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来算去,只要不出去浪,吃饭八成是最省的,所以不存在饿死的风险。洗衣店的卡用完也不续了,直接买台洗衣机吧。出门打车是底线,让他挤公交地铁,一时还适应不来,但好在他家位置不错,去哪儿都不远,出行也花不了多少钱。
最最重要的,是上学真的省钱,由其是准备发奋考研的学习生活。
颜隆回校后纪越钧又给他借了一张别人的学生证,黎安这几个月早把学校上课规律摸透了,每天背个书包除了听几门必考的大课就是躲在图书馆里猛追文化课进度。
艺考部份冯老师说他问题不大,考前带他进一组实习剧,找找感觉,有七八成的机会可以通过。
社招硕研其实比校招要宽松一些,但论文该写还是要写,黎安连着翻了三天优秀例文,大概齐也摸出个套路来,但选题还是一筹莫展。
翻资料翻到想翻白眼的黎安和所有莘莘学子一样,一副身体被掏空,睛尽人已亡的衰样伏在桌面上,额头抵着书本,双肩垮下来,双臂下垂悬在桌面以下,刚准备眯几分钟缓缓神,就感觉对面坐下个人,还用手指在他面前的桌面上哒哒哒的敲,敲得他脑子里的神经都跟着咚咚咚地跳。
黎安面色如冤魂地把头抬起来,正对上纪越钧一张阳光灿烂的笑脸,“你这几天怎么没找我?还当你心情不好准备弃学了呢。”
黎安缓缓晃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免强做出个摇头的动作,有气无力:“不会弃的……你弃我都不弃。”
纪越钧笑嘻嘻的把一听罐装咖啡推到他面前,黎安贱兮兮摇头,一脸嫌弃,压低声音道:“咖啡我只喝现磨的。”
纪越钧笑,起开咖啡自己喝,黎安平时只喝自己保温杯里的水,里面不是泡枸杞就是泡菊花,其实论自律,纪越钧觉得黎安比自己强。
“走啊,吃饭去。”纪越钧继续提意,黎安继续摇头:“我不饿。”开启三连拒模式。
纪越钧这回真迷惑了,问:“你怎么回事?上课不找我,不喝我的水,不和我一起吃饭,我是哪儿得罪你了吗?”
黎安终于把身体挺直,活动两下肩膀靠在椅背上,又四下扫了一眼,神神秘秘的道:“你家隆隆,每次见我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怕他见我见得多了把他给憋死。”
“哈——!”纪越钧刚笑一声赶紧抬起手把嘴捂上,又把音量降回5分贝左右,“你误会他了,他是自己恋爱脑发作,想找人倾述,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不是人?”黎安哼了一声。
“我……”纪越钧母胎solo至今,连当个情感顾问都遭人嫌弃。如果对方不是颜隆,这情况必须原地决交。
再看看黎安只吊一口气儿的衰样,压了压心里的失落,哄劝道:“走吧走吧,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冯总前天还说让你帮我们一起做毕设呢,你跟这闹什么别扭啊?”
他们到食堂的时候,颜隆已经点好菜,等他们坐下就直接开动起来。
一开始仨人都没说话,饭吃到一半的时候,颜隆忽然抬头直愣愣的看着黎安,问:“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人的?”
“啥?”黎安一脸都是“这啥玩意”的表情,心说:兄弟!您这直球打得也忒直了!大厅广众的想让我说啥?
颜隆重重叹了口气,又若无其事道:“没事没事,吃饭。”
等饭后一起晃荡回宿舍午休,纪越钧开始把颜隆的少年の烦恼向黎安娓娓道来。
颜隆拍了一部校园纯爱耽美剧,和剧里的CP演出真感情了,俩人之前都是大直男,都交过不只一个女朋友,现在都很困惑,大致情况就这样。
黎安在床上趴的像条咸鱼,说:“你这故事放寒武纪小说网都没人看,太平淡了。”
颜隆郁闷,平摊在床上开启了巨人式委屈,用不大的声音嘟囔:“我就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你对自己性向一开始就这么坦然的吗?”
“我十九岁第一次,就是和白墨,就是你们在什刹海见过那位。后来也和女人有过,有没有感觉,一看身材二看脸,我没觉得自己性向有什么问题。”黎安语调毫无波澜。
颜隆再次沉默,黎安抬头隔着过道看了他一眼,面有愁色,继续悠悠道:“我觉得……是不是不重要,行不行才是重点,你如果真喜欢他,就去试一试。”
颜隆翻了个身,学黎安的样子趴成一条咸鱼,然后跟他脸对脸隔岸对望,“如果他不敢呢?”
“你又不会怀孕,他有什么不敢的?”黎安表情稳重的像个传道授业的老父亲,声音沉沉的道:“其实感情这个东西,开始之前的犹豫就是已经动心了,爱过之后的犹豫就是准备绝情了,你以为自己还没有决定,其实决定早在你自己心里了。”
还没等颜隆有所反应,纪越钧忽然发出“哇!”的一声惊叹,一个仰卧起坐伸手掀开笔电,道:“你再说一遍,这话太有意思了,我要记下来!”
黎安噗一声笑喷出声,颜隆也看着他笑,由衷慨叹:“你这人真的通透。”
黎安听这话又笑不出来了,他的通透是用命换来的。末了扯了扯嘴角,“还行吧……”
下午纪越钧在寝室里给黎安开小灶设计选题,颜隆睡了一觉,睡醒出去买了两提啤酒外加食堂打包的热菜,按说他们表演系这么个吃法过于逆天了,可能这会儿全当解压吧。
黎安喝到第三罐的时候基本已经到顶,脸色绯红,身体软棉棉的耷拉在椅子里,颜隆笑他,“你不是挺能玩儿的嘛?酒量怎么这么差。”
“酒量差别人才好上手啊……”黎安语气顽劣,眼睛里却浸着水色,让人看着莫名忧伤,纪越钧跌跌撞撞挪到他旁边,把他脑袋囫囵个儿的搂进怀里哄,“以后爸爸护着你啊!再也不让人欺侮你了!”
黎安脸埋在纪越钧怀里,话却是对颜隆说,他说:“隆隆,我真的太羡慕你,你们只考虑想不想在一起就行,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好的事儿吗?你还犹豫,犹豫个鸟啊……‘想不想’本身就是想啊!”
纪越钧感觉自己胸口的衣襟濡湿一片,弯腰把黎安的脸捧起来,给他抹眼泪,“别哭了,真的……你现在不是已经和韩祎在一起了吗?”
黎安偏开头,把手里半罐啤酒灌到肚子里,打了个酒嗝,“五年。”他张开一只手,给纪越钧和颜隆看,“我现在开个赌局啊!一赔一百,赌他真能等我五年!你们敢不敢下注啊?”他像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呵呵哈哈笑得停不下来。
“五年啊......他那么好看,那么好...奇五年,那样的圈子,他说要等我五年。”他一边不停的笑,一边不停的落泪。
颜隆第二天真的去找了那个剧组男友,然后俩人还真就在一起了,纪越钧事后提起这事儿有点小心翼翼,黎安却一脸好笑的小声糗他:“现在那个单身狗好像不是我吧?”
纪越钧气得掐住他脖子摇晃,随即又泄气的窝在一边自己郁闷,黎安笑笑,低下头继续对着笔电敲字,考研的论文他选了一个很敏感的主题开篇,关于角色感情映射到演员身上的猜想与论述。
角色移情在演员行业里其实是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促成佳偶的有,但是没有配对成功,一炮而过的,更数不胜数,但这种关系有背伦常,永远被人刻意忽略掉,可是,忽略掉不等于不存在。
大家应该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或者说,作为演员自己应该怎么看待这种问题,是非常值得深刻讨论的。
纪越钧觉得黎安第一次写论文就开启hard模式实属不智,首先这个讨论不会有标准答案,他自己都没想明白的问题,怎么拉大纲?没有大纲难道要信笔游疆,边思边写?那最后写成什么了?
黎安第一次这么系统深入的思考一个问题,经常下午写到半夜,第二天一觉醒来把前两天的内容就删干净了,再一次重头开始。
纪越钧看着他又是摇头又是叹气,颜隆却是心有戚戚,有空就和黎安讨论一番,时而相见恨晚,时而红脸互撕,战况之激烈也是相当可观,这种时候纪越钧往往选择默默去给他俩打饭。
时间一天天熬过去,纪越钧、颜隆二人的毕设课题也推到了眼前,于是三个人一起忙起来,因为要联合导演系、编剧系、美术系、摄影系等一系列合作队员,三人行的小时光渐渐显得紧俏起来。
第71章 戏无好戏
黎安周末经常约陈晨一起吃饭,知道小姑娘已经重新找到工作,在一家广告公司做创意文案,收入虽然不及之前,但胜在时间灵活,只要完成内容绩效,不一定非要去公司坐班,黎安在学校里连着住了几个月,还是陈晨偶尔替他回家开窗通通风。
这天两人又一起约了去吃日料,结果黎安到地方才发现谢向文也在,谢向文一看见他就笑得见牙不见眼,黎安却故意唬着一张脸质问他:“多少天没给我打电话了!啊?是不是把我儿子弄坏了,不敢见我啊?”
谢向文笑着去捏他脸颊,反唇相讥,“屁嘞!那可是我的二十万啊!”然后又缓缓敛起半数笑意,柔声道:“97天。”
“啊?”黎安听说自己儿子没事正喜笑颜开,倒被这97天听得心里一惊。
“我是说,我97天没有给你打电话。”谢向文拎起茶壶给他们倒水,“但是我有给陈晨打电话啊,她说你挺好的,天天忙着上学,我就放心了啊!”
“我看你就是想泡我助理哈哈哈哈!”黎安脸色僵了半秒,但立即又拿出个嘻笑的表情扣在脸上,把谢向文的本意歪解开去。
谢向文仍然笑得粗枝大叶,“今天我请客,你们多吃点啊。”
黎安拿手自己捏了捏脸颊,说:“我还是少吃点儿吧,那个油醋生菜先给我上五盘。”
陈晨也学他的样子捏了捏自己脸颊,嘿嘿一乐,“我还是想吃肉,还有肥宅快乐水,我要冰镇的。”
谢向文给陈晨点了和牛,给黎安点了鱼生,三人就着无糖可乐吃得一本满足。
吃完饭黎安问谢向文要不要去他家里住,谢向文说不用,这回不赶时间,在旁边订了酒店。
黎安笑他,“哎?害羞啦?又不是没睡过!”嘴皮子不饶人是天性使然,撩完了也是懊恼不矣,谢向文要是真的点头,慌的就是他自己了。
谢向文脸上嘻嘻哈哈,心里却飘过一串串MMP:就是睡过才不敢睡了啊!真的会忍不住想要抱抱你啊……
黎安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他眼睛里自动加载了一层柔光滤镜,怎么看都好看,不敢盯着瞧,一晚上吃饭聊天,谢向文的视线不敢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三秒。现在对他来说性向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朋友妻不可欺”!全靠一条道德红线把他稳稳的绑在友情人设上面,哪还敢越雷池半步?
谢向文来去如风,在帝都过个周末又跑了,临走那天黎安带他参观了一下自己眼下正在奋战的菁菁校园,谢向文则给他讲了许多在横城和韩祎打球喝酒的趣事,虽然见不到本尊,也算曲线救国让黎安稍解相思之苦。
韩祎为了追赶拍摄进度经常日夜戏连轴转,这样赶出来的时间就能在换组间隙安插商务工作。而商务拍摄的每一分钟赚的都是真金白银,他做梦都想早一天攒够黎安的违约金,然后敲锣打鼓的把人从白墨手里赎出来。
黎安为了备战考试也是火力全开,夜里翻资料背习题,白天跟着纪越钧他们拍毕设课题搓磨演技。
两个人各自辛苦,反倒是把时差给对到了一处,每每凌晨二三点钟,有人发起视频通话对方总能秒接,黎安必还伏案桌前,韩祎大抵妆发未卸。隔着手机屏幕相视一笑,便仿佛这一整天的疲惫都被对方洗涤而去。
这种辛苦也不失为一种另类的岁月静好,只可惜白墨那只作精永远不懂什么叫平淡是福,国庆节刚过就给黎安扔过来个剧本,当然是戏无好戏,角无好角,反面男N,至渣至贱,制片人御笔钦点,连试戏都免了。
黎安可以无限拒绝试戏,因为严格来说试戏不是他合约精神中必要工作的一部份;但他不能拒绝已确认的演艺工作,因为这是敬业协议里的关键条款。
小网剧成本不高,让黎安直怀疑白墨整这么一出戏就是专门用来针对他,陈晨听说后长叹一声,说:“你把怀疑两个字去了吧,这种剧不是为了整你,难道是还能图它赚钱?”
如果说《洗剑录》里连营的人设是用来圈粉的,这部剧男N就是反其道而行的洗粉永动机,让他之前的小甜饼人设崩得连渣都不剩。
更可恨的是春节后进组,拍摄期正好压过他艺考的时间点。
“一箭双雕啊!”黎安摸着下巴,随手翻剧本,现实题材都市剧,他的角色是个不学无术纨绔子弟,各种觊觎女主美色,各种给男主挖坑,拳打八十老妪、脚踢三岁孩童,简直不是人啊!
纪越钧就着他手里的剧本一起瞄了几眼,嘴里啧啧称奇:“我去……这人设不是坏,是神精病吧?现实里哪有这么坏的人啊?”
“怎么没有?李某一、孙某果,哪个不比这生猛?”
“也是哈!”纪越钧想想也是,但是对黎安这种小爱豆来说,这种角色对个人形象伤害还是挺大的吧。又问:“你可以拒绝接戏吗?”
“不可以。”黎安摇头,把剧本一合,说:“我找冯老师请教请教去,这角色坏的不够彻底,没准还可以抢救一下。”
冯总是久经沙场的老戏精,拿到剧本稍做思量,就给出了自己的指导意见,说到底,剧本是表象,真正的好演员要输出的是文字之下更深层次的情感线索,而每个演员的输出策略是千差万别的,这就是为什么同样是恶角,有人演得使人作呕,有人演出来能让观众心生惧意,又或者,让人萌生酸楚念念不忘。
冯老师指着剧本里几场纨绔和家人互动的剧情,说:“你可以从这几幕戏里做文章,这个角色在父母这里有多缺爱,作恶的时候就有多恶劣。不要只着眼那些表面的东西,想想这个孩子,其实也蛮可怜的,你看,我脑补一下已经开始有点同情他了。”
黎安恍然大悟,紧忙点头应是。
冯老师又道:“但是你不要用连营的方法去表达,不要太过依赖肢体语言,也不要着力刻画眼神,这个角色,可以让你的眼神干净一点,他其实可以是个很单纯的人,一个没长大的小孩儿,用极端的手段唤起别人对他的注意。……但是你要去拍这个戏,论文是不是就来不及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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