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容卿点了点头,转身就上楼,消失楼梯尽头。
客厅就剩下萧父和容卿两人。
萧父不善于聊天,平时话也不多,对着不熟得容卿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问了几句家常,再也没有话题可以说的时候,从柜子里翻出一本相册来。
“这是萧然从小到大的照片,你可以翻翻看。”
萧父手拿着相册,打开封面,话多了些,照片有些已经发黄,塑封上薄膜卷起了边边,显然是经常拿出来看的。
照片背景多为学校。
容卿凑近看了看,左下角有一张是萧然在领奖,她穿着蓝白色的校服,一排人中,她站在最中间的位置,个子最高,手上拿着奖状,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背景模糊依稀可以看见是理科状元。
萧父见她目光一直停留奖状上,脸上露出几分骄傲,“这孩子打小聪明,读书一直都很好。”
“成天就在家里看书,做题,别人家长都希望孩子老老实实写作业,我倒是希望她多出去走走,多交点朋友。”萧父笑着摸了摸照片的孩子,仰起头说:“很少见她带朋友回来,你还是头一个,记得啊。”
“她还小的时候,倒是挺活泼的,和人家外地来旅游的孩子都能玩到一起,有个小姑娘还说长大了要嫁给她,好像还拍了照片送她来着。”
萧父说道这里,笑了起来,“她从小个头就高,5岁的时候就有一米多高,跟个小大人似的,特别懂事。”
容卿莫名奇妙觉得这些事情好像似曾相识,手上翻动着照片,想看看那个说要嫁给萧然的小姑娘长什么模样。
“爸,你不是要去海神庙吗?”
萧然手扶着栏杆走了下来,开口阻止父亲继续夸自己的话。
萧父刚想说不着急,就看见女儿的眼神,那种别说了,别说了,略带着不好意思的神情。
他懂了。
萧父笑眯眯的收起相册,站起身说:“萧然陪容卿玩会,晚上再睡,我去寺庙,一会回来。”
这几天正好临近海神节,大家伙都在忙着准备祭祀用的东西。
萧父收拾好东西出了门。
屋外阳光很好,是个大晴天。
萧然眯了眯眼睛,收回目光,望向沙发角落上缩着的人,她问:“出去走走吗?”
当然好啊。
容卿立刻就站了起来,这还是昨晚以后,萧然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拿不准萧然的态度,一边换鞋,一边小心翼翼地偷瞄她的表情,毫无波动,除了眼睛有点肿以外,没有看出什么异样。
“走吧。”
“好!”
萧然走在前头,容卿跟在后头,俩人之间隔着一个身子的距离,说远不远,说近不近。
白天的麒麟岛风光很是不错,毕竟是旅游城市,一路上能看见不少异乡人拖家带口来到这边旅游。
特别是走到沙滩的时候,一群五六岁大的孩子,像是风似的跑过,手上扯着风筝线,抬头看巨大的蜈蚣在天空飞舞。
天空很蓝,云很低,海水很轻,阳光很明媚,周围椰子树上挂满了果实。
萧然踩着沙子,留下一个又一个脚印,容卿跟在后头,偷偷踩在她的脚印上,像是找到了什么乐趣,嘴角忍不住一直上翘。
“对了,问你个问题。”
一阵阵白色浪花向着黄色沙滩涌来,波涛声中,萧然好似不经意的问道:“你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感觉。”
浪花袭来,潮水卷到岸边,容卿连退了好几步,脚丫还是被打湿了。
凉凉的水,冲洗着脚上的沙子。
容卿提着裤子,想了想说:“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一样。”
“在哪里见过。”萧然低垂下眼帘,脑子里想的是容父的话,心里已经有些相信是真的,可又不甘心,接着问道。
“不知道。”
容卿摇了摇头,似乎想到什么说:“你说我们是不是上辈子认识。”
海边的风,带着淡淡的盐水味道,萧然回过身,面无表情的看着胡说八道的容卿。
渣女。
把替身说的那么清新脱俗。
容卿对上了她的目光,无辜的眨了眨眼睛,认真的说:“真的,我第一次见你就特别眼熟,老觉得什么地方见过。”
“你接着说。”
第38章
容卿不开心了。
浪花涌上沙滩,一朵朵雪白的花亲吻着黄色沙石,水漫过脚丫。
她轻轻的晃动着,低头不说话。
海水有些冰凉,沙很柔软,岸边传来了孩子们的笑声,还有风吹动椰树发出簌簌声,一切都是美好而安静的。
容卿却觉得委屈。
她不相信自己。
凭借这一点,再好看的东西,都没有了颜色。
容卿抬头去看萧然,她走在自己前面,个子很高,双手插兜,衣服很大,袖子长出大半截,她将衣袖挽到手肘的位置,露出一截细腻的小臂。
乳白色的,仿佛是古典雕塑那点白,温软而动人。
此时风起。
容卿瞧见她伸出那乳白的指尖,把那被风吹乱的短发,梳在耳朵,耳垂像是水滴子。
含着露水般。
呼吸有些慢了。
她目光停留在耳垂上,略微发红处,粉的,恰似三月樱花的颜色上。
萧然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她,圆圆的眼睛露出几分疑惑的神情,被风吹乱的呆毛竖起,显得十分孩子气。
容卿心一下就软了。
那点不知名的委屈,随着浪花消失的无影无踪,倒是很想上前摸了摸她的头。
摸了摸她的头,揉一揉,靠近一点的渴望,从深处滋生。
几乎是克制不住的。
“萧然?”
远处传来叫声,容卿惊醒,退后一步,回头一看,有个二十多岁的女人肩上背着一堆东西,惊喜朝萧然挥舞着手臂,嘴里喊着她的名字。
萧然愣了愣。
有些眼熟,可就是叫不出名字。
萧然还在犹豫的时候,女人已经走到面前,她肤色是小麦色,由于年轻的缘故,并不难看,反倒觉得健康,肩上背着书包,拉链开着,一根红色宣纸倒着插在里面。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有听萧叔说,正好,一块回祠堂,一会村长要是骂我,你这大学生在,还能挡挡。”
女人穿着红色短袖,手上戴着一串贝壳做的工艺品,她伸出手将背包往上拉了拉,贝壳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随即抬头见萧然有些茫然,便道:“海兰啊!不至于吧,没见也才三年。”
“高了!”
看见她脖子上的红色疤痕。
萧然随即笑道,有些奇怪为什么村长要骂她,问了句,海兰笑嘻嘻的说玩笑而已。
最近是海神节,祠堂估摸着很热闹,去看看也是不错。
她转身和容卿说:“一起去祠堂走走吗?”
容卿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她点了点头,抬头察觉到对面女人好奇的眼神,正想说话,就听见她问:“萧然,这是你朋友?”
“嗯,我同事容卿。”萧然回。
同事!
容卿又被刺了一下。
她转身看海,一望无际的海,深不见底,远不着边,风平浪静的海面下,谁也不知道藏着什么。
海兰走在萧然左手边,目光还停留在容卿身上,边走边说:“她长得真好看,皮肤真白。”
夸奖来的直白,反倒更加显得真诚。
萧然听见愣了愣,转头看向了容卿,她正看着海,背景是蔚蓝的天空,海水顺着天边延绵一线,吹起海面的浪花,卷起到小腿位置,她手拎着雪白的裙边,头带蕾丝绑带的圆帽,露出光洁的下巴,高贵而美丽。
容卿似乎听见女人的夸奖,回头看向她们,圆帽遮住她视线,只好用手拉着帽子后面往下扯,圆帽退后,露出一双接近完美的双眸,瞳孔像是海色。
神秘而幽静。
萧然淡淡点头,“是挺好看的。”
好看?
她是说自己好看吗?
容卿忍不住笑出来,唇角上翘,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扶着帽子,走上前来,一朵连着一朵追着她的小腿亲吻,欢快的跳跃着。
海兰有些好奇看了看她,像是不明白刚刚心情颇为忧郁的女人,怎么萧然夸一句,就开心成孩子一样。
她是不明白的。
就连容卿也在想。
人怎么能如此奇怪。
可没有等她想明白,三人就走到了祠堂。
....
“这是谁啊?游客吗?怎么来祠堂了。”
“不是,最边上是萧老三的姑娘,另外一个就不知道了,估计是她朋友。”
“他女儿?啧啧啧。这气质,还真是不敢认!她朋友也是,这皮肤跟咱就是不一样。”
祠堂挺大的,门边几个女人闲聊着,目光在刚刚跨进去的萧然和容卿身上游走,其中一个女人冲堂屋里正在收龙骨的萧父喊道:“萧老三,你姑娘来了。”
萧然顺着女人指着的方向望去,瞧见父亲手持着竹编,将龙骨架子放下,冲自己挥手,她走了上前。
容卿跟在后头,左右打量着萧家祠堂。
祠堂很大,四合院的结构,方方正正,全由木材做成,雕梁画栋,既有历史底蕴又不显得破旧,看得出常年有人在做维护。
一进门看到就是天井,阳光照进来院子中央,一条巨大的火龙盘旋着,已经接近完工,龙头上的模样,十分生动,栩栩如生,几个年纪稍大的师傅在做最后的装饰。
再进去就是堂屋,左右两边摆放着四张红木椅子,正中间两张太师椅。
背后是烟火台,摆放着列祖列宗的神牌。
萧父正和萧然说着话,忽然堂屋传来阵阵怒气冲天的骂声。
“怎么回事?也就这两天的事了,你的祈福还没有写?天大的事情,你都能忘了?”
“对不住,我也没有想到向老突然就生病。”
祠堂的堂屋角落,几个年长的老人围在一起,前面站了个小辈,双手合十,正不停的道歉。
几个人骂的凶,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周围形成了中空地带,旁人都不敢靠近。
挨骂的男人是村长,可就算如此,在族里长辈面前也是一声不敢顶撞,连声道歉,抬头看见萧然。
准确来说时看见了萧然背后的海兰。
村长眼睛一亮,连忙招呼道:“海兰!快过来!向老怎么样了?字写了吗?”
一群人望向了海兰。
几个长辈吃人的目光下,海兰一步一步挪了出来,抽出背包里的红色字帖,讪讪的说道:“向老真病的挺重的。”
字帖空空白白。
“不至于!卧床了吗?”村长站直了腰。
海兰往后一退,“卧床了。”
村长脖子都红了,一手指着帖子,“扶起来试过吗?”
这话一说,周围的人都看向了村长。
过分了吧,人都卧床修养,还让人扶起来写祈福。
海兰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有些不认同,可有不敢反驳,退到萧然身后,嘴里嘟囔着,“你自己不早点让人写好,临到跟前出事怪谁?”
“你瞧瞧你办的什么事情!”几个老人家都急了,手指着村长开骂,又气又急。
海神节有一个极为重要的仪式,就是祈福,写好的祈福词念完后,由火龙烧了,才能把渔民的愿望传递给神明。
出海是一件风险极大的工作,所以渔民们大多都相信海神,尤其是海神节这样的日子是出不得纰漏的。
而祈福词这种一般都是由族里的名声好,字好的人写,而萧家村会写大字的没几个,近几年走的差不多,也就剩下向老一个。
“你说说!现在怎么办吧!”
老人们也是骂不动了,气急败坏的质问村长,村长也急啊,他说:“要不,我来写?”
“就你那字?你家老爷子看了都气,更不要说神明,说的人话!”
一群人在底下也在窃窃私语,可不就是嘛,村长的字的确比狗爬好不了多少。
“让萧然试试?”海兰突然说道,她一脸认真的说:“萧然好歹也是个名牌大学生。”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萧然和容卿,好些人都连连点头,颇为认同海兰的话。
萧然抬头,正好就看见村长炽热的目光,喝!
叫人瘆得慌。
萧然有些犹豫,身边的容卿看出来了,人群中起哄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试试看?”容卿探出身子来,微笑着对村长说。
几个长辈率先皱起来眉头,他们是看容卿年纪轻轻,又是个女人,下意识就认为她写不出什么好字来。
祠堂其他正在干活的人放下手里的东西,交头接耳的说:“她谁啊,口气不小,写了也是浪费纸。”
其中一位长辈更是直接:“小妹妹,这是不是景区,不能参观,你还是去祠堂外玩吧。”
喔,这样一说,容卿就往后退了,
她笑了笑,站到萧然身边,手轻轻搭在她的胳膊上,没有说话。
但微笑仿佛是说,呵呵,颇有些看戏的模样。
萧然也低头笑了笑,她是知道的,容卿的字虽然说不上大家之作,可也是被老师评论为独有风骨。
容父就是书法爱好者,特别爱写,可写的又不好,就把希望寄托给女儿,从小就培养这方面的素养。
“村长,就让容卿那张纸试试看嘛!”
海兰开口了,出于什么心理不得而知,她从红色宣纸里抽出一张来,走到桌子前面铺开对容卿说:“来试试看!”
容卿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
“试试就试试,拿报纸。”村长说道。
也其他办法了啊,试试也不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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