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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朗维尔的庄园(近代现代)——苍狼之鱼

时间:2021-06-30 11:41:22  作者:苍狼之鱼
  “玛丽,求求你,求求你活下去!等你好起来了,我带你走,我带你离开巴黎!”
  玛丽躺在那里,她对外界的哭声并没有任何反应,而储藏室外面,教堂的神甫已经带来了圣水缸、黄杨木树枝和耶稣受难的十字架。
  第二天的凌晨,太阳还没有升起的时候,玛丽死了。
 
 
第144章 霜月·罪孽与选择(三)
  一场葬礼需要什么?
  当一个普通人死去的时候,死者——或者说,死者的亲属——需要准备许多的东西,办许多的事情,第一位的无疑是向政府报告死讯,其次是必不可少的裹尸布,棺木,丧服和丧事用的蜡烛,以及其他无数琐碎不起眼却又不可或缺的物件;在巴黎,事情还要更加复杂一些:把死者安葬在不同的地方需要花费的金钱也是不同的,拥挤了几千个死者的费洛尔坟场的价格自然不能和声名卓著的拉雪兹神甫公墓相比;此外,他们在哭泣的同时还必须买来麦秸堵塞门缝,这样哀悼的时候亲属们过于悲痛的哭声才不会打扰到他们的邻居。
  为了尽可能给玛丽一个好一些的最后安息之所,阿尔莱德和路易在杜蒙先生的帮助之下,在圣弗朗索瓦坟场里为她谋得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这座墓穴旁边埋葬的是一个酿酒商人因伤寒去世的女儿,为了避免那位小姐的家人抗议说“一个名声不好的女人不应该和我的女儿做死后的邻居”,他们甚至不得不决定墓碑上的文字要尽可能地简洁,以免那可怜的女孩在死后都还要被人非议。
  玛丽的棺木下葬的那天,也许是天主怜悯这位命运多舛的不幸少女,那一天的天气出奇地好,冬日里难得的温煦阳光照在人们身上;当棺木被放入墓坑之中、掘墓人开始往上面洒上第一捧泥土的时候,如果不是路易死死抱着他,痛哭不已的约瑟夫几乎要扑进墓穴里去。
  “姐姐,姐姐呀!”
  十五岁的少年拼命向墓穴中的棺木伸出手去,徒劳地想要挽留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亲人,他那种令人心碎的悲痛足以让最铁石心肠的人也忍不住流下泪来;然而见惯了生死别离的掘墓人并不因他的举动而有任何的停顿,一铲又一铲的泥土被他们抛到了棺材上,很快就将生者与死者永远地分隔开了。
  一块石灰石——这种材料比大理石要便宜一些,因为阿尔莱德已经支付不起更高的价格了——的墓碑立了起来,上面的文字非常简短:玛丽·埃布尔,1806-1823。
  一个少女的一生,就被这短短的两行字给掩埋了起来。
  “看着这一切,就像我自己埋葬了自己一样。”
  葬礼结束之后,莫伊娜这么对路易和阿尔莱德说,她今天穿着的是玛丽之前给了她的那条蓝色裙子,头发挽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朴素的良家女子,这让路易有些恍惚起来——如果没有这一场灾祸,如果玛丽能够活下去,她十几年后,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呢?
  “我们都会有将灵魂托付给天主的那一天,毕竟死亡就像影子一样与生活同行。”
  从圣弗朗索瓦坟场回来之后,路易就病倒了,穆勒医生来看过他,断言说他与那个老是在哭泣的男仆一样,“被过度的伤心和忧郁所笼罩,必须尽量让心情愉快起来,否则过度的忧伤迟早会要了他们的命”——可是,当一个人的心无时无刻不在受到灵魂的拷问和煎熬的时候,他怎么可能会变得愉快起来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莫伊娜来和他们告别了,她走进路易的卧室,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我要走了。”
  “你要到哪儿去?”
  阿尔莱德问,他为了路易和约瑟夫的事已经焦头烂额,暂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理会莫伊娜了:“你要去找格罗斯泰特?那么,你帮我带给他一句话:我总有一天会把他找出来,然后让他为他的欺骗付出最惨重的代价的。”
  “如果我见到他的话,我会帮你告诉他的。”莫伊娜说,“还有,我要带约瑟夫走。”
  这个要求让路易和阿尔莱德都怔住了,阿尔莱德先反应了过来,他直接拒绝了她的请求:“你这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不行,我不会答应的,你要他跟着你一起在巴黎流浪吗?”
  “可是他现在非常悲痛,已经没有办法继续为你们工作了。”莫伊娜说,她看了路易一眼:“想想玛丽,阿尔莱德,他现在还不知道,但万一哪天他就知道了、然后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情来呢?你肯定会有再见到那个人的时候的,继续把约瑟夫留在你身边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她所指的无疑是那被默契地掩盖起来了的玛丽之死的真相,阿尔莱德和路易对视了一眼,路易声音沙哑地开口了:“我带约瑟夫回马贡。”
  “啊呀!”
  阿尔莱德吃了一惊,他犹豫起来:“可是……”
  “穆勒医生也说过了,他需要换一个环境,不然会因为悲伤过度而死去的。”路易说,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在一抽一抽地疼,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阿尔,我带他回马贡去,把他当作我的弟弟看待,我会教他识字、让他学习一门手艺,然后再尽我所能为他找一份安稳的工作,这是我唯一能为玛丽做的事情了。”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莫伊娜走后,路易再也支撑不住了,他疲倦地沉入了梦乡,然而梦里也有约瑟夫的哭泣、玛丽的哀怨和德·洛佩兹伯爵夫人的忧郁叹息交替纠缠着他,如同肆意蔓延生长的荆棘般将他包围,无处可逃。
  待到醒来的时候,路易感觉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迷迷糊糊中有人正用毛巾给他擦着额头,他以为是阿尔莱德,睁开眼睛的时候却发现居然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卡利斯特·德·杜兰德。
  子爵手里拿着一条浸水之后拧干的毛巾,他仔细擦拭着路易额上因为做噩梦而冒出的冷汗,那细致认真的程度不亚于养护世界上最珍贵的瓷器;而当路易睁开眼睛怔怔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却不由得停住了手,两人一时间相视无言。
  “你现在感觉如何?有好一些吗?”
  半晌,卡利斯特对路易说话了,他的神情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你的朋友在外面,但我请求他让我和你单独地说一会话。”
  路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坐在自己床边的人,半晌,他才轻轻地开口。
  “先生,”路易说,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勇敢一些:“先生,我将离开巴黎,回到马贡去。”
  在杜兰德子爵去达弗赖城之前,他曾经对路易说过“希望在我回来的时候,能得到您的回答”,那时候的路易绝不会想到,命运会对他们开出这样的残酷玩笑:“请您……不要再让人阻拦我离开巴黎的签证手续。”
  卡利斯特没有说话,好一会儿,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但并没有否认路易的最后一句话。
  “这样也好,乡间的新鲜空气会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子爵说,他把手中的毛巾放回旁边的水盆里:“你在家里好好休养,等到社交季结束的时候,我再去马贡找你。”
  “不,”路易轻声说,一股巨大的悲伤涌上了他的心头:“请您不要来,我不会再与您见面的了,先生,我们的身上都背负着深深的罪孽,我想这就是主对我们的警示和惩罚。”
  他把头转向另外一边,以免自己的决定会因为看到那个人而动摇,然而眼泪却像泉水般不断地涌出来,无声地没入柔软的枕巾之中。
  “先生,如果我没有认识您,该有多好。”
  如果我没有认识您,我就可以无所顾忌地依照教义和道德的准则来责备您,指责您。
  而不必让我的心,变得如此悲伤。
 
 
第145章 祈祷
  没有了子爵的阻拦,路易离开巴黎的手续就办得非常顺利了。
  他带着约瑟夫,先去了夏布利的格朗维尔公馆见费尔南伯爵——因为必须留下来处理圣乔治街七十九号的旧家具和其他一些事情的缘故,阿尔莱德还必须耽误几天才能回到他父亲那里去;这本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安排,谁曾想这么一来,却闹出了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误会来。
  约瑟夫并不愿意离开埋葬着他姐姐的巴黎,为了让他登上马车,路易和阿尔莱德费尽了心思,甚至不得不对他保证说这只是暂时的离开,等他从巨大的悲伤中走出来之后他还能再回到巴黎来;即便如此,约瑟夫还是悲痛得不能自已,他一路上都坐在路易身边哭泣。
  于是当费尔南·德·格朗维尔伯爵再次见到他年轻的客人的时候,他看到的就是神情悲伤的路易、彼得老爹和哭得双眼红肿的约瑟夫,这位老人大概是因此误会了什么,他几乎是当即就晕厥过去了;而当人们用嗅盐把他唤醒的时候,费尔南伯爵甚至顾不得他无比看重的、贵族应有的矜持从容了,他哆嗦着一把抓住路易的手,力道大得让路易为之吃惊:“啊,我的孩子!我的阿尔莱德怎么样了,他是死了,还是出什么事了?”
  “大人,”路易回答,他对这位老人的想法既诧异又不解:“大人,阿尔没有什么事情,他只是还留在巴黎,需要再过几天才能回到您的身边来。”
  费尔南伯爵根本就不相信他的话。
  “如果他很好,那他的仆人为什么会跟在你的身边呢?我的孩子,你不要欺骗我,他一定是出事了,你必须如实告诉我。”
  路易这才明白原来伯爵认得约瑟夫,知道那是他儿子的贴身男仆——对于一位没有邀请就不愿意走进儿子住处的父亲、一位执拗地遵守着旧规则的贵族来说,屈尊降贵地去记住一个仆人长什么样子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这只能说明,费尔南伯爵对阿尔莱德的爱和关切绝不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仅仅只是执着于父亲的权威而已。
  “大人,阿尔莱德一切都好,他过几天就会回到您的身边来。”
  路易一再向伯爵保证说,他的孩子过几天就会回到他身边来,同时伯爵已经无需再担心格朗维尔家族的基业会被阿尔莱德挥霍掉、或者家族的名誉会因为一桩不合适的婚姻而蒙羞,因为在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阿尔莱德已经从那种过分奢靡的生活之中清醒了过来,他以后会是一个规规矩矩的的好青年的。
  而在得知自己的儿子一切都好之后,费尔南伯爵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他邀请路易在夏布利住上几天,不过很快,他就对现在已经是“路易的仆人”的约瑟夫非常不满起来。
  “我还没有见过一个仆人整天都躲起来哭,什么也不做的!”
  阿尔莱德回来之后,费尔南伯爵对他的儿子这么抱怨:“这真是太不像话了,你怎么能把这样的仆人推荐给你的朋友使唤?你该把他打发走,再让那孩子另外雇佣一个勤快老实的佣人。”
  阿尔莱德还能说什么呢?他既不能对费尔南伯爵说出真相,又不能真的将约瑟夫赶走,只能找些借口将他的父亲搪塞过去了。
  路易在夏布利住了几天之后就回到了马贡,他的管家看到他回来的时候简直要热泪盈眶。
  “我的先生,你这么久都不回来,大家都在传说,说您大概要一直留在巴黎了呢!”
  外省的生活枯燥、沉寂、每一天都是昨天的重复,因此当有什么新鲜消息的时候,人们会像嗅到了鲜血的鲨鱼一般兴奋地猜测不已,而这些猜测总能在流传之中变得面目全非:路易·杜·法朗坦先生去了巴黎一段时间;他拥有一个伯爵之子的友谊;他从巴黎带回来了一个男仆,还教他识字;他对宗教变得无比虔诚,总是在祈祷,还经常仅仅以水和面包度过一天,就像每一天他都在为自己的某种过错赎罪一般。
  于是马贡的居民们纷纷传说,路易·杜·法朗坦先生去了巴黎之后,为那里人们的堕落而震惊,下定了决心要终身奉行最艰苦、最虔诚的生活方式,以此警示自己不要像巴黎人那样堕入罪孽的地狱、从而拯救自己的灵魂;这些既羡慕向往着巴黎的浮华、又对它的堕落腐朽不屑一顾的外省居民们将巴黎的种种罪状贬斥一番,仿佛由此满足了自己不能言说的、对那座城市的艳羡和嫉妒之心,于是便心满意足地将视线转向了下一桩值得惊奇的事情了。
  路易并没有过多关注马贡的居民们对他的猜测,就像其他人所知道的那样,他已经摒弃了世俗的一切浮华享受,而更多地愿意跪在圣母和圣子面前祈祷——既为自己,也为玛丽,以及,为一个对主的教诲不屑一顾的人;他甚至想要买下一座小修道院然后住到里面去,不过最终,这个念头因为法朗坦家的积蓄实在不够而不得不打消了。
  唯一令路易头痛的是,跟随着他来到马贡的约瑟夫并不能适应枯燥乏味的外省生活,他因为过于思念他的姐姐而变得神情恍惚,经常躲在角落里哭泣,连一步也不愿意迈出家门;即便时间的推移让他变得平静了一些,在路易教他写字的时候,约瑟夫也会突然拿着笔就大哭起来。
  “先生,我不要在这里学识字了,我要回我姐姐身边去!”
  约瑟夫不止一次地对路易这么说过,他后来甚至自己跑到马贡的驿站里,想要搭乘驿站的马车到巴黎去,这给路易带来了不少麻烦;最后路易不得不和他约定说,等他能够流利地写出一封信的时候,他们就再去一趟巴黎,给玛丽的坟墓放上一束她最喜欢的花。
  在日复一日的枯燥、平静的生活之中,时间慢慢地过去了,复活节即将到来的前一天晚上,马贡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深夜的时候,路易忽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听到的是什么,就起身披了一件袍子,推开了约瑟夫房间的门。
  约瑟夫没有在他自己的床上,他缩在房间的角落里,用一张被子裹着自己,用力咬着自己的手腕以免哭泣的声音吵醒这座房子里其他的人;路易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约瑟夫甚至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先生,我想我姐姐。”
  约瑟夫哭了好久好久,他哽咽着对默默坐在他身边的路易说:“我想她,先生,我不想学写字,我也不想学那些数学,我只想呆在她身边。她那么怕黑又怕冷,先生,今天下雨了,她会觉得冷的。”
  几天之后,约瑟夫就在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情况下离开了马贡,他只拿走了自己的身份护照,然后给路易留下了一张字迹歪歪扭扭的纸条。
  “先生,我要回我姐姐身边,再见。”
  在拿到这张字条之后,路易再也支撑不住了,他打发走了关切的彼得老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一下子跪在了耶稣受罪的十字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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