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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之宁扶着外婆的手臂，低头拭泪。
“老太太……您的心情我们理解，我们一定秉公处理。”年轻警察正色道。
“谢谢……谢谢警察同志……”老太太握紧他的手含着泪道。
“后续情况如何，我再通知你们。”
警察要了老太太的联系方式，便先离开了。
老太太执意要一个人陪女儿说说话，程之宁只好在门口的椅子上等着。同在门口的，还有最开始带她过来的那个护士。
整个负一楼安安静静的，她能清楚地听见外婆絮絮叨叨带着哭腔的说话声。
“……海生走了，现在你也走了，我老太婆没几年活头了，可你们让孩子们怎么办？宁宁才14，小熠今年才5岁啊！还那么小，要是他问起妈妈去哪了我怎么告诉他？你们怎么忍心就这样丢下他们……”老太太说着又凄哀地哭了起来。
程之宁听着外婆的话，原本已经干涸的泪又流了出来。她担心外婆哭坏了身子，又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般抬头问护士：“姐姐，请问现在几点了？！”
护士看了看手表：“六点零五，怎么了吗？”
程之宁匆匆走到了外婆身边：“外婆，现在六点多了。小熠五点半就放学了！平时都是妈妈……妈妈接他回家的……”说到“妈妈”，她看向老人旁边盖着白布的躯体，哽咽着。
“啊？那，那你快去接他，万一他等急了自己跑出去就遭了……快去！”老太太焦急道。
“外婆您别一个人在这了，我担心……”
“外婆没事，你快去。”老太太把她往外推，“等会儿你接到小熠就直接回家，别带他来医院，他还小……”老人抹了抹泪。
“……我知道了。外婆您也出去吃点东西，等会儿记得早点回来。”程之宁有些不放心。
“外婆知道，快去吧啊，小熠该等急了。”
程之宁点点头，转身前又看了床上的母亲一眼，擦了擦眼泪，脚步匆匆地往医院门口走去。
等她赶到程君熠就读的幼儿园时，已经比放学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远远的便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子背着个蓝色小书包，无聊地蹲在地上玩着一截树枝。
程之宁喊了一声“小熠！”快步走到他的面前。
“姐姐？今天怎么是你来接我？妈妈呢？”蹲在地上的小身影站起来。
“妈妈……妈妈要出一趟远门，以后都是我来接你了。”
“噢……姐姐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嗯，很红吗？”
“嗯嗯，而且好肿。”
“刚才赶着来接你，飞进了一只小虫子，我揉了好久。”
“噢……痛吗？要不要我帮你吹吹？”
“不痛。”程之宁摸摸弟弟的头，“走吧，今天家里没做晚饭，我们在外面吃点。”
“那……可以去吃啃德基吗？”
“嗯……姐姐今天没带多少钱，可能吃不了啃德基了。”兜里就十几块钱，是妈妈给她的午餐钱，她是走读生，但为了节省时间她一般不回家吃午饭。
今天中午她在教室里做题，也没觉得饿，就干脆没去吃午饭，这才把钱省下了。还要感谢好心的司机师傅没收钱，不然现在兜里一分也没有。
“哦……那吃炸酱面可以吗？我们家楼下的那家。”小孩很懂事。
“嗯可以，小熠真乖。”程之宁觉得心中酸疼。
她想到自己前十二年的人生好歹过得幸福美满，有父母的细心陪伴，吃的用的都是好的。
而小熠三岁的时候，爸爸就走了，一家人在出租屋里过起了苦日子。现在才五岁，妈妈又离开了。
似是知道这个家庭的不容易，程君熠从小就比一般都孩子听话很多，从未闹过妈妈买玩具之类的东西。
之前租住的房子旁边是一家小型玩具厂，常常会有一些残次品出现在垃圾堆里。程君熠的许多小玩具都是从那里捡来的。
小孩子都爱吃啃得基唛当劳之类的东西，程君熠也不例外。但他从来不会像别的孩子一样哭着闹着要吃，只有妈妈偶尔说带他去吃啃德基或者唛当劳时他才会开心得蹦起来。
今天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想吃，自己没办法满足他，他便立刻改口，不哭也不闹。
程之宁觉得心疼：“下次，下次姐姐一定带你去吃啃德基。点你最喜欢吃的薯条和鸡块。”
看到姐姐红得似乎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的眼睛，程君熠直觉是自己刚刚提出要去吃啃德基让她伤心了，摇头道：“我刚才又想了一下，好像啃德基也没那么好吃。……就……一点点好吃。”说着还有手指比了一下“一点点”的动作。
看着弟弟像个小大人似的皱着眉，语气却带着浓浓的稚气，程之宁眼眶里的泪水终于滴落下来。
“姐姐，姐姐……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小小的手拉住了程之宁的手指，似乎也要哭了。
“不是……小熠那么乖，是姐姐太爱哭了，小熠可不能像姐姐这样。”程之宁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走吧，我们去吃炸酱面。”
“嗯嗯。”小小的手拉着程之宁没有再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 往事番外还有两章，姐姐的人生历程，会有点虐，不过也让姐姐人设更加完整。不想看的小可爱们慎买哦。
往事番外结束后就是带点涩的小甜饼番外啦～感谢在2021-06-20 11:03:03~2021-06-21 11:2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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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吃完晚饭回到家, 程君熠自觉进房间写起了作业。
程之宁在客厅里等到八点，外婆还没有回来，不免有些担心。她走到房间对程君熠说道：“小熠, 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你自己在家可以吗？”
在台灯下画画的程君熠头也没回地答道：“好。”
“不能自己跑出去知道吗？”程之宁不放心的叮嘱。
“知道, 姐姐再见。”
程之宁关上房间门, 拿好钥匙准备出门, 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外婆回来了。
见程之宁似是要出门的样子，问道：“宁宁，你要出去吗？”
“外婆, 您回来了。我本来见您这么晚还没回来, 想出去找您。”
“来找我干嘛, 外婆还能走丢了不成？我把你妈妈的……一些东西带回来了。”
老太太从袋子里掏东西。其实也就一个旧钱包，一串钥匙，还有一个满是划痕的旧手机。
两个人都眼睛通红, 沉默下来。老太太左右看了看, 没见到孩子, 忙问：“小熠呢？接到了吗？”
“接到了, 在房间画……”
这时，房间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小脑袋探了出来。
“外婆？！您怎么来了？”程君熠跑出房间抱住老太太，“我在房间听到您的声音, 还以为听错了呢。”
“小熠……让外婆看看有没长高了。”老太太怜爱地摸了摸小外孙的头。
“外婆, 姐姐说妈妈出远门了，她去哪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程君熠站在外婆身前，仰着脑袋问道。
老人把目光转向程之宁, 程之宁轻轻摇了摇头。
“去……去一个很远的地方。”老人犹豫着道。
“那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
“要很久……等你，等你长到你姐姐这么高了，她就回来了。”
“啊……这么久？为什么……”程君熠睁得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她是不是和爸爸一样不回来了？”说着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掉了下来。
“不是……”程之宁蹲下来把他抱住，为他擦着眼泪道：“小熠乖，别哭了，你今天不是还答应了姐姐不要像姐姐那样爱哭吗？”
“可是，妈妈为，为什么要去那么，那么久……”程君熠抽噎着道，“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不听话……她才，才和爸爸一样走了就不，不回来了……”
“怎么会，小熠最乖了……”程之宁哽咽着，“别哭了，再哭姐姐也哭了……”
“姐姐，你别哭，我，我不哭了，我不哭了……”程君熠看见姐姐通红的眼眶，怕自己真的又让姐姐哭了，忙摇头说道，说话还带着抽噎声。
老太太在一旁看得揪心，眼泪又止不住的往外流。
程君熠一转头看见外婆也哭了，不知如何是好。他慌乱地说道：“外婆，我都不哭了，我已经不哭了……”
老人擦去泪水，慈爱地摸了摸程君熠的头：“小熠是个乖孩子……”
老人拉着程君熠到沙发边坐下，没有再说这个话题，转而问起他今天都学了些什么，现在会认多少字了，在学校乖不乖，和同学相处得好不好……
程之宁听着两人一问一答的说话声，心里有了些安慰，还好，还有外婆和弟弟……他们是自己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自己一定要保护好他们才行。
两天后，警察突然找上门。老太太便让程之宁带着弟弟先进房间。
警察说肇事司机改口了，不承认自己是疲劳驾驶，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周玉华得过抑郁症，坚称是周玉华精神病发作，突然跑出来撞向他的车。
说来也是运气不好，那条路上本来装了两个摄像头，偏偏能拍到事故现场的摄像头几天前坏了还没来得及修，没能拍到发生车祸的那一幕。
当时又没有目击者，事故责任认定比较困难。而周玉华又已经不幸身亡，只有肇事司机的一面之词。
老太太气得差点喘不上气，拉着警察就要去找肇事者理论。
警察连忙先稳住她道：“您先别急，我们来一是先告诉您现在有这么个情况，二是想向您确认一下，周玉华生前是不是真的像肇事者所说的得过抑郁症？”
老太太听后气得大喊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要帮着那个杀人凶手吗？”
“不不不，您冷静一点。我们并没有要帮肇事司机的意思，只是需要确认一下事实。”警察忙道。
“事实就是那个杀人凶手撞死了我的女儿！杀人偿命！”老太太得知肇事者如此颠倒黑白，撞了女儿玉华还想把责任推到玉华身上，恨不得让肇事者立马死。
“您先冷静一点。瞒着这件事，对你们有害无利。现在这个情况，这个案子肯定要交给法院处理。您想想看，万一在法庭上，被告的律师用你女儿得过抑郁症来进行辩护，你们怎么办？”
“可是玉华的抑郁症早就好了！”
“你的意思是她确实得过抑郁症是吗？”
“唉，那是两年前的事……”老太太捂着眼睛无奈道，“玉华那时候没了丈夫，受了很大打击，得了抑郁症。不过治疗了几个月就好了。真的，警察同志你要相信我，玉华她早就好了。她怎么可能会去撞车呢？那个司机在胡说八道，你们可别被他骗了啊！”
“那她当时是在哪家医院治疗的？主治医生是谁？”
“可不就是在这家医院嘛！就是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精神科的张医生给她治疗的。”
“好的，我明白了，我会去了解清楚这个情况。那我就先走了。”警察把笔记本收在兜里。
“警察同志，你们可一定要把凶手绳之以法啊！我女儿的病早就好了，他撞了人就想把责任推在我女儿头上！这不是……这不是欺负我女儿没法说话吗？！你们可不要信他！”
“我们一定会秉公处理，您放心。”警察离开了。
程之宁在房间听了个大概。发生车祸后的这两天，她没去上学，一直沉浸失去母亲的悲伤中，甚至还没心思去考虑肇事者的事情。
可现在，她双目赤红，恨不得杀了那个夺去她母亲性命的刽子手。
之后不久，警察再次来到了她们家，开门见山地道：“我去找过了曾经为周玉华治疗过的张振峰医生。”
“两年前他的确为周玉华诊断并治疗过抑郁症，可是周玉华过后并没有复查过，所以他并不能判断周玉华的抑郁症到底好了没有……”
“好了！玉华她早就好了！”老太太激动道。
“对不起，我们没有证据证明周玉华的抑郁症已经好了。”警察叹气道。
“怎么能这样？！难道就任凭那个凶手胡说八道吗？警察同志，你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我们走访了发生车祸的时候在事故路段出现过的行人和周围的商户，可是没有一个人目击了当时车祸发生的那一幕，他们看见的时候周玉华已经倒在路上了。”
“对肇事者也做了长时间的思想工作，但他还是坚称是周玉华突然跑出来撞上他的车。”
“抑郁症这种精神类疾病尸检也很难检查到底有没有，这样就不好进行事故责任认定了……你们还是走法律途径吧。花钱请一个好一点的律师，说明情况，请他帮你们上诉，能配合的我们一定尽量配合。不过可能还是……”警察摇了摇头止住了话。有句话叫“死无对证”，没有证据，只怕再好的律师也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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