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不时就窜上来的暗红色的火苗仿佛也一下子消停很多,过了很久才敢悄悄地冒个头,仿佛生怕惊醒什么一般。
一时间原本就安静的山谷更是变得寂静无声。
蜷缩在黑色山岩上的少年原本紧紧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
天地间的一切也仿佛随着他清浅的呼吸开始律动。
万物与他共生,万物与他共鸣。
......
“爷爷,我之前和您说的那件事......”
在几人貌合神离的吃完了这顿饭后,皇甫松还是忍不住问了老王爷关于陵塬的事情。
武平王正搀着一个仆人站起身,听见皇甫松的话,他面上原本和蔼的微笑也变得严肃起来。
“松儿,你在飞仙门这么些年,应该比我懂得修真界的规矩。”
皇甫松焦急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老王爷严厉的打断了他的话,“修士有他们修士的规矩,何况那是赤焰宫!不是什么小门小派!”
老王爷重重地敲了敲手中的拐杖,“你不是一个人,你总得为咱们王府想想!”
说着说着老王爷也有些激动,又使劲咳嗽了几声,“现下正是多事之秋,松儿,你也别怪爷爷......”
说着便转过身,“此事不要再提了,你回去吧!”
皇甫松低着头,死死咬着嘴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却也知道自己再怎么说也没有用了。
“是,孙儿告退。”
看着皇甫松离开,老王爷才叹了口气,在仆人的搀扶下进了内屋。
“松儿他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心软,太过重情。”说着说着竟是又猛烈的咳嗽起来。
身边的仆人连忙端过一杯茶水给老王爷润润喉咙,又帮他顺顺气,“大公子重情也是好事......”
好容易顺了气,老王爷听到这话却是摇摇头,“他这样子,怎么让我放心的下。现在又是这个时候。”
“这不时还有您吗?大公子到底还年轻,再过上几年就好了......”
外面起了风,树影摇晃着,花丛里鲜花也被吹落了一地。
屋内的说话声也渐渐小了。
皇甫松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和云墨说。
他甚至有些不敢去见云墨。
皇甫松知道自己爷爷在顾忌什么,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
他虽然感到很失望,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因此去指责什么。
站在他的角度,他应该去救陵塬。
可是站在武平王府的角度,显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修士去和赤焰宫这样的庞然大物交恶。
可也正是因为看的太清楚,所以皇甫松才更加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大公子。”侍女的声音打断了皇甫松的思绪。
他定睛一看,却是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自己母亲的院子前。
皇甫松突然想,或许母亲有什么办法呢?
抱着连自己也不怎么相信的想法,皇甫松还是走了进去。
楚诗诗看到皇甫松了这里好像并不意外,只是笑着招呼他,“松儿来了啊。”
看着仿佛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亲娘,皇甫松深吸一口气,恭恭敬敬的给她行完礼。
“母亲。”
楚诗诗撑着下巴,看不出一丝为人母的端庄,说是未嫁女都有人相信。
“不用这么多礼,我又不是外人。”
皇甫松坐下来,应了一声。
楚诗诗看着自己的这个儿子,也是怪稀罕的。
感觉自己还没见过几次,就突然长这么大了。
她看着皇甫松的神情,就差不多知道自己这儿子肯定是在老王爷那里碰了壁了。
不过她也不急着问,而是慢悠悠的端起侍女刚泡好的茶喝起来。
屋内的窗户没有关,外面的风越来越大,房间内的帘幔被吹起来,像是天女臂弯里的飘带。
皇甫松定定的看着面前的桌面,像是能把它看出一朵花来。
沉默半晌之后,皇甫松突然问道:“母亲,我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
楚诗诗挑了下眉,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皇甫松喉咙滚了滚,有些落寞的说道,“如果我变得很厉害就好了,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楚诗诗有些好笑的看着他,“你今年才多大,十七?十八?反正还没到二十岁吧?”
“这个年纪,你还想要多厉害?”
皇甫松本来低沉的心情被她这么一打岔——虽然一直知道自己这个亲娘不太靠谱,但是皇甫松也没想到她会连自己多大年纪都不记得了。
一时之间,皇甫松都不知道自己是要跟更难过一点还是更无奈一点了。
他干脆不去纠结这个话题,“之前我那个朋友您也知道吧?”
楚诗诗懒懒的点了点头。
皇甫松接着道:“我没办法不去管这件事情。赤焰宫这件事我从头到尾也是参与了的,若不是陵塬护着,我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坐在这里。”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着楚诗诗,看着自己的这个母亲。
“您能帮帮我吗?”
看着皇甫松紧张的样子,楚诗诗笑了一下,突然恶趣味发作,伸手捏了捏他的脸。
看着自己的儿子因为惊讶而瞪大的眼睛,楚诗诗满意的把手收了回来。
看着皇甫松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楚诗诗挑挑眉,“哎呀,从小到大我都没碰过你几次,捏一下脸怎么了?”
说的那是一个理直气壮,没有丝毫的愧疚感。
逗完皇甫松,楚诗诗总算是说到正事上。
“我现在这样......也是没办法直接帮你的,”楚诗诗顿了一下,想看看皇甫松是什么反应。
却发现他不知是学精了还是怎么样,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不禁让楚诗诗大失所望。
没了逗弄的心思,楚诗诗也就不再卖关子了,“但是呢,我可以帮你打探一下你那个朋友现在在赤焰宫的情况。不过具体要怎么办,我就无能为力了。”
“这样就可以了!”皇甫松本来也没抱太大的希望,现在能知道陵塬的情况,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了。
他又朝楚诗诗作了一揖,“谢谢母亲。”
皇甫松知道,就算只是想从赤焰宫内得到陵塬的情况,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见皇甫松又对着自己行礼,楚诗诗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行了,你先回去吧,等我有消息了会告诉你的......不过应该很快就能知道。”
“是。”
看着皇甫松离开这里,楚诗诗指尖浮现楚一只银灰色的小鸟,“去吧。”
小鸟扑腾扑腾翅膀,很快就飞走不见了。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楚诗诗叹了口气,“算了,怎么说也是我儿子……”
第26章
等陵塬再次醒过来的时候, 蓦然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有些愕然,显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片山谷还是之前那个样子,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陵塬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这时, 山谷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破空声。
不多时, 只见几人驾着一件法器朝这边飞过来。
为首的那人正是祝修恒。
祝修恒一入这里便拧起眉,他们现在的这个法器可是专门为这个火牢炼制出来的, 但是即便如此, 他站在上面依旧能感受到那灼人的气浪和火焰。
他身后的那名弟子看着祝修恒不满的神情, 不禁有些小心的问道:“少主, 您没事吧?”
“您伤势还没有好, 宫主本不想让您过来的......”
祝修恒略有些阴毒的看过去,那弟子立马闭上了嘴。
他冷哼一声,“我就是要亲眼看看那贱人在这火牢中受那烈火焚烧之苦, 不如此,难消我心头之恨!”
“是, 是,这个小小散修不知天高地厚, 竟敢得罪咱们赤焰宫,没有将他立刻打杀, 已经是便宜了他了!”
祝修恒心情略好了一些,他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个弟子,这次他长了个心眼, 没敢一个人过来。
毕竟上次陵塬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着实有些大。
“打杀了算什么,就是要慢慢的折磨他才能解恨!”
直到现在, 祝修恒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口处隐隐作痛。
他可谓是恨毒了陵塬,从小到大, 还从没有人敢这样对他。
一想到那个清清冷冷的美人现在正被拘在这火牢之中,只能任人宰割,祝修恒就按耐不住自己内心的兴奋。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嘿嘿笑了起来。
这法器很快载着几人来到了困锁陵塬的山岩之前。
祝修恒有些激动的朝前踏出一步。
在这一片黑色的山岩之上,少年的两只手腕上都捆缚着一根长长的链条,纤细脆弱的仿佛可以轻易将其折断。
宽大的青白衣衫在这一片暗色中显得极为显眼,配上那样一张清冷如月的面容,真的就如同被贬入凡尘的仙人一般。
似乎是发现了他们,被锁缚在这里的仙人抬起眸子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
祝修恒没出息的晃了下神。
再左右看看跟着他一起来的几个弟子,发现也是一个个的花痴样。
祝修恒不禁怒从心起,踹了他们一脚,“想什么呢?!口水都要下来了!”
不理会几人的陪笑打诨,祝修恒下意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又清了请嗓子。
露出一个自以为邪魅狂狷的笑容,“陵塬是吧?没想到吧,你还是落到我手里了!”
见陵塬似乎对他说的话没什么反应,祝修恒皱了皱眉,吩咐身边的弟子,“再靠近一些。”
控制着法器几乎到了陵塬的面前,祝修恒这才满意的停下来。
陵塬冷冷的看着祝修恒,神色淡漠。
祝修恒笑了笑,显得心情极好的样子,“火牢的滋味如何?”
他居高临下的觑着陵塬,“想必是不太好受吧?”
见陵塬仍旧不搭理他,祝修恒难得的没有发火,这样实力看起来完全对调的情况下,他显然把这当成了一种情趣。
祝修恒似乎是想走到那块山岩上,但是刚迈出一只脚,山谷底下暗红色的火焰便窜了上来。
吓得住祝修恒赶紧把脚收回来,老老实实的站在法器上,打消了自己刚才的念头。
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刚才的愚蠢举动,
而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弟子一脸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祝修恒偷偷朝陵塬看了一眼,发现他正低着头,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刚才的举动。
不知道为什么,祝修恒心里竟然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而意识到自己内心下意识反应的祝修恒又不禁有些恼羞成怒,他这么在意这个陵塬的看法做什么?!
祝修恒脸色也变得有些恼怒,他开口问道,“这火牢总共是有八层对吧?”
听到祝修恒发问,跟着他的弟子立马回道:“是的,咱们赤焰宫火牢共有八层。”
“我们现在是在第几层?”
“第三层。”
祝修恒皱眉,“怎么才第三层?”
在他看来,陵塬意图杀他这样的大罪,怎么着也应该在六七层这样。
那弟子连忙回到,“是这样的,宫主的意思是先不杀这个修士,等您亲自发落的。”
他小心的看了眼祝修恒的脸色,“这散修不过是金丹修为,放在第三层既不会一下伤及他的性命,却又能让他时刻感受到烈火灼伤之苦......”
“像这第八层、第七层,自咱们建派以来,还没有人被关过。据说多年前,第六层曾经关过一个元婴修为的修士,没能撑过三天就魂飞魄散了。”
祝修恒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毕竟他之前从来没关注过火牢的情况。
他一边听着身后弟子的回话一边看着陵塬,“你都听见没有?我要是把你再朝下面放一放,用不了多你就会被火焰吞噬的渣都不剩!”
祝修恒脸上几乎抑制不住那种洋洋得意的表情,“但是你要是肯求求我呢,说不定我一高兴,就会把你放到上面一层去,让你少吃点苦头。”
他这么说了一大通,陵塬却只觉得聒噪,不耐烦的扫了祝修恒一眼。
祝修恒却只当陵塬是怕了,心里顿时一喜,正想着要不要把陵塬朝上升一升的时候,却看见美人漂亮的嘴唇一张一合,说道:“你说完了吗?”
哎,美人的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听,如同昆山玉碎......
嗯?不对,他说什么来着?
祝修恒面色变了几变,他一个阶下之囚,竟还敢这样说话?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祝修恒恶狠狠的道,抬腿又想迈出去,然后一道暗红色的火焰又猛然窜上来。
连忙缩回了腿,祝修恒只觉得这火焰也在和自己作对,气的他爆了句经典粗口。
他转身把矛头对准了那些憋着笑的弟子。
“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不准笑!”
几个弟子使劲摇头表示自己没有笑。
陵塬看着几人闹剧一般的行为,更加搞不清楚祝修恒到底要干什么了?
训完几个弟子,祝修恒一转头就对上陵塬有些疑惑的目光。
哎,算了,自己和美人生什么气,他这个德行自己又不是不知道。
当时自己不过是调戏了他几句,他可是手起刀落的把自己给捅了。
想到这里,祝修恒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觉得美人也太心狠手辣了些。
他要是跟了自己,难道还会委屈了他不成?脾气这么烈......
想着想着祝修恒又没那么气了。
不过既然他不肯服软,那便继续在这第三层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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