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沉疏一直好奇地盯着他,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手里的剑。
“有没有感觉心情好点?”
在去除了几乎全部地图的黑雾后,徽乐问。
裴沉疏笑道:“好像是呢。”
他看向前方。
两人绕过几株水杉,来到一片草地,那个金发的身影又出现了。他傲慢地说:“裴沉疏,滚过来帮我捡球。”
徽乐推测出,这应该是裴沉疏那个本该继承皇位的哥哥——不过后来被裴沉疏杀了。
这一家子的教育方式也太离谱了,都是什么兄弟和亲子关系啊?
裴沉疏看了他一眼,慢慢走过去,准备捡球。
徽乐拦住了他:“不用捡。”
记忆虽然不能改变,但除了他和裴沉疏之外的人都是幻影,让画面自己过去就行了。
原本那个裴沉疏应该是捡了的,兄长叉腰低着头,不耐烦地数落:“能不能快一点?”
徽乐这时“啊”了一下,因为他看到有一点黑影寄居在兄长脑袋里,应该是这块碎片里的最后一点了。
他正打算干脆利落地动手,裴沉疏却低低笑了两下。
他就这样挂着甜美的笑,上前问:“兄长,可以也给我玩一下吗?”
这应该是原记忆里也发生过的对话。
兄长骂了几句,把球棒甩到了他身上。裴沉疏吃痛,表情却没有一点变化,而是抬头,忽地笑容扩大,手里的球棒狠狠砸到了兄长头上!
徽乐:……卧槽!
那黑影和幻影一齐惨叫起来,脱离而出,他赶紧一剑斩杀!
“倏——”
最后一片黑影消失,梦境结束。徽乐眼前如同琉璃万花筒般轰然崩塌,最后的画面是小裴沉疏拎着沾血的白色球棒,脸颊染血笑眯眯地看着他——
“哥哥,谢谢你成为我的共犯。”
……
……
裴沉疏悠悠转醒。
天光已然大亮,他看着阳光眯了眯眼睛。
……自己居然在这里睡着了?
他本身睡眠就差,还是第一次在皇宫之外的地方睡着。
精神治疗结束了,他还做了个挺有意思的梦。
裴沉疏甚至有点不习惯,从前每次做这类梦时,都是不愉快的。它们在治疗仓里出现得最频繁——不,不应该叫“频繁”,应该说每次躺进治疗仓都会梦见,从无例外。
噩梦伴随着伤痛,连绵纠缠,附骨之疽。
“治疗”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好词。
直到遇见徽乐为止。
裴沉疏侧头,却感觉到了一点重量。只见徽乐正歪头靠在他肩上,仿佛睡得有点不安稳,睫发颤,皱着眉头。
白虎变回了原本大小,还在打着呼噜,只把头搁在徽乐膝上。
“……”
裴沉疏肩膀被枕得有点酸,几缕头发还被压着,但他奇异地没有动,就这么看着徽乐,被蛊惑似的抬手轻轻覆住了他的眉心。
他随即愣了一下,好像自己也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种很陌生的感觉在他心里蔓延。
掌心的睫毛扫了一下,如蝴蝶振振欲飞。裴沉疏放下手,徽乐慢慢睁眼,正撞进一双凝望的绿眸里。
第16章 生病咸鱼贴贴。
徽乐还有点懵,还没来得及尴尬,却突然感觉鼻子发痒,捂住嘴打了个喷嚏:“哈啾!”
“伯爵?”
裴沉疏顿了顿,意识到哪里不对。
他刚刚手指触碰徽乐眉心时……温度似乎有点高?
“……啊嚏!”
徽乐还没回话,就又打了个喷嚏。
裴沉疏立即用手背贴在徽乐额头上,但他没做过这种工作,分辨不太出温度,啧了一声,干脆按住徽乐的肩,俯身额头碰额头。
果然是滚烫一片。
——没盖被子在沙发上穿睡袍睡了一晚,感冒了。以徽乐这幅体质来说,完全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那张俊美的脸放大在眼前,徽乐都能感觉到他垂落的微凉发丝,脸迅速红了,不知道是因为被靠近还是生病。
“……啊,我生病了?那怎么办?”他眼尾绯红一片,因为连打两个喷嚏眼里带着泪花,反应慢一拍地望着裴沉疏,看着还有点可怜。
裴沉疏好笑道:“你是变傻了吗?”
他起身拿被子把徽乐囫囵裹起,在沙发上团成一颗白胖汤圆,低头对小傀儡说,“去倒杯水。”
然后径自打开门:“孔云歌,叫医生过来。徽乐病了。”
外面大厅原本聚集了一堆人,都在假装认真地办公、实则用眼神八卦“陛下在殿下屋子里睡了一夜”,见裴沉疏突然开门顿时一惊:“嗯?……啊!殿下生病了?!”
舰队军医慌忙放下手里的道具报纸,小步跑着进去。
一阵兵荒马乱后,他汇报:“只是受凉感冒了,温度38.7。感冒一般是建议人体自愈,不要过度依赖药物。还好,不是什么大……”
结果接触到裴沉疏凉凉的视线,莫名背后一寒,改口道,“一定要好好休息才行!”
裴沉疏神色有点沉,道:“退下吧。”
军医连忙跑了。
裴沉疏去端了一盘营养餐,而后房门被关上,只剩下他和徽乐两个人。
徽乐脑子现在不太清醒,他一直乖乖地裹着被子缩在沙发里。看裴沉疏回来,视线就跟着他移动。
裴沉疏把营养餐放到他面前,徽乐看着它,不动弹。
裴沉疏:“……”
啧。
他舀一勺粥递到徽乐嘴边。
徽乐小小尝了一口,皱眉挪开脸:“呸。”
裴沉疏:“……”
这人该不会真烧傻了吧?还是喝了假酒?
徽乐没有烧傻,也没有喝假酒,只是有点不太受自己控制。
他慢吞吞从被子团里伸出两只手,拿起营养面包默默开始啃,但坚决不动那碗粥。
裴沉疏沉吟看了他一会儿,默默拿勺尝了一口,心想有这么难吃吗?
他只不过是放了三勺糖而已。
徽乐:“……”
狗皇帝!这不是他们说的那什么间接接吻吗?
他不好意思说,又莫名委屈,往被子里缩了缩,喃喃:“我讨厌生病。”
因为一生病他的情绪就会失控,行为也会变得像小孩子,据前世师父说这是他平时滥用魂体的副作用。
记忆里,他还没有拜入门派时总是生病。因为那时他身体还是普通的凡人小孩,但神魂天生强大,两者不兼容就总是磕磕碰碰。
徽乐窝在被子里,渐渐感到了热,伸手给自己扇风。
裴沉疏看他的样子,忽而笑起来。白虎变大,咬住徽乐的被子把他轻轻甩到了肚子上。
徽乐睁大眼睛:“……!”
精神体是低温的,他整个都陷进了毛里去,舒服得眯了眯眼。
“好好休息一下吧。”裴沉疏道,心想,这人裹着被子,有点像只软乎乎的白汤圆。
*
疗养院。
玛拉将军躺在床上,慢慢醒来。
睡眠之后的愉悦感和活力笼罩着她,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心中充满了赞叹和不可思议。
虽然只是三四个小时的浅眠,但——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真正睡着过了。
虫毒折磨着她,让她无时不刻不在忍受着巨大的疼痛,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只有在身体极度疲惫后被注射镇静剂,她才能得到短暂休憩。
这是每个经历过对虫族战争的将士的最终结局。战场上,哪怕没有被虫族所伤,也会因为吸入太多的有毒空气而满身沉疴。
裴沉疏多年前带着军队打进了虫族的领域。
那里的虫毒浓度是人类所居星域的数倍,他手下的将士都会迎来比她更痛苦的晚年。
玛拉敬佩皇帝,也因此反对皇帝。
——裴沉疏在虫族领土上亲手砍下了王虫的头颅,他所受的侵蚀恐怕与她不相上下,不,也许更多吧?
没人比她更清楚虫毒能如何影响神志,一个终将疯狂的皇帝要怎么执政?
“奶奶。”金发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门,见她醒来,双眼一亮,扑过来道,“您看起来好多了!”
她赞叹地拿起小香囊,“真不可思议……这居然真的有用!”
玛拉:“可惜,看样子它已经没用了。”
原本那只香囊带着让人安心的气息,此刻却已黯淡了,连上面的绣花都已经崩裂了一些。
小姑娘握拳,坚定道:“奶奶,我一定会让人查到他是谁的!”
“不要这样去打扰人家。”玛拉喝止了她。能够安睡已经是恩赐了。
她打开光屏——比起找人,亲口的感谢更重要。
【谢谢主播,昨夜我睡了个多年没有过的好觉。】
像她这样的讯息,在留言板上还有很多。
小姑娘瘪瘪嘴,换了个话头:“对了,奶奶,给你讲点有好笑的事。你知道吗?皇帝居然陪着他的花瓶未婚妻去度假了!天,这么多年来的第一次!现在全帝国都想知道他们在哪。那些记者甚至租了私人星舰到处乱碰运气呢,你说可不可笑?”
没想到玛拉只说:“是吗?那不错啊。”
如果皇帝能保持好心情,也许会疯得更晚些吧。
玛拉惯常看每天的早间新闻,可下一刻,所有的新闻网站都置换了头条,让她心头一沉——
【急报!帝国又出现虫雾!】
【科研院检测出虫雾,向帝国民众预警,同时安抚:不要慌,还未扩散。】
【虫雾源头尚未发现,但扩散翼在首都星“鲜花区”!该度假区域常年出产鲜花,广受好评,此次是否会成为鲜花坟场!?】
她一下子坐直了。
*
而在此时的W3-559。
徽乐还裹着被子沉浸在睡眠中,裴沉疏批阅着公文,仿佛没有人觉察到即将到来的危机。
第17章 玫瑰矿咸鱼约会。
首都星,实验室里,同样是一片焦灼。
所有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都在忙忙碌碌,里面还穿插着军服的身影。尽管如此,依旧乱中有序,空气中透露着一种冷肃的气氛。
“确定还是联系不上陛下吗?”一名研究员第三次问道。
坐在光屏前的研究员摇摇头,面色凝重:“……联系不上。”
气氛陷入了可怕的沉寂。
——在虫雾浓重的地方,信号会收到干扰屏蔽。联系不到陛下,意味着陛下现在就在核心区域。
有研究员是第一次接触类似的事,心生惶恐:“现在怎、怎么办?”
“不怎么办。”一名军人强势面无表情地说,“我们要做的是安抚好民众。”
他信任陛下,对于陛下来说,哪怕这次度假没有带专业设备,脱离虫雾区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他们更在意的是——这次的虫毒来得相当异常。
虫毒通常都是有一个高级虫族的毒素核心的,可在首都星系这种地方,怎么还会有被遗漏的虫毒毒腺?
鲜花区每天都有数十万游客,虫雾一旦弥漫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
徽乐没喝特效药,但喝了点板蓝根,晕乎乎地睡了一小会儿后感觉好了很多。
但他做了个不太安稳的梦。
小时候每次生病,他都会做噩梦,但这次的梦境却有些不同,没有具体的内容,更多像一种不妙的“预感”。
徽乐睡得心神不宁,醒来都感觉像有某种不好的事要发生。
“滴滴,喝药^_^”
一只小机器人举着板蓝根到他面前。
这只机器人是裴沉疏在他睡觉的时候做的,用的是标准的军用教材手法,和远处徽乐做的小傀儡大小一致、细节不同,看起来像一对好伙伴。
“谢谢。”
徽乐抿了口药,心想,哪怕是在这个星际世界,人感冒了都还是喝这种古老草药制作的药水。
裴沉疏早已穿戴整齐,俯身又额头测了下温度,道:“降了点了。”
徽乐下意识蹭了蹭,完成一次贴贴,然后理智回笼,小声提出要求:“……我想出去逛逛。”
——裴沉疏的部下路财为他们这几天的旅行制定了完备的计划,今天本来是要参观一处矿坑的。
不得不说,真是难为他对着这种星球也能规划旅游路线了。
“病还没好就想着出去玩?”裴沉疏轻嗤,不客气地用指头弹了下徽乐的额头。
徽乐捂头目露凶光:“……”
大逆不道!以前从来没有小辈敢这样!
他不知道自己额前的头发现在乱糟糟地竖着,看起来毫无威严。
裴沉疏手贱地把徽乐的头发揉得更乱:“有什么好出去的?”
徽乐眼神闪烁,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有不好的预感吧?总觉得得出去一趟之类的。
“没、没有理由。就是想!”他rua掉裴沉疏作乱的手。
裴沉疏今天才明白有人对他撒娇是什么感觉——当然,那无数折戟沉沙想要攀上皇帝的爱慕者可能对此会有异议——坚持了几秒,无奈妥协,“那你感冒加重可别怪我,知道了吗?”
徽乐:“还是要怪你。”
徽乐:“因为要给你治疗我才会受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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