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颜鸢儿头也不回地质问,“定下来什么?”
“还能有什么,当然是你们的好日子喽!真要定下来的话,记得第一时间知会我和司徒!别担心,我们就算砸锅卖铁,卖艺卖身,也会给你凑个大红包,谁让你对我们来说是亲妹子一样的珍贵存在呢!”
“你瞎嚷嚷什么,嘴可真够贱的,才不是呢!”颜鸢儿知道对方是开玩笑,没太当回事,并不打算针尖对麦芒地打口仗,只是挪动鼠标按下保存键,又摸起电脑桌上的手机,用纤纤玉指在触摸屏上点了十来下,像是解锁密码后选定了里面的某个文件,然后转过脸来递给萧飒沓,“你心思最细,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婚纱照吗?这么心急拿给你亲哥看?”萧飒沓接过手机,仍不忘抽科打诨地活跃气氛,然而目光刚一接触屏幕,很快就被上面显示的图片内容给吸引了过去。只见他两眼紧紧盯住屏幕看了足足有半分钟,这才举头望着鸢儿说,“画得真心不错。不过,能不能先告诉我,这条恶心得非同凡响的怪虫子,哪里发现的?”
“还记得步戾纳吗?那个在你生日派对上搞破坏,把你杯子里本来装着的葡萄汁换成葡萄酒,害你一醉不醒的夸张女人,就是有段时间总缠着司徒不放那位?”颜鸢儿尝试唤醒萧飒沓关于花仙子步戾纳的记忆。
“没忘没忘,我当然记得,”萧飒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不成她跟这虫子有关系?”
颜鸢儿点头认同,于是就把昨晚在三天使酒店偶遇步戾纳之后遭遇的变故,原原本本地对萧飒沓讲了一遍,其中特别强调了步戾纳梦游般举止怪异、口吐鲜血后天台玻璃地面上突然出现的蜈蚣,以及在2004号房间发现被吸干血液的干瘪男尸等几个关键环节。描述完亲身经历后,又简要说了说有关检验报告的结论。
“关于这个案子,头儿是怎么说的?”萧飒沓十分好奇邢英华的见解,毕竟他是M机构的老人儿,见过的世面比他们Ether一组三个成天只知道一门心思查案的痴男傻女不知广袤多少,更何况像是此前凤黯肉之类的文献资料,也只有他这种级别的中层负责人才能无需授权地随意接触,没准或多或少会掌握点这龙头蜈蚣来历的秘密情报。对于头儿没有授权自己查阅有关凤黯肉信息一事,萧飒沓想想总觉得里面大有文章,不自觉地滋生出对邢英华其人些许的怨怼。
“提起头儿的反应,我现在心里还有点纳闷,怎么跟你形容呢……”颜鸢儿抿了抿嘴唇,“这么跟你说吧,直到我凭记忆画完龙头蜈蚣的素描图交给他之前,头儿都跟平时一样正常,但是当他亲眼见到这幅画的一刹那,我注意到,头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好半天之后才恢复回来,强作镇静地说什么他会抽空把画拿给内行人瞧瞧,让我也顺便拿给你和司徒哥一起研究研究。萧萧,你给分析分析,头儿这种奇怪的反应预示着什么?”
“头儿也算得上是位身经百战的□□湖了,就算丫头你画的东西再怪,应该也到不了吓得面无血色的地步……”听完颜鸢儿的描述,面对质疑声,萧飒沓心里打起鼓来,不愿轻易相信邢英华会被龙头蜈蚣打乱阵脚,确认性地问对方,“还记不记得在江边攻击我们和楚夜轩的那群神秘的鬼面具男,当你把他们的样子画出来拿给头儿看的时候,他是什么表情,看得出来吃惊不吃惊吗?”
“你这么说的意思我懂……”颜鸢儿皱了皱柳叶细眉。
“根本看不出来对吧,这就是练的,见怪不怪了。”萧飒沓接着对方的思绪往下演绎道,“问题在于,头儿既然对于鬼面具男可以做到不露声色,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当着你的面被区区一条小虫子,而且仅仅是被一张小虫子的写实画吓得方寸大乱呢,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什么蹊跷不蹊跷的,还在纠结步戾纳的案子吗?”司徒青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客厅门口,一声不响地从角落里钻出来,走到离两个人较近的沙发边上坐下,“这案子,下午在跟孔飞飞碰面之前大致在电话里听头儿说了,真没想到她居然倒了血霉,碰到这档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烦事儿……”
司徒青洛不无遗憾地叹了一口气,接着说:“拿遇害人吕一风来说,正好又是跟孔飞飞同一个剧组的青年男演员,就是根据失踪的楚蔷薇所著《轻浮若柳》改编的同名影视作品,孔飞飞在里面不是饰演男一号寿王李瑁吗,这个吕一风饰演的角色是唐玄宗第十五子,怀哀王李敏,跟第十八子李瑁一样都是武惠妃生的儿子。碰面的时候孔飞飞还念叨,因为周末需要再次飞重庆去补拍一些李瑁和李敏兄弟俩对手戏的镜头,所以从昨天晚上开始,剧组就一直在尝试跟吕一风取得联系,但这小子就跟人间蒸发似的,始终联系不上,且不说耽搁拍摄进度,心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倒是从头儿那知道了吕一风在三天使酒店遭遇变故,整个人在床上瘪成干尸的事,但不敢直接告诉孔飞飞啊,只能眼睁睁看他在那里干着急……”
“司徒哥真是走火入魔了,正说着步戾纳呢,怎么突然又转到孔飞飞的话题上去了?”颜鸢儿嘲讽地“哼”了一声,接着说,“不知道你们二位爷们儿心里是怎么想的,反正让头儿气得脸色发白的罪魁祸首,我猜多半跟他老偏袒的那身份不明的臭小子有关,我指的是崇小龙……”
萧飒沓和司徒青洛闻言彼此对视,然后齐刷刷地把脸转向难得认同他俩爷们儿身份的颜鸢儿,忙着各抒己见起来。
“能让邢英华那家伙破天荒地行为反常的人,除了他还有谁。”萧飒沓忍不住抱怨道,“之前我们不都曾经领教过吗,头儿瞒着大家把那小子强塞进正在执行的任务里来?”
“倒不能算是瞒,头儿只是事先没有知会我们罢了。”邢英华实事求是。
“事前没有知会,跟瞒不就是一个意思吗?”萧飒沓反唇相讥。
“不过除了崇小龙,我一时也想不出头儿会为了别的什么人网开一面。”颜鸢儿回想起之前自己曾经被那小子摆过一道,之前也多次跟司徒青洛抱怨过邢英华的护短,于是立刻用排除法表达对萧飒沓的声援。
☆、不只是冒牌货这么简单
“崇小龙即便不是龙头蜈蚣的主人,恐怕也多少跟这条虫子脱不开干系。”司徒青洛对这个问题的立场与他的两位搭档基本一致,不过遇事更为审慎而已。
“头儿说会抽空把画拿给内行人瞧瞧,他口中的‘内行人’,该不会就是指崇小龙吧?”颜鸢儿忽然恍然大悟似地猜测道。
“难说,没准的事。总之头儿跟那小子的关系非同一般。”萧飒沓扬起眉毛,把手上鸢儿丫头的手机递给司徒青洛,“你见过丫头画的龙头蜈蚣没,存在手机图片库里了,你说你一直跟孔飞飞在一起,应该没来得及看上一眼吧,赶紧好好瞧瞧,熟悉熟悉。”
“鸢儿,告诉我手机密码!”司徒青洛默默接过手机,发现已经锁屏了,于是问颜鸢儿要密码来解锁。
“聪聪和我的姓名首字母,先他后我。”颜鸢儿倒是随时随地不忘大秀恩爱。
Y-C-C-Y-Y-E。够简单的密码,萧飒沓转念又想,其实也无伤大雅,他们几个早就养成好习惯,切忌在手机里存放任何“不足为外人道也”的敏感信息。
萧飒沓不忘琢磨手机存储信息的保密性高低,这边司徒青洛早已用手指往手机屏幕上敲进密码,认真浏览过那张仍停留在首页上的龙头蜈蚣画像,将那怪虫子头上的犄角、满身的对足都闪念刻印在头脑中,然后直接把手机归还给颜鸢儿。
“接下来是不是应该找点事做?”萧飒沓百无聊赖地征求两位搭档的意见。
“等头儿拿龙头蜈蚣的事真去问过‘内行人’以后再说吧,我觉得现在讨论这个案子还为时过早,大家各自手上的事情都不少,没必要浪费精力做无用功。”司徒青洛边提议,边挪步朝客厅通往东边房间的走廊走去,很快就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了,“我说,别瞎劳神了,有什么事情等明天再想吧,你们两个也早点休息!”
“这家伙,如今老相好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他仍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臭脸,什么态度……”萧飒沓望着司徒青洛离开的方向,忿忿不平地发作起来,“走着瞧好了,等到邢英华一声令下,强迫你从进化会抽身离开的时候,我倒要看看你舍不舍得一脚踹开孔飞飞,然后像今晚这样装得跟没事人似的!”
“何苦来着,你真那么闲得慌吗?”颜鸢儿平日里最厌烦萧飒沓无的放矢地发牢骚,没好气地发话道,“还不赶紧洗漱洗漱,乖乖回房睡觉,精力过剩的话,要不你就凑过来出卖出卖劳动力,替你亲妹子松松筋骨,捶捶背,揉揉脖子什么的行不?”
“体力活找你家亲爱的去,我可不敢越俎代庖,免得一不留神让人家吃醋。”萧飒沓表现得无动于衷。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想想我平时是怎么欺负你的,现在给你报仇的机会,快动手吧,随你处置,绝无怨言!”颜鸢儿不断地唆使萧飒沓给自己做牛做马,本想拿星星裤的典故以情动人,又担心把人给吓跑了,弄巧成拙,只一个劲催促对方赶快采取下一步行动,心想光在自己身后傻站着算怎么回事啊……
“照片上这个女人……是步戾纳吗?”萧飒沓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颜鸢儿正在填报的空白表格文件吸引,关注表格里嵌入的一张大头照,丝毫不在意对方有关做牛做马的提议。
为了更加便于观察,他还起身凑到颜鸢儿背后,不过并没有照那丫头说的那样出手替她活血通络,而是两眼紧盯着那张照片和已经输进去的表格信息,整个人开始犹如平常做白日梦般杵在那里。看着看着,只见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奇怪,眼睛里闪过两道难以形容的狐疑之光,颇有点百思不得其解的意味。
“你眼神不好吧大叔,步戾纳要长成贺秋凌这模样,我还真不好意思再叫她花仙子了……”颜鸢儿从不指望萧飒沓能够帮到自己,连声催促他如果不愿兼职做按摩师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不要妨碍到她即将收尾的填报任务,“如果犯困就赶紧进屋睡觉,别老怂在这里给我瞎添乱好不好,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
“贺秋凌?”萧飒沓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屏幕上那张大头照,上面确实是一个妆容朴素知性女人的正脸,但确乎不是自己先前在找寻《大神之门》一书传递手的过程中,与之有过深入交谈的贺秋凌!又瞪大眼睛看了看表格上姓名栏的部分,没错啊,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这个女人的名字碰巧也叫贺秋凌!
竟然有两个贺秋凌!这怎么可能?肯定是哪里搞错了!萧飒沓深感震惊,心说眼前这个被颜鸢儿叫做“贺秋凌”女人不是自己熟悉的贺景鹏的女儿、萌萌的母亲,而是另一个除了性别跟贺秋凌一样是女人以外,长相完全不同的陌生女人!
如果这世上没有第二个贺秋凌、这应该是肯定的,而且颜鸢儿也确实没有贴错照片、这也应该是肯定的,那就意味着两个女人当中肯定有一个是冒牌货!
第一种可能性是,照片上这个贺秋凌是假冒的,并不是他萧某人记忆中与之交谈的那个真正的贺秋凌!
第二种可能性正好反过来,他萧某人记忆中与之交谈的那个贺秋凌才是假冒的,真正的贺秋凌应该是照片上这个女人!
“没错,是贺秋凌。按照头儿的指示,我已经补好一份关于她的详细询问笔录,现在只差这张表格没填完,搞定之后就可以跟已经正式了结的案件资料一起归档入库,我负责的部分也算告一段落了!”颜鸢儿在电脑桌前全神贯注地敲完表格上最后一个条目,移动鼠标点击保存,身子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转过头来朝身后默不作声的萧飒沓欢呼起来,“完成了完成了……休息时间到,可以回房睡美容觉了!”
然而颜鸢儿转身伸懒腰的动作突然发生僵硬,注意到映入眼帘的并不是预料中那张萧飒沓略带俏皮的英俊面孔,而是一张异常惨白的脸!此刻这张脸上布满了极度困惑,困惑之中又透出惊异,惊异后面还蕴藏着深度的怀疑甚至恐惧。
“萧萧,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颜鸢儿被萧飒沓反常的诡异神情吓了一跳,连忙从电脑椅上站直身子,用手试了试他的额头,发现除了自己手心粘满对方附在皮肤上的冷汗珠子显得水润之外,倒也没发觉到任何发烧的症候。
“我没事,也许只是疲惫了吧。”萧飒沓咬了咬牙,嘴角浮出点让人不那么敏感的微笑,努力避免让鸢儿丫头窥伺到自己心中所想,“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先进屋去了,你也收拾收拾结束吧……”
“嗯。我知道了,你自己也悠着点,遇事别逞能。”望着萧飒沓缓缓消失的背影,颜鸢儿心中纳闷刚才还在活蹦乱跳的人,为什么转眼间就突然泄了气,像是上满的发条后突然彻底松开而变得无精打采的样子。但回想起他这位萧兄过去时不时地也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陷入白日梦状态,让周围的人不知所措,不免又释然起来。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精神恍惚的萧飒沓强按住砰砰直跳的心脏,着手尽可能快地从一团乱麻中理出头绪。他垫个睡枕上半身斜靠在床头,打开那台超级续航的三防电脑,登录机构内网,不费吹灰之力便调出了尚未完全归档的萌萌案有关碎片化资料,开始认真查阅起来。
资料里收录着贺秋凌母子俩的照片。
萧飒沓先是用目光紧紧锁住贺萌萌的大头照。
谢天谢地,照片上的萌萌依然是之前见过那个萌萌!
萧飒沓暂时舒了一口气,试想萌萌此刻如果和他的母亲贺秋凌那样,不再是之前那个躲在卧室里探头探脑的男孩子,不再是那个三年前服食凤黯肉后最终生而复死的夭折小可怜,那么可以想见,他萧某人在亲眼见到一个对自己而言完全陌生的萌萌时,三观会发生怎样的崩塌!
毕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缺少从两个贺秋凌的怪事中抽身而出的任何契机,更不可能从容到能够以旁观者的视角冷静地反思正在发生的一切。所幸萌萌还是萌萌,而不是一个不认识的人,这是值得萧飒沓庆幸的状况,也是她如今思考整件事剩下的唯一出发点。
M机构绝对不会比他萧某人个人更加容易被欺骗和糊弄。
萧飒沓对此毫不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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