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仅的饺子已经举到了嘴边,正要咬下去,忽然间听到“空飞”一词,瞬间罪恶感爆棚。
看他放下筷子,裴箴言问:“你不吃了?”
“不吃了。”陆仅没好气,“托你的福。”
裴箴言就等他这句话似的,“唰”地把自己餐盘递了过去:“那给我。”
大概是因为长期控制食量已经忘了正常男生的胃口,陆仅只给他准备了6只饺子。
他差点没懂这顿夜宵的意义在哪。
陆仅看看饺子,又看看裴箴言,一时没动手。
“怎么了?”裴箴言不解。
陆仅说:“我咬过了。”
裴箴言也看向陆仅碗里的饺子,还是完整的一只,上面有一道淡之又淡的齿痕。
跟陆仅喝同一瓶水,吃同一盘菜,裴箴言都习以为常,眼下的情况虽然稍有些特殊,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将餐盘又递进一寸,莫名道:“哪来的那么多讲究。”
既然要吃的人都说不在乎,留牙印的人哪还能继续唧唧歪歪,陆仅顿一下,把那只饺子拨进了裴箴言盘中。
裴箴言满意了,一边捣鼓备用机,一边用筷子随意戳了只饺子咬了一口,那一弧浅浅的痕迹便消失了。
来去都轻描淡写,几乎没有人在意它曾存在。
“够不够?”陆仅别开眼,站起来,“不够我再给你烧。”
陆全真的变身贴心小棉袄了?裴箴言诧异地看过去,但想想再下一次厨挺麻烦的,而且他本身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就也体贴了一把,“算了不用了,有冰可乐吗?”
他本意是自己去拿,结果陆仅说了声“有”就帮他去拿了。
裴箴言目瞪口呆望着陆仅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应该抓住机会,趁陆全还在适应期趁火打劫提点什么过分的要求,才不枉费这天赐的bug。
陆仅拿回来两听冰镇的可口可乐,裴箴言就着吃完六只饺子,问:“你还有多少作业没做?”
“做完了。”陆仅说着从书包里翻出一些习题册和试卷,都不是学校里布置的那些。
作业很多,一般学生都得下了晚自习以后拿回家或者寝室继续写,更别说晚自习时间得用来补课的裴箴言,“嘶——”他倒抽一口饱含嫉妒的凉气,“我还一个字都没动。”
本来他会趁白天课间和上课老师讲简易部分的时候见缝插针写点作业,以减轻回家后的负担,奈何他今天整个课余时间都在忙着补周末的回家作业……还有忙着去走廊看他的新战利品。
“没空写作业,挺有空跑走廊吵架的。”陆仅点点头,口吻十分赞许,“搞得我们班鸡犬不宁。”
每次只要裴箴言出马,战火就格外激烈,因为七班男生几乎倾巢出动。
老阴阳人了。
“……”裴箴言不服,“我也就去了三次好吧?”
而且去一次陆仅关一次门,他一关门七班就哑火。
陆仅嗤笑:“那你明天还能多来几次。”
“跟你说不通。”其实裴箴言也觉得自己去得太频繁了些,于是转移话题询问陆仅的意见,“我要不不去补课了,每天累得跟狗一样,我看你不补课也有这个水平。”
陆仅:“我有这个水平就代表你也有这个水平?”
“我艹,你什么意思?”水平遭受质疑,裴箴言劈手拿过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筷子,抵住陆仅的咽喉。
陆仅眼底漾起笑意,反问:“你说我什么意思。”
裴箴言当然知道陆仅什么意思,他上小学和初中的成绩都被陆仅压一头,上了高中才追上,而高中他正好开始上一对一的补习班,怎么看他都是凭着补习班才和陆仅平起平坐。
他据理力争:“以前那是因为我早读,心智没发育成熟。”
“那你继续补吧。”陆仅友情建议,“你现在不还是早读吗?”
裴箴言恼羞成怒,曲起一条腿压到陆仅腿上,整个人的重量都集中过去,将人牢牢制住:“陆全你给我等着,我还真就不补了。”
虽然这样的陆仅没有方才的小棉袄贴心,但对裴箴言来说更自在,兄弟之间本不需要那么多到位的礼节,互损互怼打打闹闹才是常态。
“拭目以待。”俩人闹了一阵,陆仅神色微敛,抬腿赶人,制止道,“行了你赶紧写作业吧,还睡不睡了。”
裴箴言还没完,腿又追过去:“我不补课了赢了你又怎么说?”
“赢了再说,先写你的作业。”这次陆仅直接下手去搬裴箴言的腿,但因为他坐着而裴箴言站着,他处于比较难使力的一方,没能搬动。
他肌肉微微紧绷,拦着裴箴言的腿,说:“拿开,痛。”
裴箴言意识到自己的膝盖正压在陆仅大腿内侧,确实是比较脆弱的部分。
而且是比较敏感的地方,很奇怪,明明只是男生之间稀松平常的打闹,他脑海里居然闪过非常无厘头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陆仅的体温因为打闹而升高,连眼神都因此显出几分滚烫的意味,前者透过两层校服裤清晰烙印到他身上,后者仿佛被汗浸透,沉沉地投过来,恍惚间有种欲念暗涌的错觉,以至于他的思想一个不留神就跑偏了路。
裴箴言松了些力道,方向也往陆仅膝盖那头挪过去几分,没话找话道:“你怎么这么细皮嫩肉?”
陆仅低头理了理校服下摆:“就准你细皮嫩肉?”
“你才细皮嫩肉。”这成语有点鲁智那味了,尤其是从陆仅嘴里说出来,莫名更不正经,奈何是自己先开的头,裴箴言也不好计较太多,只好赶紧回归正题,“下次考试我赢了我说怎样就怎么样?”
“随你。”陆仅答应得格外爽快。
这是一场极为不公平的赌约,他甚至都没考虑下次考试就在后天,即便裴箴言明天就停止补课,效果也还在,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将继续发挥功效。
他现在好像能为了把裴箴言弄开付出一切代价。
“拿开,出我一身汗,我要去洗澡了。”
得到陆仅的保证,裴箴言终于抬腿放人,在打闹中他也出了一身汗,校服里层是网格,一出汗就黏在身上特别难受:“那我也回家去洗个澡。”
这一通折腾下来,等裴箴言正儿八经坐在书桌前准备写作业已经是十一点多,他自知坏事,唉声叹气地打开作业本,愁得简直不知从何入手。
陆仅叹了一口气,从书包里翻出作业本和试卷来,将两人的作业对照着打开,说:“我打勾的题你做,剩下的我帮你抄。”
裴箴言感动之余,一不小心却说出真心话:“陆全你被夺舍了?”
“……”陆仅睨他一眼,沉默片刻,大概也认真反省了一番,为了证明自己没被夺舍,于是他提议,“那要不你先叫声好听的听听?”
第31章
“叫爸爸”是男生之间长盛不衰的把戏,明明很无聊,但就是喜欢计较,非要赢那一场口头的尊严。
裴箴言果然计较上了,还耍小心眼:“叫什么?”
陆仅怎么可能那么容易上当,一说“爸爸”裴箴言保管贱嗖嗖应一声“欸”,他喊停:“写你的作业,你今天还睡不睡了?”
“这不是有你吗?”裴箴言这下是彻底不急了。
陆仅:“你叫了吗就有我。”
“叫那些干什么,多见外啊。”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裴箴言还是懂得如何谄媚献殷勤的。
陆仅想躲但没避开,肩颈处攀上一只温凉的手给他按捏,手法生疏,不知轻重,抬手间沐浴乳的清爽味道顺着袖管流泻,萦绕在他鼻尖。
裴箴言糊弄着捏了四五下,其中一条手臂被陆仅扣住,陆仅扯落他的手,催促道:“行了,快点写。”
“你肩膀怎么硬的跟秤砣一样?多运动啊小伙子。”裴箴言没被扯落的那只手又胡乱捏了两下,就算心安理得完成了等价交换,然后坐等陆仅给他圈题。
两人的水平旗鼓相当,如果说世界上有人能精确圈题、将裴箴言今晚的作业效率拉到满格,那这个人非陆仅莫属。
陆仅拿过第一张数学卷,一边一目十行地扫题,一边回忆解题过程,作业都是新鲜的,他才做完不久,很轻易地锁定了其中的几题,整张试卷一共画了四道选择题,三题填空题和两道大题,其中大题还去掉了其中几个小问。
一题都不让裴箴言多动脑子。
托他的福,裴箴言仅用不到一小时时间就做完了当天四门理科的作业,剩下英语和语文两门文科难以圈题,但相对来说任务已经很轻松,至于最耗费时间的语文作文,虽然语文老师三令五申希望大家平时注意积累,但所有人都默认非正式考试时间不写作文。
两个人在一块虽然容易扯淡浪费时间,但当双方都进入状态,高度精神集中便散发极强的感染力,进度比一个人时更加紧凑无间,连陆小猫都受到影响,难得乖乖趴在窗台上没来找陆仅撒娇。
这头陆仅完成最后的帮抄任务,合上习题集轻轻丢到高高摞起的书堆上,问:“你还剩多少?”
裴箴言:“最后两样。”
“哦。”陆仅甩了甩酸痛的手,拿过自己的题册,“那我看书了。”
“大恩不言谢。”裴箴言抽空朝他拱手致意。
陆仅轻嗤一声没搭腔,怕一接腔裴箴言那货又刹不住车。
但裴箴言的思想还是开了会小差。
其实他一直都没明白陆仅态度的转变。
陆仅明显还是非常在意他这个朋友的,否则也不至于毫无怨言帮他写那么多作业,就拿他自己来说,他可以为朋友散尽私库可以为朋友两肋插刀,但如果要他给朋友写作业,他两百个不愿意,自己的作业都写得烦死了,哪来的好心给别人写,关系再好都没门。
可陆仅既然这么在意他,过去两年为什么那么决绝,总不至于真的气了他两年,那这气性也太强了,又怎么可能被他一番酒后控诉哄得回心转意。
他想不明白,所以陆仅的好总让他感到虚飘飘的不真实,用矫情点的话来说,就是没有安全感。
“嗒。”一支笔在他习题册上敲了敲。
裴箴言回望。
陆仅蹙眉:“在干嘛,快点写。”
和好了就和好了呗,要那么多理由又不能当饭吃,一回过神,大大咧咧的天性就使裴箴言将疑虑抛诸脑后,半点没剩下,只是学习的专注终究被打破了,他开始找陆仅闲聊:“运动会你报项目了吗?”
“还没。”陆仅说,“你报了?”
“废话。”裴箴言说,“我是体委兼班长,我不报谁报?这两天还得四处求一圈,烦啊烦死。”
陆仅并不能与他们做体委的人共情,说了句非常讨打的话:“嗯,我等我们班体委求到我头上来再说。”
“草,”裴箴言气笑了,“你的兄弟是体委,你就不能将心比心,体谅一□□委的工作?”
陆仅:“熊大知道你这么关心他的工作,他一定会很感动。”
裴箴言:“……”
虽然熊大种种行为指向黑到深处自然粉的逻辑,但是这货三天两头挑衅八班,尤其是他,也是不争的事实,他还没到恩将仇报这么高尚的境界,于是连忙改口:“算了,那你还是等他跪着来求你吧。”
陆仅笑了一阵,问:“你报了什么?”
裴箴言如数家珍:“400米,接力赛,3000米,三级跳,跳高,标枪……”
“等等。”陆仅打断,“你到底是在给我数道校运会的项目,还是你抱的项目?”
“我报的啊。”裴箴言理所当然地说,“为了干-翻你们班,我只能能者多劳,好钢用在刀刃上。”
陆仅满脸震惊,做了个抱拳的手势。
裴箴言撺掇他:“你也多报点。”
陆仅第一反应就是拒绝,高二七班不错,但也只是不错,他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也不曾真诚融入其中,一直保持半局外人的姿态。
但拒绝的话即将脱口而出之际,裴箴言说:“毕竟这是我们最后一次一起参加运动会了。”
陆仅微微一怔。
下一次运动会,他们就是高三的学生,学校取消了高三所有的课余活动,运动会自然也无缘。
如果陆仅的空飞梦顺利落实,便意味着他们不能上同一所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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