万嘱咐禁房事,齐晏只能咬咬牙压下心中那股邪火,撩得苏卿白受不住时突地放开手。
苏卿白:“……………”
齐晏捏捏他泛着桃红的脸蛋,笑道,“遵医嘱,好好睡觉。”
皇都繁华,落了一场雪,一眼望去尽是雪色。苏卿白裹着厚厚的毛毯坐在马车里,手上捏着两枚棋子,车轮子碾上一块碎石,颠簸了一下,苏卿白手中的那颗黑色棋子便瞬间成了齑粉。
马车继续往前,车帘子被轻轻一掀,黑色的粉末便散在了风雪里。
齐晏明着让陆蝉跟着苏卿白,暗着又让一支死士护着他。
走不多时,几个人便被一阵浓郁的香味吸引,连陆蝉都皱了皱眉,停下脚步。
只见路边搭起的蓬架下几个人架着一个小小的暖铜鼎,鼎内煮着各色食材,那诱人的香味闻得苏卿白眼睛都直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些人竟然在吃火锅?岂有此理。他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碟子里的羊肉,下了马车还没上去两步却被陆蝉拦住,陆蝉谨慎地说道,“公子不可,皇上嘱咐路边的食物不能吃。”
苏卿白舔了舔嘴唇,一脸失望,道,“你不会是让我干坐在马车里围着皇都溜达一圈后就回去吧?”
陆蝉点头,坚定不移,“这是苏公子自己说的,出去玩一圈就回去。”
苏卿白:“……”他对“玩”大概有些误解。
苏卿白盯着几个人看了一会儿,有些意兴阑珊,刚转身想上马车,就听见背后几声破风之响,好几支箭被陆蝉砍断,最后一支速度太快箭头划破陆蝉的左脸,虽只破了一点皮,鲜血却立刻渗了出来。
那些人掀翻暖铜鼎,抄了家伙,目眦尽裂看着苏卿白。
顷刻间,死士们从四面八方飞身而出,将苏卿白团团护住。
在皇宫里,苏卿白虽常常恃宠而骄,可对跟在身边的死士和下人们却非常好,与这位病弱的苏公子相处久了,不管是陆蝉还是死士们,对苏卿白皆是另眼相看,他们也渐渐明白了为何天下美女众多,可皇上这么多年却独独只喜欢苏公子一人。
先前坐在地上吃火锅的人瞬间跟换了层皮似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一下子瘦了十几斤,看起来枯瘦无比,他们彼此之间用奇怪的语言交谈几句,再看向苏卿白时眼里浮起嗜血的狂热。
苏卿白心中了然,这些并非普通人,是京城官宦人家养在地底下的死士,他们与宫里齐晏养的那些不同,这些人与主子签了生死契,只负责杀人,若完成不了任务,便会被主子以最残忍的方式杀掉。
今日若是想要脱身,怕是有些棘手。
四周这股强大的戾气让陆蝉心中一寒,他紧握手中的剑,今日拼死也得护住苏公子。
苏卿白低头捡起地上的一支被陆蝉削断的箭,放到鼻子前,一股淡淡的的香味钻进鼻孔。
他看见其中一人中指上缠绕的红绳,眼神一闪,嗤笑道,“诸位大侠有话好好说,不要一见面就喊打喊杀。”
那手指缠红绳的人胸膛上下起伏着,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苏卿白以为他下一秒就要使出大招把自己撕裂了。片刻后,那人哑着声音说道,“虽然不是我要你死,可你非死不可。若有得罪,公子还是去阴间找阎王诉说吧。”说话时,那人的胸膛像是破了个洞似的,发出呼啦呼啦的响声。
苏卿白眯眼,淡淡笑道,“哦,真是奇了,怎么人人都想我死?先前宫里那个叫镜云的姑娘因我勾引清王爷而想杀我,今日各位大侠又是为何?说出来也好让我死得瞑目一些。”
果然,听见“镜云”两个字,那人神色慌张起来,嘴唇翕动,胸腔里的呼哧声越发强烈。他眼眸因激动忽地变成赤红,厉声道,“镜云现在何处?”
“她因刺杀本公子不成被关进慎刑司了,你抹在箭头上的毒与她放在指甲上的毒是同一种,很可惜,这种程度的毒是伤不了我的。”苏卿白恢复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当时镜云扑向他时手指上的红绳十分刺眼,他猜出这俩人应该是有什么关系。
那人眼眸由赤红变为浑浊,像树皮一般枯槁的脸露出痛苦的神色,声音也带了几分哀伤,过了片刻,他的声调变得空洞又冗长,像从地狱里传来似的,“镜云是长公主殿下的贴身丫鬟,十几年来忠心耿耿,殿下怎么忍心送她进宫干这么危险的事?殿下明明答应我的,只要我顺利完成任务,她就将镜云赐给我,让我们远离皇都。”
听到这里,陆蝉也明白了,那云姑娘跟眼前这些人都是同一人指使的。
第150章 苏卿白死在皇都
苏卿白低低笑了一声,道,“不知长公主殿下有没有告诉你,云姑娘早已被送进皇宫当清王爷的侍妾,清王爷日日招她侍寝,宫里头都在传清王爷如此清心寡欲不近女色的一个人,也会这般欲求不满。”
苏卿白看了一眼那人脸色,继续道,“想来是云姑娘床上技术一流,清王爷叫得整个皇宫都听见了。但俩人有时候融合得太过紧密也不好,比如说,本公子不过是衣服没穿好从清王爷门前经过,云姑娘就醋意大发,对本公子又是抓又是挠的,那花瓣似的能掐出水来的脸,本公子至今难忘呢。”
众人:“???”
陆蝉嘴角不断抽搐,编得一手好故事,厉害还是你苏卿白厉害。
那人树皮般脸像是又要裂开几道沟壑似的,他狂叫几声,声音凄厉,平地忽起暴风,杀气如鬼魅般裹挟众人。
陆蝉心道不妙,被苏公子一刺1激,那人定然是疯了。
也不知是用了什么邪术,四周陷入黑暗,电闪雷鸣间,众人开始恶斗。
苏卿白用金刀杀了一人,那人热乎乎的血溅了他一身,苏卿白闻着这股子腥味就犯恶心。这时,从天空中又掉下一人,那人爬起来奶声奶气地喊道,“公子,蝉哥,我来了,不好意思,昨夜蝉哥日得我今日下不了床,来晚了来晚了。”
陆蝉:“……”只想马上去世。
苏卿白:“……”这是能在这个时候说的话吗?
苏卿白想起陆蝉听到林桑的撩骚话后那张绷不住的猪肝脸就想笑,恶心的感觉顿时没了。林桑提起苏卿白的衣领就把他塞进马车里,皮鞭一抽,马扬起腿冲出众人。随之一团火焰似的鸟从滚滚尘土中飞出去跟上马车。
打斗中的几人见势不对,其中一人吹了几声口哨,几道黑影便追着马车去了。
齐晏在御书房左等右等,等了一天还等不到苏卿白回来,眼看宫门已经下钥,却依旧没见小太监来禀报,外面雨中夹了许多冰渣子,齐晏已经坐不住了,心中莫名地不安,隐隐有种说不出的不详的预感。
六福端来药,见皇上脸色不好,知是苏公子还未回来,他躬身说道,“苏公子好些日子没出宫了,估摸着是贪玩去了。”
齐晏站在窗前听着冰渣子打在竹叶上的滴答声,一声不吭。他深知苏卿白那性子,看上哪处好玩想多呆会儿,陆蝉是拦不住他的,只是如今身子特殊,总是这么乱跑实在叫人担心。
此时,一道黑影闪进御书房,跪在地下,齐晏转过身,脸色立刻白了一层。那死士浑身是血,右边手臂已血肉模糊,他强撑着意识跑进宫,因失血过多,已说不出什么话。
六福慌忙放下药,一边让人宣太医一边扶起地上的死士,看他有什么话说。
“皇上恕罪,奴才没能护好苏公子,苏公子……他……他……”还未说完就断了气。
齐晏向前两步,只觉得心里一阵钝痛,像有千根毒针齐齐扎进去似的。这批死士他是信得过的,如果将死士伤成这般田地,来人必是非要置苏卿白于死地了。
六福一边抹眼泪一边连滚带爬去扶皇上,他抖着声音说道,“皇上莫急,还有陆侍卫,陆侍卫是大内第一高手,他定会护得苏公子周全。”
想起陆蝉,齐晏稍稍有些清明,神智也被拉回来一些。他擦了鼻血,沉声道,“苏卿白虽任性了一些,可并未到让他人恨得想要杀他的地步,除非……除非对方知道了他北疆世子的身份……”
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将苏卿白千刀万剐,那人的尾巴真是藏都藏不住了。
“皇上,依你才看,会不会是……”会不会是兵部尚书章勇,在没有证据前,六福不敢往下说。
从门外又匆匆跑进一个太监,磕头道,“皇上,那镜云招了,说是……说是受长公主指使……”
齐晏脸上攀上寒霜,果然如此。
南秋予那边该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原想着在章勇有所行动前先把北疆王的事给料理清楚,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让章勇得知了苏卿白的身份。
紧接着外头又跌进一名死士,在咽气前断断续续地将苏公子被火烧死的消息砸到齐晏跟前。
苏卿白被火烧死?齐晏一脚踢翻了龙案,胸口澎湃,喷出一口鲜血。
皇都所有城门当夜被封,只许进不许出,禁卫军举着火把搜遍所有街巷,找到受了重伤昏迷不醒的陆蝉。
又在西郊一片林子里找到苏卿白乘坐的马车,车身已被火烧得漆黑,从马车里拖出一具烧得焦黑的男子尸体,依稀能看出一点与苏卿白相像的面部轮廓,他腰间佩戴皇上送的白玉双佩。
尸体被运送进宫,齐晏没有去看,只是拿着龙凤白玉坐在玉阶上怔怔地看着茫茫细雪。
不多时又传来林桑侍卫掉进河里遍寻不得的消息。
这一主一仆,就这样死在皇都。
齐晏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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