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到处是飘荡的魂火,看得人瘆得慌,林遇紧紧地贴着他,生怕有什么不好的东西蹦出来吓人一跳。
薛礼乘机科普孤魂野鬼的危害,教他九字真经护身咒语。
也不知道是不是吓破胆了,林遇学得颇为心不在焉。
薛礼问他怎么了,林遇神来一句,“孤魂野鬼是不是没有家?”
薛礼的眉毛都要掉下来了,勉强回了一个“是”字。
林遇的眼皮垂了垂,浓密的睫毛扫下一片微光,“那也太可怜了……”
薛礼:“……”
第二天,败。
第三天,薛礼忍无可忍,简单粗暴地抓了一个恶鬼,递给林遇符咒和法器,吹胡子瞪眼地吼,“今天你俩之中必须死一个!”
接着拂袖而去,心想这回肯定没问题,那恶鬼已经被他打得只剩一口气,林遇只需要给他最后一击,非常简单。
但是等薛礼回来……神乎其神地发现林遇给恶鬼治好了伤,正坐在地上笑嘻嘻地听恶鬼讲故事……
第三天,败。
薛礼静静地凝视林遇那张可爱兮兮的小脸蛋,真情实意地思索这娃儿是不是脑子有点毛病……
他娘的圣母玛利亚转世都不带这么玩的啊!!!
第123章 拜师学艺的林遇4
林遇的记忆力简直惊人,薛礼给他讲完道法的一些基本咒语,他就可以一字不错地复述下来,这个天分比刘锦离那会强多了。
而道教讲祸福无门惟人自召,意思是祸福不是凭空产生,都是人自找的,所以修道之人一定不能心存邪念,这点薛礼无条件相信林遇。
别说邪念了,他甚至怀疑这娃子看见一只蚂蚁死了都会哭上老半天。
为了给他修养心性,薛礼选了《三字经》来教学,本意是教他修身养性。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不大的庭院里娓娓传来男人温润如玉的声音,男孩坐在借来的旧课桌椅上,拿一支笔铺一张纸,十分认真地倾听。
然而没等薛礼念完,林遇诚实地举手,“师父。”
薛礼有模有样地挥了挥戒尺:“说。”
“师父,您好像忘了弟子只有三岁半,弟子听不懂。”
薛礼立马用戒尺指向他,“三岁半怎么了!为师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出去干活养一家人了!”
林遇吊着一双死鱼眼,语气异常平缓,“我们学前班的老师教的是拼音和字母,我能识字已经比其他小朋友强多了,您是天才,我不跟您比。”
薛礼本来黑着一张脸,听到“天才”俩字登时睁圆了斜长的丹凤眼,“徒儿啊,再说一遍。”
“啊?”林遇眉头一皱,机械一样地重复,“我们学前班的老师……”
薛礼摇头似拨浪鼓,“不不不!最后一句!”
林遇这才知道他想听什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您是天才,我不跟您比。”
“啊——!”薛礼仰天长啸,双臂大开,整个人如同一朵春日绽放的玫瑰花,无时无刻不在散发魅力,“没错!为师是天才!”
林遇:“……”
薛礼眼神一睨,亲切地道:“徒儿啊,再多说几遍。”
谁知林遇抬手一指他手里的书,“多说几遍也可以,只要您给我解释清楚这本书的意思。”
薛礼:“……”
他忽然很想揍这小娃娃一顿。
但薛礼还是翻开第一页,一字一句地解释起来,“首先第一句,‘人之初,性本善’意思是人生下来的时候都是好的,只是由于成长过程中,后天的学习环境不一样,性情也就有了好与坏的差别。”
林遇一面点头,一面在白纸上做笔记。
“再看第二句……”
好在林遇学习能力强得一匹,薛礼讲得也很快,两天时间就给他讲完了《三字经》的全部内容。
薛礼教完了文科教武科,什么道家指印、掐诀、画符,沉丹聚气,一年之内全给他来了一遍,还特地把天道昭彰提出来讲,希望他顺应天道,不可做有违常理之事。
这世间万物的生灵都由地府的生死簿掌管,如果有人强行窥伺生死,则会天下大乱。
林遇记事的笔端一顿,抬头问他:“为什么会天下大乱?”
经过一年的洗礼,林遇已经对道法有了个大概认知,他现在长高了一点,脸蛋没怎么变,还是肥嘟嘟、可可爱爱的。
尤其是那双宛如在发光的杏眼,一对上就会被无端吸引,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
薛礼拿起戒尺,“伸手。”
“弟子只是不懂,为什么要受罚?”
人长了一岁就是不一样,还会和师父顶嘴了,薛礼气不过地道:“为师说过天道不可违,你这是在质疑为师?质疑天道?”
林遇依旧不松口,“弟子没有质疑您,弟子只是对看不见摸不准的东西不感兴趣。”
“你居然管‘天道’叫看不见摸不准的‘东西’??你好大的胆子!”薛礼难得一次上了火气,戒尺“啪”的一声拍到桌面,喝道,“手!伸出来!”
师父一说到有关“天道”的事情就特别严肃,这让林遇多少有些不满,自从他拜师学艺以来,除了几次小感冒就再也没生过大病,不吃药之后身体也越来越好,所以林遇很相信师父。
但师父不一定都是准确的,比如他们半年前接手的一个案子,师父要为委托人镇压女鬼,可女鬼分明是受过那委托人迫害,才会侵扰他一家人。
仅仅是因为女鬼是鬼非人,就活该被金光符镇压,永世不得再侵扰人间。
为什么不沟通一下,可能委托人真情实意地道歉了,女鬼就能放下怨恨去投胎。
还有一次,他和师父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站在交叉路口的小女孩,看样子是准备过斑马线,林遇的视线瞥到她的一瞬间,预见了她死在斑马线上的一幕。
是一辆卡车超速驶过红绿灯导致的悲剧。
他当时想喊女孩别过来,然而话音还卡在喉咙里,师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林遇挣脱不得,保持这样的姿势,无计可施地望着女孩踏出一步,走到路中央……
他的眼泪刹那间夺眶而出,回去就质问师父为什么阻止他救人。
薛礼只对他说了一句话,“窥伺天机,你这不是在救人,是在害人。”
后面林遇浑浑噩噩地回了家,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他挣脱了师父的手,喊了出来,救了女孩……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掌心传来火辣辣的痛感,林遇的思绪被拉回现实,见师父又扬起戒尺,重重地挥了下来,“啪!”
“叫你不听话!叫你质疑为师质疑天道!”薛礼一边打一边嚎,嚎得异常恨铁不成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被学生欺负了。
等薛礼收回戒尺,林遇的手已经全红了,他却死死咬着牙齿,愣是没求饶。
而后薛礼的视线睨过来,冷冷地盯着他,“说,你是不是在学校里闯祸了?”
林遇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三个字,“我没有。”
薛礼:“你现在还敢骗为师了是吧。”
林遇仰首一吼,“我没有闯祸,我是在救人!”
话音甫落,薛礼不可置信地放大了瞳孔,手里的木尺“哐啷”一声掉在地上,“你……”
林遇收拢五指,逐渐握成拳,“我在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我不觉得我做错了!”
“混账!”薛礼大声怒斥,高高地举起了手。
林遇害怕地闭紧了眼。
结果这巴掌还没甩下来,传来一串急促地敲门声,随即“吱呀”一声木门打开,只见一个女人气喘吁吁地跑进来,“高人、高人,不好了!出事了!”
林遇扭头一望,惊讶地道:“妈妈?你怎么来了?”
小君上前粗暴地拉过男孩的手,“你给我过来!”女人的模样很生气,但是面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手里还提着公文包,像是从公司匆忙赶过来的。
“妈妈?”林遇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
薛礼似乎早有预料,脸色并没有多大变化。
接着小君扬起手,猛地扇了他一巴掌。
林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又懵逼又委屈,他捂着半张脸嘟哝道:“妈妈,您从来没打过我。”
小君红着眼眶,一字一句地道:“学校里传得人尽皆知,说你是乌鸦嘴!说你咒死了同学!人家家长都找到我和你爸爸的单位来了!说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第124章 拜师学艺的林遇5
“周斌?”林遇不知所措地睁大了双眼,喃喃道,“不应该……不应该的……我告诉过他不要走天桥,他不会不听我的话。”
小君站起身,尽力压着怒火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让高人见笑了,是这样的,遇的同学听了他的一些胡话,天天绕小路回家,今天下午……不幸出了意外……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因为那里是老旧的居民楼,附近没有监控器,所以警方没有办法在第一时间锁定嫌犯。”
林遇听得一双眼越睁越大,过分惊恐导致瞳孔扩散,眼神空洞无光,整个人失魂落魄,“不……不会的……不会是这样……我看见的不是这个……”
小君无视他的自言自语,恳求道:“高人,你能不能……再帮帮我们……”
薛礼放下戒尺,转身向里屋走去,“该怎样怎样,他造的孽由他自己承担,鄙人帮不了他。”他的语气异常冰冷,冰冷得仿佛在和两个毫无干连的陌生人对话。
林遇一愣,怔怔地望向师父的背影,顿时就觉得心里凉呼呼的,他缓缓攥紧五指,静静地注视师父在前方不紧不慢地走着,步伐没有一丝慌乱,每一步都和往常一样稳健。
“我自己的事我知道自己承担!不用你个糟老头子提醒!”林遇大声一吼,拔腿就跑,然后“砰”的一道撞门声传来,小君错愕地看了看那扇弹回来的门,忙道:“对不住高人!遇他可能是太害怕了,我先去瞧瞧他怎样了,高人,我下次再来。”说完女人背好包,也出了门。
薛礼脚步一驻,待两人都没了影子才摇头叹气地蹲在地上,心烦意乱地把头上的银发一通乱挠,挠成了一团鸡窝也不肯罢休,一边抓耳挠腮,一边絮絮叨叨,“这娃娃怎么这——么不听话,比锦离那会倔多了,就不能听为师的吗,非要纠结个道理是非,为师还能害你不成!”
“生死是能随便脱口的东西吗!真说出来了地府能放过你吗!咋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明白呢!非要为师发火吗!”
他如同是说累了,一屁股坐了下去,表情微微带点心虚,大概还是担心某个有勇无谋的毛头小子,于是相当不情愿地举起手算了几下。
这不算还好,一算……薛礼脸上的吊儿郎当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末了,他仰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苦笑道:“看来……老天这是在逼我做决定啊……”他的头发乱糟糟的,几缕打了结的额发垂在眼旁,只留下脸部轮廓尚能看清,显得人又颓废又无力。
这时,忽然有一幕刺目的画面浮现在脑海,延绵不绝的大火一直从茅草屋烧到半山腰,激起了满天飘荡的蒲公英,一个少年郎笔直地站在火光之下,犹如一个人孤苦伶仃地站了许多年,薛礼扑哧一下笑出了声,不大的佛堂里赫然响起他放肆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哈……”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停了笑,不知所措地抬手瞥了一眼,掌心处有一条斜长的疤痕,很细很浅,几乎快要看不见,他用这只手捂住脸,嘴唇不偏不倚地碰了一下那个伤痕,眼里升起一团氤氲。
“抱歉锦离,我累了,每一世都要见你从我怀里死去……真的太累了……这一世,就交给天来决定吧……”
·
小君带林遇来到警局已经是晚上,天边挂着个大大的白玉盘子,乌云一阵一阵地拂过月亮,犹如一条灰色的丝带。
男孩的脸色发白,眼神却和以往不同。
隐约藏了点阴鸷。
警局的警察没有一个人下班,全都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埋头苦干,打电话的打电话,查资料的查资料,隔壁是用玻璃隔开的会议室,能看到几个年长的警官坐在一起开会,一个年轻警员在白板上贴了三四张照片,貌似是有关此次凶杀案的嫌疑犯。
而在这其中最为突兀的是一个眼眶红肿的老人,老爷子配合地坐在靠墙的椅子上,一个人默默地抹眼泪,偶尔起身问一问工作的警员。
这就是他能做的全部了。
林遇认得这个老人,他是周斌的爷爷,经常接送周斌回家,但是他这些天身体不太好,所以周斌才会一个人上学放学。
所以他才会看到周斌在天桥上被歹徒杀死的画面。
小君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去跟爷爷打个招呼。”
林遇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爷爷”。
来前他就打定了主意,但凡这老东西说出一句不占理的话,他就会用眼睛“预言”他们一家的死亡,再一个一个地公示出去,让他们全家鸡犬不宁。
“啊?”老爷子视力不好,瞅了半天没瞅出是谁,“不好意思啊,出来得急,老花镜没戴上,孩子你站远点,我再看看。”
林遇有些烦躁地后退了两步,满脑子都是周斌父母那些不堪入目的指责,“你个乌鸦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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