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墨在我这里,让他跟你说吧。”黎安往沙发里一靠,不再说话,只用挑衅的眼神看着白墨。
白墨神情复杂,半是震惊半是愤忿,狠狠瞪他,伸手关掉免提将手机贴近耳朵,压了压激动的情绪,才道:“曾哥,是我……对,黎安最近有工作,过来和他沟通一下。……嗯,是啊,养家糊口好艰难。演员嘛,肯定是要出镜的工作,您看要不改天吧。……嗯,明白,那没问题,好的,我一会儿顺路送他过去。”
白墨收线,起身一把将手机摔在地上,骤然嘶吼起来:“你特么疯了嘛?你在自寻死路!”
黎安捂起嘴咳嗽两声,一脸好笑的看向白墨,又肃起表情认真的道:“我和曾竞在认真交往。”
白墨深吸一口气,面目却更加狰狞,“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是啊!”黎安不置可否,“所以死在哪儿都一样。在这里还是曾竞仺上,对我来说没区别。”他说到这里停顿下来欣赏白墨脸上碎裂的表情,然后更认真的道:“但总之不会死在你身边的……谁叫我曾经那么爱你呢,连死都不想给你添麻烦。”
白墨心脏骤然一紧,脑子里塞得满满的都是那句“曾经那么爱你。”连呼吸都无法抑制的颤抖,但理智仍然在撕扯他的心智,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重新冷下脸哼道:“别再对我耍你的小伎俩,对我没用的!”
“我知道……你没有心的嘛。”黎安垂下眼脸惨然一笑,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十几岁就爱上你了,我到现在都还清晰记得第一次和你上仺的情景,我傻瓜一样以为你睡我就是喜欢我,谁知道你只是想把我教明白再送到别人仺上去……呵!愚蠢的青春期!”
看着白墨的脸色再也端不住开始一点点由红转白,黎安像个收不住的话匣子,继续悠悠道,“即便那样我也没恨过你,我心甘情愿成为你想要的工具人,但是你知道那样的生活有多恐怖吗?比躺在曾竞仺上还恐怖,比被他鞭打还疼。我觉得我病了,我吃很多药,那天我就倒在那里……”他说着伸手指了指三步开外的磁砖地面,“最后居然是曾竞救了我,我觉着他大概,可能、也许……有一点点是真心喜欢我的,这一点对我来说就够了。”
白墨被他的话扎得肝胆具裂,脱力似的一屁古坐在沙发上,连眼神都变得呆滞。
黎安伸手在他脸颊上羽毛般轻柔掠过,语气却更加决绝:“白墨,你说过不会干涉我的死活,你要说到做到。”
白墨难以至信的转过头来看他,眼前的黎安明明是在对他柔柔的微笑着,他却仿佛看到了一个向他索命的厉鬼,如同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起身逃命一样夺门而出。
黎安在门重新合上那一刻冷笑,他想:白墨,只要你对我有一分感情,我就要让我的痛苦如影随形缠住你一辈子!
但有一点白墨没说错,比起曾竞这个活阎王,白墨那点手段顶多算是个小鬼,曾竞在施虐过程中是没有理智可言的,那种时候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黎安确信自己如果真的和曾竞在一起,大概连三个月都撑不过去。
但俗话说:阎王易见小鬼难缠。曾竞只在X环境中才会失控,脱离那个气氛,也只是个性格略显阴翳的中年大叔。反正自己已经搭上这艘大船了,不利用一下多可惜?哪怕给白墨添个堵也值得。
黎安之前并没和曾竞约饭,但既然电话里说了,好像难免要见上一面,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曾竞给他发来个酒店定位。说:就一起吃顿饭吧,白墨不是说要亲自送你过来吗?
黎安失笑出声,心想人家不愧是阅尽千帆的老人精,但凡露出一点话头儿,就把什么都看通透了。
黎安划开碎裂的手机屏幕,拨号给白墨,“你不是说要亲自送我去见曾竞吗?我换好衣服了,在等你。”
那种如梗在喉的感觉又回到白墨身上,上一次是韩祎拐走黎安,他可以轻松报复回来,可对方如果是曾竞……他用力合了下双眼,却发现自己纷乱的思绪一时间根本无法抚平。
黎安这段时间瘦得厉害,从前的衣裤穿在身上显得空空荡荡,把他衬托得像一抹魂灵般脆弱单薄,他往酒店餐厅走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白墨视线中。
白墨抱着方向盘,额头抵在手背上,脑子里都是黎安少年时的影子,那时候他的公司刚进入第一个野蛮扩张期,批发一样疯狂签约那些选秀出身的少男、少女,黎安在里边外形算不上出彩,皮肤也黑,只是活力四射,从头到脚每一个细包都散发着旺盛的生命力,他不是最好看的,但努力拼搏的样子却很拔尖,白墨喜欢努力的人,但他喜欢的点和师长对后辈的喜欢完全不是一回事。
他只是觉得肯努力的人都有欲望,而欲望强烈的人最易掌控,只要对他许以承诺,他就会主动对你投怀送抱。
十几岁的黎安何其单纯,带他去各种娱乐场所,见识人间繁华,用灯红酒绿蒙他双眼,用穷奢极侈阻他视听,用拉一下手、亲一个嘴,一步一步勾引到自己精心编织的罗网之中。
然后眼见着他光速一般成长,他越来越会打扮,会注意自己言行举止,外出活动从太阳下边的蓝球、足球,变成夜幕中的花天酒地,皮肤被隔绝紫外线后日渐白晰细嫩,他的魅力像不要钱的一样从身上每一个毛孔倾泻而出。
二十岁的黎安成为白墨手中最得意的作品,也是最得力的工具;无论是赚钱工具、社交工具、还是其他不可描述的东西,黎安都从没让他失望过。
有一段时间,让白墨失望的人是他自己,他亲手造就了这样的黎安,可是对这样放纵轻佻的黎安心底里又生出许多愤怒,他不容黎安反抗,却又恼恨他为什么从不反抗?他不允许黎安对自己的身体抱有羞耻之心,但又憎恶他为什么可以毫不在意的躺在任何人仺上任凭摆弄。
他知道自己早就爱上他了,只是那种爱是极其扭曲的,连他自己都无法正视的感情。
刚才黎安说什么来着?说……我曾经那么爱你。
所以,原来黎安是因为爱他才自甘坠落任他驱使?白墨脑子里滚着闷雷,心中郁结,仿佛要呕出一口鲜血才能让呼吸稍微顺畅一些。
“他不能和曾竞在一起,不能,他已经自杀过一次,再和曾竞在一起,只会再死一次,他不会每次都幸运的!”白墨喃喃自语,推开车门想要把黎安追回来,可下车刚走了两步突然双腿一麻整个人倒在了地上,他看见两个酒店保安朝他快步跑过来,但心脏缩紧的疼痛让他无法开口说话。
黎安在服务员的引领下直接进了曾竞的私人雅间,若大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用餐,黎安在曾竞对面坐下来,曾竞面无表情的打量他,然后开口悠悠问道:“你和白墨什么关系。”
他问话这语气和白墨如出一辙,他们这种人好像天生没有“询问”的概念,即便是等你解答疑问也要说的颐指气使。
黎安笑得乖巧,答的直白:“合约关系。”
“你上回住院那事儿,是因为他,还是因为我?”曾竞微低着头,目光自下而上的盯着黎安,显得有点凶。
黎安正抿着半口水,被这话问得半是真呛半是装,拿餐巾掩着嘴咳了半天,尴尬道:“不好意思,您刚说什么?”
“不想说就算了,这顿饭算我给你赔罪。先吃饭吧。”曾竞说着从醒酒器里倒了三分之一杯红酒推到他面前。
两人沉默用餐,吃的都不多,少顷便各自放下餐具,曾竞用餐巾压了压嘴角,又抬头问他:“你在白墨那里的合约还有多久?”
“五年。”黎安据实以答。
曾竞了然的挑了一下眉毛,“我有个想法,你来陪我半年,我帮你提前结束合约。”见黎安发愣,曾竞又补充了一句,“或者你想一下,如果我真拉下脸来跟白墨要人,他会不会乖乖把你送过来。”
黎安心脏嘭嘭狂跳,半年,他撑不到半年的……半个月已经让他身心崩溃!但是半年换五年……手机叮的一声弹出条信息,他借故看手机来掩示内心的惊惧交加,信息是韩祎发来的:“离我们的三月之约还有42天,你还会来见我吗?我爱你,真的很想你。”
曾竞冰冷的声音也在对面响起,“我工作很忙,不会要求你一直呆在我身边,只要半年内在帝都,你做到随传随到就可以。”
黎安颤抖的双手用力攥了攥拳头,将面前的红酒一饮而尽,再次望向曾竞鹰隼般的双眼……“成交。”
好在当天曾竞看他只有半条命的样子也没想怎么样,吃完饭便让司机直接送他回家,黎安到家冲了个热水澡,把自己裹在厚厚的被子里面,身体却依然瑟瑟发抖;曾竞说会给他时间养好身体再碰他,多么可笑!就像屠夫把猪养肥了再宰杀一样。
第60章 共坠阿鼻
黎安拿起手机打开韩祎的消息界面向上翻动,一条一条仔细阅读韩祎近两个月来的信息留言……“你还能再等我半年吗?”黎安喃喃自语着,事实上,对他来说,用半年光阴换五年自由是相当具有***力的,只要他不死,只要他能坚持下来……和韩祎站在阳光下拥抱的愿望就是指日可待。
白墨在医院住了一宿,医生说他是劳累过度加情绪激动引起的瞬间心肌供血不足,给他输了一袋营养液外加吃了一粒助眠药这页儿就算翻过去了。
第二天回家换了套衣服还能继续回公司上班,然后回到公司第一件事情就是找来那个叫陈晨的小姑娘,重新任命她成为黎安的私人助理,接着叫来企划部负责人,让他尽快给黎安安排工作,不管干什么,总之别让他闲着。
事实上,黎安的工作这些年一直排得挺松散,不红只是一方面,主要很多耗时耗力的工作白墨压根不会放到他这边,对白墨来说,黎安的附加价值远高于他的工作产能。
联想到白墨头一天去见黎安紧接着就进医院的事情,大家都猜这俩人是闹翻了,不管什么原因,总之是黎安牛X!居然把照顾他这么多年恩重如山的老板都气进医院也是真的够狠。
陈晨抱着一摞工作项目去见黎安,回公司却告诉白墨,黎安只接了一个《有好戏》的“售后”,和另一位学员联线直播聊聊天,给节目带一下播放量。
白墨有气无力的揉着钝疼的太阳穴,问:“他有说为什么不接其他工作吗。”
“黎安老师说他和曾竞……曾总有约定,半年内不能离开帝都。”陈晨拧着眉头,曲起手指推了推脸上的黑框近视眼镜,现在眼前这几个人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已经盘不出来了,每个人脸上都透着诡异,黎安为什么会自杀?为什么拒绝大好的工作资源?白墨这么强势的人为什么会被黎安气进医院?为什么气成这样还能不计前嫌费心费力给黎安安排工作机会?
她脑子里全是特写的巨型问号:难道做生意、工作不都是为了赚钱吗?为什么每个人都好像和钱过不去的样子?
“和曾竞约定?他真这么说的?“白墨咬牙切齿,瞪着面前一无所知的小姑娘,心里却在暗骂黎安真是疯了!
陈晨谨慎的点头,她是不清楚什么情况,但黎安确实是这样说的肯定没有错。然后他就看见白墨在24小时内第二次扔下手里工作,心急火燎的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黎安其实觉得自己已经走投无路了,从他答应曾竞的“交易”开始,曾竞说的对,不管他答不答应,结果都是一样的,他可以假装的勇敢一点,冷静一点,但事实上他无法面对自己内心真正的恐惧。挣扎过一个噩梦连连的夜晚,整个人都有些恍惚;陈晨拿来的工作计划也没看,只是听说有《有好戏》相关的工作才把那张单页的工作说明抽出来留下。
白墨到他家的时候看见黎安正对着那张工作说明发呆,他在门口自己换了拖鞋,在黎安旁边坐下,用连他自己都陌生的柔和的声音哄道:“黎安,别闹了,和我回去好不好?”
“回不去了……”黎安隔了半天才忽然呢喃出这么一句。
白墨拉他的手放在掌心捂着,“你别这么说,只要你想,我们就能回去。”
“回不去了,白墨。”黎安把手抽回来,“如果真能重来一次,你能对我……哪怕,稍微的好一点儿吗?”说着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会的,你说过你是不会后悔的人,只要是你自己的决定,就永远不后悔。”
白墨用力合了下双眼,心里异常憋闷,“黎安,我现在只想让你离开曾竞,我想让你活下去。”
“有必要吗?”黎安朝他牵动嘴角,却始终没能真的做出一个笑容来。“我喜欢大海……如果有幸先你一步,麻烦帮忙转告我爸妈,别把我埋在土里,我怕冷,也怕黑。”
“不……你别这样!”白墨内心悚然,这不是黎安正常说话的样子,黎安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性格,那个生命力比仙人掌还旺盛的男孩子,怎么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你跟我回去,我会保护你,我会让曾竞找不到你,不会再让他折磨你,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你喜欢过我吗?”黎安垂下头,声音压得低低的,问白墨。
“我……我,当然喜欢你,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白墨这话倒不作假,虽然这些喜欢里包含了太多纷杂的注解,但对黎安他确实是喜欢的。
“你又骗我。”黎安苦笑摇头,仿佛真的对白墨用情至深,“你会把喜欢的人一次又一次拱手送人?你还让我信你……我信你会亲手把我推到曾竞的饭局上,也信你把我当礼物的时候会亲手在我脖子上系蝴蝶结,我信你会在我葬礼上骂我是疯子。”
黎安身体晃了一下,仿佛已经支撑不下去,连声音都越发微弱,“白墨,你知道我为什么和韩祎在一起吗?……你不觉得,他的眼睛和你很像吗?”
白墨头疼的几欲昏厥,他用力呼吸仍然觉得憋闷窒息,他知道他已经彻底失去了黎安,他没有办法说服他,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这样的黎安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对他们两个都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白墨行尸走肉般离开黎安家,车开上环线后,carplay第五次提醒他已严重超速,可他根本无法让自己慢下来,心里的怅然若失和悔不当初如附骨之疽,黎安的话像一把无刃的钝刀在他心口切割,原来黎安曾经,那么深切的爱着自己……曾经为了爱他放弃了尊严,现在也因为他,想要放弃生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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