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将落马,左边的防守便立即松懈了起来,纵然拓跋漠来得及时,少了一名领头人,阵型还是缺了一块,此刻他纵然有心去追燕瀛泽,自己亦被阵型所困,离开不得。
那边孔晨辉带着燕羽骑已经全力奋战了,眼看着右边的口子也要撕开了。白子羽一夹马腹,朝着阵中间的胜屠苏驰去,胜屠苏所呆的地方正是整个阵法的中心所在。白子羽白衣如雪,手中的长剑闪着寒芒,剑气森森,势如破竹。北狄军都被那一袭白衣灼伤了眼,怔怔的看着他朝着胜屠苏而去。
胜屠苏想策马后退已是不可能,眼见到白子羽的长剑就要穿胸而过,胜屠苏闭上了眼睛,白子羽却没有刺出,而是倾注了内力在剑身,改刺为拍,一下便把胜屠苏拍下了马背。阵中心的人掉下了马,这个阵法也就破了一半了。
齐飞虎与岑年达已经从被围着的阵法中抽身出来了,百里晋的阵型已经开始散了,拓跋漠见到胜屠苏落马,看了一眼百里晋的令旗,便随着令旗而上,替了胜屠苏的位置。
孔晨辉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朝着右边奔去,燕瀛泽的人马已经绕道到达了汇合处,然后两股人马再合力朝着阵中心杀去。
白子羽已经跟拓跋漠战在了一起,一时白袍纷飞,穿插着如秋水的寒光。千军万马间,燕瀛泽眼中只得那一袭白衣,他手执银.枪,策马朝着千军万马中的白子羽飞奔而去。
人还未至,枪已先出,燕瀛泽灌了十分力气,往前一掷。银.枪便带着呼啸之声朝着拓跋漠后背飞去。然后他踏上马背身体前倾急掠而出,右手便又一次握上了银.枪,拓跋漠感觉到了后背的劲风,侧身让过,白子羽的软剑已经贴着胸口而来,纵然拓跋漠身形再迅速,白子羽的长剑也划破了他的盔甲,胸口的血如蚯蚓一般蜿蜒而下,拓跋漠只好勒马回撤,脱了阵中心。
白子羽心中暗喜,知道只要拓跋漠离开,这个阵法便算破了,燕瀛泽弃了自己胯、下普通的战马,一个翻身便落到了白子羽的马上,手从他肋下伸出夺了缰绳便追,沉重的呼吸打到了白子羽的耳侧,无端的让他震了心神。
丰军中军的军帐处,棒槌与林越正和一群黑衣人斗得得难舍难分,剩下的人都在救火,所幸风向不对,大火很快便被扑灭。
百里晋见拓跋漠受伤后退出了阵中心,便知道大势已去,他亟亟挥动令旗想要让散开的阵势再次合拢,可孔晨辉率着燕羽骑死死拖着,眼见阵型散开回天乏术,
正当百里晋准备弃了令旗的时候,瞭望台上急吼吼跑上来一名信使。百里晋认出此人是北狄皇宫的专使,再看此人的右臂上挽着一圈缟素,便知道定然是北狄皇帝驾崩了。
百里晋垂下手臂,望着战场上共乘一骑的一紫一白,知道此番已经战败。若是北狄皇宫不出事情,他们死撑下去等到援军来还有一丝胜算,可是此时皇帝驾崩,只怕北狄京都亦是一团乱麻,根本顾不上前方战事了。
“鸣金收兵。”百里晋丢了手中令旗飞身下了箭楼上马奔向拓跋漠的身边。
孔晨辉已经从另一边合围过来,形式扭转,不可一世的北狄军已经被切割成了几块,喊杀声起,丰军势如破竹,北狄军被冲得七零八落。
拓跋漠见大势已去,策马回奔,燕瀛泽岂能如他之意,从白子羽身后飞身而起,跨上了一匹无主的战马追逐而去,白子羽亦是紧随其后,身后跟着万余人马。
丰军的战鼓擂得山响,燕瀛泽已经把拓跋漠逼得退无可退了,拓跋漠见无力回天,生了必死的心思,索性提了钢刀迎了回来。
燕瀛泽紫袍银.枪策骑而出,枪若游龙寒光凌冽,拓跋漠不及变招,燕瀛泽的银.枪便刺到了眼前,拓跋漠只得身形后仰,抬起手中的刀,堪堪架住了燕瀛泽的银.枪。一时间战马长嘶,刀光剑影。
眼见白子羽已经跟孔晨辉的人马合到一处,北狄士兵被歼灭已经越来越多,百里晋人未至声先到:“将军,撤,到了九曲关再图后路。”
拓跋漠听到百里晋疾呼,再看战场上已经节节败退的北狄军,知道大势已去,终于咬了咬牙避过燕瀛泽一击,狠拉缰绳,战马嘶鸣腾蹄而起,百里晋与剩余部队跟上疾驰向北。
“追。”燕瀛泽弃了胯、下战马,再一次飞身而至白子羽身后,二人共乘一骑,追风驹神骏良驹,纵然负上燕瀛泽与白子羽二人,奔跑的速度仍是不减。
拓跋漠与百里晋不敢恋战,铁骑如风,一路匆忙奔逃向北狄边城九曲关方向,过了厍水河,眼见燕瀛泽以至,百里晋道:“一营放箭,二营断桥,其余的人马快撤。”
燕瀛泽方带着人马赶到,便是一阵漫天箭雨,北狄士兵已经砍断桥上铁索。燕瀛泽狠拉缰绳,停在了厍水河边,遥遥望着拓跋漠带着残余部队逃向了九曲关。
燕瀛泽勒马立在厍水河边,觑眼望着远去的北地铁骑,下巴搁在白子羽的颈窝,懊恼地叹息了一声。
大丰十九年腊月初九,持续了长达一年之久的丰国与北狄之战,终于落下了帷幕。北狄战神拓跋漠,二十五年未有败绩的征战生涯,在继帽儿岭之役后,又一次完败。终于完完全全的栽在了燕瀛泽与白子羽的手中。
而北狄皇帝拓跋庆旭驾崩,因生前未立储君,北狄大皇子与二皇子为了登上帝位,闹得血流成河,百姓怨声载道。拓跋漠不及休养,便带军回了北狄皇都收拾烂摊子去了,同时向丰国送上议和文书。
☆、惊回眸别月天悬
这一战虽然丰军赢得漂亮,但是亦有不少伤亡。等到所有琐碎的事情渐渐归置清楚,已经到了大年三十。
全军将士静立在校场上,无声地为死去的将士默哀。那些为了家国马革裹尸的人,便从此长埋在他们捐躯之处。
等到所有的仪式都结束了,白子羽却没有见到燕瀛泽,只有一行孤寂的脚印被大雪逐渐覆盖,朝着厍水河方向而去。
河堤上凌冽的河风吹得燕瀛泽的衣袍猎猎作响,燕瀛泽毫无姿态蹲在河堤上,尚未被冻住的河水依旧湍急,白子羽悄然站在燕瀛泽身后。
“你知道么,我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战死之人是在十二岁,那时年少,偷偷的混进了士兵中,跟着五哥去了战场。我亲眼见到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的兄弟,下一刻便被敌人斩杀在眼前。温热的血便那么直接的洒在了我的脸上,我被炼狱般的战场吓傻了,当时我并没有拿起刀上战场杀敌,而是跌跌撞撞的跑到一个僻静之地吐了个昏天暗地。”
燕瀛泽没有回头,他知道身后有人。
“我不喜欢杀戮,我也不喜欢权势,若我可以选择的话,恣意江湖,泛舟奏萧才是我所希望的生活。老天偏偏开玩笑,让我身在将门,燕老头纵然再想保护我,也是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所以,我一人之手,握着千万将士的性命。”
“世子,将士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你无须自责。”白子羽搭上燕瀛泽的肩膀安慰道。
“我知道,只是,有些难受。”燕瀛泽转身长臂一揽,便把白子羽拉到了怀中。
“世子。”白子羽条件反射便想推开。
“别动,子羽,让我靠会儿。”燕瀛泽头闷在白子羽耳边低声道,口中呼出的气息浮在了白子羽耳畔,让他有些失神。终是没有推开燕瀛泽。
“子羽,谢谢你,谢谢你陪着我,我知道,这场战事若是没有你,我不一定会胜了拓跋漠的。”
“世子。”
“子羽,你陪着我好么?”燕瀛泽的声音有了一丝喑哑,嗅着白子羽发低声道:“你陪我一辈子好不好。我的一辈子很短……不会占去你太多时间的。”
“世子。”白子羽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他冷了语气道:“回去吧。”
那时的白子羽心乱如麻,不及细究燕瀛泽的话。及至日后,得知真相的他悔不当初,在屈指可数的日子中失了那样长一段铭心刻骨。
“子羽,你当真要拒绝我么?”燕瀛泽直直地看着白子羽。
“世子,我……”白子羽眼中闪过一丝狼狈,还欲待开口,燕瀛泽伸手盖住了他的唇道:“别说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走吧。”然后松了禁锢,面朝着河水道。
“我先走了。”白子羽仓皇转身,努力让自己不去看燕瀛泽眼中的温柔,疾步往回走。
燕瀛泽笑了一下,白子羽眼中的游移他看得一清二楚,既然如此,子羽,那就对不起了。
燕瀛泽对着仓皇离去的人轻声道:“子羽,再见。”便朝后倒去。
凌冽的寒风把燕瀛泽的声音飘飘悠悠吹到了白子羽的耳边,白子羽闻声回头,只见燕瀛泽如一枚枯叶般,在飒飒寒风中坠向了湍急的流水中。
“燕瀛泽……”白子羽不及细想便飞奔回去,在燕瀛泽落水的地方疾呼。叫了几声,没有任何回应。
白子羽抿紧了唇,声音加重了几分:“燕瀛泽,别闹了,快出来。燕瀛泽,燕瀛泽……”依旧没有回应,白子羽又抿了一下唇,一个纵身便跳进了冰冷刺骨的河水中。
燕瀛泽,你可千万别有事情……
白子羽一个猛子扎下去,等到气息不够才浮了起来,水底浑浑沉沉,并未找到燕瀛泽。白子羽不死心又扎了下去,过了许久才出水来,依旧没有见到燕瀛泽。
“燕瀛泽。”白子羽大呼:“别开玩笑了,你快出来。”
河面上寂静如斯,白子羽呆立了片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色暗了下来,然后闭了眼睛,缓缓沉入了河水中。
“白子羽,你做什么。”一声怒喝,燕瀛泽从暗处顺游而下,三下两下便游到了白子羽下沉之处,一把将沉入水中的白子羽拉了出来。
“子羽,你怎么样啊,子羽,你没事吧。”燕瀛泽紧张望着白子羽。白子羽没有答话,只是冷冷的注视着他一眼:“玩够了?戏弄我特别好玩是吧?”
燕瀛泽心道不好,这次恐怕是玩过火了。
“子羽,我错了。”燕瀛泽老实了,低头道歉。
白子羽冷冷转身朝河岸上游去,刺骨的河水让他原本有些苍白的面色更加翁白。
白子羽上了岸径自朝前走,完全忽略了身后还有一个燕瀛泽,还没走出几步,便被一股大力拉得一个踉跄,燕瀛泽把他死死地禁锢在了微微有些温热的怀中。
“子羽,对不起。”燕瀛泽死死的禁锢住他,白子羽挣了几下没有挣脱,沉声道:“放手。”
看着白子羽黑沉沉的脸色,燕瀛泽知道这次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事情玩大发了。他心中忐忑着想着说辞。
“子羽,对不起,我错了。”燕瀛泽低声的道歉,怀中的人身体僵硬,把头扭向了一边。
“子羽,我只是……喜欢你。”燕瀛泽低沉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心痛钻入了白子羽的耳中,白子羽心下叹息了一声,扭头看着燕瀛泽。
“以后不要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了。”白子羽的语气依旧不带任何温度,“你所不珍视的,是多少人倾力守护着的。”
燕瀛泽慌了:“子羽……”
白子羽只是扭着头想挣脱燕瀛泽的怀抱,燕瀛泽察觉了他的意图,索性抱得更紧,让他无从闪避。
“唉……”
白子羽一声轻叹:“世子,你冷静些。我是男子,更何况,你所看见的只是这一时这一面的我而已,你怎么能够知道我便是你所求之人?”
“子羽,我会向你证明的,男子又如何?我燕瀛泽这一生认定了你,便会纠缠你到底,直到我死。”燕瀛泽低沉而倔强又带了几分霸气的声音通过胸腔震动传来,让白子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中。
白子羽抬眸看着燕瀛泽坚毅的侧颜,这样的丰神俊逸,若自己是女子,怕是也会动心吧。
感觉到怀中的人没了抵制自己的意思,燕瀛泽又收拢了些手臂,冰凉的唇贴上了白子羽微闪的睫毛轻喃:“子羽,相信我。”
白子羽身子微微抖动了一下,感受到燕瀛泽唇上的冰凉,方才记起两人都是湿着衣服站在寒风中的,他稍许平复了一下心情对燕瀛泽道:“走吧,先回去。”
“子羽,你答应了?”燕瀛泽兴奋的摇着白子羽。
白子羽轻声道:“你别逼我。”然后便挣脱了燕瀛泽的桎梏,朝前走去。
燕瀛泽还处在震惊中,他知道能让白子羽有这个态度不容易,起码事情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燕瀛泽眉头一挑,跟了上去,显然心情大好。
子羽,我不急,来日方长。我定会等到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的。
白子羽跟燕瀛泽进门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怎的出去一趟回来就成了落汤鸡了。
林越看着燕瀛泽笑得眉眼飞扬的,再看看白子羽微拧的眉头,暗笑这个禽兽定然又做了什么石破天惊的大事情,且看你怎么作死。
“泽哥哥,子羽哥哥,你俩怎么回事啊?”蓝可儿晃了晃手中的鞭子,大有不老实交代便施以极刑的意思。
“哈哈哈,世子定然是去追哪家的小美人被人泼了洗澡水了。”齐飞虎大笑着喝了一口酒。
“是,本世子是去追美人去了。”燕瀛泽瞟了眼白子羽,勾了勾唇笑道。
这边正闹得不可开交,突然听到有人道:“哟,这么热闹,看来我还真是来对地方了。”完颜绿雅居然过来了。
蓝可儿高兴了:“阿雅,快过来喝酒,都没人陪我喝,他们欺负我小,都不爱搭理我。”
完颜绿雅进门朝蓝可儿走去,却看到了燕瀛泽与白子羽一身湿的站在那里,,完颜绿雅急走几步跑过来道:“世子殿下,你怎么把衣服弄湿了?这么冷的天气,小心生病了。”
白子羽已经朝着完颜绿雅颔首一下便离开了,燕瀛泽连忙道“你们自便,子羽,等等我。”然后便追着白子羽而去,完颜绿雅转而走过去挨着蓝可儿坐下。
“阿雅,来,喝酒。”蓝可儿把酒杯塞到完颜绿雅手中碰了一下杯,很豪爽的干了。完颜绿雅放下杯子问道:“世子殿下与国师十分要好么?”
“泽哥哥说过,子羽哥哥是他很重要的人呢。你问这个做什么?”说话间蓝可儿又喝了一杯。
“那,他们认识多久了?”完颜绿雅又给蓝可儿倒了一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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