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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陆翻完最后一页，摘下老花镜，拿着镜腿儿在文件上敲了两下：“这些资料，是谁给你的？”
见老陆表情有些严肃，陆秉文也正经起来：“怎么了，这资料有什么不对吗？”
老陆没有回答他，接着问：“是段卓珩给你的？”
“不是啊。”陆秉文赶紧摇头，生怕他误会段卓珩。
老陆却一下子疑惑起来，稍微蹙了蹙眉头：“不是他，那还有谁会给你做这么用心的一份投资指南？”
“用心？”陆秉文反应过来，“爸你是说，这份文件没有问题？”
“当然没有，内容详尽，有理有据，这几家公司的发展前景，我也是很看好的。”
陆秉文稍稍垂眸，看来段珞没有骗自己，她是真心来寻求合作的，只不过让他对付段卓灏还可以，要真是对付起段卓珩来，陆秉文担心自己会叛变……
“想什么呢？”老陆拿文件在他眼前挥了两下，“有心事？跟爸爸说说？”
自从夫人去世，老陆一个人就又当爹又当妈地照顾着陆秉文，父子俩早就习惯了知无不言的谈心，从来没有什么秘密。
陆秉文自己本身就有点纠结，老陆这么一问，正好给了他一个发泄的机会，于是便把他跟段珞的事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倒了出来。
“段珞以帮你重振陆家为条件，联合你夺启润的权？”听他说完之后，老陆一句话概括。
陆秉文垂头：“是的。”
“这买卖不亏啊！”老陆眼睛一亮。
陆秉文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似的，把耳朵又往病床前凑了凑：“不亏？”
“是啊，不亏。”
“不是，爸，”陆秉文唯恐老陆睡了太久，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跟他说，“现在启润的话事人可是段卓珩，不是段卓灏。”
老陆看着他问：“有区别吗？只要不是段珞，你们俩就有合作的必要啊。”
“没区别吗？！”
陆秉文开始怀疑老陆睡了一觉是不是失忆了，忘记了昨天晚上自己是跟段卓珩一起过来的。
眼见陆秉文开始激动了，老陆把眼镜放到床头的柜子上，抬手让他冷静，然后不紧不慢道：“其实这件事你与其问我，为什么不直接去跟段卓珩商量呢？说不定他根本不在乎启润呢？”
陆秉文觉得老陆这话莫名其妙：“他怎么可能不在乎？”
那可是启润啊，不是随便一家什么小公司，而是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
老陆饱含深意地看了陆秉文一眼，拍拍他的手背，语重心长道：“真的，儿子，去问问他吧。”
“可……”
陆秉文想接着问些什么，被老陆制止。
他摆摆手：“时间不早了，我也累了，你回去吧。”
见他一副明显不想多说的样子，陆秉文也没办法，犹豫了一下只能离开。
陆秉文到家的时候，段卓珩已经回来很久了，餐桌上早晨的餐具已经被他收拾了，现在正在厨房做饭。
听见他进门的声音，马上从厨房里探出半边身子，甜甜一笑：“文文，你回来啦？”
陆秉文手里拿着段珞给的文件，正纠结着要不要听老陆的话跟段卓珩开诚布公地聊一聊，突然被他这么一问，愣了愣神，只好暂且把心事压下，摆出一个微笑：“嗯，你做什么呢？这么香。”
“陆叔叔最近不是得忌口不能吃肉吗，我怕他不习惯，就问了一下医生，医生说可以适当吃一点鱼，正好我今天下班早，就炖个鱼汤，待会儿让小王送过去吧。”
段卓珩穿说得认真，陆秉文听着也感动，把手中的文件顺手往餐桌上一放，快步过去，也不嫌弃他身上还围着围裙，一把抱住段卓珩的腰，小声说：“谢谢。”
段卓珩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呆了一下，回过神来后想伸手去摸摸他的头发，但想到自己刚刚切了菜，陆秉文会嫌弃，又抿唇把手收回去，小声安抚：“跟我还说什么谢谢啊？”
是啊，陆秉文轻轻叹了一口气，觉得老陆说的有道理，自己有什么话是不能直接跟段卓珩说的呢？
于是，闷闷在段卓珩怀里嘟囔了一句：“我知道了。”
段卓珩没听清楚，微微动了动腰：“文文，你说什么？”
陆秉文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心，从他怀里钻出来，抬头：“待会儿吃完饭，我有话想跟你说。”
段卓珩怔了一下，也意识到他要跟自己说的恐怕不是什么小事，不然不必等到吃饭的时候，于是也认真起来：“好，那我先做饭。”
“嗯。”陆秉文点点头，转身回房换衣服。
段卓珩熬完鱼汤后，先叫一直等在楼下的小王上来拿了给老陆送去的保温桶，然后才叫陆秉文出来吃饭。
“不错。”陆秉文看着餐桌上没有一道跟之前重样的菜色，给段卓珩竖了个大拇指。
“尝尝鱼汤吧，我新学的，看看味道怎么样？”段卓珩起身给他盛了一碗。
陆秉文拿起勺子尝了一口，颇为享受地眯了眯眼：“好喝！”
“你喜欢就好，”段卓珩笑着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顺便不经意地提起，“对了，你刚才不是说有话想跟我说吗？”
“嗯，”陆秉文抬眼瞥了他一下，把手里的勺子放下，神情严肃地看着他开口，“我昨天跟段珞见了一面，那份投资资料就是她给我的。”
“哦，然后呢？”
“你不意外吗？我跟段珞单独见面？”
“不意外啊，”段卓珩指了指收到不远处柜子上的文件夹，“那沓资料的装订方式是启润常用的，而且，蓝色的文件夹是董事会高层专用的。”
陆秉文皱眉：“所以，你早就知道？”
第60章
“嗯。”段卓珩放下筷子微微点头，似乎怕他不高兴，声音也有些闷闷的。
不过陆秉文这次倒是真的没想这么多，盯着他继续问：“那你不好奇她为什么突然给我这个吗？”
“好奇，”虽然段卓珩已经差不多猜到了原因，但还是抬头，“你现在不就要告诉我了吗？”
行吧，陆秉文服了。
起身把文件夹拿过来，摊平在餐桌边，直接交代：“段珞想要启润所以找我合作，上次我们在医院里见过段卓灏后，他回去跟邵明雨大吵一架分居了，邵家现在开始接触段珞，她以为是我做的，所以这份资料是谢礼。”
“哦，原来是这样。”
段卓珩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但还是不见半分惊讶。
陆秉文忍不住皱了皱眉：“你是不是没听懂啊？段珞想要启润，所以来找我合作，我现在没钱没权，她为什么非要来找我，你应该能猜到吧？”
“我知道，为了扳倒我呗。”
段卓珩笑得没心没肺，好像在说与自己不相干的事，还有心思去问陆秉文：“她胃口那么大，跟你合作不可能只拿这么份资料就够了吧，还有什么其他好处吗？”
“她说会帮我重振陆家，”陆秉文不自觉地开口，说完之后才觉得不对，“啪”地一下把文件合上，“现在你应该在乎的不是这个吧？她想要的可是启润，你的启润！”
“不，”段卓珩满不在乎地摇摇头，“不是我的启润。”
陆秉文真的没有想到，会被老陆说中，段卓珩好像真的不在乎启润的归属，所以在自己跟他坦白了与段珞之间的合作之后，这个合作中需要被绊倒的家伙居然还手把手地教起自己怎么向段珞传递自己的消息。
“刘玉贵？”段珞惊诧地看着照片上的名字，满是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陆秉文，“之前几次董事会他可都是站在我这边的，怎么可能会是段卓珩的人？”
陆秉文轻轻搅动了一下面前的咖啡：“段小姐怀疑我在骗你？”
段珞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随后嘴角带起一个微笑：“怎么会，我只是惊讶他居然潜藏的这么好，连我都被骗过去了。”
陆秉文轻笑一声，好像没看出她眼神中的不信任，接着说：“这照片是我在段卓珩书房的电脑上拍的，他回国前那段时间，联系的最多的人就是这个刘玉贵了，而且用的是私人邮箱。”
“辛苦陆先生了，给我带来这么有用的一个信息。”
段珞脸上的笑容虽然还没有消失，但陆秉文看得出来她眼里的担忧，恐怕就算之前对这个刘总有再多的信任，此刻也得开始动摇了。
“不用谢，”陆秉文微啜一口咖啡，“合作嘛，就是得互帮互助。”
这是陆秉文第一次主动承认两人的合作关系，但段珞暂时开心不起来，脸上的笑容反倒苦了几分，强撑着又跟他闲谈了几句，就借口身体不适先离开了。
段珞走后，陆秉文倒是不急，不紧不慢地喝完咖啡，才拿起手机给段卓珩去了一个电话。
“我已经按照今天早上你告诉我的跟她说了。”
“哦？那看来我这边也得开始准备了。”
电话那头的段卓珩似乎轻笑了一声，然后就又把话题转移到了陆秉文身上，关心道：“跟她聊了这么久，吃中饭了吗？”
“让师兄帮我买了，一会儿就回学校去吃，”陆秉文说着，打了个响指叫服务员过来买单，边抽卡边提醒段卓珩，“今晚我陪老陆在医院吃，你只做自己的饭就好。”
那边应了一声，然后笑：“既然你不回来吃，我也就不将就了，在外面吃完再回去。”
陆秉文笑笑：“好，那你好好工作，我要回学校了。”
“嗯。”
等陆秉文先挂掉电话，段卓珩马上拖过桌上的座机，把小王叫了进来。
小王进来后，看见段卓珩嘴角挂着笑，并没有觉得放松，反而越发紧张起来，因为按照他对自家老板的了解，一般在他脸上出现这种表情且不是在某人身边的时候，就意味着有人可能要倒霉了……
为了不让那个即将倒霉的人变成自己，小王连回话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弯腰试探着叫了声：“老板？”
“嗯，”段卓珩在看电脑，连眼皮都懒得抬，指了指门口，“待会儿要是刘总来找我，就说我在开一个很重要的视频会议，让他回去，知道了吗？”
小王其实很想问是哪位刘总，毕竟启润这么家大公司里，姓刘的，能被叫一声总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不过视线瞥到段卓珩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时，他决定还是不问了。
大不了今天下午姓刘的一律劝返，在捋段总的虎须和得罪几个高层之间，他果断选择后者。
不过老天也算是体恤小王这个卑微打工人，从董事长办公室出来不久，正确答案就自己送上门了。
小王之所以能如此肯定眼前的人就是段总要闭门的原因，实在是因为刘玉贵眼神里的慌乱太明显了。
按理说他虽然股份占的不多，但大小也是个董事局董事，平时要见董事长直接联系就好了，但今天显然没有，不仅没有，而且看他这一身衣服都有些凌乱的样子，很像是突然遇到了什么事才找来的。
小王谨记着段卓珩刚才的吩咐，给身后办公室里几个小助理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守在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口，然后自己起身从办公桌后绕出来，一脸公事公办：“刘总，段董在开视频会议，暂时不见客。”
刘玉贵急得不行，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份了，一把抓住小王的手：“王秘书，你就跟段总说是我，我有急事！他一定会见的！”
小王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就是你，他才不见呢。
面上依旧保持着礼貌，做出一副略显为难的表情摇摇头：“真的不行，段董刚才特意吩咐了这次会议很重要，不能打扰。”
“王秘书，你就当帮我个忙，我这事儿真的很重要！”刘玉贵边求边抬腕看了眼手表，头上的冷汗都开始不住地往外冒。
“刘总，这真不是我帮不帮忙，段董刚刚特意嘱咐了……”
小王退后一步，试着想把他的手扒开，结果这位刘总虽然看起来挺虚的，劲儿却大得很，让他一个壮小伙子一时也扯不开。
小王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想着要不要找个人来帮帮自己，就听见不远处似乎传来了高跟鞋的声音。
段卓珩喜静，自从他进了启润，就没人敢再在这层楼上穿高跟鞋，平时说话都是尽量放轻，此时此刻，这么张扬的高跟鞋声，只有一个人敢这么做。
小王和刘玉贵同时转过头去，就看见一身黑色职业装的段珞出现在走廊口。
小王皱眉，刚想说她怎么来了，需不需要跟老板通报一声，结果就发现抓着自己手腕的刘玉贵居然开始手抖，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这位这么急着找老板是为了躲段小姐啊。
因为段珞的身份，段卓珩身边的助理秘书们看她都是满脸的防备，互相交换着眼神，生怕她会闹事，不过段珞完全不在乎地无视了他们，径直走向刘玉贵。
高跟鞋的声音一步步靠近，踩在刘玉贵心里就像是来索命似的，顿时他也顾不上求小王让他进去见段卓珩了，一个转身对着段珞鞠了个九十度的躬，声音颤抖：“二小姐，我错了……”
段珞眼神冰凉地勾起嘴唇：“刘总这是哪儿的话，我不过是约您一起吃个午饭，您这又是何必呢？”
“二小姐，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是……”刘玉贵还想解释什么，突然被段珞一个眼刀截了下来。
“我餐厅都订好了，刘总真的还要继续留在这里吗？”段珞声音开始变冷。
刘玉贵颇有些不甘心地又往段卓珩的办公室看了一眼，可再怎么不甘他也明白，自己这是已经被放弃了，只得卸下全身的力气，颓然叹了口气，看着段珞：“那就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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